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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春色-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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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这些扇子可留着明年夏天用。”蚕娘努力帮陆綮颜挽回面子。

    宋箬溪看了她一眼,从箱子里翻出个青奴,板着小脸道:“这个送给他,让他留着明年夏天用。”

    蚕娘再也忍不住,掩嘴大笑。

    宋箬溪郁闷地叹了口气,这个陆綮颜连个礼物都不会送。

    立了冬,天气渐渐转寒,隔着厚厚的云层,太阳光没有一丝的暖意。除了柳姨娘和宋箬湖房里,其他各处都烧起了炭炉。宋箬湖几时受过这种苦,冻了两天,就受不了,冲到院门口时,才发现院门从外面锁着,拍门大喊道:“放我出去,我要见父亲。”

    “大姑娘,你在禁足,没有太太的话,奴婢可不敢放你出去。”两个粗壮婆子从她身后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道。

    “天寒地冻,往年都已烧炉子,今天为什么不给我炭烧火取暖?”宋箬湖厉声问道。

    “大姑娘,你也会说往年,今昔不同往日啊。”左边婆子冷冷地道。

    “大姑娘,原先是太太慈悲,虽是庶出的姑娘,但毕竟也是姑娘,可有人不领情,既然不领情,太太又何必要养条白眼狼。”右边婆子嘲讽地道。

    “你们,你们……”宋箬湖气得两眼发黑,瘫倒了下去。

    右边婆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死不了。”

    两个婆子架起宋箬湖,把她拖进房里,丢在床上。春燕抱了两床被子给她盖上,笑嘻嘻地和两个婆子一起退了出去,到偏房里烤火取暖,太太可没有苛待她们。

    另一间院子里,柳姨娘抱着被子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她不明白纪芸为什么突然就苛待起妾室来了?宋绥居然也不管,这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房里的那些婢女婆子被换去哪里了?她到底还要禁足到何时?这一菜一汤的残茶剩饭般的例菜到底还要吃多久?

    没人会回答柳姨娘的这些问题,她只能在寒冷中苦苦思索。

    这一日,天降大雨,纪芸遣小婢女来告诉宋箬溪不必过去请安,晨起梳妆洗漱毕,宋箬溪随便用了点粥食,拿本书歪在外间的榻上翻看。

    香绣几个就坐在旁边的小杌子上,绣花的绣花,打络子的打络子,纳鞋底的纳鞋底,一室寂静。

    “啊!”屋外传来刘四娘的一声尖叫。

    宋箬溪微蹙眉,“香绣,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香绣放下手上的鞋底,正要起身出去,刘四娘端着碗就冲了进来,“姑娘,你可要为奶娘作主啊!”

    “奶娘,出什么事了?”宋箬溪坐直身体,关心地问道。

    “姑娘你看这碗里。”刘四娘把手中的碗递到宋箬溪面前。

    宋箬溪一看,三个黑色的,象是老鼠粪便的东西,顿时觉得恶心,把头偏开,道:“香朵去把周显家的叫过来。”

    周显家的一听宋箬溪叫,打起飞脚就过来了,“不知道二姑娘叫奴婢来有什么事?”

    宋箬溪让刘四娘把碗给她看,“周妈妈,这是奶娘刚喝的粥碗,喝完了才发出里面有脏东西。”

    “请二姑娘放心,奴婢一定把这事查清楚。”周显家的满肚子的火,厨房里的这些人作死,怠慢谁不行,怠慢起二姑娘来了。查,这事一定要查。

    周显家的颇有侦探头脑,拿起其中一颗粪便,捏开,里面是干,也就是说,这东西放进去没多久。

    “看来是我这院子里有人不安分了。”宋箬溪冷冷地笑。

    香绣和香朵把院子里的人全集合起来,蚕娘和刘四娘站在宋箬溪身后。宋箬溪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我还是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容。这件事,最好是主动认下,要是让我查出来,那么,就不止是被蚕娘把胳膊卸下来,我会让蚕娘把那人的四肢给卸下来。”

    屋里的人互相看过看过去,暂时没人出来认罪。

    “是香纹丢的。”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响起。宋淮怕宋箬溪在家里闷,把鹦鹉送给了宋箬溪,它在架子里叫得欢快。

    香纹脸色刷得一下惨白,跪了下去,“姑娘饶命!”

    原来,香纹见不但香朵得了宋箬溪信任,就是薄荷青荷也比她在宋箬溪面前吃香,她认为这都是刘四娘害的,越想越气,就顺手把从角落里找出来的四五颗老鼠粪便丢刘四娘的粥碗里了。

    香纹丢的时候,看了四周没人,只有一只鹦鹉,以为不会让人发现,却不成想被鹦鹉会叫破。

    “我院子里不要这种心肠不好的害人精,周妈妈把她带走,我不想再看到她。”宋箬溪沉声道。

    周显家的答应着,让两个粗使婆子把人给拖走了。

    “你们都在一个院子做事,谁以后还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人,就别怪我不客气。”宋箬溪板着脸道。

    众人忙应不敢,退出房去。

    转眼到了十一月十七,冬至节。

    民间素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往年,纪芸必会大操大办,今年就不必了,节俭着过个冬至节吧!柳姨娘和宋箬湖没能出席这次的家宴,纪芸是下了狠心要让两人在这府中无声无息了。

    桌上鸡鸭鱼是一样没有,摆着青菜山芋栗子做的冬至菜,用面粉和着糖、坚果的冬至团,用猪肘子酱烧的冬至肉,还有一大碗素菜饺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宋绥看着桌上的菜,忆往昔,心里颇不是滋味,吃了点冬至肉和几个素菜饺子,就搁了筷子。

    纪芸眸光微转,“老爷,我们回房吧!”

    宋绥点点头,夫妻俩就回了院子。

    “荣荞把锅子端出来。”纪芸伺候宋绥脱下外袍,在桌边坐下,扬声道。

    荣荞在外面答应着,端着砂锅进来了,福茶跟在后面,手里的托盘里放着碗匙。

    “夫人,这是什么?”宋绥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不由咽了咽口水。

    纪芸笑笑,打开锅盖,里面是人参砂锅鸡,遣走两个婢女,亲手盛了碗汤,放在宋绥面前,“老爷,这是妾身特意做给你吃的。”

    “这鸡刚才怎么……”

    “老爷,就这么一只鸡,那么多人,不够分的。”纪芸催促他,“老爷,你快喝,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宋绥喝下一碗热汤,只觉得身心俱暖,道:“夫人也吃。”

    “妾身不吃,全给老爷吃。老爷是我们家里的顶梁柱,只要你好好的,就是让妾身吃萝卜青菜,妾身也觉得是山珍海味。”纪芸煽情地道。

    “芸儿,我的好芸儿。”宋绥感动地握紧她的手。

    纪芸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这个寒冷的冬至夜,显得是那么温馨甜蜜。

 第七十五章 再惹事端终遭厌

    大雪纷飞,寒风凛冽,呵出来的气都是白雾袅袅的,宋箬溪揣着暖手炉,窝在引枕里,边吃核桃酥边听纪芸说准备年礼的事,听着听着犯起困来,闭上眼睛打盹。

    纪芸看着宋箬溪娇憨的睡态,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捏着她的小鼻子不放。

    在房里伺候的众婢抿嘴忍笑。

    宋箬溪鼻子出不了气,憋得难受,睁开眼睛,拂开纪芸的手,嚷道:“娘,你这是要谋杀亲女啊?”

    “懒丫头,娘在跟你说正经事,你到好,睡起觉来了。”纪芸板着脸道。

    “我没睡觉,我是闭着眼睛在听。”宋箬溪打死不承认她刚才睡着了。

    纪芸挑眉,“在听啊?那娘说了什么?”

    “你说了送礼薄厚除了要考虑亲疏远近,还要考虑各家的地位。送得礼品,还不能与去年相似。比如去年送张家一对花瓶,今年就不能再送,可改送屏风。”宋箬溪狡黠地笑,“娘,溪儿有没有说错啊?”

    “算你过关。”纪芸笑着弯腰把温在暖炉上的羊奶羹端上来,递给宋箬溪。

    宋箬溪搁下暖手炉,乖乖地喝羊奶羹。这是前几日,纪芸出门作客,不知道听什么人说喝羊奶羹能治手凉之症。纪芸详细地问了作法,回来就让厨娘把这羊奶羹做了出来。没有膻味,味道还不错,甜甜的,蛮好喝的,宋箬溪权当又添了味美食,每日喝一大碗。

    喝完羊奶羹,纪芸扯着丝帕给宋箬溪擦了擦嘴角,继续教女,“可不许再睡了,再睡,娘就打你小屁股。”

    “知道了,不睡。”宋箬溪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保证不睡。”

    纪芸噗哧一笑,拿起账本,道:“张家是书香门第,送得东西要雅致,卢家是武……”

    福茶走了进来,道:“太太,春燕来了。”

    “让她进来。”

    春燕应声进来,屈膝行礼道:“奴婢给太太请安,给二姑娘请安,太太万福,二姑娘万福。”

    “你来有什么事?”纪芸问道。

    “回太太的话,大姑娘发脾气,把被子丢炭炉里烧了个大窟窿。”

    纪芸见天气越来越冷,又下起了雪,要是冻出病来,还要花银子请大夫,就命下人送了些炭给柳姨娘和宋箬湖用,只是那炭却不是往年用的上等银丝炭,而是下等粗烟炭,烧起来烟雾腾腾,猛看去,到是象仙境,就是有点呛人。

    宋箬湖被呛得眼泪直流,委屈得要命,决定要向宋绥告状,但是门锁着她出不去,坐在房里绞费脑汁地想法子,就想出了这个火烧被子的笨法子,她觉得这个肯定能引来宋绥。

    春燕抢夺不及,看着被子被烧掉,怕这位大姑娘发起癫来,烧完被子烧房子,赶紧来向纪芸禀报此事

    “她为什么要把被子丢炭炉里烧了?”宋箬溪讶然,宋箬湖该不会被关得太久,关疯了吧?大雪天烧棉被,她晚上盖什么?

    纪芸眸色微沉,向后靠在引枕上,道:“行了,你回去吧!”

    春燕行礼退了出去。

    纪芸端起茶杯,微微垂睑,慢慢地品茗。

    宋箬溪眨巴着眼睛,偏着头看着她。

    “溪儿,你觉得这件事要如何处理?”纪芸笑问道。

    “再送床被子给她?”宋箬溪不确定地答道。

    “不许偷懒,好好用脑子想想。”

    “没偷懒,用脑子想了。她已经被禁足,总不能再禁足,难道又拿戒尺打手掌?”

    纪芸轻叹一声。

    秦孝家的用火筷拨开炭火,取出里面烧着的板栗,剥好送到桌,笑道,“太太,您别这么心急,姑娘还小,没经历过这事,她怎么会处理呢?您慢慢教姑娘,姑娘聪慧,必是一点就通。”

    “秦妈妈说的不错,我可聪慧了,娘,你教教我,我定好好学。”宋箬溪涎着脸凑到纪芸面前笑。

    “溪儿,娘真希望,你不用学这个。”纪芸神色黯然,眸色沉沉,宅门里的这些腌臜事,能不经历,是一种福气。

    宋箬溪知纪芸为着家里这些糟心的事难过,可是事实已经这样,劝无可劝,只得笑道:“娘,女儿多学点东西也没什么坏处。”

    纪芸看着面前娇嫩如花的女儿,眸色微凛,她受的苦,绝不让女儿再受,只是易家兄弟能争气,通过春闱,她就促成这桩亲事,把女儿嫁到那种人家,就不会有妾室庶子庶女的烦恼,娘家有兄弟扶持,定能让女儿一生平安如意,当然在此之前,一定要把那该死的宋箬湖嫁出去才行,坐起身来,道:“秦孝家的,你去找两个机灵点的小婢女在老爷回院子的路上等着,该怎么做,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秦孝家的欠了欠身,退出房去。

    “娘,你是要她们把这事告诉爹爹?”宋箬溪问道。

    “大姑娘烧被子是要让你爹爹过去,女儿为了想见父亲,大雪天烧被子,我怎么忍心呢?当然要帮帮她。”纪芸勾起一边唇角,狡诈地笑道。

    宋箬溪蹙眉,“娘是要爹爹去处置这事?”

    “那个是他娇养的女儿,当然由他去处置比较好。”纪芸往后一靠,“荣荞,去多拿几床上好的丝棉被送给大姑娘。”

    荣荞答应着,到库房里拿出三床丝棉被,亲自送去给宋箬湖,“奴婢给大姑娘请安,大姑娘万福。”

    “你来做什么?”宋箬湖瞪着一双被烟火熏得全是眼泪的眼睛看着荣荞。

    “奴婢来给大姑娘送棉被的,太太说了,家里别的没有,这样的棉被库房里还有几十床,大姑娘烧完了这三床,遣人去告诉奴婢一声,奴婢再给大姑娘送来。”荣荞笑盈盈地道。

    宋箬湖恨恨地道:“你别以为我不敢烧。”

    “大姑娘,老爷还有一个时辰才回来,大姑娘可别烧得太快了,免得白烧。”荣荞神色未改,笑容满面地屈了屈膝,“奴婢告退。”

    傍晚,宋绥从衙门回来,在回院子的路上听到了几句闲话。

    “哎哎,你听说了吗?大姑娘在房里烧棉被。”

    宋绥微愕,停下了脚步,侧耳细听。

    “听说了,大姑娘嫌太太给她的炭太少了,故意烧棉被取暖。”

    “两车炭还少啊?其他三位姑娘都只有一车炭呢。”

    “我听那些姐姐们说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为了省炭,都是烤小火的,只有大姑娘,炉子里的火烧得可旺了,连墙壁都是滚烫的。”

    “啧啧啧,好过份。”

    “太太听说大姑娘烧了棉被,怕大姑娘冷着,就让荣荞姐姐送去了三床棉被,大姑娘又给烧了。”

    “又烧了?大姑娘可真是,啧啧啧,府里就是有再多银子也不够她烧的。”

    宋绥现在一听银子,就肉痛,双眉紧锁。

    “都是上好的丝棉被,听说光缎面就要好几两银子。”

    “这么贵啊?”

    “一床丝棉被要二十五两银子,大姑娘已经烧了六床了。太太说这些东西败了败,姑娘要娇养着,随她吧,这会子又让人去拿棉被送去给大姑娘了。”

    “还让大姑娘烧啊?”

    “这有什么办法,谁让她是大姑娘呢!”

    “你俩个要死了,主子的事几时轮到你们多嘴多舌?还不扫雪去。”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听闲话的听宋绥脸色发青,拐去了宋箬湖的院子。

    “父亲!”宋箬湖看到宋绥,双眼锃亮,这个法子果然管用。

    宋绥看到炭炉里烧剩的棉被,双眉紧皱,“湖儿,你为什么要烧棉被?”

    “父亲,这些炭不好,烧起来全是烟,呛得女儿好难受,女儿没办法才烧棉被的。”宋箬湖哭诉道。

    粗烟炭烧过一段时间,把木头疙瘩烧尽了,就不会再冒烟,春燕又趁宋箬湖上净房里,悄悄放了几片茉莉香片在炉里,冲淡了房间里的烟火气。

    宋绥看到炉子里的火烧得旺,屋内暖洋洋的,根本不相信宋箬湖所说的话,厉声道:“这炭哪里不好?为父瞧着就很好!你为何要任性胡闹?”

    “父亲,女儿没有,女儿说的都是实情。”宋箬湖忙道。

    宋绥不听她言,扭头骂道:“姑娘使性子,你们这些狗东西也不知道好生劝着,让姑娘在这里败坏东西,要你们何用?”

    “老爷,奴婢有劝姑娘,奴婢为抢被子,还被姑娘用火筷把手都打伤了。”几个婢女把手伸出去给宋绥看。

    “湖儿,你太令为父失望了!”宋绥看到婢女手背上的那一道道烫痕,脸色愈加的阴沉了下去。宋箬湖是宋绥的长女,又和他一样是姨娘生的,男儿可凭能力闯出一片天地,女子却没有这个机会,他怜惜宋箬湖的出身,怕旁人作践她,肆意宠爱,后来虽有了宋箬溪这个嫡女,但他对宋箬湖依旧是不同的,尤其是来到广陵府这五年,脱离的家族的管束,宋箬溪又不在家中,他把宋箬湖当成了嫡女般宠爱,其他两个庶女不及她甚多。

    纪芸碍着宋绥的出身,不想为了个庶女弄得夫妻不和,就没多管,想着这个庶女任她再怎么得宠,不过娇养几年,赔上一副妆奁嫁了人就完了,就由着宋绥去宠。

    “父亲,不是的……”

    “你不必再狡辩了,为父知道你的心思,你这么做都是为了跟溪儿争宠。原是为父宠错你了,你身为长姐不知礼让,与妹妹抢东西,为父就当小孩子贪食,而且也是件小事,就不曾说你。你诬陷溪儿纵婢行凶,为父只当太太过于宠爱溪儿,忽略了你,你心中不平,耍点小心计,这也无伤大雅,没重罚你,可现在,你就为了取暖这样的小事,任性胡闹,放火烧棉被。若是还有不如你意的事,你是不是还要放火烧房子?”宋绥厉声道。

    “父亲,女儿不是任性胡闹,是太太她禁女儿的足,不让女儿出去,她虐待女儿,炭是差炭,饭菜都是剩下的,女儿被她折磨的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的。”宋箬湖解释道。

    “你不必多说。”宋绥失望的看着还在诋毁纪芸的宋箬湖,想到那句,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叹了口气,“为父会尽快替你寻户好人家的,送你出嫁。”

    宋箬湖年满十六,亲事未成,心急如焚,可这事她一个姑娘家,不好意思说出口,这也是她脾气日渐暴躁的原因之一,宋绥这番话,让她欣喜若狂,一时倒把刚才宋绥责备她的事给忘了个干净,含羞带笑地低下了头。

    宋绥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这个女儿不能再留了,阴沉着一脸出了门,吩咐婢女好生伺候,就往纪芸房里去了。

    纪芸这边早就把宋箬溪打发走了,在房里严阵以待,见宋绥进来,笑盈盈地迎上去,行礼道:“老爷,你回来了!”

    宋绥瞪了她一眼,在榻上坐下。

    “老爷这是怎么了?可是衙门有什么烦心的事?”纪芸收起笑容,坐到他身旁,陪着小心问道。

    “你让人拿了几床棉被给湖儿烧?”

    “六床。”纪芸低着头,小声道。

    “棉被多少银子一床?”自打日子过舒畅了,宋绥已好多年不曾问过钱财一事,这回被纪芸连消带打,又记挂上了。

    “二十五两。”纪芸唇角微微上扬,这会子又知道心疼钱财了?

    “她这一烧就烧了百多两银子,你就不管管?还纵着她烧,是不是要等她把房子烧了,你才满意?你才高兴?”宋绥吹胡子瞪眼地吼道。

    “老爷,妾身想着这湖儿年纪渐大,等明年春闱一放榜,挑好人家,就出嫁了,娇养也娇养不了几日了,就没管束她,万事由着她的性子,这原本也是老爷的意思啊。”纪芸万般委屈地道。

    “她任性胡闹,你也由着她?你是怎么当的母亲?好好的一个家让你管得一塌糊涂,娇纵的姑娘家,谁家愿意娶回去?”宋绥用力地一拍茶几,将上面的红釉绘水仙茶盏给震翻在地,地上铺着厚地毯,没摔碎,茶水洒了一地。

    “老爷这话说的太伤人了,她虽叫我一声母亲,可毕竟不是我亲生的,我待她重不得轻不得,老爷以为我这个嫡母好做呀,老爷要是嫌弃我管不好,就一张休书把我休回娘家好了!”纪芸怒形于色,抓起另一个茶盏用力砸在门槛上,碎成了两半。

    宋绥与纪芸成亲多年,极少见她这般怒发冲冠的,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喊道:“夫……夫人。”

    “你别叫我,我知道,你如今是嫌弃我了,我还为你费什么劲,操什么心,打点什么年礼啊!”纪芸扭身去暖阁,抱起那叠账本又冲出来,劈头盖脸砸到宋绥怀里,“我怕你在大房二房四房面前失礼,就让三哥寄了几盒子上好的珍珠过来,为省几个工钱,这几天绞尽脑汁拘着溪儿想花样,串珠子当年礼,我劳心费力,你不但不体谅我,还怪我。”

    宋绥看着怀里的账本,忙道:“为夫没有怪你,为夫……”

    “你的宝贝女儿,我先前要管呢,是你不让我管的,怕我苛待了她,委屈了她,现在她娇纵的上了天,你怪我没管好,有你护着,我怎么管?我管得了吗?”纪芸打断他的话,继续咆哮。

    宋绥放下账本,上前抱住发狂的纪芸,“夫人息怒,夫人息怒,是为夫说错话。”

    “你放开我,我不跟你过了,这日子我不过了,我一头碰死,大家清静,你再去聘一个贤惠有德的太太帮你管你的姨娘,你的庶女,我不伺候了。”纪芸挣扎着乱喊乱叫,状若疯癫。

    “夫人,夫人,为夫说错了,为夫说错了,夫人大人有大量,原谅为夫这一回。”宋绥竭力安抚纪芸,“芸儿,我的好芸儿,你别生气,以后你想怎么管教女儿,就怎么管教女儿,为夫再不插手。”

    “此话当真?”纪芸要得就是这句话,不再挣扎,斜着眼睛看着他。

    “绝无虚言。”

    “你不怕我苛待她们?”纪芸挑眉问道。

    宋绥这时看清纪芸穿着一身杏黄色绣花旧长袄,刚才宋箬湖穿得却是崭新的紫蓝色绣折枝梅花的出风毛缎面小袄,心中带愧,道:“夫人的为人,为夫信得过。”

    “你若是再疑我呢?”纪芸逼他道。

    “天打雷劈。”

    纪芸伸手掩着他的嘴,嗔怪地道:“老爷不要说这样的狠话,妾身信老爷就是。”

    宋绥见哄转了纪芸,将她搂在怀里,带到榻上坐下,道:“湖儿过了年就十七了,还是早点寻过人家把亲事定下来,不必等着明年春闱了。为夫原想着给她挑个读书人,如今看来是不成了,你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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