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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春曲-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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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皇甫想也不想地反对,“我可不想再见到那个丑女。”
“她是你妹妹。”她真正想说的是,如此俊秀的皇甫,他的妹妹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没错,这是我此生最大的污点。”皇甫又抛了一颗药丸入口,也顺道递上一颗到宝春唇边,“来,这是补血用的丹药,尝尝。”他每次在吐完一堆血后,就会塞个十来颗补血丹到胃里,补补失血过多的身体。
“不要转移往意力,我在和你谈正经话。”宝春拨开他的手,与他平视。
他老是爱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来转移她的话题,以前求他为若夏治病就是如此,现在攸关他的生死,还是如此。
“好,你想谈正经话,我就陪你谈。”皇甫收起玩兴的嘴脸,尚无血色的白瓷容颜彷佛覆上阴影,如扇似的黑睫掩藏眼中的七情六欲,嗓音不似以往的轻快,反倒是低沉略哑。
“想知道为什么我成为医者又不愿救人的真正理由吗?”他并没有注视宝春,像在自言自语般。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当然。”他倒是很确定。他向来不爱提起自己的事,但对她,他不想隐瞒。
皇甫甩弄垂落颊边的银丝,“我以前的发也是黑色的。我已经忘掉它是什么时候开始……褪成这种恶心刺眼的颜色。”他眼眸中闪过莫名失落,自嘲地嗤笑一声,“我好像离题了。”
“我喜欢你的银发,它很漂亮,真的。”
皇甫深深吸气,连带嗅入她发间的清香,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不自觉收紧。
“我的娘亲,是个不折不扣又软弱又天真的……滥好人。跟你,很像。”
他指的并非外貌,而是性格。“她最怕看到别人承受一丝丝的痛苦,只要是自己能给予的物品,她一点也不会吝啬。在别人眼中,这叫善良;在我眼底,这叫愚笨。而为了保护她,我和赤芍变成和娘亲完全相反的性格,为了让她不受人欺负、为了让她活得更好,我们必须比她坚强、比她强势。
“五岁那年,一个八竿子打不著的亲戚突然出现在府里,哀求阿娘收留她,阿娘当然不会拒绝。可是我和赤芍都讨厌那女人,因为她的眼神在哀怜中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阴狠。但阿娘只认为我们太过多心及猜疑。事实证明,那个几近陌生的亲戚就是条包藏祸心的毒蛇,她的目的就是想杀害阿娘,连同皇甫府邸上上下下一块儿陪葬。直到今日,我还不明白她想杀害一个温柔善良到几乎像个菩萨的女人意欲为何?”
皇甫完全沉浸在过往的记忆中,平静地吐露著。
“她在阿娘身上下了两种毒,两种任何医者也解不掉的毒。她不急著让阿娘毙命,只是一次又一次要阿娘呕尽鲜血般地折磨著她。七岁那年,我和赤芍分别将两种毒移植到自己体内,再各自针对另一人所中之毒,加以研究解毒之法,只求能在阿娘毒发之前……挽救她的命。可是,还来不及救她,她就过世了,在我和赤芍面前,呕乾最后一滴血液。救得天下人又如何?我救不了她;救不了她,救了天下人又如何?”皇甫失声大笑,重复最后两句话。他学医只想救亲人,而不是为那些千千万万的陌生人!
他摊开交握于宝春腰边的右掌心,让宝春清清楚楚看见他掌间结了痂的刀痕当时为了导毒而划的伤口,每次毒发时便会再度裂扯开来,永永远远也愈合不了,犹若讽刺讥笑著他的无能!
宝春双手包裹住那只带伤的掌,“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对不起……”
她明白救不了至亲之人的无力及自责,此刻她终于知道,平日爱笑的皇甫,也只不过是个深深内疚于自己救不了娘亲的孩子。他是那么的自责、那么的痛苦……
皇甫再次深吸一口气,笑容又重新漾回瓷玉般的脸庞。“不会吧?你当真相信呀?”他痞痞地反问,表情好似在说:我刚刚不过是骗你的。
“我相信。那是一个不美的故事,可是我相信。”宝春心疼地看著他强颜欢笑的眼眸,那瞳间藏不住满满的苦楚。“所以你先前才会那么讨厌我为别的求医者求情,才会那么强硬地要我学习自私。你一定很讨厌我这种个性的人,对不对?”
听完他的故事,先前他的所有举动都找到合理的解释。
皇甫垂颈低笑,将脸孔轻埋在宝春肩窝,“讨厌?不,我是深恶痛绝。”
他直言不讳地坦诚,“我痛恨你们那种柔顺无私的举止、痛恨你们那种天下人皆可负尽你们的心胸、痛恨你们那种善心之下令人作嗯的软弱。”他是个崇尚自私的男人,偏偏让他动心的女子却拥有他最不欣赏的性格。
与其说他讨厌容易心软的女人,倒不如说他是害怕。因为他没有把握时时刻刻守护著她,更不敢想像,如果有一天这个心软的女人和他娘亲一样……
“如果有这么一天,你会只为我而自私吗?你会只为我而改变吗?”皇甫捧著她的脸,气息轻轻吐纳在她鼻间,要求她的承诺。
“会。”宝春回道。“我现在就是为你在自私呀。我要你好好的、健康的、长命百岁的活著!我自私的方式,就是让你同意请回你妹妹,只有她能救你!皇甫,让你妹妹回来,好吗?”她几乎是开口哀求。
他不珍惜自己的命,她还要呀!她会珍惜地捧在手心中呵护著。
宝春回握著他置于她双颊的手掌,专住地等著他回答。
“治好我,对你而言是这么重要吗?为什么?”皇甫紧贴著她的额头,他知道宝春拥有善良的心性,对于任何苦难之人,都不吝啬她的同情,但他不要她施予众人的那种关怀,他要的是绝对独占!至少,在她心目中,他必须是最特别。
宝春感受到皇甫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鼻尖,黑白分明的双瞳满是期待地等著她的回答。那日发病时,泛出血红的星辰印记已经褪回原先的粉肤色,浅淡地镶在他微扬的眉间。
宝春的手滑上那银中带亮、如绸似锦的发,柔细地梳理著。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我经历过好多好多亲朋好友在眼前失去生命的时刻,我会伤心,也会难过,但从不曾害怕过,可是……”宝春抬起再次盈满水雾的眼,“这一次,我好害怕!好怕你睡著了,就不会再醒过来;好怕你不再睁开眼看著我……而现在,我好怕下一次又必须重复面对你发病的恐惧……”
她不知道如何断定皇甫所问的“重不重要”,她只知道自己想救他、要救他!
“请赤芍小姐回来吧,算我求——”
皇甫蓦然倾身,轻易地吮含她粉嫩的唇,堵住她请求的话语。
傻丫头!不要开口求他!他才是那个该求的人呀!可她却为了他的生死,反过来请求他让赤芍治病?!如果今天他只是名旁观者,或许会因为她荒唐的行径而大笑三声,但此时,他只有全然的心疼及满足!
是的,满足曾经,他掏空心思想挽救阿娘的生命,因为阿娘是他和赤芍最重要的人;而现在,她为他担忧、为他害伯,想为他延命……是否也代表著他在她心中是不一样的?
他轻挑细啄地恋栈她唇齿间的清香,语声模糊沙哑。“都随你吧……”
“真的?你答应了?”宝春反射性地身子一振,双唇因而退离他的勾引,兴奋的她没留意到皇甫一脸偷腥不著的怨夫样。
皇甫挫败地抹抹脸,咕哝地埋怨道:“你至少也让我尝尝甜头嘛……”他连唇都还来不及温热,就让她这只“半生不熟的鸭子”给飞了,早知道方才就别太快回答她,至少等吻够本再说。
“不正经。”宝春啐了他一声。但她还是比较喜欢这个会开玩笑、会损人、不正经的皇甫。
“我还没让你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不正经。”皇甫快速在她脸上印下两个响亮有声的吻。
宝春边笑边躲地捣住他嘟高偷腥的嘴,他不客气地伸出舌头,圈画宝春的掌心,羞得她抽回手。
“啊,对了!”皇甫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打开一旁的木柜,里面琳琅满目的药瓶,他取出其中一罐,甫抽掉瓶塞,霎时香味四溢。“把手伸出来。”
宝春好奇地看著他倒出翠绿冰凉的汁液,仔仔细细地抹匀在她双手。
“好舒服喔,这是什么?”
“滋润药方,让你这双手恢复婴孩般细嫩。”他一直惦记她手上粗糙不堪的厚茧,日前特别调配数种不同香气的药方来供她使用,只不过因发病而延迟给她的时机。
“谢谢。”冰冰凉凉的适意包里她的小掌,令她舒舒服服地吁气。
“不用客气,反正受惠的是我嘛。”皇甫投给她一个坏坏的笑脸。
这样以后他啃咬她手指之时,就会像啃白笋般香甜。一思及此,皇甫更是开心。
“什么叫受惠的是你?”宝春傻气地反问。她的手嫩不嫩关他啥事?
“你不用太了解。对了,有空的时候,这些药汁也可以抹抹身子,这样一来肌肤的触感也会好很多……不过看来我得多做几盆。”皇甫抚颚思量著,而宝春当然不知道他已经想像到儿童不宜的场景。
推拿好她的手掌,皇甫满意地收回药瓶。
宝春轻轻甩动双手,让药汁加快收乾,随口道:“可是到时候我再继续工作,还不是一样会把手给弄粗?”
“工作?李厨娘有让你做啥粗重的工作吗?”他不记得府里需要她付出劳力,不过煎煎药的小事,伤不了她的手。
“我指的是以后和阿爹一同回家时,就要像以前一样工作呀。”宝春理所当然地回答他。她可不像他能以神医之名,大敲皇亲国戚的竹杠。
皇甫脸色一沉,盯著她问:“回家?”她要离开这里?
“对呀,等若夏身子养好,我们就要和阿爹还有秋月一起到苏州生活。”
“我保证柳若夏从今天开始会病得下不了床。”他阴沉道。
“为什么?!”宝春听不出他语气里的怒意,只担心他方才提到的话。“可是我瞧若夏最近气色好的不得了呀?”
“她气色一好,你就急著走?”他老大不爽地问道。
“我不急呀,我和阿爹约好三个月后在山神庙碰头,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至少我也要看到你妹妹医好你的病。”宝春弯曲手指数著。还有两个月可以待在他身边……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就要和他分离。
“我有说过你可以走了吗?!”
“咦?”宝春挑起柳眉,疑惑地注视著皇甫。
皇甫思绪快速旋转一周,突然露出狐狸般的奸笑。“况且,你积欠的诊治费、住宿费、食费,零零总总还没结清前,哪里也不能去。”哈哈!他真是天才呀!
宝春瞪大双眸。糟了!秋月交代过,一定要先了解神医的基本收费,如果费用高到必须倾家荡产的话,就千千万万别让他看病,她忘了要事先问清楚……脑中浮现上回到府里求诊的成王爷,他的收费是整个府里一年糜烂的开销!
宝春咽咽口水才敢问:“你的诊治费怎么算?”
“你能做主吗?我要和你阿爹当面谈。”皇甫看透宝春的心思,越来越佩服自己能想出这个理由,这下子宝春是连人带心,必须赔给他一辈子!
“我们是穷人家,真的很穷,就算是阿爹也付不起……”宝春苦著脸,猛摇著双手才想到,“那我手上涂的药汁要不要收费?”
“那些算我额外送给你的,不用太客气。”皇甫心里暗笑,还假装大方地施舍她人情,“我会叫十九去苏州城打听你阿爹和你小妹的下落,顺道请他们到府里来——结帐。”
第七章
“唉……”
一声熟悉的叹气声凄惨地回荡在食堂内,李厨娘将手中一盅人参鸡安置在宝春眼前,盯著美食,她又重重叹息。
“你没听说叹一声气会老三岁吗?光你今天叹的气就足足老了三十岁。”
李厨娘实在是听不下去,终于出声阻止宝春继续老化。
“人家心烦嘛。”
“主子昏睡你也烦,他清醒你还是烦。宝丫头,你真是麻烦耶。”
“一只鸡就要十五文钱、一条鱼少说也要十三文……人参!天呀!人参就像金条一样贵,我算不清我吃掉几根金条了。”宝春小脸皱成苦瓜状,喃喃算著她积欠皇甫的钜款。连最基本的吃饭钱都算不完,更别提惊人的住宿费及诊治费。
“什么鸡、鱼、人参呀?还不快把桌上的人参鸡喝掉?冷掉喝起来很油腻喔。”李厨娘听不懂实春在算啥,只叮咛著她多吃。
宝春咽咽口水,很有骨气地拒绝,“我不能再背债。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只喝水!”
“胡说什么?!”李厨娘啐了她一声。
“皇甫说要跟我算清帐,那些吃的、喝的、用的、看病的统统都要钱耶!”把她柳宝春卖掉也不值一根人参的价码!
“主子如果真的样样都清楚算,连你在府里呼吸的每一口都要称斤称两!放心吃吧,主子不会乐见你饿死自己,而且你把自己饿个半死,主子还不是得花心思为你看诊,那笔费用够你吃上三头牛、十只鸡。”李厨娘乾脆陪她坐下来,主动拿起鸡汤就往宝春嘴里灌,堵住宝春满口欲吐的言辞。
“还有呀,你不是说主子同意赤芍小姐回来吗?这件事可比你那些伙食费来得重要吧?主子那边解决,赤芍小姐肯不肯还是一大问题呢。”李厨娘边说边喂宝春,“现下该烦恼的是怎么请回赤芍小姐。”
宝春咕噜噜咽下鸡汤,“要怎么联系上赤芍小姐?”总得先找到了人,才能再谈接下来的步骤嘛。
“向来都是小姐和咱们联络的,这几年断了音讯,不过还好当年为赤芍小姐送信的还在府里。”
“谁?十九吗?”府里人口极少,只剩十九是唯一可想人选。
“你以为十九是信鸽呀?”李厨娘为她擦去嘴边油腻,“我说的是湖里那两只。”
“大肥鹅?!”宝春的口气万分惊讶,“它们是送信的?我怎么看它们都不像鸽子呀!”倘若鸽子能养得如此巨大,那她可得向李厨娘讨教这门功夫!一只鸽子当鹅吃,怎么算都划得来。
“我没说它们是鸽子,是雪雁,非常珍贵的雪雁。赤芍小姐可是花了大把的精神才猎到呢。”李厨娘好笑地看著宝春活脱脱像吞了十颗鸡蛋的讶异表情。“只不过养得太好,变成大肥鹅。依我看,那两只价值连城、生活安逸的雪雁八成忘了怎么飞吧?”
“那怎么行?!没有它们就没办法找回赤芍小姐呀!”宝春拍桌而立,眼眸闪动著誓死的决心。
为了皇甫,她一定会想尽办法!
“我会让那两只大白鹅想起来自己真正的身分和使命!”她大声嚷嚷著。
“你打算怎么做?”
“现下我必须先让那两只白鹅……雪雁飞得动,否则一切都是空谈。”虽然她到现在还是无法接受大白鹅的真实身分。
“加油,我精神上支持你。”李厨娘为她打气。
“谢谢!”她不能继续浪费宝贵时间在吃人参鸡,先料理那两只大白鹅再说!宝春双眼骨碌碌一转,起身从蒸笼里拎起两个热呼呼的肉包。就用这个当饵吧!
“宝丫头?”瞧见宝春在厅里东摸西翻地抽出麻绳又找木棍的忙碌状,李厨娘双眼闪动著大问号。
“我要去钓鹅!”宝春甫回完话,一溜烟就往湖畔跑。
两只雪雁犹不知死活地在绿波里优游旋回。过惯了幸福的白鹅生活,一时之间还真回复不了身为雪雁的认知。
“喂,想不想吃肉包?”宝春朝湖中喊著,两只雪雁灵性地抬头看她。香喷喷的肉包随她双手的挥动,在它们眼前闪亮,它们终于挡不住引诱地靠近宝春。
眼见雁影越来越近,就在宝春将肉包放在离她一步远的地上时,它们也上了岸。
雁嘴甫碰触到包子皮,宝春迅速自身后抽出绳子,将两只贪嘴的雪雁捆成麻花状。两只雪雁呱呱惨叫,宝春有丝不忍,但思及皇甫还得靠它们救命,便强迫自己狠下心肠。
“你们忍一忍,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只是要麻烦你们回想起来怎么飞。”她蹲在两只雪雁身畔—双手平举,作势学起鸟儿翱翔的模样,还不忘拍动两下,“像这样,想起来了吗?会不会了?”
俗话说“对牛弹琴”徒费口舌,事实上对“鹅”也是收不到成效的。
呱呱声回应著她,彷佛道:谁理你呀!我们就是飞不起来,“还是因为你们身子太重?没关系,我到皇甫的炼丹房偷了巴豆粉。”宝春当真举起两大瓶的药罐,在双雁惊恐的眼前摇晃著。
呱呱声惨无人道的抗议:杀人……不,杀“鹅”呀!救命呀!
由于接下来的画面过于残忍,宝春猛闭上眼,将药粉灌入雪雁的嘴里。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不要怪我……”她口中念念有词。
“呱、呱呱!呱呱呱呱!”没天理,没良心!我不要拉到虚脱!
被吵杂声引至湖畔的十九,所见的就是宝春边念佛号,边对两只雪雁施暴的爆笑场景。
“你不会真的想把这两只捉来吃吧?”十九出声打断她忙碌的举动,顺手将两只五花大绑的雪雁拎起。他还真没料到宝春敢动手。
“才不是,是婆婆说这两只雪雁知道赤芍小姐的住处,可以利用它们来传书请赤芍小姐回来的。”宝春想将雪雁夺回,十九仅扬高手,她就连边也构不著。
“还给我啦!”宝春在十九身边一跳一跳。
“不管你再怎么努力,这两只雪雁也没有办法为你传书给赤芍小姐。”
“不会的,只要它们飞得起来就有办法。”她对它们有信心,十九露出耻笑她的表情,仰首与两只雪雁鼻眼相对,“你们还认得路吗?”
果然是与众不同的灵禽,马上摇头否认。
“瞧。”十九解开雪雁的绳索,让它们逃离宝春的魔掌。“这两只雁在府里过惯了糜烂生活,脑中早早就忘了路线图。何况赤芍小姐远在边疆,你以为凭这两只像鹅的笨雁,能安然飞抵赤芍小姐的手上吗?”还不如叫它们生几颗金蛋来玩玩比较有可能成功。
宝春露出难过的神情,眼泪再也关不住地狂溢,“怎么办?皇甫会死掉!呜呜……这两只笨雪雁,在皇甫府里吃好的、用好的,结果一点功用也没有……只会在那里游来游去、叫来叫去……”她开始数落起它们。
十九摇摇头,递给她一份白色物体,宝春以为是要让她擦泪的手巾,反射性地拭去颊边泪珠,顺便摸摸鼻涕。
“谢……谢谢。”
“那是赤芍小姐的住所。”十九突然道。
“什么?”宝春没听清楚,抬起头又问。
“我说,那张纸上写了赤芍小姐现下安身的住所。”
“什么纸?”宝春轻皱眉间。怎么十九说话都没个准儿,害她捉不到话中的重点?他们之间果然有沟通上的困难。
“你刚刚擦泪、捍鼻涕的那张纸。”
好不容易将请求赤芍回府的信送了出去,宝春累瘫在桌上。
没注意到双手满是墨汁,宝春抹抹疲累的脸蛋,却染了满脸黑。她弯腰收拾著地上数十张的棉纸,每张棉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端正的字迹,正是出自皇甫的手。
原先她是打算让皇甫亲自修封家书请回赤芍,但硬脾气的皇甫说什么也不肯动笔,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累得宝春只好每写到一个不懂的字,便哄骗著皇甫教她识字,事后再回房誊在信上。结果三百个字里她就有两百八十七个字不会写!
也多亏这次的事件,又让宝春认得不少字。
她从枕头下取出药书,发现能读出来的字是越来越多,也代表著她离知道皇甫全名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她将药书内文图片里所有神似上回皇甫给她看的那根生姜的,都做个小记号,数百多种药草删删减减已剩不到十来种。
“皇甫的名字就在这里面!”宝春呵呵傻笑,环抱著药书。
“宝春姐。”若夏敲敲她的房门,让宝春回归现实,她赶忙为若夏开门。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若夏啐笑一声,“像块小黑炭似的。”
宝春瞥向铜镜里的自己。咦?这个满脸黑得找不到一块正常肤色的女人是谁呀?越看越眼熟……
“哎呀!!”宝春轻叫一声。八成是写信时沾上的,不过这也沾得太大片了吧,除了那双眼及嘴唇外,活像刚从墨汁池里爬出来的狼狈。
宝春拧来湿巾清理自己,让原先淡雅的红嫩回复在清爽的脸庞间。
“宝春姐,你好似变漂亮许多呢。”若夏坐在床沿,拨拨青丝。当然宝春的容貌还是不及她,但带笑的唇眉间让宝春发散一股娇柔之气。
“有吗?”宝春笑道。“还不是两只眼、一张嘴。”
“五官当然没有太大变化。嗯!改变的是你散发出来的一种……幸福的感觉。”若夏打量宝春半晌,顺手摸摸宝春的脸颊,“皮肤也变得滑溜多了。”
宝春双手也在自己脸蛋上磨蹭,光滑的触感是有目共睹的铁证。多亏皇甫每晚强迫她吞下一瓶的珍珠细粉,加上各式各样的药草涂涂抹抹,才有现在的收获。
“还得谢谢皇甫呢。”
若夏若有所思,宝春被她盯得不好意思,才想开口询问若夏为什么直瞧著她时,若夏反倒先开口,“皇甫公子似乎对你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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