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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夫呈祥-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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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鬼看!脑海中飘忽着一道魔魅的影子,引得她手中上一颤,桃木梳就掉在了地上。
她低头去要去捡时,耳边还真的传来了驴叫。
她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
不是做梦!
“是谁!”她抬头看向屋顶。
这不看还好,一看倒把她给吓笑了。
刚才还好端端的房梁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五花大绑地挂上了一头驴,一头大眼睛的黑驴。
方才还起伏跌宕的心绪,在与那驴儿四目相对的一刹那,被神兽们疾驰而过的铁蹄踏平。
她认出了那头驴,那驴子也认出了她。
驴子“咴咴”地叫起来,将尾巴撑得挺直,小眼神里几多委屈,几多忧桑。
是予聆?她下意识要推开窗叶,却想起这屋里还有个另外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难不成……予聆是看见在此间“摊尸”的梅山,所以误会了?
卫嫤手到窗边,却不觉停了下来。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云筝的声音:“相爷,小姐她已经睡下了。”
嗯,她是睡下了,可同床的还有一个男人啊。屋里什么境况,云筝是心知肚明。她平日里撒谎的次数也不算少了,但是这一次听起来却极度不自然。应该说,这是她头一次,在梦中情人面前撒谎。
“刚下朝回来,不放心这丫头,只是过来看看,不用叫她起身。”
脚步声响起,卫梦言已经快到屋门口了。
“可是相爷……”云筝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把梅山在屋里的事抖出来,可话没说出口,卫梦言便一把推开了房门。她吓得一哆嗦,竟没跟上去。
“云筝,你说小姐在房里睡觉?”卫梦言向屋里扫视几眼,突然语气一寒。
“是……是在睡觉,梅六公了只是……”云筝声音干涩,两腿发软。
“那你告诉相本,如今这人呢?”卫梦言打了她的话,扬手一指,对面是一张空荡荡的床。
什么也没有!云筝循声望去,一颗高悬在喉间的心终于落回了肚里。
她嗫嚅道:“小姐兴许……是睡太久身子乏,所以出去走走……”
卫梦言知道女儿的脾气,倒也不怪罪,只是想想就又蹙紧了眉。
这丫头,身子才好一点,又跑去哪里疯了?乌漆嘛黑的。也不嫌麻烦!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去莆园里看看,顺面问问箫琰那边还缺什么,这次要不是他舍命相救,嫤儿也难以周全。若是看见小姐就让她来落英居一趟。”
云筝点头应下,想起早上发生的那件怪事,却又犹豫起来:“相爷,还有一件事……”
她鼓足了勇气抬头,定定地望向他,恰巧碰着他扭头过来。
天边残月悠然升起,月光似薄薄的银纱覆上了他飞扬的眉间。准鼻高挺,折射出淡淡清辉,竟比粉嫩妖冶的少年郎君好看了三分。
于是她就看呆了。
卫梦言听她欲言又止。便要发问,突然一滴温热的水落在了他脖子上。
他摸了一把,湿湿的,粘粘的,还有些臭。他一脸莫名地看向云筝。两人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屋顶,然后……他们看见了漆黑的屋顶上倒悬着一张长长的驴脸,正自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张大了嘴巴流口水。
两人同时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卫嫤蹲在窗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好险。刚才要是晚一步让卫梦言看到自己跟梅山那样并肩躺着,又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乱子。还好她反应快,一合手就将表哥塞床底下去了。
至于那驴子。她真的没办法。
以前体寒的时候还好说,至少能用得上一点点轻功,现在彻底完蛋了,她就连爬个窗格子都喘得跟头牛似的。卫嫤有些丧气地背靠着墙外望天。
天上那轮残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长得跟个水饺似的。看着就饿。她今天就只喝了几碗绿豆汤,以她那肉食动物的习惯,这根本不算是吃了。
罢了,还是趁机去厨房蹓蹓,祭五脏庙要紧,什么柳家,什么武林盟主,什么墨玉山庄,都去死吧。她拍拍身上的墙灰,站起来。
“啧!啧啧!”
不知从哪传来了嚼吧嚼吧声音,她还没来得及抬头,一根东西掉下来,正砸在头顶上。
从鸟巢似的头发里扒拉出一根被舔得光亮水滑的鸡腿骨,她微微一怔,刚想开口骂人,又一根砸下来,仍是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她。看来是故意找茬。
“是谁!”她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抬脸往上看,却只见参天大树巍然不动,银白色的月光透着树叶间的缝隙撒下一片明暗交叠的小圆点。枝桠间空荡荡的,头顶上根本没人。
“丫头,我在你后面。”一个哑嘶老迈的声音响起。她猛地回头,却依旧什么也没看见。
“谁在这儿装神弄鬼!出来!”她怒了,可话刚落音,脑后一紧,就被人揪住了头发。
“小丫头功夫没几下,火气倒是不小。来来,我们比划两下。”他还扯着她就不放手了。
此际正对月光,卫嫤也见不到那人的影子,但是若转头,就更是什么也看不见。
那人显然是有意捉弄她。
卫嫤虽然不能调动内息,但十几年勤奋练功得来的反应速度却没有变,像箫琰这样一流的轻功高手也很难逃出她的眼神,但今天遇上这人……似乎高明得有点离谱了。
卫嫤上蹿下跳地用了很多方法,却连对方的高矮胖瘦都没有估到。她不得不打起十二精神来。
“前辈神功盖世,想必是界外高人,却为何如此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相目示人 ?'…3uww'”、她声音不大,只保证身边三尺之内的人可以听见。但她淡色的衣裳很是扎眼,在月光晃荡了两下,守夜的家仆便已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两个家仆匆匆奔至,那藏来躲去的高人突然“隐身”了。
“小姐,夜半风凉,要不要让人去多拿件衣裳?”其中一名家仆看见小姐这一身狼狈惨状,有意找了个委婉的说法。
卫嫤抬起脸,忽地凤目眯起,唇角勾勒一丝狡狯的笑意。两名家仆同是心头一震,却见她突然出手,纤纤玉手在两名家仆中间的缝隙穿插而过。
“小姐!”两名家仆大惊失色,却同感周身一麻,不能动弹了。
“我看见你了!”
卫嫤恰恰捕捉到一抹银丝在那两名家仆身后飘过,逆光之下,竟显得有些透明。她唇角笑意未绝,陡然翻掌拍出,就在这时一条枯瘦的手臂探出,鸡爪似的手指张开来扣向她的脉门。
卫嫤不敢与人硬碰,见那五指抓来,便立即收回,退后两步,不料那手臂突然暴长,又一把拖住了她脑后的头发。
“小丫头的爪子利得很嘛,来,老夫倒要瞧瞧,你还有什么本事没使出来。”那人手指一松,卫嫤借机又攻出两招。经过方才他那一拉一拽,她至少确定了一点,这老头子不高……至少没有她高。而此际她化掌为指,取的就是那老头的眼睛。
“小丫头忒毒,不招人爱!”老头儿推开了那两个呆直的家仆,双掌一夹,扣住了她的手,“反应不错,骨骼嘛……”他眸中精光一闪,突然欺上前来抓向卫嫤的后颈,就像抓猫儿似的。卫嫤心中一惊,想要挣开,却猛觉一股强大的吸力扑面而来,将她整个脑袋都吸入了那小老头儿的手心里。她吓了一大跳,这时想挣脱,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力量对这老头儿而言,无疑是蚍蜉撼大树。
这人是何来路?她为什么要对自己出手?
那驴……
脑海中灵光乍现,她猜出了这老头儿的身份:“你是予聆的师父,对不对?”
难怪予聆只是认夏侯罡作义父,难怪予聆的武功会比夏侯罡高明那么多,原来他还藏着个这样宝贝师父没有显山露水。
PS:
断章依旧是死穴。这一章三千八。抽掉一截又不好看,留着就,好长啊……不知你们有没有耐性看。
第87章 拜师
“小丫头够聪明,但是太莽撞,又没礼貌,还好色……唔,一身都是缺点,不过看在骨骼清奇的份上,倒可以收入我浮屠宫门中教习几日。”小老头儿吐掉嘴里衔着的东西,朝卫嫤背上轻轻一拍。原本聚集在她丹田不出来的内劲,登时流蹿四逸,遍布了奇经八脉。
卫嫤心知他是在试探自己的内力,心中喜不自禁,但脸上却不那么高兴:“死老头,你说谁好色?”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她可担不起,要说色,不也就色了他那宝贝徒儿一个?
“死老头?死老头也是你能叫的?小丫头,如今我愿意收你为徒,你还不快快跪下拜师。”老头儿双眼一眯,松开了手。刚才还在奇经八脉里游来荡去的内息在他松手的刹那又缩回到丹田里,死活不肯出来了。
卫嫤偷偷试着几次运气,都以失败告终,她的脸立即垮下来:“我不拜。”
司徒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成名百余年,还头一次听说有人不想入浮屠宫拜师学艺的,予聆死缠滥打地纠缠了这么久才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结果这小丫头说,她,不,愿,意?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你为啥不愿意?”他绕步过来,一个枯瘦佝偻的小老头儿就出现在卫嫤面前。
“良臣不事二主,我有师父了,当然不能拜你为师。”卫嫤打量他一遍。小老头穿得破破烂烂的,气质上没一处和予聆相像。予聆公子果然是天生丽质,出污泥而不染的一朵白莲花。
她其实想说“你这样子可真够穷酸,我是拜入你门下岂不是要跟你上街去讨饭?”可是就没敢说出来。
“那你告诉老夫,你师父是谁,我现在就去替你杀了他!”小老头儿气势汹汹地蹦跶起来。
“……”卫嫤无语望天。
“快说,是谁?”小老头儿脸上又增了几分杀意。一副动真格要杀人的模样。
“是……”卫嫤这次被自己噎住了,她要说谁呢?
夏侯罡?那是卓桦的师父,不是现在卫嫤的师父;箫琰?她已经害得人家够惨了,可不能再残害下去;对了,王佐不是要当她师父,教她花拳绣腿么?那说他的名字?唉,也不行……这老头儿武功那么高,要这样说了害那姓王的真被杀了可怎么好?
要直接答应么?
答应了她就又是予聆的小师妹了,那抬头不见低头见,尴尬啊。
上次拒婚的事。她还没正式同他道过歉,就这样贸然答应成了小师妹,那他……不对。不对,她好像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为什么予聆的师父会突然跑来要收她为徒?难道只是因为她的骨骼“清奇”?还有她的内力是怎么回事?
乐青一直说是他亲手救的她,可是他那天却哭得很伤心,好像被人抢了老婆似的……难道是说拜师的名额只有一个,予聆帮她争取来之后。就把乐青给拒之门外了?
好混乱,还是回到原点吧,她这一身内力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跟老头儿收徒有关?
“小丫头,我知道你那不成器的师父是谁,是我家那个不肯洗碗的臭小子,对不对?”那小老头儿见她答不出来。反倒高兴得不得了,“还说不喜欢他?这不是挺关心他的嘛?怎么,怕说出来老夫会真的杀了他?咿嘻嘻嘻。小丫头你真的是多虑了……”
卫嫤一时没能将“不肯洗碗的臭小子”与予聆等同起来,待她回过神来,老人家已经自顾自地得出了一个十分伟大的结论。
也不知是谁多虑了。她已经不知要作何表情了。
“我让他逐你出师门,你再拜入我的门下,这样一来。你和那臭小子就是相亲相爱的师兄师妹了,他再来向你提亲。你就可以不顾师徒之嫌大大方方的接受了。”
“这哪跟哪儿啊?”卫嫤额上青筋冒起,眉间多了好几道褶子。这什么话都让他给说了。
“拜师吧拜师吧,拜我剑圣门下,不吃亏的,你有这么英俊优雅的师父,又有那样勤劳敦实的师兄,日子美得跟朵花似的,拜吧。”司徒老儿觉得条件挺诱人的。
“英俊优雅?勤劳敦实?”喵的,今天晚上的太阳好圆好刺眼。
“我司徒剑乃是浮屠宫执剑位长老,江湖人称‘剑圣’,江湖风云榜排行年年第一,想拜我为师的人从瑶州排到了灵州,这么好的师父,你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拜吧。”
“浮屠宫?剑圣?江湖风云榜?这些……都是啥?”天下第一那个不该是武林盟主柳欢么?
“呃……”司徒老儿一拍脑袋,差点忘记了人家是千金大小姐,不是江湖中人,他傻眼了。看看这小姑娘,长得细皮嫩肉水灵灵的,跟家里那浑小子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双人,就是跟着他去古墓里住,没两天也要收拾袱跑人。他有些不死心地盯着她看,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丫头,你会做饭么?”
这问题太突兀,卫嫤眨了几次眼睛,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拜师跟做饭,没关系的吧?
也许是她的样子太无辜,让老前辈误会了。司徒老前辈眉间露出了一抹“师门不幸”的哀伤。
“那,那……你会洗碗么?”
卫嫤十分不解地指向莆园,道:“府里有几百人可供差役,哪还需要我自己动手?”
“也就是说,有人洗碗?”司徒老前辈眼前发亮,顿时一拍大腿:“行,成交,我就收了你这个徒儿,以后洗碗的千秋大计就交给好徒儿你了,哈哈哈哈哈……”
哈哈你个骨头!卫嫤目瞪口呆。
世界变化太快,她好迷惘。
还剑圣呢?还啥啥宫执剑长老呢?还江湖风云榜第一高手呢?什么情况?
别自说自话好不?也给别人一个高贵冷艳可以拒绝的机会好不?小徒儿还什么也没说啊喂!
“小徒儿乖乖,尽快给为师腾出一间上房来,我明天就带着我那些宝贝碗盆离家出走,再也不要你那个不成器的大师兄了。乖乖,有人来了,为师走也。”司徒老前辈看看这房子。再看看这府中仆奴往来巡逻的架势,十分满意地点点头。他愉快地掠过了枝头,呼啸而去。
“小徒儿,乖乖……啊喂,我不叫乖乖啊……”
一阵大风吹来,刮走几片树叶,卫大小姐站在风中,头一次觉得三伏天也冷凉如秋。
她最近是走得什么歪运?功力回来了不说,还被附赠了一个师父。
许是太过震惊太过欢喜太过无言以对,卫嫤完全没有在意身后多出来一个人。
“嫤儿。风这么大,你站在外面发呆做什么?”
咳,能把“嫤儿”两字咬得这般凶狠的普院之下。也只有一人,王氏小佐佐!
她原本还处在震惊欢喜无言以对当中的心情,瞬间迎风冷冻,直坠谷底。
“王家哥哥,一天不跟着人就不舒服是么?我出来吹个风也碍你事了?这月亮是你养的?”
“嫤儿妹妹不要误会。在下不过是想关心关心此间的主人,别无他意。”
“世子爷高足,小女子可攀不起,世子爷费心了。”
卫嫤转过身,秀眼一挑,凤目中放射出几许凌厉。可对面那人一脸平静地跨过了花坛,拂着一身缁衣迤逦而至,似乎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他不穿那件万年紫衫。比平日里便多了几许高贵,不再那样庸华平淡,而原本黝黑的皮肤,竟在月光下呈现出一层耀眼的金属光泽。他本就身材高大,如此穿着。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王者霸气。冷冽刚劲,就藏匿于这种霸气之中化于无形。
引狼入室。养虎为患,是卫嫤对卫阿爹的终极评价。
昨儿还看着像条小中华田园狗,怎么一眨眼就变成金钱豹了?差评。
“世子爷?这个称呼倒是新鲜得很啊。”他笑了笑,容颜缥缈,耐人寻味。
“等叫得的人多了,你就不会觉得新鲜了。”卫嫤走过去,慢悠悠伸出纤纤玉手,拍了拍他胸口,金钱豹胸肌结实,肩膀体阔,拍起来“嘭嘭”有声,但卫嫤的笑却是无声的,她压低了声音,轻飘飘地道,“以后……你都别跟着我了,我天生体寒,生不了孩子,不能给你完完氏开枝散叶,也做不了漠北王妃,还有……我讨厌漠北人身上那股味儿,你知道是什么味吗?”她悄悄掩住了鼻子,眯起眼睛,“是酸臭味,就像是……做坏了的腌菜。”
王佐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俯身下来,深邃的眸子里全是冷意:“你知道你说这些话的后果吗?”
“那你又知道你招惹我的后果吗?悄悄带我去烨郡王府外看病?呵呵……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是真的关心我?你们说的什么,我都听见了,还有……那间宅子,根本就不是你的府邸,对不对?你很聪明啊,用老人看院子,无非是欺负人老耳背罢了,可惜,我没老,也没耳背。你失望了么?”卫嫤甩手从他掌心抽出来,一字一句地道,“若是想找个能生养的,就直接与我爹说,他会原谅你。”
“站住!”王佐突然抓向她肩头,却见她动也未动,一股薄薄的斥力自身体自然发出,他的手指一偏,居然落空。
他吃惊地收了手。
“没时间跟你说废话!”
卫嫤还不知道自己给人家带来了多大的震撼,一拧身,摆着乱七八糟的衣裙往屋里走去。
她出来那么久,梅山却还在床下躺着,这位六表哥不会武功,身子又比常人娇贵,整出病来就不好了。
PS:
喜大普奔。天气太热,让我死在键盘上吧。
第88章 军策
卫梦言这几日似乎很忙,每次早朝回来都到晚膳的点了,有时候回得更迟,身上还带着酒气。
卫嫤进门时,卫梦言正在整理书桌,面前的拜帖又已经堆得像山一样高,可他还不舍得扔掉。
“爹。”卫嫤想起挂在自己房梁上的那头大黑驴子,有点儿心虚。
“嫤儿来了。”卫梦言听说卫嫤上午流了鼻血,心里不免担忧,但看女儿在眼前活蹦乱跳的,才略略敛神。只是刚松了一口气,又换上了一副愁容。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爹,才一日不见,怎的就瘦了?”卫嫤盯着灯下的卫梦言看。
他似乎是瘦了一些,还黑了一些,显得憔悴,料想在她昏迷这段时日,老头子忙里忙外不得清闲,日子也挺难过的。她小小地内疚了一下,乖乖陪在卫梦言身边坐下。
“尽挑疼人的说,爹爹本来就不胖,哪有一日就瘦下来道理。倒是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又跑哪儿野去了?”他故意板起脸。
“也没什么,睡得久了,就出去吹吹风,三伏天,热得人想自焚。”她拿袖子作势扇了扇。“尽说胡话。”卫梦言瞪她一眼,递过一柄折扇。
“嘿嘿。”她干笑两声,接手过来将拇指抵在扇骨上潇洒一甩,开扇子的动作一气呵成,配上那唇边勾起的一抹淡笑,风流又倜傥,可惜……她却是个女儿家。
卫梦言抓起一本书轻轻砸在她头上:“事事不学好,没个样子。”
却也不是真的要怪罪。
打量着女儿,卫梦言不觉暗自太息。若这孩子生来便是男儿身,倒与当年的自己像足了十分。
女儿整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反倒令他心疼起来,他突然问:“嫤儿,你还想不想回金平?”
卫嫤一怔:“回金平做什么?在这京城里多好。我可是堂堂左丞相的女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以像只螃蟹似的横着走,多威风。金平那地方,再怎么横也是欺负乡下人的把戏,没意思!不去!”
她百无聊奈地翻着桌上那堆帖子,又抬眼瞅了他一会,突地精神一振:“爹,你不会是想给我寻个新的娘亲回来。又怕我不乐意,所在才想着法子支我走吧?唉,你这是多心了。女儿开通得很呢,你若是不嫌女人麻烦,一口气娶个十个八个我也没意见,梅山表哥都有那么多个了,你怎么也不能输给他。”
“胡说八道。爹爹是拖着求着你回扶城的,哪能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女人就把亲生的娃赶外家去?净想些不着边的,不会有这一天!”卫梦言吹得胡子又敲她一下,站起身来。
卫嫤拿起扇子自己扇了两下,又掉过头给卫梦言扇。心里却猜测老爹半夜叫自己来的目的。
卫梦言望着窗前朗月,心里愁绪渐涨。语气里是难得一见的犹豫。
“嫤儿,你怕不怕打仗?”
“打仗?打仗有什么好怕的?”卫嫤将扇子一丢。她曾以予聆公子之名威震天下,怎么可能会害怕?从第一天提刀上战场起。她就没管过生死。
“爹爹却怕。”卫梦言缓步踱向窗边,双眸凝望远方,凤目里尽是卫嫤看不懂的沧桑。
“爹爹你也会怕?”就这样一个人,她实在不忍心给他扣上奸臣的帽子。可他瞒着朝廷做的那些事,究竟又是为什么?既然有一副忧国忧民的好心肠。为什么却不为大梁谋存亡呢?
“会怕,国享太平。最怕的就是兴兵,如今乾河水患,一日比一日厉害,圣上却嚷着要打仗,照他想的一路这样北伐上去,北夷没拿下来,后方万顷肥田就要都被洪水淹了。”
卫梦言陡地冷笑一声,眉宇间露出三分轻嘲。
是了,他不是不想为朝廷出力,他也不想担这尸位素餐的恶名,可是让他跟着这样一位君主出生入死,他不甘心。他昔是太子太傅,当今天子到现在还得尊他一声“恩师”,但却不知何时起,他离心了。
他简直以教出这样一个学生为耻。
卫嫤突然就明白了。她这个爹不是忠臣,也不是奸臣,他根本就没把自己当成宗内的臣子。他还当自己是那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为着自己教出的糊涂学生而痛心疾首。
“爹爹是说,挥军北伐不携粮草,空着肚子去打?”
乾河水患她是知道的,说算她不去看不去听,苏才女那边布施就一定会有消息传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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