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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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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外间,宋辅问诊脉的结果,陈恪目光怪异的盯着他道:“脉象是浮数、无力,尺部脉很弱……”
“不错……”宋辅点点头,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边上程夫人问道:“何谓尺部?”
“医家将脉分成寸、关、尺三部份,尺部对应肾气。”宋辅道。
“那我儿所患何病?”这才是做父母最关心的问题。
“重伤寒。”陈恪笃定道。
“既然是伤寒,为什么越发汗越厉害呢?”这下连苏洵夫妇也放下一半心,因为宋辅也是这样说的,说明至少这孩子能看对病。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陈恪加重语气道:“怎么会病得这么重,本不至于此啊?”
“唉,一开始没这么重,只是有点怕风,身上微微爱出汗。你婶婶请来位先生,给开了付麻黄汤,结果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苏洵的语气有些重,似乎埋怨妻子乱请庸医,程夫人眼圈登时红了,忙侧过去头用手帕轻拭。
“这不赶紧把我们叫回来了么,”宋辅忙打圆场道:“我一看似乎是药不对症,使病情变得复杂,慎重起见,把你请来一道会诊。”
“自从吃了那大夫的药,”程夫人很快调整过来,对陈恪补充道:“小女便开始不停地出汗,身上发烫,起不来身,有时候还说胡话,浑身发抖……贤侄,这到底是为什么啊?!”说着说着,泪珠子又下来了。
“这是误用麻黄汤发汗的缘故。”陈恪缓缓道。
“麻黄汤不是专治伤寒么?”宋辅不解道:“我也曾开过这样的方子,为何有时候治得好,有时候又治不好呢?”
“宋伯伯,”陈恪想一想,最终还是实话实说道:“《伤寒论》将病分六经,麻黄汤只对太阳病症,怎么能一概而用呢?”他已经把话尽量说轻了,在他看来,这是中医入门的知识,怎么宋辅这位十几年的老医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
“伤寒论……”谁知宋辅一脸迷茫道:“这是哪本医书?只听说过《伤寒杂病论》,却没听说过《伤寒论》。”
“《伤寒论》就是《伤寒杂病论》的一部分,”陈恪才知道,自己错怪了宋辅:“我在青神县没见过,还以为府城能有呢。”
“什么?”宋辅一脸震惊的抓住他的肩膀道:“你竟然看过失传已久的医圣巨著?!”
“呃,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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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没有天生的大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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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失传也不对,你不就看过么?真是个幸运的小子!”宋辅摇头道:“所以肯定还有抄本存世,只是那些藏有此书的人家,都敝帚自珍,坚决不给外人看一眼罢了。唐代药王孙思邈,毕生夙愿便是一睹此书的真容,谁知屡遭拒绝,气得他在书中写下了‘江南诸师秘仲景要方不传’的感慨。一直等到一百岁,他才看到了此书,并将其关于伤寒的内容,记录到自己的《千金方》里,后世医者方知道用麻黄汤治伤寒。”
陈恪见宋辅连王叔和整理的《伤寒论》都不晓得,便明白八百年战乱沧桑,又湮灭了民族的一大瑰宝。不过他不是史学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后世又见到这本书,只能就事论事道:“《千金方》是以药方为主,记录的《伤寒论》并不全,且恰恰少了最基础的医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乱用药的现象。”
“那到底错在哪里呢?”宋辅问道。
“以病症看,苏家妹子所患的,确实是麻黄汤证,按理说应该马上服用麻黄汤,使邪从汗解。”陈恪想一想,字斟句酌道:“但是她的尺脉迟而且弱,《伤寒论》上说过,尺脉迟的人,是营气不足,血气微少的原因。这种气血很弱的人,是不应该骤然服用麻黄汤发汗的,因为患者自己的正气不足,服用这些药力强烈的药会导致体内紊乱,便出现那一系列症状。”
“到底该怎么解?”苏洵夫妇难免抓狂,你俩啥时候不能切磋医道,就不知道救人要紧?
“《伤寒论》上有真武汤证一条,条文乃曰:‘太阳病发汗,汗出不解,其人仍发热,心下悸,头眩,身掣动者,真武汤主之’,正对苏家妹子的病症。”陈恪便打住话头,提笔开下药方道:“服用三天之后,再以清心丸、竹叶汤用来清解余毒,患者便可迅速地康复了。”
别人连《伤寒论》都没看过,自然也没有发言权,只能乖乖的去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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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洵出去抓药,程夫人要照顾女儿,便让八娘给陈家兄弟备些吃食。
八娘便让苏辙陪着陈恪先去前面。陈恪却道:“前面有宋伯伯和我爹,拘谨的紧,我们还是不要过去。”
“也是。”苏辙看陈恪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那是感激加崇拜啊!自然无不依允道:“待会儿吃完东西,去我房里坐吧。”
“好主意。”陈恪也想着去看看,苏家兄弟的住处,想到这,他小声问道:“怎一直没见你二哥?”
“唉……”苏辙面色尴尬的挠挠额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道:“我二哥关禁闭呢。”
“关禁闭?”陈恪登时升起同命相怜之感,八卦问道:“他犯啥错了?”
“这……”苏辙不禁有些不快,暗道这人怎么这么八卦?和我哥都没见过一面,就问长问短的!但一想到人家大老远来救自己妹妹,那一点点反感又很快消失,唉,就当是报答他的福利吧。
如是一想,苏辙便实话实说道:“书院的老师,不教我哥了。”
“啊,怎么回事儿呢?”陈恪瞪大眼,想不到苏仙竟然被学校开除过!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呃,好吧,”苏辙便道:“本来我俩在寿昌书院读书,教我们的夫子姓刘,是眉山最好的老师。我这哥哥,用先生的话说,就是‘多思而早慧’,而且他聪颖好学,深得夫子欢心。但有时候,他会忍不住,指出夫子讲课中的错误,让夫子下不来台。”
“嗯……”陈恪点头道:“心胸稍不开阔者,便不喜欢被破坏权威。”
“三哥这是正理,”苏辙点点头,对陈恪的话深表赞同,接着道:“却说前些日子,夫子做了首《鹭鸶诗》,”顿一下,他十分流畅的背诵出来:“鹭鸟窥遥浪,寒风掠岸沙。渔人忽惊起,雪片逐风斜。”
“还不错啊。”陈恪在父亲的督导下,已经精通音律、训诂之学。而这两样,恰恰是诗词的血与肉。自然也就有了评判诗词的能力。
“夫子也很得意,便以之为范本,给学生讲如何作诗。我哥哥悄悄对我说,这诗不错,但最后一句要改改为好。他和我经常去湖边玩,时而会看到雪白的鹭鸶羽毛落入湖边的苍苍蒹葭里,黑白分明,很是好看。我还没来得及劝他噤声,他已经举手了。”
“先生问什么事儿,他就站起来说:‘老师,学生认为‘雪片逐风斜’改为‘雪片落蒹葭’更合适。’”苏辙继续道:“见他改自己的得意之作,夫子一愣,当时就不快了。但还是认真的想了想,实话实说道:‘改得好……’”
“改得确实不错。”陈恪道:“比起原先的‘逐风斜’,‘落蒹葭’,意境上要高一筹。”话虽如此,他却对那刘夫子,生出同病相怜之心……以陈恪现在的知识水平,作诗填词自然不会出现格律问题,用典也能考究。但是诗词不是机械的文字组合,它的高度取决于作者的才华。后天的努力,只能让你做出合格的诗词,但想提升到艺术的程度,却是需要你有先天的文采。
在诗词一道上,陈恪和那刘夫子一样,都是普通人,怎么跟人家苏仙比?
“这不挺大度的么?”陈恪忍不住替那刘夫子说话。
“但夫子还有后半句……吾非汝师也。”苏辙郁闷道:“第二天就把我爹,叫到书院来,告诉他说:‘我教不了你儿子这样的神童了,另请高明吧!’我爹好说歹说,先生就是不肯再收他。我爹脾气不太好,讽刺了先生两句,结果先生连我也不教了。”
虽然他为尊者讳,没有说苏洵讽刺的内容,但估计也就是‘你不仅才华不够,气量也不够’之类的。陈恪闻言一阵苦笑道:‘这都什么事儿啊,就改仨字儿,就把学生开除了,这老师心眼还没针鼻宽敞呢。’”
“也不能这么说。”苏辙是个厚道人,不愿意把责任都推到老师身上:“其实先生忍我哥很久了,只是这次再也忍不住罢了。”
“也是,这一弄,在其他学生心里,老师还不如你哥呢。”陈恪点头道:“人家还怎么教书管学生?”
“唉……”苏辙摇头道:“我哥什么都顶好,就这一样不好……心里藏不住话,想到什么总得说出来才痛快。”说到这,他悚然惊觉,自己什么时候,跟陈家三郎无话不谈了?这可真不像自己。
这时,苏八娘托着两个大盘,从厨房出来,因为是寒食节,只能吃预备好的冷食,倒让做饭的人省事儿了。
陈恪和苏辙连忙过去帮忙,苏八娘很喜欢这个英姿飒飒、又很有本事的陈家小弟,温柔的笑道:“不要劳动三郎,且去洗净了手来用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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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食摆上桌,陈恪能看的出来,苏家已经拿出最大的心意了,但也比自家中午的那桌要差很多……看来苏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啊。
用了碗冷面,吃了两块凉糕,陈恪见宋辅有盘问《伤寒论》的意图,赶紧朝苏辙递了个眼色,朝大人们告声罪,便从饭桌上开溜了。
出了门,陈恪变戏法似的拿出俩青团子道:“走,给你哥送饭去。”
“走……”看到他手里的青团子,苏辙笑了,然后羞涩的从袖中,摸出了一张枣饼。
程氏和八娘都守在小妹房中,后院里十分安静,两人便蹑手蹑脚到了东厢房,见里面已经掌灯了。
门上自然有锁,苏辙敲敲窗户道:“二哥。”
里面便传来个少年的声音:“同叔,小妹怎么样了。”说着把窗户支起来。
“吃了药,已经安歇了。”苏辙一边说着,一边爬进去,然后对跟着爬进来陈恪道:“三哥,这是我二哥,苏轼字和仲。”又对那唇红齿白、双目灵动的少年道:“二哥,这是陈家三哥,就是他给小妹看得病。”
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苏仙,陈恪却有点失望,不是这少年长得难看,而是正相反——他长得真好看,让人实在无法把这个俊俏灵动的小后生,与那方面大耳圆肚皮的苏大胡子联系起来。
‘偶像啊,你咋还没长胡子啊……’陈恪不禁失望的暗叹:‘那我还崇拜个啥劲儿?’
“你就是陈家三郎?!”他走神,苏轼却没走神,一脸激动的拉住他的手道:“我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我简直佩服死你了!”
‘呃,苏仙佩服我?’陈恪打个激灵,看着苏轼那张满是兴奋的青春面孔,旋即暗自失笑:‘哪有什么苏仙?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孩,等你啥时候修成了苏仙,我再崇拜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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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登场了,木有光环,木有要签名,失望吧,哇哈哈……放心好了,不会为了衬托主角,让苏仙减色的。看着一代文豪是怎样练成的,也是件很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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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世上再无李元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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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佩服我哪里?〃陈恪大奇道。他在宋朝多年,已经完全了解这个世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价值取向。
虽然自己搞了不少发明,出了不少点子,但就算在小小的青神县,也只有渴望摆脱贫穷的百姓会买账,那些摇头晃脑的酸丁书生,就算一文不名,也没几个把他放在眼里的。
陈希亮早就给陈恪指明了——要想赢得主流社会的尊重,要么诗词文章得有过人之处;要么学问渊博,在经义上别开生面;第三是考中进士,把官做好。
至少目前为止,陈恪这三样哪样都没一样,所以在县里士子们的眼中,他不过是个不务正业、整日与下里巴人混在一起的怪人而已,又有何尊重可言?然而陈恪根本不在于那些二货的评价,他从来不图扬名立万,只想舒舒服服的过好日子,所以一直对那些阴阳怪气的声音充耳不闻……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所以刹一听到有读书人说佩服自己,而且说这话的还是苏轼,陈恪的第一反应便是惊讶:“我有什么好佩服的?”
“三哥怎能妄自菲薄?”苏轼拉着他的手,满脸激动道:“读书人做官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造福一方么?你还没做官,便已经造福了青神县的百姓,这件事顶顶了不起啊!”两人序过齿,陈恪却要比他大两个月。
“呃……”陈恪受用的笑道:“好像也有些道理。”
“不是有些道理,而是乃正理也!”苏东坡兴奋道:“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到那些点子的!”
“雕虫小技尔。”陈恪摇头笑笑道。
“酱油、炒菜技术、莲花炭、黄娇酒……还有你设计的‘一贯正气’,哪一样都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怎能算小技?”苏轼却反对道:“而且我发现你做得每一件事,不都是为了帮助别人,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么?这便是圣人所说的‘仁爱’啊!”
陈恪这个汗啊,自己不当苏东坡的脑残粉,苏东坡却成了自己的脑残粉,这都哪跟哪啊。
还是苏辙为他解了围:“二哥,我们得走了,不然会被发现的。”
“唉……”苏轼才想起自己的处境,郁闷的点点头,不舍道:“还在家里住几日?”
“令妹要服真武汤三剂,至少也得三天罢。”
“却每日都要来和我说话。”苏轼拉着他的手,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道:“你且等一下。”说着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一样巴掌大的物件,用帕子郑重包起来,转身递给陈恪道:“三哥,这物件送你把玩,以纪念我们初次相见!”
“……”苏辙在边上欲言又止,终是无奈的苦笑起来。
“多谢!”这年代,当面拆人家礼物是不礼貌的,陈恪感觉入手沉甸甸的,应该是一方砚台。他从来不是矫情之人,便痛快收下道:“来得匆忙,我却没有礼物给你,只能下次了。”
原本苏轼有些肉痛,但见他毫不扭捏推让,知道这是个难道的爽利大气之人,顿时感觉如饮美酒,欢喜不禁道:“那我等着三哥的礼物了!”
苏辙在一边看的头晕,这俩什么人啊!真是一对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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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苏辙过分小心了,父辈正在饮酒说话,一副挑灯夜战的架势,哪里还顾得上他们。
彼时,苏洵坐在主人位,宋辅与陈希亮昭穆而坐,陈忱甘陪末座……当然,这里没他说话的份儿,他的主要工作是当听众以及端茶倒汤。
今晚,几人都十分兴奋……苏家小妹得救倒还是次要,主要是有个祸害死了。
那祸害名叫李元昊。那个西夏的立国君王,令宋人寝食不安的心头大患,这次竟然真的死了……之所以说‘真的’,是因为他每年都要在传闻中被杀死十几次。
但这次,是真的了……
叱咤风云的一代枭雄,总会在膨胀过度后,以耻辱的方式方式死去,元昊就是个例子。说起来他绝对是咎由自取。
去岁四月,元昊为太子宁令哥,娶太子妃没移氏。
没移氏生得美艳无比,连阅女无数的李元昊都怦然心动。当了一辈子强盗的西夏国王,见到喜欢的东西,从来都要据为己有的,哪怕是他儿媳妇。
于是太子宁令哥,经历了一夜之间,老婆变后妈的噩梦。而在此之前,他两个手握西夏重权的舅舅,野利遇乞和野利旺荣,已经被父王假借宋朝大将种世衡的反间计满门抄斩。母亲野利皇后也在去年被废……
夺妻废母杀舅之恨,使宁令哥终于爆发了,他不象唐玄宗的儿子那样忍气吞声,而是在国相没藏讹庞‘支持’下,下定决心弑父!
庆历八年上元节,太子宁令哥趁着宫里过节赏灯、守卫松懈之际,揣着一把砍刀,摸到了元昊的寝宫。元昊当时已经喝得大醉,虽然及时警觉,动作却慢了半拍,被一刀削掉了鼻子!
割掉千千万人鼻子的暴君,万万料想不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儿子割掉鼻子。
看到父王一张脸变成血葫芦,宁令哥也胆怯了,把刀一扔,趁着守卫没搞清状况,出宫直奔国相家中躲藏。没想到的是没藏讹宠不但没有按承诺扶他登极,反而马上捕杀了他。
元昊父子都掉入了没藏讹宠的算计中。
没藏讹宠,原先是宁令哥舅舅的小舅子,后来又成了他父王的小舅子……元昊在杀掉野利兄弟后,垂涎野利遇乞之妻没藏氏的美色,于是命其出家为尼,私下相通。而没藏氏于去岁诞下一子谅祚,元昊将其寄养于内弟没藏讹庞家中。
因为这层关系,没藏讹宠才当上了西夏国相。从外甥出生后,他与妹妹就一直在谋划,废除宁令哥,另立谅祚为太子的阴谋。作为元昊的近臣,他自然看出其对儿媳的垂涎,于是大胆策划了一套毒辣的连环计:他一面撺掇元昊,夺太子宁令哥妻。一面又鼓动宁令哥除掉元昊,保证立他为帝。
没藏讹庞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无论宁令哥成败与否,都会因为弑君弑父之罪被处死,他的外甥李谅祚,就会成为西夏王位的第一继承人了。
为了保证成功,他利用手中权力,暂时调开了守卫宫禁的侍卫,才让宁令哥能够摸进守卫森严的寝宫行凶。而宁令哥时候能逃脱,自然也少不了他在暗中放水。
计谋的成功离不开运气,正赶上没藏家的运气天下第一,再离谱的计策也大获成功,宁令哥砍掉了元昊的鼻子,并逃到他家中。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没藏讹宠立即以弑逆罪,立刻执而杀之,彻底撇清了干系。
第二天一早,又有天大的喜讯传来,李元昊失血过多,已于黎明时分崩殂。没藏讹宠顿时只手遮天——李元昊唯一的儿子是他外甥,别人还怎么跟他斗?于是他拥立李谅祚为帝,从寺里迎回了妹妹当太后,又把废后野利氏诛杀,彻底总揽西夏权柄。
做完这一切,没藏讹宠遣大臣赴宋朝告哀,宋朝才知道西夏国发生了天日之变——对于不喜刀兵的文人政权,这简直就是天神赐福!官家立刻告祭了太庙,感谢祖宗保佑,除去元昊这一心腹大患,并为西夏国埋下了祸乱的因子。
虽然碍于两国邦交不久,不好大肆庆祝,官家还是宣布大赦天下,次年改元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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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报应不爽,却便宜了元昊那厮!”苏洵微有醺意,拍着桌子道:“朝廷应当立即起大军,趁他病要他命,复我西北边陲!”
“若真要出兵西夏,”宋辅也很激动道:“我愿投笔从戎,甘做先锋帐下一小卒!”
“……”只有陈希亮默不作声。
两人奇怪的望着他道:“大宋有机会金瓯复全,你不高兴么?”
“我以为,朝廷不会打这一仗。”陈希亮摇摇头道。
“你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苏洵不悦道:“天予弗取,必受其咎的道理,公弼不会不懂吧!”
“我当然也恨不得明天就灭掉西夏。”如今的陈希亮,已经比三年前成熟多了,只听他冷静的分析道:“但我认为朝廷有三不可打。”
“哪三不可打?”
“庆历新政失败,范公、富公等被逐。朝廷的财政问题、军备问题非但没有解决,反而愈加恶化,这是其一。”陈希亮条理清晰道:“当今官家、宰执,怕是都不想打这一仗,否则元昊暴亡这样的大喜事,为何庆祝起来还要遮遮掩掩?不就是担心会激怒西夏么?这是其二。至于其三,朝廷上月刚刚平息贝州王则造反,西南侬智高又觊觎广南西路……现在已经不是国初,朝廷不敢在内患未定、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妄开国战的。”
虽然深感沮丧,但苏洵和宋辅还是不得不承认,陈希亮说得有道理,只是无比失望道:“公弼,难道就这样认命了么?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啊……”
“恰巧相反!”陈希亮摇摇头,目光坚定道:“当政无能,国家抱憾。正是我辈知耻后勇、奋发图强之时,总有一日,我等要让大宋提兵百万,荡平河套,踏破贺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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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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