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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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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八娘姐姐……”陈忱给陈恪一个凄凉的背影道:“至于我……”
    “靠,你不早说……”话刚出口,便听陈恪骂一声,如一阵旋风卷过,已经冲下山好远了。
    “这家伙……”憋了一肚子苦情的男子,摇摇头,赶紧追下山去。
    多年的锻炼不是白给,十几里越野,陈恪一口气,便跑回了家。
    把书箱往五郎怀里一扔,陈恪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三郎,快去看看八娘吧。”宋端平和四郎都一脸焦急的围上来:“她病得很重……”
    陈恪抬抬手,示意他们等自己喘匀了再说。
    还是四郎细心,给他拿来毛巾、干衣,陈恪简单的擦拭一下,换下身上湿透的衣裳,便往后院去了。
    刚过了月亮门,陈恪就感到后院的气氛无比沉重。
    知道他回来,小妹迎出来,跑到他面前,还没说话,便哭成了泪人。陈恪拍拍她微颤的肩膀,轻声道:“不要淋雨。”
    ~~~~~~~~~~~~~~~~~~~~~~~~~~~~~
    进了内室后,三苏和程夫人都在。老苏一脸的铁青,大苏一脸的低落,小苏一脸的悲伤,程夫人则紧紧握着八娘的手,整个人都木了。
    顺着那只纤弱的手,陈恪看到形容枯槁、奄奄一息的八娘。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大恸。这哪是记忆中那个如水莲花般温柔美丽的苏八娘,而是一朵行将凋零的残荷……
    “三郎,快看看你八娘姐姐吧。”见陈恪进来,程夫人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婶婶莫急,我这就看。”陈恪坐在程夫人让出的墩子上,观察了一下八娘的面部和舌象,又给她切了脉。
    诊脉时,陈恪明显面色一变,惊得苏家人连忙道:“怎么了?”
    “没什么。”陈恪摇摇头,又重新仔细诊一遍脉,不禁暗暗称奇。便起身道:“出去说吧。”
    于是留下小妹和苏轼兄弟照看姐姐,苏洵夫妇和陈恪到了正厅。坐下后,苏洵急切问道:“三郎,八娘得的是什么病?”
    “八娘姐姐这病,”陈恪沉吟道:“恕小侄直言,怕是内邪所致。”由人体内部产生的致病因素,如不良的情绪、不当的饮食习惯、过度的劳累或安逸等,中医称为‘内邪’:“我观她苔薄腻,脉濡弱,乃脾肺两伤之症。《内经》说思伤脾,悲伤肺。忧愁使人气结,悲伤使人气断,八娘姐姐的病,就是由忧思悲伤过度引起的。”
    这些年,陈恪与宋辅切磋医术,不知比当年进步多了多少。
    “三郎这么说,自然就是了。”听了陈恪的话,苏洵哀然点头道:“那要怎么治呢?”
    “悲属肺志,可用甘麦大枣汤宣散清降肺气。”陈恪道:“忧思伤脾,但凡疏解脾胃郁滞、清心降火的方子,都有助于缓解忧愁。”
    “那么说,八娘的病很快就能好?”苏洵夫妇同时想起,当年陈恪三剂药就让小妹痊愈的故事。
    “不行。”陈恪摇头道:“这类思虑不解而致病者,药物只能治标,非得情舒愿遂,才能治本。”
    “情舒愿遂?”
    “说白了,就是心病还须心药医,”陈恪缓缓道:“比如悲伤,大哭一场,宣泄出来,是最好的良药;比如忧愁,如果看开了,放下了,自然也就好了。这时候,再辅以汤药调养,才能痊愈。”
    “可她现在昏迷不醒……”
    “这无妨,只是急火攻心,血脉不畅引起的,我可以把她灸醒过来,再用汤药缓解病情,剩下就看伯伯婶婶的了。”陈恪望着苏洵夫妇道。
    “是。”听陈恪说,八娘昏迷是由‘急火攻心’引起的,苏洵顿时浮现出自责。使劲捶着脑门道:“都怪我……”
    “这桩事回头再说……”程夫人让苏洵冷静一下,对陈恪感激道:“麻烦三郎了。”
    ~~~~~~~~~~~~~~~~~~~~~~~~~~~~~~
    回到卧房中,陈恪取来艾灸点燃了。让程夫人和小妹扶住八娘,拨开她脑顶的头发,看准了天灵穴,一灸灸了下去,少顷收回。
    苏家人全都紧张的盯着八娘的脸,终于看到她的睫毛慢慢翕动,从腹内极深处吐出了一口极重的浊气,似乎还带着深深的一叹。
    接着,她两眼慢慢睁开,渐渐看清了眼前的父亲、母亲、小妹、弟弟……这些日夜思念的人儿啊,怎么全都在眼前?
    “莫非是在做梦?”她目光迷离的喃喃道。
    “不是做梦,你是在家啊!”程夫人一把抱住她,泪雨滂沱大哭起‘苦命的儿’来。
    听到母亲的声音,感受到母亲的体温,八娘一下子放声大哭起来。
    小妹也在边上抽抽搭搭哭起来,苏轼苏辙两个大小伙子,眼圈通红的抹泪,苏洵那泪更似走珠一般滚了下来……
    这一家子凄凄惨惨戚戚,弄得陈恪都鼻头直酸,知道他们需要很久才能平复,便轻手轻脚退出来。
    来到院中,仰头望着天空,绵绵细雨滴在脸上,迷了他的眼眶。陈恪伸手一抹……怎么这雨热热的。
    这时候,二郎才终于上气不接下气的出现在月亮门,见陈恪通红着眼睛,像是在擦泪,他顿时如遭雷击,竟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八娘……”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陈恪反应也快,飞扑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喝道:“号丧什么!八娘没死呢!”
    “没死……”二郎两腿一软便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八娘,八娘……”泪水如泉涌一般淌下,比三苏加起来流得都多。
    陈恪不能让他在这儿丢人现眼,便连拉带拽,把他弄回前院:“跟我买药去!”
    ~~~~~~~~~~~~~~~~~~~~~~~~~~~~~~~
    从外面买回药来,药罐在炭炉上煎熬。
    陈恪坐在个折凳上,照料着炉火,二郎也坐在个折凳上,望着炉火发呆。
    天色渐昏,屋外是噼里啪啦的雨声,屋里是噼里啪啦的竹炭声,却更显得四下静谧。
    “说说吧,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在后院时,陈恪见苏洵夫妇情绪极不稳定,便强忍着什么都没问。这会儿,自然不会跟二郎客气。
    “啥子咋么回事儿?”二郎没回过神来。
    “你不是去游学了么,怎么又跑回来了?”陈恪问道。
    “哦,我要去府衙报名,所以前日到了眉州。”二郎轻声道:“本打算在同学家看几日书,哪知心乱如麻,根本看不进去。”
    “嗯,理解。”陈恪点点头。
    “说上街走走散心吧,谁知鬼使神差,竟转到程家门前。”在最亲的弟弟面前,二郎没什么好隐瞒的:“虽然明知罗敷有夫,却忍不住还想再见她一面。这念头一生出,我便控制不了自己,之后几日,我每天都在程家对面的茶铺里坐着,等啊等,没等到八娘出来,却看到苏伯伯上门。”
    陈恪往炉灶里填了一块柴,示意他继续说。
    “过了好久,又见苏伯伯怒气冲冲的出来,我便有些不好的预感,鬼使神差的走出茶馆。”回忆起当日的经过,陈二郎脸上似乎放光,但绝不是幸灾乐祸:“苏伯伯看到我,也没问我为何会在,便大声让我找个滑竿。”
    “于是你就找了?”陈恪摸摸鼻子,似乎有些遗憾,自己当时不在场,否则肯定趁机给程家点把火。
    “找了,我俩便抬着滑竿,进去了程家大院,直奔后宅而去。”二郎面露悲痛之色道:“便看到了瘦成一把骨头的八娘,我当时就懵了。好像苏伯伯与程家的人发生争吵,我当时就一个念头,要带八娘走。便趁他们不注意,背上她就跑,一气跑出程家,跑到码头,正见有邱老大的船,我就跳上去,让他快开。船快开的时候,苏伯伯也跳上来,就把程家人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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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榜第一了,写之前想都不敢想,感恩的睡了。第三更,求推荐票,不要醒来被爆……
第七十章 男儿不该做备胎
    (追兵迫近,亲们,推荐票何在?)
    -
    阴雨绵绵,炉火红红。
    “当初你要听我的,把八娘抢过来,”对二郎倏然迸发出的男子气概,陈恪却嗤之以鼻:“又何必现在逞英雄?”
    “说得轻巧,当年我如何下手?”二郎郁闷道:“那时怎么看都像在破坏她的幸福。”
    “有后遗症怕什么?慢慢处理就是!这话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全都被你当成耳旁风,现在好了吧!”陈恪怒其不争道。
    “唉……”其实陈恪说得没道理,以那时的情形看,二郎确实没有插足的道理。怕也只有他这个冲动起来,就不管不顾的家伙,才会干出那种横刀夺亲的事。但现在说起来,二郎自然要后悔当年的理智了。
    “算了,世上没有后悔药,还得往前看。”陈恪毕竟还是心疼自己的哥哥,拍拍他的肩膀道:“怎么会闹成这样?”
    “谁能知道?”二郎缓缓摇头道:“苏伯伯亦不明所以,他说过年时见八娘,还好端端的,不知道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
    “这问题,只有八娘自己能回答。”药煎好了,陈恪小心的撇去药渣,将黑亮的药汤倒入白净瓷瓶中。然后盖上盖,用下巴瞥瞥二郎道:“送去吧。”
    “我……”二郎踯躅起来,早先那一嗓子‘八娘’,苏家人肯定听到了,他哪还好意思再露面。
    “废话!”陈恪脸一板道:“你把人抢回来,就不管了!”
    “怎么会呢?”二郎头摇的像拨浪鼓,脸变成块红布道:“我,我自是要管她到底的。”
    “到底?”陈恪脸上浮现出一丝诡笑,一把揽住二郎的脖子,把他扯到近前:“到底有多底?”
    “这个……”二郎使劲挣扎起来,一脸大便不畅道:“只要她需要,自然是永远了。”
    “你看你看又来了!”陈恪登时火大,恨不得把二郎脑袋塞到炉子里:“你个苦情男!活该一辈子当备胎!”说着脸皱成一团菊花道:“什么叫‘只要她需要’?你还盼着再去程家抢一次人?就不能男人点,说句——‘我要把她留下来’!”
    “我自然一百个愿意!”二郎道:“可是他们家现在这种情况,我出现合适么?”
    “真是人头猪脑,”陈恪无奈道:“背也背了,喊也喊了,人家就是傻子也明了了,你还有啥放不开的?”
    “这话怎么这么难听……”二郎苦笑道:“还有什么叫备胎?”
    “你就是备胎,但现在人家前胎撒气了,正是备胎上位的好机会!”陈恪比二郎还激动道:“放心大胆的乘虚而入吧,展现出你的温柔体贴,让他们换上你这个备胎吧!”
    “嗯,”二郎被忽悠的也热血了,紧紧攥拳道:“我不要当备胎!我要把她留下来!”
    “对对对,就是这个劲儿!”陈恪终于开心起来:“大胆往前走,不要往两边看,你只一心抱得美人归,擦屁股的事情交给我!”
    “好好的话,非要说得这么难听。”二郎端起瓷瓶,朝陈恪重重点头道:“三郎,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再错过了!”
    “嗯,这才像话!”陈恪欣慰道。二郎转身便走,快到门口时,却听陈恪道:“等等。”
    二郎回头看着弟弟:“什么事?”
    “我问你,在乎八娘嫁过人么?”陈恪目光怪异的望着他,虽然宋代离婚再醮十分普遍,但二郎这样各方面都堪称优秀的精品一手货,总是会希望初次结婚的另一半,也同他一样。
    “当然不在乎,”二郎想都不想,便坚定道:“谁让我在她的生命中迟到了呢……”
    “这一句真让人高山仰止,以后难免要借鉴一下!”陈恪怪笑起来道:“不过你也不吃亏,等你抱得美人归的时候,会有意外的奖励!”
    “我盼着了。”陈恪急着去送药,只以为陈恪是说,要送自己什么结婚礼物,也没在意,便匆匆出去了。
    ~~~~~~~~~~~~~~~~~~~~~~~~~~~~~~~~~~~~~~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陈家院中静悄悄的。清明小长假,并不是后世才有,宋代的官府和学校,都会在清明节放假三天。
    假期,自然要睡懒觉的。陈恪也是倦极了,昨晚煎了药,洗了个澡,连饭都没吃,倒头便睡得昏天黑地,中间似乎有什么人来过,他都一点没反应。
    不知何时,他被隐约的怒喝声吵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披衣穿鞋便出去。
    循声来到月亮门,见宋端平和和几个兄弟都在,几人躲在影壁后,不敢露头,只是竖耳听院子里的动静。
    见陈恪过来,众人一起比划噤声的动作,然后让出个地方,让他一起听墙根。
    “谁和谁?”陈恪小声问道。
    “苏伯伯和程之才……”宋端平轻声道。
    “岳父,您是让我把八娘接回去吧。”听到这个声音,陈恪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那个花样的俊男。他们只做了一年的同学,程之才对王老夫子提倡古文、不教时文十分不满,勉强待满三百天,便以要结婚为由,离开了学校。
    “你休想!”苏洵那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程之才!你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他越说越气愤:“我好好的闺女交给你,你把她折磨得奄奄一息。我,我怎么就瞎了眼,找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女婿!我打死你个畜生!”
    “岳父你冷静!哎呦妈呀,痛死我了……”便听到程之才惶急的叫声:“愣着干什么,快把他拉住!”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院子里,似乎已经追打开了。满是苏洵的怒吼、程之才的惨叫声、乒乒乓乓的破碎声,还有几个陌生的声音:“住手,别打我家少爷!”“老东西说你呢,再不住手,看打!”
    “你们住手!”苏轼兄弟愤怒的声音也响起。
    陈恪几个不能再藏着了,一起冲进院中。只见天井里,满地破碎的花盆,苏洵状若疯虎,被几个家丁模样的按在地上。苏家兄弟则使劲扯那几个家丁,想让他们放开老爹。
    还站着的只有程之才,他头上的冠歪了,发乱了,月白色绣暗花的儒衫也被弄脏了,正形状狼狈的用一块紫色的手帕,按住腮上的伤口,目光阴沉不知在想什么。
    “程之才,你还是不是人!”陈恪几个跑出来,小妹怒气冲冲的从屋里出来,玉面发白,目光冰冷,陈恪还从没见她那样生气:“就算没有夫妻之恩,你和我姐姐也是表兄妹。现在我姐姐就剩一口气了,你到门上不仅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还要这就把她接回去。你却看不出,她回去就是个死?还是你存心就想把她害死?!”
    “姑姑……”程之才被小妹堵得无话可说,脸色更加阴沉了,转而对程夫人道:“我是为你们好,他们不晓事,姑姑你也不晓得?”
    “之才,你先回去吧……”方才程夫人一直在屋里,事情闹大了才不得不露面。她声音低沉道:“我懂你的意思。但八娘病得太重。你回去对你母亲好好说说,让八娘再在娘家住一段时间,身体一好些就回去。”
    “姑姑,回去也可调养身体。我与八娘从小感情最好,自会保证她一路上不受到颠簸。”程之才有些焦躁道:“我娘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还是赶紧回去,以免不可收拾。”
    “什么不可收拾?”这时,压住苏洵的那几个家丁,已经被五郎一手一个,丢到花池子里去了。苏老泉从地上弹起来,怒不可遏道:“你程家是豪门大户不错,但要仗势欺人却是找错了对象!”说着重重一扯自己的头巾,登时披头散发下来,语带决绝道:“你回去告诉你那‘江卿’的娘,就算不能和离,八娘也永远住在苏家了!”
    语罢。他把头巾扔到地上,决绝道:“从此苏程两家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程之才看看地上的头巾,这是割袍断义的意思。他轻叹一声道:“家母那边,我会尽量说和,但姑父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滚!”苏洵抬起手来,重重指着门口。
    目光扫过院中人,程之才又叹口气,转身离去。他的那些家丁也赶紧爬起来跟上。
    院子里,程夫人的面色,变得惨白惨白,摇摇欲坠。小妹赶紧扶住道:“娘,你没事儿吧……”
    “没事。”程夫人摇摇头,强笑道。
    谁都知道,方才苏洵的那番话说得太重,完全忽略了她的感受——她,可是程家的女儿啊!
    “唉……”苏洵长长叹一声,背着手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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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擅闯民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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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恪的书房中,坐满了一众男丁。
    事到如今,苏轼和苏辙,只好把苏程两家过往的恩怨讲出来。
    在度过最初的蜜月期后,这桩‘江卿’与平民的联姻,便显出其先天的缺陷来。程家人随时随地的优越感,使两家无法像寻常姻亲那样交往,但总算还能维持基本的礼节。
    然而随着苏洵一次次落第,程家连表面文章也没耐心去做了。饱受打击的苏洵,敏感而自尊,哪怕是家境每况愈下,他也坚决反对程氏向娘家求援,两家关系跌到了冰点。
    一年半前,八娘与程之才完婚。两家亲上加亲后,关系有所回暖。然而好景不长,大半年后,八娘还没有身孕,程家就开始不高兴了。再过半年,宋氏见她的肚子还是没动静,便做主给程之才纳了两个妾。这让苏洵很不满意,但传宗接代是人家的大事,程之才又是嫡长孙,实在说不出什么。
    随后一年里,与八娘见面极少,每次见她强颜欢笑,身子益发清减,有时与弟妹诗词唱和,亦多是凄冷调子,家人自然十分担心。清明节,苏洵借着回乡祭祖的机会,突然造访程家,竟看到女儿成了现在这番模样……至于她在程家遇到了什么,八娘缄口不说,但想必是各种非人虐待无疑。
    “两家都这样了。”陈恪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娘怎么还说,等八娘好了再送回去,难道让程家再折磨一遭?”
    “这……”苏家兄弟面现尴尬之色,苏辙愤愤道:“三哥有所不知,程家那样的江卿大族,嫁进去的女人,只有被他们赶出家门的份儿,从没有能主动离开的!”
    “好霸气的江卿世家!”陈恪冷笑道:“八娘这不就主动走了,又待如何?!”
    “唉……”苏辙郁闷的叹口气道:“多少年的惯例,官府不接江卿家的离婚呈诉……”
    “这么霸道?”众人惊得合不拢嘴:“为什么?”
    在这个年代,夫妻离婚有四种情况,一是女子犯‘七出’,男子可一纸休书,解除婚姻关系;二是‘义绝’,在夫妻一方或双方犯法后,官府会强制判定离婚;三是‘和离’,就是双方协议,自愿离婚;第四是‘呈诉’,就是双方打离婚官司。
    很显然,如果男方不配合,女方想要解除婚姻,就只能走诉讼一途。但官府不接江卿家的离婚呈送,这是唐及五代遗风,当时世家大族高高在上,士族之间都是采取和离,至于和庶民间的通婚,不仅极少,而且绝对强势。就像苏辙说的,只有被他们赶出门的份儿,没有能主动离开的。
    所以苏洵才会发狠说,就算不能和离,八娘也绝对不回去!
    “还有更麻烦的。”苏辙不无忧虑道:“今天程之才说,全眉山人都看见,我姐姐被个男人背出程家,一直跑到码头。程家必然觉得颜面扫地,一定会找回来的。”
    “他们想怎样?”陈恪眉毛一挑,冷声道:“把她再抢回?”
    “不无可能……”苏轼抬起头道。
    “做梦去吧!”陈恪大笑一声。
    ~~~~~~~~~~~~~~~~~~~~~~~~~~~
    过午时分,陈恪吃过饭,让张婶找了几丈白布,铺开了在桌上,似乎准备写点什么。
    还没找到趁手的笔,就听门响了。
    “进来。”他把布一卷,随手丢到床上。
    “三哥……”门开了,是含着泪水、轻咬下唇的小妹。她穿一身素白的衣裙,像雨后的小白花一样惹人怜惜。
    “这是怎么了?”陈恪用袖子给她擦擦泪,温声道。
    “三哥,我们得搬走了,我爹说,不能给你家惹麻烦。”小妹紧紧抓着他的手道。
    “搬哪去?”陈恪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冷面冷声道:“回眉山?程家正等着呢,纯属自投罗网!”
    “这是我们和程家的事。”小妹紧咬着下唇,滚着泪珠子摇头道:“万不能让三哥牵扯进来……”
    “闭嘴!”陈恪一把揽住她的纤腰,极具压迫感的居高临下,不容置辩道:“该怎么办是男人的事情!这种时候,妇孺的任务是保持安静!”
    “可是……”小妹轻声道。
    “嗯……”陈恪板着脸,用鼻音。
    “真霸道……”小妹小声嘟囔一句,螓首却紧紧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再也不说一句话。
    ~~~~~~~~~~~~~~~~~~~~~~~~~~~
    在二郎和陈恪坚决挽留之下,加之八娘还病重着,苏洵没法再坚持,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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