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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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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陈家三兄弟走过来,边上刘婆子又招呼道:“小官人,买些书看吧,书中自有颜如玉啊!”
    “你的书里可没有颜如玉。”陈恪敬谢不敏道:“刘干娘,你还敢卖盗版书,下回被衙门抓到,别央我爹去捞你!”
    ‘盗版’这个词,真不是陈恪带来的,而是宋人的原创。这年代,还是以雕版印刷为主。有了雕好的板子,便可以大量、快速的印制,就意味着丰厚的利润。所以在唐代,就有不法分子不经许可,私自盗刻、翻刻雕版,非法牟取利益。
    盗版活动的猖獗,很自然地激起作者及出版商的不满。而朝廷亦对此高度重视——道理很简单,盗版再多,非但不会为作者及版商带来半文钱收入,反而会抢占正版的销路。若置之不管,久而久之,天下还有谁人写书,还有谁人印书?最终还是损害读者,损害所有人的利益。
    北宋初年,朝廷便颁布了一系列法规条文,将对出版市场的管理,纳入了官府日常事务中——规定所有的印刷品雕版之前,都必须送交当地衙门备案,由官府编号登记后,才允许印刷。
    而雕版所用的木板,反复使用的次数基本固定,官府便通过对每一块雕版的监管,遏制了版商随意翻版的可能。
    许是因为宋代的亲民官乃至吏人,都是出身读书人的缘故,有宋一朝对盗版的打击十分严厉。而正是得益于官府对文化的保护,禁止翻版、禁止私刻已经成为宋代印书行业的一种禁例,版商只要有一次翻版、私刻的行为,就会被永远的驱逐出印刷行业,情节严重者,还会被刺配充军。
    可以说,宋代的版权保护,要比后世好得多,在官府力量较强的城市中,基本上杜绝了盗版书籍的出现……但有一类出版物例外,那就是因为格调低俗而无法通过审查,但普罗大众喜闻乐见的流行话本。虽然无法正版发行,却又有强烈的需求,所以仍有许多人,在穷乡僻壤,偷偷刻板印刷后,运进城里售卖。
    这种书,虽然官府查禁不严,但书店里是不敢卖的,都是通过刘婆子这样的流动商贩,走街串巷的兜售,却也不敢去繁华的大街上,都是在这种官差不常出现的地方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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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卖这个我吃什么呀?”刘婆子咯咯笑道:“要不小官人把我雇家去得了,保准把你从头伺候到脚……”这女人虽然叫婆子,但其实刚四十岁,且蜀人面嫩,看上去仍风韵犹存。最是喜欢调戏俊后生了。”
    “哈哈哈哈……”陈恪可不是那种面嫩的后生,他大笑三声道:“休想老牛吃嫩草!”
    朝笑得前仰后合的众人拱拱手,陈家兄弟便上了大街。
    大街上,人流多起来,路边的摊贩也密集起来。
    正是盛春时节,牡丹、芍药、棣棠、木香种种上市,卖花者以马头竹篮铺排街边,一如那王瘸子般的用唱词叫卖。这不是哪个人的专利,而是很多商贩都掌握的。这种别致叫卖,必有声韵,其吟哦亦俱不同,一起唱起来,如百鸟啼林、令人陶醉。
    虽然已经在这种顶盘挑架、遍路歌叫的环境中生活了四年,但陈恪还是百听不厌,不可自拔,觉着比所有天籁加在一起还要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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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福祸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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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恪也没有什么目的,就带着两个弟弟,在街上悠闲徜徉,看一群群百姓围成一团关扑、听戏,看街上少年的追逐嬉戏,看一家家商铺店肆,像春天的花朵,一齐竞相开放,谁也不甘落后,那边厢叫卖像黄鹂唱着歌儿,这边厢的糖行又送来浓香。
    什么也不干,仅是这样走着、听着、看着,便觉着在饮一杯畅怀的琼浆,舒心极了。
    正当他有些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三郎!”
    陈恪循声望去,见是那酒商李简,身后还跟着两个提礼物的家丁。
    “原来是李大叔,大过节的,你这是要去哪?”陈恪笑着朝他抱拳道。
    “去你那,”李简想笑笑,却笑不出来道:“正好碰你上了。”
    “可是有事?”
    “一是好久不见,去看看你,二是,唉……”李简叹口气道:“去你家再说吧。”
    陈恪点点头,见六郎玩性正浓,叫五郎看好了他,便带着李简回家去了。
    到家里,请李简前厅就坐,却找不到张婶的人影,陈恪只好自己去给他倒茶。
    “不必麻烦了。”李简拉住他道:“我现在火烧火燎,哪有心情喝茶。”
    “那更得降降火。”陈恪虽这样说,但他真是不会泡宋朝的茶,只好给李简端了杯白水:“喝完了再说。”
    “唉……”端起碗来一饮而尽,李简重重一叹道:“大难临头了,三郎。”
    “……”陈恪微微皱眉,等他说下去。
    “昨日我被大令唤去,他告诉我,黄娇酒被加入益州府的贡品清单了!”李简满脸苦涩道:“从今年起,每年九月,都需要解原酒一百桶与益州府和买。”所谓‘和买’,就是官府规定数目与价格强制购买货物。
    “官府给多少价?”陈恪问道。
    “五贯。”
    “五贯?!”陈恪瞪大眼道:“一桶原酒六百斤,光成本就得十四贯!一百桶就赔九百贯不说!我们一年才能酿多少酒?”
    “去年是七万斤……”李简涩声道:“横竖是撑不住的。”
    “你没跟大令说明?”陈恪盯着他道:“这不是要酒,这是要命啊!”
    “当然说了,”李简郁卒道:“可大令说,这是奉旨办事,容不得讨价还价……”
    “拿来……”陈恪伸手道。
    “什么?”李简抬起泪眼。
    “公文啊!”陈恪瞪着他道:“你总得让我看看,心里才踏实吧?”
    “没得公文,是大令头口告知的。”李简摇头道:“他说,让我回去准备着,等到解运之前,自有公文旨意。”
    “嘿……”陈恪摸着光光的下巴:“真邪性啊……”又问道:“大令还说什么了?”
    “没有,说完就让我回去了……”李简无奈道。
    “你就乖乖回来了?”陈恪难以置信道。
    “没法子啊,若是陈大令在时,我自然要死缠烂打。”李简郁闷道:“可宋大令年初才上任,又一副生人勿近的做派,还未来得及打通关节。”
    托了青神县发展迅速的福,原先的陈知县,因为政绩突出,尚未任满便被提升,年前才换上一位姓宋的知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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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陈恪久久不语,李简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以往都觉着进贡这种事,是那么遥远,怎么就让我们摊上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养肥了你自然有人宰。”陈恪淡淡道:“这不稀奇,没想到宋朝这这样。”
    “唉,平时总觉着自己是个人物,一出事才知道,原来屁都不是。”李简抹泪道:“两眼一抹黑,只能挺着脖子挨宰。”
    “慌什么,”陈恪安慰他道:“离九月还有小半年呢,我们再想想办法看。”
    “咱们能想出什么办法?”李简沮丧极了:“再说,这个月就有一万斤要出,到底发不发货?”
    “……”陈恪寻思片刻,问道:“还有多少订货?”
    “少说十几万斤,都订到后年去了。”李简想一想道:“光是九月前要交货的,就有五万斤,这都是付了全款的。”
    “我让你只收订金,你就是不听。”陈恪瞪他一眼道:“现在好了,骑虎难下了吧?”
    “三郎,说那些已经没用了,快拿个章程吧!”李简可怜巴巴道。
    “发,人无信不立,白纸黑字立契书,凭什么不发货!”陈恪沉思半晌,断然道:“不要再接新订单,但已经定下的,依旧按时发货。”
    “那和买的一百桶怎么办?”李简瞪大眼道。
    “还看不明白么?要是按照官府条件和买,我们必死无疑。”陈恪淡淡道:“履不履行原有的订单,只不过是死得快慢的问题。横竖都是死,干嘛还要被人戳脊梁骨呢……”
    “我可不想死啊……”李简呜呜哭起来道:“三郎,就没有办法了么?”
    “你少安毋躁,且回去恢复精神,再过来找我,”陈恪沉声道:“就像你说的,两眼一抹黑,只能等死,我们得想办法,把此事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才敢说有对策。”
    送走了如丧考妣的李简,陈恪的心情也十分沉重,站在院中久久不语。
    他本以为这大宋朝官不扰民、世风淳朴,只要不犯法、不碍着谁,尽可过他的快乐富足的小日子呢。看来这终究不是无忧无虑桃花源,自己不可能一直无忧无虑下去。
    这时候,张婶从外面回来了,手里还捧着小袋炒瓜子,看到陈恪一脸阴沉,还以为气自己偷跑去邻居家拉呱呢。
    陈恪哪有心绪呵斥她,他知道仆人欺家里没有女主,偷奸耍滑是难免的,只是冷冷的看她一眼,便转身进了屋。
    在屋里坐了会儿,他反复寻思整件事的始末,怎么想怎么觉着不对味,却又说不出是哪里的问题,烦恼的躺在床上,正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敲门。
    “请进。”陈恪坐起来,他以为是张婶来承认错误了,门一开才发现,是二哥陈忱和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那少年脸上虽然难掩焦急,但仍不失镇定自若,朝陈恪作拱手礼。
    陈恪正眯迷瞪瞪呢,胡乱抱拳道:“这位是?”
    “三郎,这位是苏伯伯家的三郎,字同叔。”
    “呃,同叔……兄。”陈恪眯眼看那青年,心说你小子不是占我便宜吧:“眉山苏伯伯家?”
    “还有几个苏伯伯。”平日里嘴巴碎碎的陈忱,今天却很利索道:“爹爹让同叔送信来,叫我们去眉山一趟。”
    “爹爹出什么事儿了?”陈恪一下清醒过来。
    “三哥放心,陈世叔无恙,”瘦高的青年,语气虽缓,却难掩焦急道:“是我家有病人,来请三哥过去医治。”
    “我哪会什么医术,”陈恪道:“宋伯伯不是在一起么,请他看过没?”
    “正是宋伯伯的意思。”同叔道。
    不管怎么,人命关天,赶紧过去才是正办,陈恪关上门,吩咐张婶几句,便往外走。
    出去的时候,同叔在前面走,陈家兄弟俩缀后了一点,陈恪看看二郎,小声道:“你去干啥?”
    “是不是兄弟?”二郎已经是个大人模样,只是身材有些单薄,看着和弟弟差不多高。他脸色有些发红道:“是兄弟就别做声。”
    “嘿……”陈恪暧昧的笑了,虽然他也不明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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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到了码头,那艘开往眉山的船,已经驶离码头了,同叔沮丧道:“下班船不知该什么时候了!”
    “把船叫住就是了。”陈恪道。
    “人家哪能听咱的。”同叔心说,或许有人能把开走的船叫回来,但那得是有头有脸的乡绅,可不是咱们这些半大小子。
    “兀那邱大叔,还不行行方便?!”他没说完,便听到陈恪的大嗓门。
    见这突兀的一声,引得码头人纷纷侧目,同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心中无奈苦笑道:‘这陈家三郎,怎么和我那二哥,一样不着调……’
    他本以为旁人会笑话他们,谁知道那些人竟然嘻嘻哈哈的帮着一起喊起来:“兀那邱老大,还不滚回来!”
    他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艘已经驶出去几十丈的平板船,竟慢悠悠的停住,然后倒着开回来。好一会儿靠在岸边,船老大放下缆绳、踏板,才直起腰来对陈恪笑道:“端的是好福气,竟能载三郎一次!”
    ‘这,这,青神县的人,竟是如此古道热肠?’同叔兄的表情精彩极了。
    不忍他憋坏五脏,陈忱小声解释道:“这是我家原来的房东,却有些交情。”这邱老大正是当年载陈家人到县城,又赁给他们房子的那位。当时被陈恪一阵忽悠,几乎把房子白租给陈家,回去后被老婆子骂了好长时间。谁知道待陈家搬走时,整个院子已经焕然一新,比新盖的时候还要气派,一月一贯都有人租。
    但他老婆子大喜过望,也不再出租,从船上搬回去住。只要不跑船,邱老大也回去住,不仅不再气陈恪压价,反倒总想着报答他一下。
    船再次驶离了县城,陈恪和邱老大互相道谢几句,又和那同叔兄序了齿,结果还是他大一岁。陈恪心中一动,问道:“同…叔,你家中兄弟几人?”
    “只有一位哥哥,”同叔兄很体贴道:“我俩一个字和仲、一个字同叔,是因为原先我们还有位兄长,但早夭了。”
    “抱歉。”陈恪歉意道。
    “无妨,”青年虽然面冷,但熟悉之后,还是很温柔的:“我也觉着小字有些问题,已央着父亲给我改过呢。”
    “哦,冒昧的问一句。”陈恪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下道:“你大名是不是……苏辙?”
    “嗯,小弟正是苏辙。”青年倒没觉着意外,轻轻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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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失传的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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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辙……”听了这个名字,陈恪一脸沉静的走到船尾,突然一把攥住二郎的胳膊道:“听见他方才叫我甚了?”
    “三哥啊。”陈忱一脸奇怪道。
    “他叫我哥,唐宋八大家竟然叫我哥……”陈恪一脸幸福的嘟囔着,扳着二郎的肩头使劲摇晃道:“这一定要写进家谱里!”
    “三郎,你怎么了?”陈忱莫名其妙道:“莫非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从没这么好。”陈恪敛起笑容,拍拍陈恪的肩膀:“人生真的很美好。”
    “恩,确实很美好……”想到即将到来的见面,他心里一阵阵的悸动,三年了,不知伊人还好么,应该更漂亮了吧。
    “……”看到两兄弟神经兮兮的样子,苏辙不禁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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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要淡定,要淡定,千万别给穿越众丢脸,但越靠近眉山,陈恪就越激动。苏辙倒也罢了,虽然名气大,但自己还真不知道他写过啥、干过啥,但他那个哥哥,不仅名气千年第一,而且是地地道道男女通杀、老少咸宜、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还作遨头惊俗眼,风流文物属苏仙’!
    现在自己就要去这位大仙的家里,看一看真正的苏东坡,而且是活得呦!
    等到上了岸,他更是兴奋到双手紧攥、两眼放光。无意中瞥了二哥一眼,只见陈忱也紧攥着双手、两眼着放光。弄得陈恪莫名其妙:‘你娃激动个啥劲儿?’
    陈二郎亦是莫名其妙:“你小子激动个啥劲儿?”
    那厢间,苏辙何尝不是莫名其妙:‘这俩人激动个啥劲儿?’
    穿行在眉山县城中,一路上不知多少人,热情的与苏辙打招呼,苏辙都礼貌的予以回应,并向陈恪二人解释,这些人都是他二哥的朋友,自己不过是沾光罢了。
    看来苏家兄弟在眉山的受欢迎程度,不亚于陈家兄弟在青神啊。
    很快到了县城西南角的纱彀行,开门的是一位二八年华的青春少女,但见她身着鹅黄衫裙、碧玉钗头,肤光胜雪、神态温婉、隐有书卷清气。只是此刻眉宇间,凝着浓浓忧虑,却让人看了好不心疼。
    别人心疼与否不知道,但陈二郎显然是快哭出来了,还是三郎戳了他一下,才没有太失礼。
    “这是我姐姐,八娘。”苏辙介绍道:“陈家二哥姐姐应该认得,这位是陈家三哥。”这年代,娘是姑娘的意思,八娘便是排行第八的女孩。
    “八娘别来无恙,小、小生有礼了。”陈忱深深一揖,倒让只是抱拳的陈忱,显得好不礼貌。
    然而苏八娘只是朝他福了福,便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三郎身上,她双瞳中闪着泪花道:“陈家弟弟,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妹妹啊……”说完便拉着陈恪的衣袖往里走。
    宋代男女之间,不像唐朝男女那样奔放自由,但更自然和谐,没有那么多的‘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在八娘眼里,陈恪还是个小孩。
    ~~~~~~~~~~~~~~~~~~~~~~~~~~~~~~~~~~~~~~
    进到正屋,陈恪便见陈希亮、苏洵、宋辅在座,倒没看到那让他万分期待的苏仙。算了,人命关天,苏仙又跑不了,还是专心给人看病吧。
    陈恪恭敬的向三位长辈行礼。
    一脸憔悴的苏洵歉意道:“贤侄,仓促请你来,实在对不住,只是小女,哎……”
    “苏伯伯家的事情,侄儿义不容辞。”
    “好,好。”苏洵重重点头,转向宋辅道:“处仁,你跟贤侄说说吧。”
    宋辅摇摇头道:“还是先让贤侄看过再说吧。”虽然见了‘补中益气汤’的方子,对陈恪惊为天人,但性命关天、慎重起见,他得先确认陈恪的医术到底如何。
    于是苏洵和宋辅领着陈恪去后宅,陈希亮自然没必要也去,他拉住陈恪小声嘱咐道:“你可千万别逞能,看不好就说看不好,切莫害了人家性命。”在青神县,几乎没人知道陈恪还懂医术,因为看病不是出点子,闹不好会出人命的,万一摊上官司,一辈子就毁了,所以陈希亮再三要儿子们缄口,不得透露此事。
    这世上知道陈恪懂医术的外人只有两个,却偏偏就是苏洵和宋辅。所以当宋辅提出,让陈恪来看看时,小亮哥也无法说‘不’。
    “孩儿自有分寸。”陈恪点点头,对老爹的话深以为然,因为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就是神医也不敢说包治百病,何况他这个半途而废的半吊子大夫?等闲头疼脑热、常见病症还可应付得来,真要是遇到疑难杂症,还是乖乖放弃,省得治坏了人命,惹上官司。
    苏八娘放心不下妹妹,告声罪,说要去给二位昆仲收拾房间,便也往后宅了。
    陈忱也想跟着出去,却被陈希亮叫住道:“你跟去作甚?”
    “我,我……”他本想说,我帮着收拾啊,但实在是羞得紧,只好改口道:“出恭。”
    “茅房在前院,你去人家后宅作甚。”陈希亮瞪他一眼道:“还没问你呢,怎么不上学跟着来了?”
    “我,呃……”陈忱这辈子没撒回谎,偶尔为之便面红耳赤道:“三郎没出过门,我怕他害怕,就陪着来了……”
    “哦……”陈希亮狐疑的望着陈忱,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三郎没离开过青神县不假,但他俩一起出门,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但这是在别人家里,也不好盘问,他叹口气道:“屙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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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陈恪第一次进入少女的香闺,虽然目不斜视,但还是看到房间里有宽大的书架,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架前书案上亦整齐的码放着数套书籍,若非还有湘帘垂地粉纱帐,他直要以为这不是女孩子的闺房,而是苏家兄弟的书房了。
    “这位是陈家贤侄吧?”说话的是一位束着堕马髻、身穿蓝色褙子,相貌气质与八娘颇为相仿的妇人,声音温婉动听:“我是你苏家婶婶。”她正是苏洵的发妻程氏,其实她对请个十几岁的孩子,来给自己女儿看病,感觉十分不妥。只是她涵养气度都非常人,所以滴水不漏罢了。
    “侄儿拜见伯母。”陈恪定定神,连忙行礼道。
    “不必多礼,还请贤侄看看小女吧。”程氏让开身,陈恪便看到,绣床上静静的躺着一个纤弱可怜的女孩儿。由于在病中,她那乌黑的刘海被汗水粘在雪白额头上,长长的发辫从肩膀垂落在枕边,身子藏在薄薄的锦被下,却愈发显得她纤细娇弱。
    因为肌肤非常白皙,使她的头发和睫毛更显黑亮,虽然在病痛的折磨下,眉头微微蹙着,却仍让人感觉非常优雅娴静。
    ‘苏小妹,活的……’陈恪平复了一下心情,打住进入眉山以来的浮想联翩,仔细观察她一番,只见病人竟昏迷不醒、直盗虚汗、甚至微微发抖,心不禁一沉:‘怎么病得这么重!’便问程夫人道:“贤妹有什么症状?”
    “头发烧,脑袋痛,心里发烦,口中还渴。”程氏忧虑道:“现在又出汗,还发抖。”
    “嗯……”陈恪点点头,对程氏道:“我要给她诊一下脉。”
    程氏便取个布枕放在床边,然后把女儿的一只手,从锦被下摸出,轻轻搁在布枕上。
    待她摆弄好了,陈恪已经洗净手转回,在圆墩上端坐,手指搭在苏小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
    不管信不信他,屋里这一刻都针落可闻,顷刻后,陈恪站起身来,轻声道:“出去说吧。”
    到了外间,宋辅问诊脉的结果,陈恪目光怪异的盯着他道:“脉象是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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