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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世文集-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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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稳住,咬牙刺了下去。

25

天色渐渐昏暗,猎屋里乾柴劈里啪啦地响著,将屋子烤得暖和和的,驱除了夏季的湿气。

一黑一绿两件长衣搭在火旁烤著,篝火上架著口简陋的小锅,里面煮著开水。柳冥坐在草铺边,手里举著根长枝,烤著他刚才打的野兔肉。

柳逸舟睁开眼时,正望见柳冥被篝火映著的欲明欲暗的侧颊。挺直的鼻梁,细长的眉眼,微抿著的略显倔强的薄唇,五官立体而分明,清秀之中透著坚定。只是披散垂地的秀发带出一抹淡淡的柔和,给人一种柔顺的错觉。可是只有柳逸舟知道,在这单薄年少的身体里,有著怎样让人惊异的坚强与固执。

柳逸舟静静地望著他,手指动了动,摸到一缕落到身边的发,轻轻缠绕在指尖。

柳冥忽然回过神来,回头看见柳逸舟正望著他,惊喜地轻唤:“师兄,你醒了?”

放下手里的东西,小心的靠过去,“师兄,可有哪里不舒服?”

柳逸舟这才发现全身几乎没有知觉,不由惊道:“孩子!?”

“别动!放心,孩子没事……”暂时的。

柳冥将後面的话隐去,握住师兄的手,才发现上面缠著自己的发,心里一暖,轻轻把他的手放在腹上,道:“你摸,他还在。”

柳逸舟细细感觉,这才放下心来,微微一笑,道:“师兄错了,竟不相信冥儿的医术。”

“呵呵,师兄该罚!”柳冥勉强一笑,紧紧握住他的手,想起自己用了整整三个时辰才将师兄和孩子从阎罗王那里抢回来,心里便发颤。第一次,柳冥为自己当初选择了司医的白羽而感到庆幸万分。

“好,冥儿说罚什麽就罚什麽。”柳逸舟轻轻合上眼,感觉著冥儿在身旁的呼吸。

“罚……”柳冥摸摸师兄消瘦的双颊,微笑道:“罚师兄吃东西,好吗?”

柳逸舟听到吃东西三个字,便觉得胸口闷涨,毫无胃口。皱皱眉,睁开眼,却望见柳冥虽笑著,眼里却满是忧色,过了片刻,道:“……好。”

柳冥欣喜一笑,起身拾起那只野兔,在火上翻了几翻,看看熟得差不多了,撕下一条肥嫩的兔腿,从地上的瓶瓶罐罐中捡出一瓶,倒了些佐味涂上,小心地撕下一条,将师兄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中,轻轻喂到嘴边。

柳逸舟想起他小时候生病,自己也是如此喂他,倒不觉得现在位置颠倒过来有什麽不妥,只是望著那油腻的鲜肉,怎麽也张不开嘴。

其实柳冥的厨艺极好,小时候又淘气,经常跑在深山里玩耍,打野味换著花样吃,让人尝了唇齿留香,也算他医术之外的另一项‘绝技’。

柳逸舟自然知道他的本事,这兔肉烤得如此仔细,里面填了野果,外面还涂了佐料,想必味道不错。柳逸舟想起腹中那团稚软,犹豫片刻,终於张了口,将兔肉嚼在嘴里,缓缓咽了下去。

柳冥小心翼翼地问:“师兄,怎麽样?”

“还……”‘好’字尚未出口,柳逸舟已忍不住伏在冥儿怀里,“哇”地一声呕了出来。

“师兄。”柳冥连忙拉过他的手,在手掌的一处穴位上用力捏了两下,缓解他胸口的窒闷和恶心之感。

柳逸舟全身本没有知觉,这一呕之下,身上的感觉倒慢慢复苏了,摇了摇头,实不想再吃。

“不行!师兄说过要受罚的,不能说话不算数!”柳冥强硬道,再撕下片肉递到嘴边,柔声道:“师兄,为了孩子忍一忍,多吃点。”

柳逸舟无法,被他软磨硬泡,终是吃了半条兔腿下去。柳冥也不知用了什麽办法,一直在他穴位处按著,硬将呕吐之感压了下去。

吃完东西,柳冥又用猎屋中找到的一个木碗盛了些开水服侍他喝了,这才将他小心翼翼的放下,取过火旁的外衣摸了摸,干得透了,给他轻轻盖上。

柳逸舟感觉全身酸痛不堪,腹中也隐隐作痛,记起在江中的惊险凶恶,孩子竟然未落,想来一是这孩子命大,二也不知冥儿费了多大的力气。

“冥儿,可有受伤?”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麽。”柳冥眨眨眼,冲师兄笑道。

柳逸舟拉住他的手,低声道:“你早知道了吧,我是中了毒……”

柳冥微微一愣,过了片刻,道:“初时我和师傅都以为你是高烧之故,失了心智。後来我专心医你,慢慢便发觉了……我的医术早已青出於蓝,我不说,师傅也不曾发觉……我想,这忘尘虽乱了你的神智,但、但、但也不全是坏处……忘了不好的事,也是、也是好事。所以我、我……”

柳冥说到後面结结巴巴,见柳逸舟默不作声,不由慌道:“师兄,我、我不是想趁人之危,只是你当时的样子,谁都可看出受了极大的伤害……我、我不想师兄伤心痛苦,师兄忘记我,我比谁都难过,可、可……”柳冥眼里氤氲了层层水汽,停了片刻,忽然狠狠一咬牙,哑声道:“我故意不将师兄治好,因为我宁愿师兄是疯的,也是我柳冥一个人的!”

26

“冥儿……”柳逸舟震惊,愣愣地望著他,神色有些恍惚。

柳冥哑声道:“师兄,你後悔了麽?”

柳逸舟尚未回答,柳冥已将泪水压了回去,淡淡地道:“我不会让你後悔的。你是我的,我不会放手。”

柳逸舟忽然有些迷茫。当他发现安肃武的阴谋,发现他在身上抹了情种暗中催动自己的情欲,让自己不知不觉‘爱’上了他时,安肃武的表情好似也是这般,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坦然承认了一切。

冥儿和他果然是兄弟,虽然相貌并不十分相像,但此时的神情却惊人的相似,只是少了几分冷酷,多了丝丝坚定。

柳逸舟忽然心中绞痛。这样子的冥儿如此陌生,如此遥远,是他,让冥儿改变了吗?

“冥儿,我很後悔……”

柳冥脸色立刻苍白。

柳逸舟紧紧拉住他的手,低声道:“我很後悔。我上了安肃武的当,失了身,生了子。我不该忘记与冥儿的约定,我本应该永远留在谷里陪你。”

“师兄……”柳冥的手微微发颤。

柳逸舟道:“你说的对,忘记过去的事,确实挺好。我不会伤心,也不会难过,有冥儿陪著我很开心。可是……想起过去,也没什麽不好,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忘尘……其实是我自己服下的。”

“师兄!?”柳冥震惊。

“遗忘毕竟不是办法,纵然後悔,过去了也都过去了,以後,我不会再做让自己後悔的事。”柳逸舟笑笑,拉著他的手停在自己腹上,轻声道:“冥儿,你没有下过情种,我们每次欢好後,你从未给我服过药,难道你真以为我疯得连喜欢一个人都不知道了麽?这个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柳冥怔怔地望了他片刻,忽然欣喜地笑了。那是一个十八少年应有的笑容,清朗而羞涩,喜悦而激动。

柳逸舟微微一笑。在他十四岁那年第一次看到那个孩子醒来後露出这样的笑容时,就在心底里下定了决心,这一生,他都希望这个孩子能将那血泊里的冷笑永远忘记,从此只是这般笑著。

晨曦来临时,柳冥起身,在将熄的篝火里添了些柴,回头望望草铺上仍在沉睡的师兄,轻声出了屋。

柳逸舟昨晚并未问他如何知晓那个山洞里的秘密,柳冥觉得有些不安,有些忐忑。师兄必定知道他已想起了六岁前的一切,毕竟当年,他给他服的,也是忘尘,七日忘尘。

七日忘尘和忘尘,是两种极为神奇的密药。前者让人在七天内忘记过去的一切,七天后则只会想起施药者想让他想起的事。若要强行完全恢复记忆,则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轻者记忆混乱,重者神志全失。而忘尘虽然药效比七日忘尘更大,让人完全丧失往日记忆,但解开却容易多了,只要服了解药,便能慢慢恢复。

当年师兄给他服下七日忘尘,抹去了他的记忆,改变了他的性格,却没想到他研读医学之术,竟在几年後发现了自己身上施药後的痕迹,并在十二岁那年研究出了解药,一点一点恢复了记忆。好在他服药时年纪尚下,因而并未留下什麽後遗症。

当初师兄身受重伤回到灵隐谷,柳冥很快便察觉了他体内的忘尘,却一直默不作声,甚至还用其他药性掩盖师兄身上的脉象,混淆了师傅的判断,为的,就是不希望柳逸舟再想起过去。柳冥虽然知道这样做很自私,却绝没有後悔。因为师兄的痛苦就是他的痛苦,师兄的快乐,就是他的快乐!

柳冥嘴角噙著微笑,心情很好的来到那条芜女河的支流边。清凉的河水浇在脸上,凉爽畅快,精神一振。

柳冥不敢离开木屋太久,匆匆洗了个脸,拿出水袋盛满了水,挂在腰间,起身在芦苇丛里打探,准备顺手打只野鸭子回去当早饭。

阵阵风起,茂密的芦苇丛缓缓地倾斜,再缓缓的浮起。

水鸭小心翼翼地在河水中游动,却还是逃不出猎人的手心。

柳冥得意地拎起肥胖的猎物,轻轻跃出芦苇丛,一截烟色的水袖,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手臂苍白而优美,手指修长却无力,静静地垂落在那里,宽大的水袖在河面上漂浮。

柳冥走近两步。一头零乱的黑发散著,水袖的主人宽肩,细腰,窄臀,水下隐隐可见其修长的双腿。烟色的薄纱外衣下是件淡墨色的长衣,腰间,是条华丽宽长的金带,腰肢显得尤其纤细而优美。

这种打扮,这种身材,让他想起一个人。

除了二师兄,只有他,让他在第一次见面只望见他的背影时,便在心底里冒出了风华绝代这个词。

只是,那头黑发……?

27

柳冥过去,将那个人翻了过来。

苍白的面颊,俊美的容貌。没有面具,没有银发,体内,是散功的征兆,和毒发的迹象。

要不要救?

柳冥没有那麽大的善心,不过谁叫他好奇,走过来拨弄人家,还给人搭了脉。在他犹豫的功夫,那人微微动了动,浓密的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看了他片刻,又慢慢合上。

到了这个地步,不救好像有点说不过去。而且,他体内的毒还挺有意思。

柳冥将那人抱了起来,缓步回到猎屋。

柳逸舟醒来的时候不见柳冥,慢慢起身,见篝火里新添了柴,知道冥儿出去不久。早上山里的天气有些凉,柳逸舟穿好外衣,扶著墙壁慢慢起身,浑身仍然有些无力,尤其腰背酸痛。

摸摸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由庆幸这个孩子命大,昨日在大江里翻腾那麽久,竟然无碍。忽然又想起那第一个孩子,黯然了片刻。

那个孩子也命大得很,在亲身父亲的追杀下竟也活到了出生,难道真是天意吗?

把昨夜小锅里剩下的水放在火上加热,柳逸舟在猎屋中细细搜索了一翻,破旧的砖瓦,简陋的四壁,竟在屋角找出一小袋贮藏的干粮。柳逸舟嘴角轻勾,将干粮倒了一点在锅里,小心地熬成粥。

柳冥抱著那个人进屋,闻道香味,‘咦’了一声,看见柳逸舟手里的东西,忍不住道:“怎麽我昨日竟没找到。”

柳逸舟轻笑:“所以我是师兄。”看著柳冥放到地上的人,问道:“什麽人?”

“不知道,大概和咱们一样,从上游冲下来的。”柳冥让柳逸舟看看他的脸,问道:“师兄有印象吗?”

“你是说昨日大会上?没有,许是没有注意。”

“我也没有印象。难道不是那些人中的吗?”柳冥思索。

此人容貌如此出众,若是昨日武林大会上见过,他决不会没有印象。柳逸舟记性也极好,他也说没见过,应该是没错。

拉过师兄的手腕搭了脉,柳冥眉眼弯弯:“师兄,身上好了许多呢。”

柳逸舟轻笑,望著屋外明媚的阳光,道:“用过午膳,我们赶紧离开吧。”

柳冥皱眉:“你的身体……”

“不碍事。这里离上游太近,只怕出什麽变故。”

柳冥看了一眼那个人:“早知不捡他回来了,带著他怎麽走?要不给他留点药,咱们自己走。”

“救人救到家。这个时候甩手不管可说不过去。”

“是。师兄说什麽就是什麽。”柳冥笑眯眯地道。只要和师兄在一起,他的心情就变得特别好。

吃完午饭,柳冥让柳逸舟靠墙歇会儿,自己不紧不慢地去给那人搭脉,一边皱眉,一边掏出些乱七八糟的药丸给他塞下,又硬邦邦的扎了几针。

“这就治完了?”柳逸舟诧异地睁开眼,看见柳冥正在收拾东西。

“反正死不了。”

柳逸舟哑然。

柳冥道:“我刚才在河边看见远处有渔船,附近必有农家或渔村。师兄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找辆马车来。”

柳逸舟想了想,道:“好。小心一点,别与人起冲突。”

柳冥轻轻一笑:“你还当我小孩子呐。”说完出了门去。

柳逸舟看著他俊美轻盈的背影,…更多精彩全本小说到:恍(书)然(网)…发觉,他的冥儿已经长大了。

柳冥弄来了一辆简陋的单辕马车,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扔到车尾,让师兄坐在车里,自己跳上前座,赶起那匹老马慢慢起步。

他们刚刚离开一会儿,一队人马蹄声霍霍的奔到猎物前。

为首那人眼光一闪:“净云,进去看看。”

白净云掠进屋里仔细检查了一番,出来道:“是他们。看来刚离开不久。”

安肃武眯起眼,手紧紧攥住马缰。

“追!”

柳冥驾著马车一路向西走,傍晚的时候找到一个小村庄落脚。现在柳逸舟身体不好,他还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实在走不快。

找了户农家借宿。乡下人房间少,只给他们腾出一间通房。柳冥把那人搬到床上,摸摸他的脉,喃喃道:“差不多该让他醒了。”

掏出银针扎下去,片刻之後那人果然悠悠转醒。

柳冥看著他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忽然心中一动,盯著他慢慢睁开眼,一双深邃如墨的眸子缓缓转动。

柳冥呆住:“你、你……”

那人迷茫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柳逸舟,撑起身子坐起来,一个不稳又倒下去。

“你、你……”

那人揉了揉头:“什麽你、你的,你是谁?”

柳冥愣了一瞬,问道:“你又是谁?”

“我?”那人茫然片刻,忽然低低一笑:“我是风情。”

眼波流转,如皎皎明月,又似浩浩晴空,千般妩媚,万般风情,都在这一笑间刹那流转。草屋陋室,也一下蓬荜生辉起来。

28

“风情?好名字。”柳冥冷道:“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怎麽受伤倒在河边的?”

风情茫然地望著他:“我受伤了?谁敢伤我?我……”他忽然住口,低头看著自己身上的服饰,扯了扯衣角不说话。

“你不记得了?”

风情沈默。

柳冥冷冷道:“那你还记得什麽?”

风情蹙眉:“你是在审我麽?”

柳冥反一挑眉:“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就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也没有这个资格。”风情轻哼一声,撇过头去。

“那好,我不问了。你记得怎样不记得又怎样,反正都不关我的事。现在你已经醒了,请自便吧。”

风情咬唇不语。

柳逸舟扯扯柳冥:“我们出去找点吃的。”

“好。”

二人出了偏房,柳逸舟道:“那人来路不明,你心里可有打算?”

“管他做什麽?反正人也活过来了,不干咱们的事了。”

柳逸舟细细看著冥儿,道:“你认得他?”

“怎麽会?师兄为何这麽问?”

“你刚才看著他的眼神……”柳逸舟想起刚才柳冥看见昏沈初醒时的风情,那神态,分明不对。

“哦。”柳冥轻轻应了一声,状似无所谓地道:“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罢了,认错人了。”说著来到後院的厨房,正遇上那户农嫂。柳冥塞给她一锭碎银,让她宰了一只鸡,整治一桌好饭。

柳逸舟见他不想再谈那个话题,也不再问。二人回到屋里,风情仍呆呆坐在床头。

“喂!你还不走?!”

柳冥话一出口,把柳逸舟吓了一跳。哪里有这麽急赶人走的?

风情也微微吃惊,脸上露出茫然之色,站起身来,僵了片刻,低低地道:“你……谢谢你救了我。”

“我也不是真心想救你,只是对你身上的伤感兴趣罢了。”柳冥冷漠地道。

风情惊异地睁大眼,有些不知所措。

柳逸舟道:“冥儿,救人救到底。你何不帮风公子把身上的伤都治好了再说呢。”

“救他有什麽意思。他又不领情。”柳冥小声嘀咕。

风情低下头,轻声道:“刚才很抱歉。请问……你贵姓大名,风情来日必当报答。”

“报答就不用了。剩下的也不必多说。”

柳逸舟无奈地扯扯他,对风情微笑道:“在下柳逸舟。这是我师弟柳冥。他说话一惯如此,你别介意。”

风情应了一声,看了柳冥一眼。见这少年神色冷淡,周围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拒绝之意。他确实不宜久留,可是还有许多事没搞清楚,但看著少年这个样子,又觉得难以问出口。

忽然,一阵奇怪地声音在房间响起。众人面面相觑,最後视线都停留在风情的腹部。

风情尴尬地脸红,这才发觉自己饥肠辘辘,竟然……

柳逸舟微微一笑,道:“风公子不如和我们一起用过饭,待明日天明再做打算吧。”

这倒正好是个台阶。柳冥对他师兄的话一向言听计从,也没什麽反应,风情便就势应了下来。

其实他自己也正茫然得很,不明白为何自己一觉醒来竟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且还受了伤。谁会伤他呢?

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麽事,却怎麽也想不起来。这对柳氏师兄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现在身无长物,又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倒不如先跟著他们,再做打算。

三人一起用了晚膳。柳冥让那农户又给风情打扫出一间偏房,打发他去睡了,然後搂著师兄躺在土炕上,帮他按摩腰背。

“师兄,那个人古怪得很,明天打发他走了,咱们自己上路。等回了谷里,我好好帮你安胎。”柳冥第一次做父亲,而且还是他和师兄的孩子,心中的喜悦无法言表,只盼著赶紧回到谷里,守在师兄身边,再也不离开。

柳逸舟道:“那风公子你不管他了麽?你不是对他身上的伤和毒感兴趣麽?”

“那也比不得师兄重要。”柳冥道:“他身上的散攻之症不希奇,就是毒有些古怪。可是现在我也没有功夫研究那个。看他情形也死不了,不如自己去找求治之法。”

柳逸舟对他冷漠凉薄的性格十分了解,此时不免有些感慨,不知这算不算他教育失败?

柳冥却不知他想的这些,只是自己一人在喜滋滋的。

风情一人躺在农舍後面的偏房里,心里也是起伏难安。有些事他怎麽也想不明白,心里更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想不明白问题在哪。

他打好主意,明天一早一定要放缓态度,好好和那两个人打听清楚。那年纪小的性格有些冷漠,不好亲近,年长那人到还讲理,还是和他攀谈的便好。

他虽是这麽盘算,却不知人算不如天算。天明之时,已是翻天覆地。

他怎能知道,他的命运,已和那个冷漠的少年牵在一起,再也纠缠难解……

29

雨细细密密地下著,秋意寒凉,深山里一片凄绿,雨雾让人的视线模糊一片。

风情浑身湿透,身上满是泥泞,狼狈不堪。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跟在那个苍然的身影之後。他的双脚已经麻木,每一步踩下,都是一团冷寒。

前方的身影,似乎举步维艰,一个踉跄,扑到在地。翠绿的衣衫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和漆黑的发混成一体。

风情迟疑地站住,他想走过去,却又知道那人很快就会再次爬起,然後继续前行。

一道闪电划过,雨点比刚才更大,劈里啪啦地落下。

风情透过模糊的视线,果然看见那人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茫然前行。风情想追上他,可不知为何,想起他绝望凄厉的神情,竟不敢靠近。

忽然,那人一个失足,身子一歪,滚落了下去。

风情一惊,踉踉跄跄地跟过去,才发现下面是个山坡。

柳冥躺在雨里,泥里,浑身酸重,再也无法挪动一步。他努力眯起双眼,却只看见凄迷的天空,灰暗的世界。

为什麽?为什麽只一夜之间,一切都曾拥有,却又很快失去了?

我不甘心!不甘心!!!

柳冥蜷缩起身体,紧紧握住双拳,肆意地躺在雨泥之中。

“你没事吧?”

一个低低哑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但著一丝不安和不易察觉的忧虑。

柳冥微微睁开眼,细长清秀的眸子透露出冷漠的锐利和冰凉。

“你干吗跟著我?”

风情浑身都已湿透,头上的发簪也不知落到何处,披头散发地趴在他上空,低头望著他,眉宇微蹙,脸色苍白。

“你……你没事吧?”

“我问你干吗跟著我!?”

风情有些茫然地望著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跟著他,只是看到这少年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知不觉,就那样痴痴跟著他。

柳冥见他不说话,也不再理他,把头埋进双臂中,再次蜷缩起来。

风情在旁坐著。过了片刻,感觉一阵一阵的寒意,低声道:“起来,我们找个地方避雨吧。”

雨声太大,把他的声音打得七零八落。见柳冥没有反应,他提高声音道:“你这个样子,怎麽去找你师兄!?”

柳冥豁然抬起头来。风情被他的眼神一望,犹被刺了一剑。

柳冥挣扎地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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