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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丹心(梁羽生)-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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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矮子喝道:“否则怎样?”
    宫秉藩立即应声说道:“否则这个闲事我宫某是管定的了。”
    由于宫秉藩这么一来,这个姓彭的秃子心神大乱,给何老大打成了平手。那个“公子爷”也分了心,本来也是可以早就抓得看这个少女的,略一分神,好几次应该得手的都给这少女躲过了。
    连、彭二人知道宫秉藩的来头,对他不能不有几分顾忌,即使是那姓连的矮子比较强横,也还不敢太过放肆,这“公子爷”却是忍不住了,怒气一冲,就骂出来道:“什么东西,也配来管你家公子的事?连师父,把他拿下!”
    那姓彭的秃头汉子连忙给了那矮子一个眼色,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位宫先生是红缨会的香主,嘿,嘿,都是一条线上的朋友!”
    宫秉藩冷笑道:“什么线上的朋友,我可高攀不起!嘿,嘿,听说你们两位大寨主做了曹家的保缥,功名富贵,是指日可待了哪!这位想必就是曹公子吧?威风好大啊!连寨主,公子爷有令了,你上来拿我啊!”
    连、彭二人面上一阵红一阵青,原来那个秃头汉子名叫彭巨峰,那个矮子名叫连城虎,都曾经是独霸一方的山寨之主。
    那“公子爷”不知宫秉藩的厉害,大怒喝道:“红缨会是什么东西,小小一个江湖上的帮会就能吓倒了我?好呀,你敢在我的面前放肆,我先要了你的脑袋!”他气恼连城虎不肯上前拿人,一掌逼开了那个少女,自己就跑过去要打宫秉藩。
    宫秉藩冷笑道:“不必公子爷劳神,你要我的脑袋是吗?我奉送就是!”话犹未了,“公子爷”已是向他扑到,连城虎急忙叫道:“公子,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呼”的一声,一顶帽子突然从宫秉藩的手中飞了出去,原来是他脱了头上的毡帽当作暗器打出,与此同时,连城虎的一柄飞刀亦已飞了过来。
    劲风扑面,“公子爷”大吃一惊,连忙低头。只听得“唰”的一声,那顶毡帽给连城虎的飞刀劈为两半。但那把飞刀也给毡帽懂得改了方向,斜飞出去,与那两片毡帽同时坠地。以毡帽而能撞落飞刀,因此毡帽虽是给劈为两半,但宫秉藩的功力则显然是在连城虎之上。
    还有更令人吃惊的是,“公子爷”一惊过后,忽觉头皮沁凉,用手一摸,这才发觉一大片头发已给毡帽“铲”去,此时头发正在他的面前纷纷落下,要不是有连城虎那柄飞刀,及时打落毡帽,捎解了它的劲道,只怕连他的头皮也要被“铲”去一层!
    “公子爷”惊上加惊,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退过一旁。宫秉藩哈哈笑道:“你们曹家的老祖宗曹孟德割发代首,我如今效法你家的老祖宗,以帽代首,可惜你这位公子爷却要不了我的假脑袋!”这“公子爷”给他大加嘲讽,却哪里还敢作声?此时双方是已撕破了面皮,连城虎也下不了台了。铮铮两声,连城虎拔出了判官笔,双笔交击,喝道:“姓宫的,我只是看在红缨会的份上,不想与你抓破面子,你以为我当真怕了你么?”
    宫秉藩冷笑道:“好呀,那么咱们把话先说明了。今日之事与红缨会无关,只是我宫某路见不平,要找你的晦气,你怎么样?”
    连城虎大怒道:“宫秉藩,你,你欺人太甚!好呀,那咱们就比划比划,谁也不必牵连任何一方!”话犹未了,已是脚踏洪门,双笔劲插。高手比斗,很少一出手就从正面攻击的,连城虎分明是要激怒宫秉藩,以便从中取利。
    宫秉藩剑术何等精妙,喝声:“来得好!”一招“夜战八方”,剑光己是四面铺开。他本来以为可以打落连城虎的判官笔,可是在一片铮铮之声过后,连城虎的那对判官笔仍是在剑光之中横伸过来。
    宫秉藩心头一凛,想道:“怪不得这矮子这么横,连家的判官笔点穴,果然是天下无双!”他明知自己的功力胜过对方,但因为摸不透对方的点穴笔法,只能谨慎为先,使出一路攻中带守的剑法,许多狠辣的杀手招数,都不敢使用。但虽然如此,宫秉藩的剑法也还是江湖罕见的上乘剑法,而且功力胜过对方,因此还是稍微占了一点上风。两人互有攻守,剑光笔影,打得难解难分,转眼间打了三五十招。
    金逐流见了连城虎的笔法,心中也是蓦地一惊,“这路笔法好熟,是在哪里见过的呢?”不知不觉就从隐蔽之处走了出来,走近去仔细观看。
    看了一会,金逐流恍然大悟:“原来是四笔点八脉的笔法,不过他只有一对判官笔,如是使不完全。怪不得我一下子看它不出。”
    原来金逐流的父亲金世遗在二十年前,曾经在北京会过一对擅于点穴的孪生兄弟,武林世家的连城壁和连城玉。他们以四支判官笔兄弟配合,能在一招之内,点对方的奇经八脉,厉害无比。金世遗起初还很吃了他们的亏,后来,学会了他们四笔点八脉的招数,这才把他们打败了。
    这个连城虎是他们的堂弟,但年龄相差很远,他的两个堂兄如今已是年过六旬,他则还没有到四十一岁。连城壁、连城玉受了金世遗挫败之后,早已封笔闭门。连家子弟之中,只有连城虎学成了家传绝技。可是没人和他配合,他只能用双笔来点四脉。
    金逐流得过父亲的讲解,虽然未曾精研这“四笔点八脉”的功夫,却是懂得其中的巧妙。连城虎的笔法使得不完全,给他看出了不少破绽。可是也有一些精妙的变化是他未曾学过的,此时留心观看,方始心领神会。
    金逐流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越走越近。连城虎、彭巨峰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是觉得这少年大胆出乎他们的意外而已,并不怎样放在心上,宫秉藩见了他,却是不禁大吃一惊,心里想道:“这小子若是记着夺宝之仇,来找我的晦气,那就糟了!”
    彭巨峰的本领远在那何老大之上,初时他顾忌红缨会宫秉藩出头干一预,他的心神有点不宁。但此际,双方已经撕破了面,他倒是定下来了。心里想道:“这姓宫的既然把事情揽到他的身上,我只是和他作对,想来红缨会也不会为了一个香主,便来大举寻仇。好,且先把他打败再说。”掌法一紧,何老大登时应付不了。“乒”的一声,中了一掌,给彭巨峰击退出三丈开外,口角流出血水。那少女连忙,上来将她父亲扶稳,惊问:“爹,你怎么啦?”
    何老大喘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凤儿,你快走吧!”他给彭巨峰一掌打落了两齿大牙,但伤得还不算重。不过那“公子爷”尚在一旁虎视眈眈,何老大怕女儿给他抓去,故而催促女儿快走。
    那少女道:“爹爹,你呢?”何老大道:“傻丫头,爹爹哪有走的道理?”要知何老大是个注重江湖道义的汉子,宫秉藩与他素不相识尚且为他打抱不平,他岂能抛下了宫秉藩一走了事。
    可是何老大虽然没受重伤,恶斗了一场,气力亦已差不多用尽了。他喘过口气,便要上去,刚迈出一步,不觉又是气喘吁吁。
    彭巨峨一掌击退了何老大,把他们父女当作囊中之物,已是无须再加理会,当下,双掌一错,便向宫秉藩奔去,冷冷说道:“姓宫的,你还要管这个闲事吗?”
    官秉藩双眉一轩,说道:“废话少说,并肩子上吧!”彭巨蝶怒道:“好呀,你既然不把我们兄弟放在眼内,我们也只好成全你了!”单掌划了一道圆弧,“呼”的便劈过去。
    这一掌乃是少林寺“大力金刚掌”的精华所,在掌力所及,剑光流散,连城虎的判官笔立即乘虚而入,点到了宫秉藩的面门。
    宫秉藩霍地一个“凤点头”,身形伊似风中之烛,晃了几晃。脚步也是踉踉跄跄的好似醉汉一般。蓦地喝道:“看剑!”一个盘旋,剑光如练,指到了彭巨峰的胸口,彭巨峰以为他已经支持不住了,料不到他的剑法如此古怪,突然就杀了到来,冷不及防,几乎给他刺着。
    彭巨峰挥袖一拂,“嗤”的一声,袖子削去了一幅。彭巨峰退开两步,这才有足够的地方发出大力金刚掌,再次把宫秉藩逼退。
    原来宫秉藩用的乃是“醉八仙”剑法,看似摇摇欲坠,其实正是和这一路剑法配合的。只见他东指西划,脚步踉跄,打起来不成章法,每一招却都是奇诡莫测的上乘剑术。
    不过,对方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宫秉藩仗着这套奇诡的“醉八仙”剑法,可以吓阻一时,究竟不能一直支持下去。二三十招过后,又给对方攻得他险象环生。
    何老大咬了咬牙,拼着豁了性命,冲上前去,那少女知道父亲的性子,知道是决计阻拦不住的了,当下也咬了咬牙,提起了柳叶刀,说道:“好,要死咱们父女也死在一起!”
    彭巨峰“哼”了一声,说道:“你们活得不耐烦了,赶着去见阎王么?别忙,别忙,等会儿我自会招呼你们。”他在和宫秉藩激战之中,随手向那两父女所在的方向发出一掌,何老大又不禁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幸好这次彭巨峰是在全神对付宫秉藩,向他们所发的一掌,不过是余波所及而已。何老大因此才没有伤上加伤。
    不过在屡经挫折之后,何老大亦已知道自己是有心无力了。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公子爷”蠢蠢欲动,但他曾经领教过何老大的厉害,此时虽然看出何老大已是强弩之未,心中仍是不无俱怯,一时不敢发难。
    何老大心里想道:“这个姓宫的为我们打抱不平,眼看性命不保。我是有心无力,难以助他。他若然为我而死,我自杀报答他便是。”手握刀柄,手指发抖。
    那少女道:“爹,你干什么?”一手按着她爹爹的佩刀。就在此时,忽听得一阵哈哈的大笑声。金逐流已经走到他们父女的面前,面向着那正在激斗的三个人纵声大笑!
第十五回 独行长剑一杯酒 孤客高楼万里心
    那“公子爷”和他的手下走了之后,金逐流上前与宫秉藩相见,说道:“宫香主,想不到你也到了这儿。”
    宫秉藩淡淡说道:“是呀,真是幸会。多谢你拔刀相助了。”
    金逐流笑道:“以前我不知道你的为人,多有得罪。现在咱们可以交个朋友了。小弟姓金,名逐流。随波逐流的‘逐流’二字。”那次宫秉藩与他比剑失利之后,曾经问过他的名字,当时金逐流还是将他当作敌人看待,不肯将姓名告诉他。
    宫秉藩抚剑一揖,说道:“宫某多谢阁下相助之德,三年后比剑之约取消。就此别过。”
    金逐流怔了一怔,说道:“怎么你的气还没有消吗?你若是想要这块玄铁,我可以给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理所应为,客套话你就不必说了。”何老大在一旁听他说及玄铁,不禁面露诧异之色,注视他那匣子。似乎想说什么,可没有说。
    金逐流虽然禀性不羁,却也是个性情中人。当他真心实意想和对方交个朋友的时候,他是什么都可以牺牲的,玄铁虽是世所罕见的宝物,但并不放在他的心上,但在宜秉藩听来,却把他的由衷之言当作了讥刺,于是拂然说道:“不错,宫某是曾想抢这块玄铁,但是要凭本领抢的,岂能不度德、不量力,妄取别人的东西?阁下的本领远胜于我,我也自知不配有这宝物了,你还调侃我做什么?”
    金逐流叹了口气,说道:“唉,我不会说话,又得罪了你。在下只是一点纳交之意,你可不要误会。”
    宫秉藩冷冷说道:‘金冗折节下交,小弟高攀不起!”说罢,转身便去。何老大想要向他道谢,亦已来不及了。
    金逐流笑道:“这人虽然骄傲得紧,倒也有点骨气。”心中暗道:“他败在我的剑下,也难怪他有此误会。俗语说日久见人心,将来他自会知道我的为人,那时我再与他解释。”这么一想,心中虽然还有一些不快,也就不去管他了。
    何老大父女上前拜谢了金逐流救命之恩,互通姓名,金逐流这才知道父亲名叫何建雄,女儿名叫何彩凤。
    金逐流道:“何大叔,你的伤不要紧吧,这里有颗小还丹,请你服下。”
    何建雄吃了一惊,说道:“这是少林寺的小还丹,你这么贵重的灵丹,别给我糟蹋了。我的伤算不了什么。”
    金逐流笑道:“这是我的一位世伯偷来的,你尽管拿去,我还多着呢。身体要紧,不必珍惜它了。”
    何建雄是个豪迈的江湖汉子,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客气,把那颗小还丹服下,说道:“大恩不言报,金相公日后若有用得着小人之处,何某定效犬马之劳。好,咱们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金逐流笑道:“他们已经给我打得落花流水,难道还敢再来?”何建雄父女收拾了摊子,急急忙忙便走,金逐流心里虽不服气,也只好提着玄铁跟上。
    何建雄并无内伤,休息过后,又服了小还丹,健步如飞,何彩凤的轻功也很不弱,不即不离的跟在她父亲背后。不过金逐流走得更快,转瞬之间,就越过了他们前头。
    何建雄已知道他手上提着的是玄铁,凭着他的江湖经验,一看就知这玄铁沉重非常,而金逐流提着玄铁,自己还赶不上他!要他时不时放慢脚步,才能跟上,心里又是诧异,又是佩服。
    三人施展轻功,一口气走出二十多里,绕过了千佛山,出了济南城外。何建雄松了口气,说道:“咱们可以歇歇了。”
    金逐流说道:“那公子爷是什么人,如此强横霸道?他那两个保缥,倒是江湖上的一流角色,却不知也何以甘心受他所用?”
    何建雄笑道:“这公子爷的来头可大着呢,他是曹振镛的宝贝儿子。”
    金逐流值:“曹振镛是什么人?”
    何建雄诧道:“金相公从不过问外间之事吧?这曹振镛官居文华殿大学士,正是当今的相国哪!当朝两个权相,满人是穆彰阿,汉人就是曹振镛。权柄是穆彰阿大些,但曹振镛逢君之恶,助纣为虐,专门给鞑子皇帝出主意来欺压汉人,罪恶也不在穆彰阿之下。”
    清代相权分散,内阁大学士之职,在赞理机务,表率百僚,犹古之宰相。清初定制,其数满汉各二员,协办大学士,满汉各一员。然实权多归于满人大学士。
    金逐流道:“原来如此。我从海外回来没有多久,还未知道。”
    何建雄道:“曹振镛只有这个宝贝儿子,任他在乡下鱼肉百姓,胡作非为。他这宝贝儿子喜欢练武,门下养有一班贪图富贵的江湖人物,暗中也作朝廷的耳目。”
    金逐流笑道:“早知如此,悔不该不打这公子爷一顿。好,到了北京,我倒要找他老子的麻烦。”“
    何建雄道:“金相公是要到北京去?”叶金逐流道::“正是。”何建雄道:“可是与萨总管作寿之事有关?”金逐流诧道:“你怎么知道?”
    何建雄道:“请问你的这块玄铁、是不是从六合帮的手上夺过来的?”
    金逐流道:“不错。原来你也知道了这块玄铁的来历。”这块玄铁是六合帮之帮主要送去给萨总管做寿礼的,何建雄既然知道它的来历,当然可以猜想得到金逐流此次上京是与萨总管做寿有关,是以金逐流也就不用再问了。
    何彩凤又惊又喜,说道:“这就是史白都拿去巴结萨总管的玄铁吗?可不可以给我开开眼界。”
    金逐流道:“行呀,不过你可得小心拿着,玄铁很重,别弄跌了。”
    何彩凤接了玄铁,身子侧过一边,不由得啧啧称奇:“果然真是宝贝。那串夜明珠虽然价值连城,比起这块玄铁来,只怕还是远远不如。”何建雄笑道:“不,若是在萨福鼎眼中,但看他会更喜欢那串明珠。”何彩凤道:“爹爹说的是。”神色有点黯然,随即把玄铁交还金逐流。
    金逐流心里想道:“他们对六合帮的事情倒是清楚得很,却不知有何关系?”正想发问,何建雄已先说道:“金相公,我向你打听一个人。六合帮中有个李敦,你可知道?”
    金逐流笑道:“我和他正是道上的朋友。”何彩风登时眉心结解,连忙问道:“这么说,你和他是相识的了。却不知是什么道上的朋友?”问得有几分稚气,但喜悦之情亦已表露无遗。
    金逐流哈哈笑道:“他偷明珠、我偷玄铁,我和他正是同道,偷的都是六合帮的东西,不过,他的那串明珠已经抛下了无底深潭,却是比不上我的运道了。”当下,把那次在徂徕山上与李敦相遇的事情告诉了何家父女。
    何建雄道:“多亏金相公帮他度过了一次难关、我正担心他给六合帮的人捉回去呢,不知他现在下落如何?”
    金逐流迈:“徂徕山分手之后,我就不知道他的讯息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六合帮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他们要另外筹办礼物送京,要找寻帮主的妹妹,还要抢回这块玄铁,哪里还有空暇去追查李敦?玄铁比明珠贵重,我又并不是隐瞒行踪的,六合帮的人要对付我们首先也是来对付我!”
    何建雄道:“不错,你偷了这块玄铁,对李敦来说,等于是转移了六合帮的目标,但即是掩护了他。不过,如此一来,却是要连累你担当更多的风险,我们父女也觉得过意不去。”
    金逐流笑道:“我不怕六合帮。史白都不来找我,我也想去找他呢。何大叔,你对李敦这样关心,不知他是你的什么人?”
    何彩凤粉脸泛红,低下头来。何建雄笑道:“对恩公还怕说么?实不相瞒,李敦正是小婿,他和我这丫头自小订下的亲事,本来想在今年给他们小俩口完婚的,不料出了六合帮这件事。”
    金逐流得意忘形,大喜叫道:“这太好了!”这么一叫,更把何彩凤羞得满面通红。不过,她只道金逐流是为她欢喜,却不知道金逐流是为自己欢喜。金逐流一直把李敦当作史红英的情人,如今方始知道完全是属于误会。
    何建雄道:“凤丫头知道了这件事情,担忧得不得了,不见着李敦,她是不能安心的。所以我只好陪她出来寻找。为了容易让他得知消息,凤丫头出了个主意,由她扮作说鼓书的姑娘,穿州过府的卖唱。也幸亏她小时候喜欢听梨花大鼓,唱起来也还勉强可以对付过去!
    金逐流笑道:“岂只对付过去,简直精彩非凡!你这么唱呀唱的,一定会把李敦引出来。”何彩凤抿着嘴儿道:“恩公说笑了。”
    金逐流道:“我要赶往北京,你也要寻找李敦,咱们就各奔前程了吧。何姑娘,你若见着了李敦,请给我问一声好。”
    金逐流心情愉快,走路也走得特别快,虽然提着沉重的玄铁,一天工夫,也走了将近三百里路,第二天便渡过了黄河,中午时分,到了禹城。
    禹城在黄河北岸,相传是大禹治水时所建的城池。城中有座着名的酒楼,名“仪醒楼”,据说最先发明酿酒的人是大禹的臣子仪狄,他制作酒醪,“禹赏之内美,遂疏仪狄。”但大禹虽然疏远仪狄、酿酒之法却传了下来,美酒醇醪,世人无不喜爱。“夏人好酒”,“夏”是大禹所建的国号,史书上也是有记载的。禹城中的这座“仪醒楼”当然也合有纪念仪狄的意思。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禹城的一个名胜了。
    这座酒醪比城中的民房都高,便于客人眺望黄河,缅怀大禹的功绩。金逐流到了禹城,少不免要到仪醒楼喝酒。
    这一天游人极少,本地人则是习惯在晚上才喝酒的,金遂流中午时分走上这间酒楼,客人就只得他一个,金逐流更是高兴,心想无人扰我清兴,正好痛饮一场,于是小心翼翼的把玄铁放在桌底,便即叫酒。
    金逐流把玄铁放在桌底下,为的是避免给人注目,幸亏楼板坚厚,承受得起,但当他轻轻放下之时,也发出了一阵轧轧的声响。酒保看了一眼,甚是好奇,心想:“一个破匣子怎的如此沉重?”但料想破匣子之中装的,绝不会是什么宝贝,看了一眼,也就算了。
    金逐流把酒凭栏,远眺黄河,但见浊浪滔滔,水天相接,望眼难穷。比起他月前渡过的滚滚长江,又是别有一番雄伟的气象,全逐流浮想连翩,不知不觉把一壶汾酒喝了一半。
    金逐流酒量不大,喝了半壶酒,已有几分醉意,远眺黄柯,心头怅触,倚栏吟道:“三千年事残鸦外,无音倦凭秋树,逝水移川,高陵变谷,那识当时神禹?”这是南宋词人吴梦窗登禹陵所作的词,禹陵在浙江绍兴的会稽山,与山东的禹城相去不止千里,不过这一首词却正是适合他眼前的风光,道出了他此际心中的感慨。
    大禹治水,是三千年以前的往事了。三千年沧桑变化,往事消沉,早已杳不可寻,消逝在残鸦影外。当年的水道不知已经几度迁移,耸拔的高山也许已沦为深谷了。但尽管大禹的功迹,如今已不可寻,他的万世之功,毕竟还是留给后人追思怀念。“那识当时神禹”这一句就含有两方面的意思。金逐流追思往圣,心中想道:“为百姓做了好事的人,百姓是不会忘记他的。一个人的力量有大小,我虽然比不上大禹,也应该学他的模祥,给百姓做点好事。”
    金逐流浮想连翩,喝了几口酒,又续吟下半阙道:“寂寥西窗坐久,故人俚会遇,同剪镣语。积龄残碑,零主断壁,重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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