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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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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之后,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兰陵王,就会在他阿史那木离的手里永远消失。。等到那个时候,看那些人还小不小看他。。
    不错,他是用了卑鄙的手段,那又怎么样。只要达成目的,再卑鄙的手段他也不介意…
    他和他的哥哥,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小铁在一阵晕旋中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看到木离,她顿时来了精神,破口就是一顿大骂。因为极度的愤怒,所以将之前贼窝里学的骂词也全都用上了!
    听着那些精彩纷呈的骂词,他虽然有些惊讶,却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女人真的是未来的兰陵王妃吗?不过这种爽朗的性子他倒也不讨厌,之前也和她交过手,她的武艺也不弱。或者说,在某一方面来说,他对她还有那么一点点欣赏。
    这样的女子,可比那些矫揉造作的女人有趣的多。
    所以,虽然是拿她当诱饵,不到万不得以,他也不想杀了她。
    只不过,这些骂人的话听起来确实让人心烦,于是,他弯下了身子,又伸手一掌将她打晕了。
    凝视着那张再度昏迷的脸,他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略带狰狞的笑意。
    兰陵王…………明天就是你的死期。
    草原上新的一天又来临了。今日的天气一改往日的晴朗明媚,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空气中悬浮的水气使人感到烦闷,好在偶尔有凉风吹过,缓解闷闷的气氛。
    一大清早,长恭就将一大堆之前的文书交给恒伽查看,说是有急用。一直到快到晌午的时候,他才把全部的文书看完。放下了笔,他揉了揉眉角,抬眼望向了窗外,天空中的乌云越来越密集,看样子可能就要下一场雨了。
    窗外忽然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石头,这两天怎么没看到王妃?平时有她在挺热闹的,这她不在这里,好像冷清了许多。”
    那个被叫作石头的人支吾了一下,“我也不清楚。”
    “你怎么不知道?那天你不是跟着王妃去对付那灰狼的吗?”
    “哦,哦……王妃帮王爷去办点事了。”
    “奇怪,今天也一直都没看到王爷……”
    恒伽心里一紧,这两天因为前所未有的混乱心情,所以一直没有留意到,确实是两天没有看到小铁了。想到刚才的对话,再想起早上长恭的举动,他忽然感到冷汗从脊背上泌出,不快的湿粘感令人窒息……也来不及再多想,对着窗外的人就是一声低喝,“石头,你给我进来!”
    此时的突厥可汗金帐内。
    “木离,这几天你又去掠夺财物了?”阿景不悦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堂弟,“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这些天稍微收敛些,尤其是宇文邕还在这里的时候!”
    “是啊,殿下,现在就不要做这些无聊的事了。”林小仙也在一旁接口道,“你也该多将心思放在我们和周国联盟攻齐的事情上。”
    木离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话。
    “不服气就说出来!我说的不对吗?更何况,你也根本不是兰陵王的对手!”阿景瞪了他一眼,“你好像从来没有嬴过他吧!”
    木离低着头,紧紧地皱着眉.看上去像是忍耐着什么,沉沉地开了口,“我这么做,是有目的的。很快你们就会明白,兰陵王他不是我的对手。”
    阿景的眉宇间挑起了惊讶的神色,接着又毫无顾忌的大笑起来,“木离,你就是这点不够男人,不如别人的地方就要大大方方承认,说这种话你不觉得幼稚点了吗?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包括那个宇文邕,单打独斗都不是他的对手!”
    木离沉默了一会,忽然恻恻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和他单打独斗?我可以用这里取胜。”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什么?”这下倒轮到阿景愣了愣。
    他的嘴角弯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可汗,本来我想等事成之后再说,不过,你们既然这么小看我,那我就提前告诉不你们吧。”
    也是在这个时候,宇文邕正好陪同着皇后前来可汗帐内探视,就在到了帐门口的时候,恰好听到了木离说的这句话。之前好像隐隐听到了兰陵王的名字,他的心里仿佛被什么扯了一下,脚下却是再也不能挪动。
    林小仙微微一笑,“哦?那倒是要听听看,殿下怎么靠这里取胜。”说着,他也指了指同样的部位。
    这个明显带着调侃的动作激怒了木离,他腾的站起身来,“你们就看着吧,兰陵王今天晌午会去月牙湖赴约,在那里我已经设下了圈套,为他准备了一份大礼,保证他有去无回!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他说的每一个字象巨雷轰轰轰地撞击着耳膜,宇文邕只觉得心头象是突然被千万根冰针狠狠扎了进去一样,带着寒意的恐惧和痛楚瞬间便漫布全身……平素的沉静和理智在这一刻如同打破的瓷碗裂成片片,第一个念头居然就是立刻赶去月牙湖……
    “想不到木离哥哥倒也厉害,竟然能把兰陵王引入圈套。”身边的皇后轻轻笑了笑,并没有留意到宇文邕异常的神色,“陛下,若是真能除去了兰陵王的话,对您来说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他的脚下一滞,心里忽然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叫嚣着,她已经是你的敌人了,她是兰陵王,是周国最大的敌人……不如就让她这么消失……消失……
    皇后这才发现他的脸白得象冰一样散发寒意,不由担心的问道,“陛下,您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蓦的转过身,径直走向了离他最近的一匹马,干脆利落的翻身跃上,犹如一阵风般策马扬尘而去。
    望着那背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皇后微微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这些年来,她了解他是一个太过沉著冷静的男人,他的喜怒哀乐彷佛是因为需要而有,并非真实。
    可是,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忘了掩藏自己的心思。
    “设下圈套?笑话,兰陵王会这么容易上当?”金帐内,林小仙的脸上明显写着不信两个字。
    木离胸有成竹的哼了一声,“你说如果我用他的王妃作诱饵,那他会不会上当?”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面前的两人同时变了脸色。林小仙更是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揪住了他的衣襟,狠狠道,“你把她怎么了!”
    他惊愕地看着小仙,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会为了敌人的王妃这么激动。
    “马上去月牙湖!”阿景神色紧张的站了起来,眼中流露着难以掩饰的焦灼,快步走出了帐篷。林小仙愤怒的推开了木离,也急匆匆地跟了出去。
    宇文邕挥着鞭子,恨不能立时插上了翅膀飞向那月牙湖,他的体温在升高,他的血流失去了方向,他的身体失落在阳光之中,他是如此急切地想要留住她……留住他一生中唯一的梦想……他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好像浮在云端上一样。断断续续传来阵阵刻骨剜心的疼痛,像闪电一样直直贯穿了心脏;他甚至能看见了红色的液体汇成了涓涓细流,淙淙铮铮,蜿蜒旖旎……
    有一种感情,不是一句再见就可以了结的,
    有一种感情,不是一次决断就可以毁灭的。
    即使是敌人………也不可以。
    高长恭,你这样一个女人,你这样一个女人,不会死,不能死,不许死。
    ……………
    长恭独自一个人赶到了月牙湖边时,看到不远处搭起了一顶白色的小帐篷。帐篷前还站着几名突厥兵。看到她出现的时候,他们似乎感到有些畏惧,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她下了马,径直走了过去,在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沉声道,“本王的王妃呢?”她没有再走过去,是因为她没有看到灰狼。明知道他要对付的人是自己,她自然要加倍小心谨慎。
    “阿史那殿下很快就到,请兰陵王稍稍等候一下。”其中一名比较大胆的突厥兵开了口。
    长恭瞥了一眼帐篷,淡淡说了一个字,“好。”一瞥之间,她看到了从帐篷的帘子里露出来的半只靴子,不由心里一惊,那不是小铁所穿的靴子吗?就在她想看得更仔细一点时,那只靴子又唰的缩了回去。
    难道小铁就在这帐篷里?
    她刚往前迈了两步,几个突厥兵就一脸紧张地拦在了帐前,那名大胆的突厥兵赶紧道,“请兰陵王稍等,殿下很快就到。”
    她微微皱了皱眉,如果没有猜错,这其中也许有诈。可是即使如此,她也不能就此离去,万一帐内的真是小铁呢?她不能用小铁冒这个险,她宁可用自己来冒这个险。
    再说,就这几个突厥兵,也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就在她心思转动的时候,几个突厥兵忽然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唰的拔出了剑向她刺来,她一个侧身,灵巧的避过了他们的进攻,长剑出鞘,转眼之间就动穿了两人的喉咙。
    “想用这招来杀我吗?真是愚蠢!”她冷笑一声,眼中杀气迸现,手起剑落,血色四溅,眨眼之间,所有的突厥兵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顺手将长剑在突厥兵的衣服上擦了擦,心里却是有些纳闷,虽然这些暗杀者的武功还不赖,可对付她却是完全不行,灰狼什么时候这么轻敌了?
    不过,她现在也没有时间多想,第一个念头就去帐篷内看看那人是不是小铁。
    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掀起了布帘,就在看清里面状况的一瞬间,她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刚才困惑的原因。
    帐篷里的女人果然不是小铁,不过比这更糟糕的是,这个女人的身边有个大箱子,从箱子里漏出的一条引信正在燃烧着……
    是……………火药!果然还是中计了……她心里倒是出乎意外的冷静,就在她要急速后退时,那个女人忽然猛的扑了上来,伸出手死死抱住了她的双腿,露出了要和她同归于尽的狰狞表情……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居然听到了一阵马蹄声,然后难以置信的看到了一道银光闪过,那女人的双手竟然被活生生的砍了下来!下一秒,她整个身体都被捞了起来,落在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接着又被那人带着策马狂奔了几步,扑通一声被扔进了湖里,然后又是一声扑通声,那人也跳入了湖中……
    就在她的脑袋被那人使劲摁入水中的一刹那,她似乎听到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炸裂声……即使在水底下,耳膜还是被震的嗡嗡直响……
    失去力量和平衡的身体随水漂摆着,意识也不断起伏……恍惚中,一只手突然扶住她的颈部,然后抓住脑后的头发用力向下一扯,她不由自主仰起头,双唇立刻被一片如丝绸般温润的气息包围,微张的唇间流过救命的空气,仿佛燃烧着火焰的咽喉顿时沁入一缕清凉,涣散的意识也得以迅速集中……恢复。
    在朦胧的视线中,她看清了那双琥珀色的双眼,那样近的距离,那样亲密的接触……虽然潜意识里想要推开他,可在水下却使不出什么力气……
    幽静的月牙湖边,此刻燃烧得如同热情的花,开得绚烂。
    在这狂烈的绽放中,他借着轻烟印下了这一吻。
    悠长,缠绵,随着轻烟飞散,填满世界。
    在被他捞上了岸上时,她还没喘过气来,却又被他一把拥进怀里,收紧的手臂坚定有力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拥着生命里失而复得的最珍贵的宝物。
    “长恭,我要的天下,是有你的天下。”
    话语如呢喃般飘落,世间的喧嚣刹那间远离。
    “长恭!”一声带着颤抖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的心里也随着一颤,抬眼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恒伽一脸惊惶的跳下了马来,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脸上浮现的却是被安心渲染过的狂喜,但很快,这狂喜又被某种异样的神情所代替。
    “长恭,快些过来。那个人是我齐国的敌人,也是你的敌人。”他盯着紧紧抱着长恭的那个男人,突然觉得脸颊一阵僵硬,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表情,如同控制不住心头的愤怒一样。
    敌人……听到这两个字,长恭混沌的脑袋好像被一把利剑劈开,几句似曾相识却又令人心寒的话涌了进来。
    “不过,陛下,到时若是我们助你攻下了齐国……你……”
    “若是攻下了齐国,那里的财宝美人,尽皆归大哥所有。我绝不会亏待了我的盟友。”
    “好,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些皇族?“
    “自然是……一个也不留。”
    她的心骤然抽紧了,刚刚在心底漾起的一丝微妙情绪也随之荡然无存了,她怎么忘了?他是齐国的敌人,是想将齐国摧毁的敌人,是想夺取她的国家,她的故土的敌人……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毫无防备的他,如果,如果……
    她腾出了手,慢慢摸到了自己的腰间,那把斛律光叔叔所送的匕首还在。她咬了咬嘴唇,想起了那个云淡天高的黄昏,想起了斛律叔叔指着远方的草原对她说的一番话,字字句句,她一直都铭记在心。
    有些事情是不论成败都要去坚持的。有些东西是要不论生死都要去守护的。
    有些宿命,是不论对错都无法更改的。
    那么,就让她一个人下地狱吧……
    在触摸到匕首的时候,她忽然望了恒伽一眼。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多年的默契使得恒伽立刻明白了她此时的想法。
    她又侧过头去,凝视着宇文邕,诚心诚意地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弥罗,你又救了我一次。”宇文邕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冉冉升起,缭乱翻腾的回忆里从未有过的温软绵长,以至于他没有听清她接下来说的话,“但是我说过了,再次相见的时候,我绝不会手下留情。对不起。”
    他只觉得胸口一痛,一把匕首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血,透明而嫣红地,一丝一缕,从他的伤口涌出,不间断地美丽的下坠,滴滴答答,象溶化的玛瑙冷凝在草地上。
    她看着那双眼眸中漫起了震惊、无奈、悲哀,愤怒的复杂表情,随后又慢慢地倒了下去。
    突然就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也是在这月牙湖边,清俊的少年在月光下仰起一张意气风发的脸,隔着花瓣吻上了她的唇。
    云淡淡的从高空上流过,象往夕故事的影子.
    一切,从这里开始,从这里结束。
疑惑
           邺城的昭阳宫内,万籁无声。
    微风吹过长廊的声音,花雨落在池水上点起涟漪的声音,冷绿的树枝上花瓣簌簌落下的声音,如同是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容颜憔悴却又不失俊美的男子一动也不动地静坐着,连呼吸的起伏也微不可见,象是一尊没有生命的冰雕,在这里已经存在了千万年。
    随侍的王戈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了几分无奈。这几年来,太上皇不顾病体终日酗酒,已经清减了许多,最近由于气疾频发,更是憔悴的不成样子。平日里,如果是清醒的状态,太上皇就会这样一直静静坐着,仿佛进入了一个任何人都不能打扰的世界。
    这种令人窒息的寂静,直到和士开到来时才被打破。
    “陛下,臣已经去查探过了,原来这件事是真的,兰陵王他确实是刺杀了宇文邕!”和士开一进来就匆匆说道。
    高湛那冰一般寒冷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那长恭……”
    “只可惜还是被那宇文邕捡回了一条命,不过陛下也请放心,兰陵王毫发未伤。”和士开敏捷的捕捉到了高湛眼中的一抹心痛和担忧,连忙又添了一句。
    高湛点了点头,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个少年坚定而温柔的话语,“九叔叔,我一定会为你守住这个江山。”他微微怔了怔,胸中的酸涩差一点就冲破了喉头。
    “陛下,您看,兰陵王不顾自己生死为您守护江山,可见他的心里多半是已经原谅您了,不如就趁着新年的元日朝会,让他回邺城一趟?”和士开趁机又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
    高湛的身子微微一震,却没有说话。
    “四年了,陛下,您没有一天不思念着他,您过的这么辛苦,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她一个机会?陛下,说不定他也在等着这一天……”
    高湛正要说什么,忽然捂住了胸口,面色绯红的剧烈咳嗽起来,和士开连忙喊了人,只见守在门外的两位宫女走进来,驾轻就熟地帮着高湛顺气,揉了好一阵子他才慢慢好转。这些年来,他的气疾越来越厉害,尤其是到了深更半夜,他只能被迫端坐,根本不能平卧,痛苦不堪。由于这个疾病,他已经度过了个许多个不眠之夜了。
    “稍后再说吧。”他看了一眼丝帕上的点点血迹,淡淡说了一句。
    “对了,陛下,还有一件事。您之前关在冷宫里的那位河南王的母亲,昨天夜里因病去世了。”
    高湛的目中微光一闪,冷冷说了一句,“朕要她生不如死,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死了,实在是便宜她了。”
    “陛下,不如让臣和您说些有趣的事吧。”和士开用一个笑容掩饰住了眼底的波澜,“今天臣上朝的时候,听到同僚说南安王高思好的妾室前不久有喜了。”
    高湛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哦,好像之前听他膝下并无子息。”
    和士开笑得更是愉快,“当时就连大夫都说是真的,谁知道没过几天就被拆穿了,原来是他的妾室为了博他欢心假装怀孕,然后准备到时去外面弄个男孩来。本来是没什么问题,哪知道他那妾室一不小心将肚子里的垫子给掉了下来……”他顿了顿,又道,“这妾室从大夫那里弄了奇怪的药,听说只要服了这种药,就会出现有喜的症状,不过二十几天后就会消失……”
    高湛微微一惊,只觉得记忆深处仿佛有什么被触动了……这样的情形似乎………似曾相识。好不容易才将自己从失神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他哑声问道,“你说的那是什么药?”
    “这个臣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那大夫好像和斛律家有些来往。”和士开有些惊讶于高湛的奇怪反应。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看到高湛眼神复杂地转过头看着他,眼眸中有他陌生的神色在流窜,他的背脊顿时爬起阵阵寒意,眼前这个他所熟悉的帝王,此时此刻陌生的却令他有些恐惧。
    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太上皇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
    “和士开,你马上去找到那个大夫,把他带到这里来。”
    和士开的心头更是疑惑,一时还不明白高湛为什么忽然对这个大夫有兴趣。除了和长恭有关的事,太上皇一般都不会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和…………长恭有关?他的脑中灵光一现,难道这件事也和长恭有关?
    “陛下,臣这就去。“和士开往门外走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月光下的高湛,像一座银冷的雕像,弥漫着无尽的忧伤。完美的像一个支离破碎的梦境。
    那个瞬间他的心有种微微扯痛的感觉。
    就在走到昭阳殿外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从身后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喊着他的名字,”和大人,和大人请留步……”
    他诧异的停下了脚步,回过了头去,“王内侍,陛下还有什么要转告吗?”
    王戈摇了摇头,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低声道,“和大人,您把兰陵王叫回来吧,太上皇心里一定是想让兰陵王回来的……”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王戈,淡淡道,“王内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和大人,我知道。我虽然是个下人,可并不傻。太上皇的心思,我也是看得清清楚楚。也许太上皇是怕兰陵王不肯回来,也许是怕兰陵王还没有原谅他,所以刚才才没有采纳和大人的提议,可是,可是……”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和大人,就算丢了小命我也要说,你我都清楚……太上皇他……他恐怕时日……”
    “王内侍!”和士开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今天你的胡言乱语,我就当作没有听到。”
    “可是……”
    “要是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别怪我不客气。”和士开的脸在月色下却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不过,我会瞒着太上皇试着看看能不能让兰陵王回来一趟。”
    夜阑天静的时候,王戈端了一杯参茶进了昭阳殿,看见太上皇兀自对着一个小老虎香袋说着话,低沉伤感的声音在静谧的昭阳殿缓缓地扩散开,如同香炉里丝丝弥漫的烟香。
    王戈在心里长长地叹息,端着茶,复又退回了一片黑暗。
    那一夜,盈挂于空的月仿佛失却了以往的光彩,只余留下一抹淡然高冷的气息。
    …………
    草原的夏天在不知不觉中又到来了。
    阳光顺着叶间流泻下来,草地上投落了斑驳的光影,散发着阳光的味道。风拂过叶尖,沙沙地响,拂过树荫下白衣少年的长发,卷起脱落的树叶,飞得很远。
    长恭靠在树干上闭着双眼,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鲜血和烟尘的晌午。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刺的部位不够准确,宇文邕还是捡了一条命。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失望,却是…………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释然。
    如果不是他,她恐怕已经……可是,她不但没有感激他,反而……
    在那一刻,她从未这样讨厌过自己。
    忽然之间,有根毛茸茸的东西在她的面颊上蹭来蹭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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