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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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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斜睨刘湘君,气哼哼道:“本宫虽然不讲究什么出身,但是,你最好记住,本宫最恨鸠占鹊巢,不守大家规矩的蠢妇!”
刘湘君再行礼告罪,端着得体的笑脸,又从身边的小姐里挽出个姑娘:“公主您看,这是哪个?”
“宁晓雪!”三公主惊喜地叫声,又生气,“好你个,本宫亲自登门请,你都拿乔不应约,刘湘君拿什么说动你了?”
宁晓雪即池太师正妻宁氏的娘家人,十二三岁,雅淡素妆,上下仅有个玉环缀饰,衬得其姿容甚是清丽舒朗,天生有种温雅的美人气度让人心折。
她双手交握在左侧,福身行了个礼,道:“公主莫见怪,晓雪新近得了绿漪,忍不住想在两位公主前头卖弄了。公主不会也不许晓雪重新入社吧?”
福嘉忙笑道:“请都请不来呢,哪里不准。好雪儿,快与我们说说,新近做了什么新曲?”
宁晓雪轻笑回道:“也不是什么新曲,就那宫里头传的佳人曲,怎么唱来着?”
福嘉脸上红晕,一下子渲染到眉梢间了,羞怯得说不出话。
李香凝为大公主挡架,道:“看你给臭美的,今儿个我和公主就等着你发挥了。”
“刘湘君好大的礼。”三公方笑看皇后家的侄女,“你都把晓雪给请回来了,本宫就勉勉强强地原谅你的无心之过了。”
刘湘君行礼道谢,各尚书家的七八个姑娘这才放开拘束,笑颜如花与公主等人交谈,说着近期自己心得,不时向宁晓雪请教。
众女一路说笑,过十二曲栏,红梅重叠,溪涧似雪练,乱石嶙峋,九转十八弯,一步一景,廊桥尽头,白玉阁台豁然现景,东华二字,金画铁勾,气势磅礴。
因宁晓雪一道梦东华词,名动京内,这班女子的诗会便得了个东华诗社的雅名。东华亭也成了诗社的常驻地。
宫人已安置各家席位,琴箫筝为桌,龙脑香片金鸭炉,十八碟糕点果品,两位公主居中,其他贵女分居各处,望梅吟哦,见雪兴叹,偶有佳诗,挥洒拨墨兼晒琴技。
这诗情这画意故然跟女子才思有关,也要考虑各家的排位。
不提郦山侯府,顾照光本人权重、位重、势更重,因此,两位公主、李香凝、宁晓雪、刘湘君之后,就轮到顾家琪,路、吴、姚几家世女及顾家玉等等都得排她后头,可没人管年纪不年纪的。
“怎不见顾小姐的诗?”在这群贵女里,宁晓雪不仅琴艺斐然,且是公认的诗画一流,平素由她来评说各家诗长短,便是三公主也是信服的。
三公主便叫侍女再催催,顾家琪面前纸面雪白,未曾落墨。
众女见状,讶然。
顾家琪只好道才疏学浅,没有诸位姐姐的敏捷才思。
众人笑道:“顾小姐谦逊了。一曲翩翩佳人足见顾小姐学贯古今,家学深厚。”
“无诗无画,可要罚的哦。”三公主指夹墨笔,作势要在小孩脸上划画。
“我、我真写不出。”顾家琪脸憋得通红,像遭了莫大冤屈似地委屈,又像是被人故意胁迫的难堪,更多的是羞愧。
福嘉公主打圆场道:“小南妹妹年幼,又是首回赴会,没有准备,我们就不要为难她了吧。”
“不、行,”三公主坚持道,“顾小姐要入咱们诗社,必然要证明她的才能。否则,诗社的规矩不如同虚设了么?”
福嘉公主不忍地看了眼顾家琪,又道:“本宫以为除夕夜一曲足见小南妹妹的才情。”
三公主轻飘飘道:“皇妹可不喜欢,什么牵牛,什么织女,粗俗不堪,尤如市井俚语。”
“皇妹。”
“好吧,好吧,看在皇姐的份上,顾小姐,本宫就给你一个机会。”三公主指头拨着琴弦,想出一个主意,“把翩翩佳人曲改一改,要是大家都赞许,本宫勉强允你入诗社。”
福嘉对顾小孩做了个加油的鼓励表情,顾家琪腼腆地感激地一笑,道:“多谢公主。”她迫不及待地沾墨抬腕在纸上游走。
若是她自己做的,不会写不出一道咏雪诗;此刻下笔如有神,可见改后的诗有人代刀,这般举动,尽显了顾总督家小姑娘才疏学浅的真面目。
不过,却是没人会当堂戳穿的,大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谁都没期待以武出身的顾家出才女。顾家玉就是可供参考的前例。
诗成,宫女呈上。
“翩翩佳人兮,在水一方;明眸善睐兮,秋水为神;容华皎月兮,冰玉为骨;缘何慕美兮,凰凤于双飞。”
“好。”三公主不由拍案,福嘉公主脸微红,眉梢有喜意,其他贵女也纷纷出言赞好。
三公主瞟顾家琪一眼,道:“顾小姐是要配画,还是抚琴呐?”
顾家琪咬唇低下头,臊得耳根子都红了,蚊子似地嗡嗡道:“我、我的琴弹得很、很差。”
三公主噗嗤一笑,其他贵女跟着笑起来,福嘉公主也笑,比较善意,道:“好了,别为难小孩子。皇妹,不如你替小南妹妹过了这一关?”
“今儿个有宁晓雪在,又有名琴绿漪相伴,自然是她来谱新曲了。”三公主直接点名,笑嗔道,“说定了,弹得不好,你那琴可归本宫了。”
“那晓雪就献丑了。”宁晓雪大大方方应约,手指微拂琴弦,略微思索,曲成,并唱,曲音清雅淡唱,颇见从容气度,与浅浅的情思。
众女惊叹,三公主不住地叫好,宁晓雪又换了个腔,清昂激越,与福嘉公主除夕夜那舞时所用的腔调一致。她比了个眼色,大家一起唱。
“皇姐,再舞一曲,可好?”三公主神态娇俏,斜头含笑相问。
福嘉公主微颔首,面红似芍药,却也落落大方,取双扇,拖红绸,步下阶席,婀娜多姿,琴声响,舞曲动;琴声急,舞姿旋;琴声缓,舞姿飞,裙衫鼓袖,绸带飘飘,佳人如玉,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众人瞧得如痴如醉,合着拍子齐唱,好似又回到那一夜,那一日,英俊的美少年与尊贵的公主,隔花相望。
廿四回 小桥独立梦东华 岁月静好(下)
忽听一声重物落,琴断舞止歌声歇,众女忙用羽扇遮面,羞答答地四下里张望。
三公主断喝:“何人?”
男子扶着红玉额冠,从假山后头走出来。其人修容玉面,宽袖博带,尽管尴尬,不掩倜傥风姿。
“洛某惊扰两位公主,还请恕罪。”他作揖赔礼。
“洛少?”贵女们不由得惊呼,脸红,羞怯垂头,透过羽扇,又偷偷地看。侍女们目如星点,闪亮闪亮,盯着误闯者羞红整张脸。
三公主轻笑,道:“还有谁,一并叫出来吧。”
洛江笙嗯咳一声,走到假山后,行礼道:“大皇子,两位公主已经知晓了。”
红缎蟒袍的少年走出假山,约莫十一二岁年纪,额宽眉高,乌溜溜的眼颇有灵气,这便是魏景帝的皇长子。据说,他与二皇子生辰只差半个时辰。
皇长子迈着八字步,故作沉稳地来到雪地中,道:“孤闻此地有歌声传,一时入迷,扰了皇姐雅兴。”
“无妨。”福嘉公主缓缓道,她面容娴雅贞静,视线徐徐扫过皇子随从,不意有些失落。
“公主千岁,洛某也组了个画社,有诗有琴有曲岂可无画,洛某厚颜,两社不如一同游园赏景?”洛江笙妙人妙语,无人不欢喜,福嘉公主淡淡说好。
三公主眉头微蹙,低问怎么没看到人。
李香凝神色为难,退后几步低语,前回西直苑面圣后,李家长辈曾呵斥顾家齐无事生非不知进退给李家招祸。顾家齐心愤,因此即便除夕夜后李家人重新接纳他,他却再不愿听从李家人吩咐,有些要与李家绝裂的味道。李香凝这表妹的话,那更是不顶用了。
三公主暗怒:那今日安排不就白废了。
李香凝默然点头,男主角缺席,自然是白废。
福嘉公主听到这些话,低劝道:“香凝夹在中间也难做人,皇妹,你带大家玩得尽兴些。”
三公主气哼,好大的架子,回头再收拾他。
她带笑起身,与贵女们一道离亭向御花园深处。
不多久,人群三三两两分散开。这里也有学问,看起来就是一场相亲戏,实际并非简单看对眼就能如愿,要看各家实力如何,相信皇长子身边的公子们对于选何府之女为其吟诗作画,心里是有数的。
顾家琪无人相邀相伴,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顾家齐没凑这个热闹,福嘉公主也是形单影只,不过,公主温柔大度,不忘照惜顾家小妹。福嘉公主牵着小孩儿的手,为她解说园中盛景。
宁晓雪计上眉梢,与李香凝窃窃私语,二人说趣话,福嘉公主微微展颜,大家慢慢地向景福宫外的雪园靠近,福嘉公主瞧得分明,踯躅,却也是羞怯地盼望着与心上人不期而遇。
李香凝悄悄地命宫女入景福宫,就是拖也要把人拖出来。
众女在雪园里绕了数圈,没撞上人。
福嘉公主眼神黯黯,道:她累了,先回宫休息。
公主身边宫女不由暗急,纷纷地向李小姐打眼色,快想个法子呀。
李香凝拧眉,能想的办法她都想了。
“有了,走这边。”宁晓雪挽住福嘉公主,道她听到前头有人在弹琴,不如去凑个趣,“别扫兴嘛,我难得出趟门呢。”
福嘉公主挤了个笑容,轻轻道:“好吧,依你,去听听谁弹的琴能让咱们雪儿动心。”
转过数弯,侍女们瞧清楚人物,又惊又喜,叫道:“公主,是留安公子。”
前方古梅几丛,卞留安置琴于小石台,专注抚琴;三公主、皇长子、洛江笙等人居然也聚在附近,都是来凑热闹的。福嘉公主似喜又似苦恼,放慢了步子。李香凝宁晓雪面面相觑,面色坏上几分。
叭,一个雪球砸向抚琴者。
梅花树下男子不为所动,继续抚琴,倾诉他的情怀。
雪球一个接一个地砸过去,直到琴声停下。
卞留安抬首,神容沉静,视线徐徐,在福嘉公主靴尖前停下。
顾家琪手叉腰,叫道:“青苹青菽,你们给我守着,不准他跑了!我去叫哥哥。”
青苹青菽暗暗叫苦,连忙道:“小姐,你忘了大人嘱咐,不准调皮,快别闹了。”
众女惊讶看向顾家小姐,宁晓雪捅捅女伴,李香凝心领神会,牵起小孩的手,道:“凝姐姐带小南去找哥哥好不好?”
“那快些,别叫他跑了。”顾家琪催得紧,迈开小短腿跑得欢,宁晓雪连忙改唤几个宦官去帮李香凝。
一盏茶功夫,顾家小妹妹已经拽着脸臭臭的李家第一冰男来了。
瞧瞧这速度,三公主轻笑,在福嘉公主耳边低语逗趣,要是心里没皇姐,他就不急了。这话羞得福嘉公主直低头,却又透出欢喜。
“哥哥,就是他!打他,快打他。”
顾家齐斥了句无聊,转身就走。
顾家琪拽着兄长不放,撒泼道:“哥哥答应阿南的,哥哥赖皮。”
“放手。”顾家齐怒到极点。
这时,雪林里琴声再起,如幽泉呜咽,婉转悠传,一曲梅花三弄,让人深感曲中情之荡气回肠。
卞留安起身,神色宁静,目色幽幽,他沉默做了个请的姿势。
无声的挑战,也是理所当然的较量。
卞家大公子卞留安,景帝三年一甲进士,头榜状元,其人为人稳重,处事干练,现在吏部拨历(即实习)。
此人虽然年长福嘉公主十岁有余,但公主自幼可说是在卞家公子呵斥守候下长大的,基本上京中上层权贵都以为卞留安是公主驸马的不二人选,岂知顾家子横空出世,仅凭一段人口相传的沙野擒夷传奇,就捕获了公主一颗芳心。
不平的人很多,顾家齐不过运气好,他哪里比得上留安公子?更叫人不忿的是这个人还比公主小两岁!
心上人移情别恋,卞留安好风度,还帮公主代为考查情敌的才德品学。
顾家兄妹抵京之前,均不知这位大胆求爱的福嘉公主早有这样一位号召力强知名度高影响力深的护花使者。
顾家齐轻蔑地一笑,头微斜,尽扫雪林道中峋峋人影,他道:“阿南,取琴。”
青苹青菽忙上前布置,顾家齐微掀袍,施施然席坐,指尖微拨,曲未成,调已扬,阳春白雪,让人全身心地感到琴者内心的豁达、明远,与卞留安一个大男人无意家国天下偏生纠结于闺阁情爱的狭窄气量迥然相异。
或者说,顾家齐根本就没把在场京中公子放在眼底。
但他的确有这个狂傲的本钱,一支古曲简简单单就把所有人的气焰给打没了。
而顾家齐今年不过十一,他的人生前景注定灿烂而辉煌。
廿五回 霓裳翠袖相见欢 要你的命(上)
话说内宫有意成全福嘉公主与未来驸马,因礼不能独处,办诗会画社,权贵子弟争献技。
顾家齐胜出,借着归还琴具的时分,邀请公主到别外赏雪。福嘉羞喜不自胜,不必细说。
顾家琪尿遁,青苹青菽欲跟随,顾家琪比比她们手里的琴与香炉,俩丫环会意,留在顾家齐与福嘉公主身边。
李香凝娇喘着气,由宫女扶着远远地奔过来,断断续续地问结果如何。
宁晓雪仍在琴音里痴痴然,谁也叫不醒。李香凝问其他人,三公主反而嗔怪道:“你怎地这般慢?”
李香凝道她还是一路跑回来的,众女又惊又疑,看向顾家小妹妹,她如何来得这般快。
顾家琪笑呵呵地炫耀:“哥哥带阿南飞飞啊,哥哥功夫可好了。”
“原来真有这般奇才,文武双全。”宁晓雪悠悠叹服。
“小南妹妹你为何不喜留安公子呢?”三公主笑眯眯地问道,眼藏暗影。
顾家琪眨眼,稚气地反问道:“福嘉公主不是阿南的嫂嫂吗?当然只有我家哥哥才能弹琴给嫂嫂听了。”
“那其他男子呢?”三公主逗趣道。
顾家琪笑得骄傲,宣称:“福嘉公主听过哥哥的琴声,就不会再听别人弹的了。”
宁晓雪接道确是如此,听过顾家齐这样段数的琴声,别的都是俗物,再听不入耳。李香凝重重咳嗽,宁晓雪回神低首不语,三公主淡笑,洛江笙打个圆场,邀请包括卞留安在内的众人一道赏景。
众人成对,顾家琪知趣避开,自己与谢天宝在林中慢步赏景。
园中处处琴声,两人偏走小道,远离这群相亲男女,听得后头阿南、阿南叫声,程昭裹着白狐裘,又高又壮,像个粽子似地向他们跑来。
两人奇怪他也在此,程昭快语道:“虞家表哥带我来的。”
仨小孩在雪地里奔走一阵,程昭就把他现身京城的事交待完毕。他比顾家琪更早抵京,住在外公家,离太师府就三条街的距离,他早想找阿南玩耍,却因着众人说阿南是大家小姐,不能随便出门,也不能与他玩,无奈作罢。
之后,二皇子与顾家琪除夕夜交恶,程昭更是被家人警告远离阿南。
程家、程家姻亲卞氏都算是虞贵妃这边的人,但兰妃、福嘉公主、乃至刚得皇帝赐婚的顾府都是李太后这系的人。大体上是这样分派的,因此程家必须与顾家划清界限,才有二皇子除夕夜戏顾家小女的闹剧。
尽管如此,程昭听表哥说起阿南今天有可能会进宫,还是跟着来了,并找了由头,跑到外头找阿南。
“我可不管他们那些乱七八糟事,我和阿南可是铁哥们,谁也不能分开我们。阿南,小宝,我们来打雪仗吧?”
“那得寻个好地方。”谢天宝道。
仨小孩找来找去,来到一处树高林密落雪深,寥寥无人处,正合意自在游戏玩耍。程昭捏了个雪球,重重地抛向高高的雪松树梢,没中。
谢天宝和顾家琪每投每中,程昭边数金叶子,边恼火大叫:“太过分了,我的金子,要输光了。”雪松上的积雪簌簌落下,盖住小胖脸。
“你这破树凑什么热闹。”程昭胡乱抹去雪水,猛踢雪树一脚,弯腰捡钱袋,吼吼吼,更多的雪落下,把个小胖子整个人都掩了。
顾家琪与谢天宝大笑,程昭大叫:“你们还笑,快救我出去啊。”
“嘻嘻~天宝弟弟,我们来练靶子。”顾家琪笑回一个大雪球,正中程昭脑门,谢天宝道好主意,这下雪人都不用堆了。
程昭叫着你们欺负我一个,抓着雪沙叭叭叭乱抛一气,终于抛开心事,仨人快活地东奔西跑,又笑又叫。
游戏中,顾家琪眼角瞟过一道小黑影,低喝:“谁?”
程昭与谢天宝四下转了转,道:“没有啊,阿(小)南,你看到什么?”
顾家琪心里狐疑,道:“差不多到午时了,回去好了。”
程昭还想玩,谢天宝打量陌生的雪林,道:“是该回去了,不过,走哪条道?”
茫茫雪地,顾家琪也辩不清方向了。
仨人只好边走边摸索,不大会,有个宫人寻到他们,道公主正找他们用饭呢。四人抄小路回赶,七拐八弯,但见荒静,谢天宝暗中戒备,道:“小南,这人有古怪。”
“那就喂他一个蒺藜。”顾家琪道,谢天宝探入怀里,毒蒺藜飞出,那宫人肩中暗器,跑得更快,拐过弯,身影已然不见,却雪中无血渍。
谢天宝不敢离人远,仅在视野周遭寻了番,未见踪迹,他道:“小南,我去前面探路。”
程昭两眼瞪得浑圆,左右张望,在前头护着阿南,一步步地挪动。
顾家琪安抚,迷路已矣,不要这么紧张。
程昭失笑一下,两人紧跟着前面的谢天宝,脚步加快,却还是跟丢了。与其说跟丢,倒不如说有人引走了谢天宝。饶是顾家琪镇定,也不由地骂自己托大。
她只是没料到,那些人这么快动手而已。
“小宝去哪儿了?在那儿。”程昭眼尖,看到前方拐角有高墙,黑影忽闪,追上去叫,“小宝,慢点慢点。”
顾家琪拉之不及,程昭冲得快,忽地身子摇摇摆摆,晕了。顾家琪知有异,忙捂鼻,迅速退后,她摸药丸塞进嘴里含着,暗暗戒备打量。
雪地里静悄悄地,唯有她挪步踩雪的细碎声。
顾家琪迅速抽出火信,刚拨开哨头,蓦然,一道劲气夺走她手里东西,三个黑衣人现身。
他们手持弯刀,默不作声,威逼。
顾家琪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她直视三人,无声地退后。
慢慢地,她脚下的雪层淡薄,再退几步,冰面发出清脆的裂纹声,顾家琪的瞳孔不由地收缩,原来,他们是要制造小孩无意落湖淹死的假象。
她已退到湖心附近,冰薄不堪重力,整个湖面的冰蜿蜒碎裂。
顾家琪一脚踩空,落湖,为免杀手起疑,她挣扎咕噜噜灌了几口湖水才下沉。
湖下水草丛丛,即使上面没有人看守,脱身也不易。顾家琪打开袖中机括,用匕首不停地割水草,并脱掉身上鲜艳的外套模糊视线。
顾家琪的心态放得很稳,但是,她如今仅是个孩子,肺里没有那多空气支撑她活着直到冰上杀手离开。气憋到极点,她不得不游回落口处,准备冒头吸口气。
就赌他们不敢在她身上制造人为伤痕。
无论如何,怎么也要赌一把。
廿五回 霓裳翠袖相见欢 要你的命(下)
就在顾家琪要冲出去时,她听到湖冰上有人说话:“姓万的,你不要以为进了东厂就敢忘了主子的嘱托。”
老女人闷咳两声,像是身体很差,喘过气,再喝道:“东西呢?快把它交出来!”
“胡嬷嬷,那事陛下一直查得紧,咱家得不了手;您再宽些时日,咱家这里有些碎银——”
“啊(老女垂死声),你、你好狠的心!”
“桀桀桀——老不死的狗东西,敢威胁咱家——”老头呼哧呼哧喘重气,伴随着尸体拖拽发出的摩擦声,一点点地靠近湖边。
顶上三黑影倏忽飞离,拖尸体的声音、沉重的喘息声,没了。
这情形何等古怪,顾家琪犹豫不定,而这时肺涨得几乎要炸裂般的疼,不管三七二十一,哗声她探出头,吐掉口中泥叶,贪婪地吸气。
“你、你没死,太好了,快上来。”
湖对岸有个小黑影,欣喜出声,踩冰雪跑向湖中央。
顾家琪深恐那些人转回,阻止小孩靠近,让他退回藏身地。
黑小孩很机灵,点头快步跑到湖对岸,拨开水草,那里有个狗洞,他钻了进去,并向她招手。
那一处,宫墙沿湖岸,破败又灰暗,长长不见头。
冷宫。
顾家琪轻吐一口气,爬上冰面,钻入狗洞,黑小孩拨回水草遮掩洞口。
这是个瘦骨嶙峋的脏小孩,又黑又小,煤泥结络的脸上看不出肤色,伸出的那只手掌,皮骨间皆是冻疮与累伤,一身单衣遮不了手脚,让人深深怀疑,他如何度过这寒冷的冬天。
顾家琪收回打量的眼神,脱鞋倒水,搅头发,只听黑小孩道:“他们又回来了。”
“什么?”顾家琪草草拨回洞口水草,追问他如何听得见。
她确信,那仨个杀手必然是轻功高手。
脏小孩奇怪看她一眼,道:“就是听得到啊,那边有只瘦老鼠在啃木头。他们进来了,快走。”他拽起她躲闪,“你跑轻点。他们听得到。”
顾家琪冷汗默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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