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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海飘香-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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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瞧了两眼,皱眉苦笑道“原来是他我早该想到的,世上除了他外还有谁能抚出这样的琴韵……他月下扶琴,倒也风雅,却不知害苦了我。”
他潜至舟旁,才冒出个头来,道“大师心中,难道有什么过不去的事么?”
铮铮一声,琴音骤顿,那僧人虽也吃了一惊,但神态却仍然不失安详,寒目瞧了一眼,展颜笑道:“楚兄每次见到贫僧时,难道都要湿琳琳的么”这少年僧人正是名满天下的“妙僧”无花,他那日泛舟海上,正也是被楚留香自水中钻出吓了一跳。
张啸林跃上孤舟,瞪眼道:“谁是楚留香?”
无花微笑道:“普天之下,除了楚兄,还有谁能在贫僧不知不觉中来到贫僧身旁,普天之下,除了楚兄外,还有谁能妙解音律,揣人心意。”
张啸林哈哈大笑道:“普天之下,除了楚留香外,还有谁会自水中钻出来吓你一跳……无花呀无花,你名虽无花,胸中却有灵花无数。”
笑声中他竟然抹了伪装的面具,抛人湖中,于是星光之下,便又现出楚留香那张令少女失眠的脸。
无花道“如此精巧的面具,楚兄何苦抛入湖中?”
楚留香大笑道:“这面具已被叁个人识破还能要得么?”
无花微笑道“楚兄易容之术妙绝天下,就算贫僧亦非自己瞧破的,却不知是什么人竟能有如此锐利的目光。”
楚留香笑道:“无论他们是如何瞧破的,反正我总是已被他们瞧破了,一个人改扮的容貌若是被叁个人瞧破,他就算长得再丑,也还是恢复原来模样的好。”
无花道:“却不知那两位是何许人物?”
楚留香道:“头一个就是那'杀人不流血,剑下一点红'。”
无花微微皱了皱眉,突然将面前那具七弦琴,沉入水中。
楚留香奇道:“此琴总比我那面具珍贵得多,你又为何将之抛入湖中?”
无花道:“你在这里提起那人的名字,此琴已沾了血腥气,再也发不出空灵之音了。”将双手在湖水中洗了洗,取出块洁白如雪的丝巾,擦干了水珠。
楚留香道:“你以为这湖水就乾净么?说不定里面有……”无花赶紧打断了他的话,道,“人能脏水,水不脏人,奔流来去,其实无尘。”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你难怪要做和尚,像你这样的人,若是不出家。在凡俗尘世中只怕边一天都活不下去。”
无花淡淡笑了笑,道:“那第二位呢?”
楚留香苦笑道:“这第二人虽已认出了我,我却未认出他,我只知他轻功不凡,暗器毒辣,而旦还学会了忍术。”
无花微微动容道:“忍术”楚留香道“你素来渊博,可知道'忍术会流人中土么?”
无花寻思半晌,缓缓道:“忍术一流,传自伊贺,纵在东瀛本岛上,也可算是一种极神秘的武功,但以贫僧看来,你的神通不但与忍术异曲同工,而且犹有过之。
楚留香道:“你如此棒我,可是要我下次着棋时,故意输你几盘?”
无花正色道:“东源的武功,本是唐时由我邦传人的,只不过他们稍加变化而已,东瀛武林最著盛名的柳生流、一刀流等宗派大多讲究以静制动,后发制人,那岂非正与我邦内家心法相似,至于他们剑法之辛辣、简洁,也正与我邦唐时历盛行的刀法同出一源,大同小异。”
楚留香笑道:“你果然渊博,但那忍术……。”
无花道:“忍术这两宇,听来虽玄妙,其实也不过是轻功、暗器、迷药、以及易容术的混合而已,只是他们天性最善模仿,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殉道精神,学会了我邦之物,不但能据为已有,而且竞还能将之渲染得迹近神话。”
楚留香道:“我只问你,经过他们渲染变化之后,而成为'忍术'的那种武功,是否已流人中土么?有没有人已学会”无花沉吟道:“据说二十年前,曾经有一位'伊贸'的忍者渡海而来,而且还在闽南一带居住了叁年,中土武林中若有人能通忍术,想必就是那叁年中从他那里学会的,而且想必定然是闽南武林中的人物。”
楚留香皱眉道:“闽南?”。难道是陈、林两大武林世家的人?“
无花皱眉笑道:“如此良夜,你我却只是谈些俗事,也不怕辜负了清风明月?”
楚留香道:“我本是个俗人,尤其是此刻,除了这些俗事外,别的事我全无兴趣。
他突然站起身子,大笑道:“你若要谈禅、下棋,我事完之后自会寻你而且保证身上一定是干净的。”
笑声中,一跃而入,全未溅起丝毫水花。
无花笑道:“谈禅下棋之约,千万莫要忘了。”
楚留香的头在水面上露了露,高声笑道:“谁若会忘记无花之约,那人必定是个白痴。”
无花目送他游鱼般的滑去,微微笑道“能与此人相识,无论为友为敌,都可算是件乐事。”
楚留香游回岸上抱起一点红,寻了株高树,将他稳稳的架在树桠间,然后掠下地,挥手笑道:“咱们就此别过吧,再过半个时辰,你就会醒来,我知道你绝不愿意被我瞧见你醒来时的狼狈样子。”
他扬长入城,一路上反复的思索,只觉此事直到目前为止,还是一团乱麻,模不出什么头绪。
他决定暂不去再想,让头脑也好休息些时。
人的头脑,是件好奇怪的东西,你久不用它,它会生锈,但若用得太多它也会变得麻木的。
入城后晨光已露,街上已有了稀落的行人。
楚留香衣服也于了,叁转二弯,竟又转到那快意堂,宋刚尸身已不见沈珊姑与天屋帮弟子也都走了。
几条黑衣大汉,正在收拾打扫,瞧见楚留香,纷纷喝道:“此刻赌室还开,你晚上再来吧,急什么?”
楚留香笑道:“我是找冷秋魂的。”
大汉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直呼冷公子爷的名宇。”
楚留香道:“我倒也不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冷秋魂的兄弟。”
几条大汉望了一眼,放下扫把水桶,匆匆奔入。
过了半晌,冷秒魂便施施然走了出来,面上虽然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双目却仍灼灼有神,上下瞧了楚留香几眼,冷冷道:“阁下是谁?冷某倒记不得有阁下这样的兄弟。”
楚留香故意四下望了一眼,压低语声,道:“在下便是张啸林,为了避入耳目,故意扮成这副模样的。”
冷秋魂怔了怔,突然拉起他的手,大笑道:“原来最赵二哥,兄弟当真该死,竟忘了二哥的容貌了。”
楚留香暗暗好笑,被他拉入间精致的卧室,绣被里露出了一截女子蓬乱的发髻,一根碧玉钗已坠在枕上,冷秋魂竟霍地掀开被子,冷冷道:“事已完了,你还不走?”
那女子娇啼穿起衣服,踉跄奔了出去。
冷秋魂这才坐下来,瞧楚留香,道:“不想兄台的易容术,倒也精妙的很。”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冷兄可瞧得出么?”
冷秋魂道:“易容之后,自然不及以前自然,兄台若是扮得丑些,倒也不易瞧破,这样……”。这样总有些太引人注目了。“
楚留香暗中几乎笑破肚子,口中却叹道:“黑夜中匆匆易容,虽不甚似,也只有将就了。”
冷秋魂又瞧了两眼,道:“大致倒也不差,只要鼻子低些,眼睛小些,就就是了。”
楚留香忍住笑道:“是是,下次必定改过。”
他眼珠子一转,又道:“沈珊姑呢”冷秋魂微微笑道“在下不愿步兄台的后坐,自然已放她走了,天屋帮虽然人才调落,总也算得是个成名帮派,我也不愿和他们结怨太深。”
楚留香道:“正该如此,却不知兄台可曾派人打听过济南城里的武人行踪?”
冷秋魂道:“我已令人仔细寻找,那”五鬼“并不在城里,除此之外,虽然有个名头不小的人物,但却已和咱们的事没什么关系。”
楚留香随口道:那是什么人?“冷秋魂道:”那人装束奇诡,佩剑狭窄,乃是海南剑派中的人物,看神情还是个高手,想来不是灵鹫于便是天鹰子。“
楚留香跳了起来,道:“是天鹰子,他现在哪里?”
冷秋魂奇道:“兄白为何如此紧张?楚留香道:”你先莫问,快说他现在何处,再迟怕就来不及了。'冷秋魂道:“他并未在道观挂单。却落脚在城南的迎宾楼里,兄台为何急急寻他?”
他话未说完,楚留香己大步奔出,喃喃道:“但愿我去得还不迟但愿他莫要成为那为书信而死的第叁个人。”
那迎宾楼规模甚大,旅客不少,出家人却只有天鹰子一个,独自住在朝阳的个小小跨院里。
只是此刻人已出去了。
楚留香打听清楚,打了两个转,就将那防贼似的盯他的店伙摆脱,那店伙只见眼前人突然不见了,还以为遇着狐仙,爬在地上不住磕头,楚留香却已到了那跨院里,用一根铜丝开了门上的锁。
天鹰派虽不小,行囊却不多,只有个黄色包袱,包袱里有套换洗的内衫裤,两双搭子,还有卷黄绢经书。
这卷经书在内衣里,还用根丝条束缚住,显然天鹰子将之瞧得甚是珍贵,楚留香暗道:“那封神秘的书信莫非就藏在这经书里?”
此刻楚留香已瞧出那封书信关系必定甚大,说不定就是解被这整个秘密的钥匙,否则绝不会有那许多人为信而死。
楚留香解开丝条,果然有封书信自经书中落下来。
他狂喜抽出了信,粉红色的信笺上,写两行绢秀的宇迹,看来竟似乎是女子的手笔。
信上写的是:还君之明珠,谢君之尺素。赠君以慧剑,盼君斩相思。
信笺叠痕很深,想是已不知被瞧过多少次了,但仍保存得平平整整,可见收信人对它的珍惜。
这封信写得虽然婉转,但却显然是要收信的人斩断情丝,莫要思念于她,若是说得乾脆点,就是:我不喜欢你,你也再莫要对我痴心妄想了。
这封信自然是写给天鹰子的,信末的署名,只写了“灵素”两个小字,想来便是那女子的闺名了。
楚留香暗叹忖道:“看来这天鹰子出家前竟有段伤心事,说不定他就是为此事出家的,他至今还将这封绝情的信带在身旁,倒真是个多情种子。”
他无意间窥探了别人的隐私,心里直觉甚是抱歉,他终于未找那封神秘的书信,心里又不禁甚是失望。
包袱又回归原状。谁也瞧不出曾被人动过。
楚留香走到街上,喃喃自问道:“天鹰子会到哪里去呢?他千里迢迢而来,想必也是为了追寻他师兄灵鹫下落,他既然到了济南自然少不得要向朱砂门打听。”
一念至此,他立刻拦住了大车,驰回快意堂。
冷秋魂竟站在门外,似乎刚送完客。
瞧见楚留香,笑道“你还是来迟了一步。”
楚留香急问道:“天鹰子方莫非来了”冷激魂笑道,“正是,你去寻他,他却来寻我,奇怪的是,海南剑派竞也有人失踪了,更奇怪的是,他不找别人打听,也偏偏来找我,海南与济南相隔千里,海南剑派有人失踪,朱砂门又怎知道他的下落?”
楚留香道:“你可知道他离开此地,要去哪里?”
冷秋魂道:“回迎宾楼去,我已和他约定,午后前去回拜。”
楚留香不等他话说完,己走得没了影子。
这次他轻车熟路,笔直闯入那跨院,屋里窗子已掀起,一个乌簪高髻的枯瘦道人,正坐在窗边沏茶。
他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事,壶里根中没有茶倒出来,他竞挥然不觉,手里还提那茶壶在倒。
楚留香松了口气,喃喃道:“我总算是及时赶来的,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在我面前将他杀死。”
言下抱了抱拳,高叫道:“屋里的可是天鹰道长么”一天鹰子想得出神,竟连这么大的声音都末听到。
他大步走到窗前,又道“在下此来,为的只是令师兄……。”
话未说完,突然发观壶里并非没有茶,而是己被他倒于了茶水流了一桌子,又流了他一身。
楚留香心念闪动,伸手拍他肩头,哪知他竟直直的倒了下去,倒在地上后,还是双踞弯曲,保持着坐的姿势。
楚留香大骇,飞身跃入,天鹰子四肢已冰凉,呼吸已断,胸前一片血渍,竟是先被人点了穴道,再一剑穿胸刺死。
这名满海南的名剑客,显然竟在不知不觉间就已被杀,杀他的人将他剑穿胸,竟连他手里的茶壶都未震落。
这又是何等惊人的身手。
第九章 红颜祸水
楚留香不禁骇然,四下搜索一遍,也瞧不见任何奇异的痕迹,显见那人非但武功高极,手脚的乾净也是天下少有。
楚留香瞧天鹰子的尸体,黯然叹道:“我虽未杀你,但你却因我而死只因那人若非知道我要来寻你,也就末必会杀你,只可惜你生前虽然掌握那秘密的关键,你自已却不知道。”
到现在为止,左又铮,西门千,灵鹫子,札木合四个人唯一的共同之点就是他们四人想必都是接到一封信后才出门的,而那四封信,显见又必是出于同人之手,这就是楚留香此刻所知道的唯一线索。
要想揭破这秘密,他必须知道写信的人究竟是谁?那信上写的究竟是什么?
正午,太阳将青石板的街道照得闪闪发光。
楚留香走在路上,脸上虽在笑,心里却已几乎绝望。
现在,左又铮、西门、灵鹫子等叁人接到的书信都已失踪,和他们关系最密切,唯一可能知道他们行踪秘密的宋刚、杨松、天鹰子已被人杀了灭口,剩下的,唯有札木合处或许还有线索可寻。
但札木合出门时,是否将那书信留下来呢?就算楚留香已知道那人是谁,却又是否能在黄沙万里,无边无际的大戈壁中,寻得他的踪迹?楚留香叹了口气,索性走到临街的酒楼上,饱餐了一顿,人的肠胃被美食填满后,心情也会开朗得多的。
两碟精致的小菜,叁杯暖酒下肚,这世界果然变得美丽多了,就连街头的一株枯树,都像是有了生机。
楚留香凭窗下望,正带着有趣的眼光,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突然瞧见几条牵马的大汉,拥着一紫衫少妇,从长街旁边走了过来。
这几条人汉自然不能令楚留香感到兴趣,而这少妇却使他眼睛亮了起来她正是沈珊姑。
只觉得她沉着一张瓜子脸,皱着眉头,满脸都是想找人麻烦的模样,那几条大汉却是没精打采,垂头丧气。
在院南这一带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天星帮”,如今竞要被人赶出济南城,这实在是件丢人的事。
几个人走到街头那枯树下,似是商量了一阵,大汉骑上马往东出城,沈珊姑却一个人向西而行。
楚留香心念一转,抛下锭银子作酒钱,匆匆追了出去,转过街口,便瞧见那裹在浅紫衣衫里的诱人身子。
她胴体虽丰满,腰却很细走起路来,腰肢摆动得很特别,带种足以令大多数男人心跳的韵致。
楚留香远远跟在后面,满意地欣赏,动人少女的走路姿态,总是令他觉得赏心说目,愉快得很。
沈珊姑却完全没有留意到他,她纵然瞧见了他,也不会认得,只因楚留香己不再是“张啸林”了。
她不住向两旁店铺里的人询问,似乎在打听什么人。
她走的路越来越窄,越来越脏,竟已走到这城里最低下的一角,楚留香不觉奇怪,猜不出她究竟要找谁。
像沈珊姑这样的人,走在这种地方,自然更引人注意,有些登徒无赖,简直已在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起来。
但好却旁苦无人,满不在乎,别人瞧他一眼,她也用那双大眼睛去瞪人,还不时向人打听问路。
她所问的人似乎已在这里住了很久,有不少人都指点告诉她,所指的方向,是个小小的山坡。
楚留香不觉更是奇怪:“这种地方,怎会有她要我的人”沈珊姑到了山坡下,又在向个大肚子妇人打听。
这次楚留香依稀听到他问的是:“孙学圃可是住在上面,就是那画画儿的孙秀才。
那妇人直摇头,表示不知道,她身旁一个半大孩子却道:“妈,她说孙秀才,就是孙老头呀”那妇人笑道:“哦你要找孙老头,他就在上面第七间屋子里,门口挂八卦门帘的就是,好找得很。”
这孙秀才又是何许人物?沈珊姑为何定要找他?这济南城的贫民窟莫非也是什么卧虎藏龙之地?楚留香先绕到第七间屋子旁,从旁边个小窗子的窟窿里瞧进去,只见光线黯淡的屋子里,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子旁,坐着个弯腰驼背,满头白发的老头子,神情瞧来有种说不出的落寞萧索之感,似是已对人生完全失去兴趣,他此刻坐在这里,只不过在静等死亡来临而巳。
这么个风中残烛般的老头子,难道也会有什么地方能引起沈珊姑的兴趣?楚留香实在想不出。
他正在心中奇怪,沈珊姑已掀开门走了进去,目光四下打量了一眼,又皱起了眉头,道“你就是孙学圃孙秀才?”
那白发老头子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木然道:“是,我就是孙学圃,问封两分银子,批命一钱。”
沈珊纳眉头皱得更紧,道:“我找的是画师孙秀才,不是算命的。”
孙学圃淡淡道:“我就是画师孙秀才,只不过二十年前就改行了,姑娘若要画像,只怕已来迟了二十年。”
沈珊姑眉结这才松开,道:“你改行不改行都没关系,只要你真是二十年前专替人画像的孙学圃,我我的就是你。”
她面说,一面已自长长的衣袖中取出了一卷画,摊开在孙学圃面前的桌子上,眼睛盯着孙学圃沉声道:“我问你,这幅画是不是你画的?画上的人是谁?”
楚留香也想瞧瞧这幅画,怎奈屋子里的光线太暗,沈珊姑的影子又盖在画上,他怎么也瞧不清楚。
他只能瞧见孙学圃的脸,仍是一片空虚,既没有任何表情,也不报丝毫情感,就像是一个最拙劣的画师所画的白痴人像,他整个人都像是已只剩下一付躯骨而早已没有灵魂。
他的眼睛根本没有向那幅瞧一眼,只是空洞地凝注前方,以他空洞而单调的语音,一字字道:“我不知道这幅画是谁画的,也不知道画上的人是谁?”
沈珊姑一把揪住他衣襟,怒道:“你怎会不知道这画上明明有你的题名。”
孙学圃冷冷道:“放开你的手,你难道也和我一样?竟看不出我是个瞎子。”
沈珊始像是突然被人在脸上捆了一掌,手立刻松开了,失声道“你”…你什么都瞧不见了?“
孙学圃道:“我眼睛若还有一线光明,又怎会放下我的画笔,绘画就是我的生命,我早巳失去生命,现在坐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一具活的死尸而已。”
沈珊姑呆呆的木立了半购,缓缓卷起了那幅画,但卷到一半,突又放开,目中又闪起一线希望,大声道:“你虽己瞧不见画上人,但你也应记得她的,她是一个美人,你可记得你曾经画过美人?”
孙学圃道:“现在,我虽然是个又穷又老的瞎子,但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我孙学圃却是个鼎鼎大名的人物。”
他空虚暗淡的脸上,突然奇迹般闪起了一路光辉,这骄傲的光辉,似乎使得他整个人都复活了。他激动地接道:“二十年前,人们将我比之为曹不兴,比之为吴道子,普天之下,哪一位名门闺秀不想求我为她画像,我画过的美人也不知多少。”
沈珊姑嘶声道:“但这一个却不同。…你一定得相信我,无论你画过的美人有多少你必定不会忘记她的无论谁只要瞧过她的脸,都再也不会忘记。”
孙学圃呆一呆,突然道:“你说的这幅画,可是宽两尺,长叁尺,画上的人可是穿着件青色的衣服,镶着蓝边,脚下伏只黑色狸猫……。”也不知为了什么,他语声竞突然颤抖起来。
沈珊姑却大喜道:“不错,就是这幅画我知道你必定记得的,你当然也必定会记得画上的美人是谁?”
现在孙学圃整个人竟都颤抖起来,一张空虚的脸,此刻看来竟是惊怖欲绝,嘶声道:“你问的竞是她……你问的竟是她……我”……我不记得她是谁,我根本不认识她。……我根本没有见过她。“
他双手扶桌子,桌子“格格”的响,他竟然踉跄站了起来,跟着要夺路奔出门外。
沈珊姑一把拉回他,将他又按回椅上,厉声道:“你是见过她的,是么?你也记得她,是么?”
孙学圃颤声道:“姑娘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我只是个又穷又瞎的无用老头子,在这里安静地等死,你何苦还要来逼我?”
沈珊姑“呛”的拔出柄匕首,抵他的咽喉,厉声道:“你不说,我就宰了你”孙学圃不停的颤抖,终于大声道:好,我说,她……她不是个人,是个魔女。“
瞧到这里,楚留香心中也不禁充满了好奇。
画上的女子究竟是谁?和沈珊姑又有何关系?她此来本是为了打听她大师兄左又铮的消息,却又为何不辞劳苦的来找这老画师,追问画上这女子的来历?莫非这女子和左又铮的失踪也有某种秘密的关系?而这老画师在为这女子画像二十年之后,竞不敢说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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