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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有鱼-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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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老子我第一次当鬼,根本不懂这些鬼伎俩!”铁胆恼得大吼,一根指头指天骂地,两脚乱踩。“死了不是一了百了吗?怎么不让我到玉皇大帝那儿吃仙桃?不然下地狱煎油锅也行!老子我生前行侠仗义,杀过十几个恶人,杀人偿命我懂。牛头马面呢?快来抓我啊!”
非鱼稍微退后一步,让这只鬼去鬼叫,颇感兴味地打量鬼模样。
他小时候曾和师父、女鬼同住一间屋子,又因为救掉落湖里的师父,也跟着溺水昏迷,与师父到地府一游,从此明了了前世今生的因果,更念念不忘地府的奇异风景和鬼差判官。如今十五年过去了,虽然他学习道术,也陪同师父为村人驱妖赶鬼,却是再也没有见过真正的鬼。
此刻竟然遇到一只真鬼,他怎能不趁机再多多了解鬼事呢?
“铁老兄,你怎么一个人,不,一只鬼在这儿?”
“我怎么知道?!”铁胆没好气地道:“那群死贼子,诱拐我到荒郊野外,又是网子罩头,又是十几只刀剑乱戳,老子我一下子被分尸,痛死人了……糟了!我的阿缎,我要去找她!今天几月几日?”
“六月五日。”
“唉!原来我已经死去三个月了,我是洪武十年三月死的。这几个月来,我老婆不知怎么了。”铁胆急得团团转。
“洪武十年?”非鱼轻叹一声,原来是只老鬼。他想要拍拍铁胆的肩头,却是扑了个空,只好以安慰的语气道:“老哥哥,现在是正统二年,离你的洪武十年……嗯,我算算看,洪武有三十一年,建文四年,永乐二十二年,短命的洪熙一年,宣德十年,你已经死掉六十年喽!”
“什么?!臭头朱不当皇帝了?”铁胆目瞪口呆。
“换好几个皇帝了。老哥哥,你再想想,若你只死掉三个月,怎么会一下子烂掉变成骷髅头?”
“不可能!”铁胆狂吼一声,扯住头发,不住地摇头。“我明明才死掉没多久,他们把我丢到坟地,野狼来吃,老鼠来啃,我好怨、好恨、好气!恨自己无能,三两下就被贼子杀死了。我又想回去找阿缎,可是我跑不开,我动不了,也没鬼差来拿我,我就待在这儿,一天又一天……直到你把我的骨头埋了,我才消了怨气,可以说话,也可以动了……”
铁胆情绪激动,又跳又吼,不时仰天长啸,完全无法接受事实,干脆坐倒在地,放声大哭。
“怎么过去六十年了?阿缎九十岁,恐怕已经……呜呜哇!”
唉!鬼哭果然刺耳难听,非鱼挖挖耳朵,一颗心肠却被牵动了。
师父一再告诫他,道士的最高生存法则不在于法术高超,而在于慈悲心。当村人有了难处,就该找出最好的方法,真心为他们消灾祈福,让他们心里得到平安;若只想骗人诈财的话,就算再有高深的道行也会被唾弃。
当一向招摇撞骗的师父说出这番大道理时,他差点感动得膜拜起师父了。
好吧,既然平时助人,碰到鬼也该助鬼。
“老哥哥,我明白了,你是怨念太深,是以不得超生。”
“呜?!”
非鱼解释道:“你被人杀死:心怀不甘,怨气所生,束缚了你的魂魄,所以无法离开你死亡的地方;加上你想念妻子,心有罣碍,更没办法超脱了。幸好我将你埋了,稍稍解脱你的怨苦,这才能让你的魂魄恢复自由。”嘿,他掰故事说道理的本事可不输师父。
“那我现在怎么办啊?”铁胆狂哭道。
“碰到我就对了!”非鱼咧出一个大笑容,豪迈地扯开蓝布,刷一声,手擎桃木剑向天,大声地道:“吾乃非鱼天师也,今日将助你返回地府,解脱今生所有苦难,重新投胎为人。”
“你是道士?所以你不怕鬼?”
“是的。”非鱼得意地点头。
铁胆两眼发直,一把大胡子抖了又抖,突然跪了下来,哭道:“天师啊!求求你了,你发善心埋我,又能解脱我的束缚,你一定可以送我到地府,我想去见阿缎啊,她一定早就死了啊……”
“老哥哥,别哭了,我尽力而为。”非鱼想扶起铁胆,仍是摸了个空,只好道:“我碰不到你,你赶快起来,站着别动,我来施法。”
铁胆抹抹眼泪,站直身子,满怀希望地望着这位“天师”。
非鱼静下心,右手举剑,左手食指中指捏起剑诀,一边舞剑,一边口里喃喃念道:“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教我抓鬼,给我神力,上呼孝女娘娘,收摄不祥,咒语既出,何神不伏?何鬼敢挡?地府鬼差,速速前来,带走铁胆老兄返归真道,急急如律令!”
一个“令”字念完,桃木剑也直直指向铁胆。
铁胆仍站在那儿,瞪着一对铜铃眼。
“急急如律令!收收收!”非鱼喝斥一声,再将桃木剑往前一指。
“我没听过孝女娘娘,这是何方神灵?”铁胆问道。
“孝女娘娘是我们芙蓉村拜的神明啦。”非鱼放下桃木剑,好生失望,又从怀里拿出一张黄纸符藤,在铁胆面前抖开。“你怕不怕这个?”
“不怕。”
“这个呢?”非鱼又从包袱一一掏出他的法宝。“八卦镜?草人?盐?秤?摇铃?铁钉?佛经?观音图?都不怕?”
“不怕。”铁胆每见一物,就摇一次头,最后下耐烦了,大声吼道:“他娘的,你这个天师到底灵不灵啊?!”
非鱼垂头丧气,懊恼地将法宝收回包袱。师父的果然法术不灵,跟他装神弄鬼学了十五年,连一只鬼都无法收服。
“我是第一次送鬼到地府,没有经验嘛!”
“没有经验还敢说大话?!”铁胆由期待转为失望,又是嚎啕大哭。“我好命苦啊,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超生啊?总不成叫我待在这块鸟不拉屎的坟地吧?老子我受够了,我要找阿缎啊,我的亲亲阿缎啊……”
非鱼起了几块鸡皮疙瘩,看来这个粗汉还真是有情有义的好丈夫,看在这点,他是帮忙帮到底了。
“唉,老哥哥,或许我没经验,但热能生巧嘛,我再帮你想办法。”
“呜呜?!”
“我也不喜欢待在这座坟墓山,要不这样吧,你跟我走,我一路超度你,顺利的话,你随时都可以升天。”
“啊?!”铁胆又抓到一线希望,两眼放亮,赶紧抹了满脸的眼泪鼻涕,再度感激涕零地拜倒。“天师啊,拜托你了!”
第二章
“他奶奶的!”
经过数日同行,铁胆的骂人段数又提升一级。实在是这些日子来,这个臭道士用尽方法,还是不能帮他升天。
“嗡嘛呢暝咩畔,去去去!”非鱼伸出一根指头,往他身上戳戳点点。
“我去哪里啦?!”铁胆吹胡子瞪眼睛;他也很想让自己消失,但无论非鱼如何念咒、玩桃木剑、照八卦镜,他还是好好地留在原地。
“我是想送佛上西天,可你偏偏像个不动明王,请也请不动。”
“是你的法术有问题!”
“这就是了。”非鱼慨叹一声。他的法术可以骗得了人,却是骗不了鬼,但既然答应人家了,老哥哥流落人间也怪可怜的,他一定得送鬼回地府去。
他随即笑嘻嘻地道:“老哥哥,反正你跟着我走,也不耗你什么力气,我正好藉你锻炼我的法术,研究出最好的超度方法,保证让你荣登极乐世界。”
“你不送我到十八层地狱,老子我就谢天谢地了!”铁胆气呼呼地道。“真是的,死了还被臭道士整得死去活来,我再死一遍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头去撞非鱼的身子,可是他没有实体,从背后撞进去,又从非鱼的前胸钻出来。
“哈哈!别搔我痒了!”铁胆老在他身体里钻来钻去的,非鱼实在痒得受不了,抱着胳膊,蹲在路边大笑。
“疯子!”一对提着香篮的夫妻走过非鱼身边,又快步离开。
“是啊,从刚才就自言自语的,大概中邪了。”那男人又回头。
“我是中邪了。”非鱼嘀咕着站起。他没事找只鬼缠在身边,也不知是福是祸,但他相信,他发善心行善事,孝女娘娘必然会保佑他的。
“呜……”铁胆却是丧气不已。“没人看得到我,呜,谁来救我啊……”
非鱼于心不忍。他法术不灵,但总得想办法为老哥哥指引一条明路。
“前面好象是一间庙,过去瞧瞧有没有比较高明的佛神仙。”
“阎罗王都不睬我了,佛神仙只管在天上享福,哪管我这个死人?!”
“老哥哥,别怨叹了,你执念太深,反而不容易超生。”
“呜呜,我想我的亲亲阿缎……她就是我的执念啊!”
“好了,好了。”非鱼又起了鸡皮疙瘩。再让铁胆成天“亲亲”下去,他还没超度亡灵,就会先肉麻而死。
“我们要进庙了,老哥哥你别再跟我说话,否则我又要被人看做是疯子。”非鱼抬起头,看着高悬的镶金大区。“香灵庵,是尼姑庙。”
“香火挺旺的嘛!”铁胆望了鱼贯进入的人潮,咕哝一句。
一人一鬼跟着香客走入大门,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尼走了过来,手上捧着一个金钵,露出甜美的笑容。
“这位施主,请您为香灵庵做功德,菩萨保佑您。”
“好的。”非鱼也回她一个微笑,在口袋掏了掏,爽快地往金钵丢下一个铜板。
女尼低头见到那个铜板,又微笑道:“看施主您是出外人吧,你只奉献这么一点点钱,若想求一路平安顺利,恐怕还要再添点香火表示诚心。”
“我盘缠有限,等我赚了钱,回头再来捐献。”
“喔。”女尼立刻收起笑容,转身就走。
一回头,她又见到几个婢女簇拥一位中年妇女,忙上前道:“是李夫人啊,您多久没来了?净慧日夜在菩萨面前祈祷,愿夫人身体平安,万事大吉,也愿李老爷生意顺利,事业发达。”
李夫人欢喜地道:“谢谢你了,香灵庵真灵,你的祈祷也应验了,我家老爷前天赚进了几万两银子,今日我是来还愿的。”
净慧女尼也高兴地道:“恭喜李夫人,贺喜李夫人,净慧以前就看出来了,您是九天玄女转世,生来蒙众神庇佑,您又发愿礼佛,大殿里的观音菩萨明白您的诚心,更是时时护持您啊。”
李夫人也乐得拉趄净慧的手,亲切地道:“净慧,你真是厉害,看得出我前世的渊源,那你一定是哪个神仙转世,今生来到香灵庵普度众生了。”
“净慧不敢,净慧不过是为观世音菩萨打理莲座的小丫头罢了。”净慧谦虚地低头,合十礼敬。
“捐!”
李夫人一声令下,立刻有婢女拿出准备好的银两,几块银子丢进金钵里,咚咚有声,净慧的笑容更加甜美。“李夫人,多谢您了,观世音菩萨见到您的诚心,一定庇佑您长命百岁,荣华富贵。这边请,净慧带您去晋见师父。”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离开。非鱼吐了吐舌头。他平时说话已经有够天花乱坠了,没想到这尼姑更胜于他。师父叫他出来看世面是对的,这才会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哇!这里的尼姑还真大小眼,我看她不是观音菩萨的小丫头,是个势利鬼转世。”铁胆大声地道。
非鱼也不怕他大声讲话,一人一鬼在庙里闲晃,穿梭在热烈祈求的香客里,只见许多知客女尼送往迎来,个个捧了金钵,里头皆是闪闪发光的银子。
一路参观,渐走渐往后头僻静之处,突然听到一个尖锐的嗓音。
“你不能出去!你这个丑样子见不得人的!”隔着一道围墙,听得出声音正是那位甜得可以滴出蜜来的净慧。
“我……可是,我刚才看到大殿有一只恶鬼……”答话的声音很畏怯。
“什么?!你跑到大殿去?有让香客见着你了吗?”
“没有!净慧师姐,我没有到大殿,是净恩师姐清理了香灰,喊我拿去倒掉,我从门边望见那只鬼的。”
“净憨,我警告你,师父说只要庵门打开,你就不能出去,明白吗?”
“我明白,可是那只恶鬼紧紧缠住一位施主,我要去赶他。”
“又在胡说八道了!香灵庵佛法无边,又是光天化日的,纵有什么恶鬼,早就被挡在门外了,还容得他大摇大摆上大殿?!”
“可是……”畏怯的声音愈来愈小声。
“别可是了!你再敢跑出来,我就去告诉师父,叫她罚你关禁闭房!”
非鱼转头望向铁胆,笑道:“看来这只恶鬼是你了。”
铁胆正要发作,正好净慧骂完人,刚转出围墙,一听到非鱼的话,一张还在生气的脸变得更加扭曲。“哪来的流浪汉?你敢骂我是恶鬼?!”
非鱼笑咪咪地道:“这位师父,你忘了我吗?一刻钟前你才向我化缘。”
“快走!快走!”净慧一听,以为他在调戏她,抄起墙边一支扫帚,挥舞着赶人。“去!菩萨净地,岂容你撒野!”
扫帚拍出去,打到了铁胆,虽然他没有感觉,但再也受不了了,吼道:“你才是恶婆娘,见钱眼开,尖酸刻薄,凶什么凶?!老子我最恨凶婆娘了……”
一个矮小的尼姑冲出来,脚步歪了一下,忙扶住墙壁,直直望向铁胆,以颤抖害怕的声音道:“走开,恶鬼,不准你欺负我师姐。”
“我就是要修理她!”铁胆卷了袖子。“以前我把一个爱搬弄是非的婆娘打得满地找牙,要不是看在她是婆娘,老子我早就砍了她!”
“不行!”小尼姑神色惊惶,却是坚定地道:“你这只恶鬼,死了应该下地狱,怎么还留在这里吓人?”
非鱼忙道:“小师父,这位老哥哥是不得已……咦?你看得到他?”
“你看得到我?”铁胆也讶异。
“她当然看得到我了!你还不快滚出去?!”说话的却是拿扫帚的净慧,继续拼命打非鱼,一边呼喝援手:“净恩、净忘,快来赶走大色狼!”
“哇呼!我碰都没碰你,怎么变色狼了?”非鱼大声喊冤,忙拿了桃木剑挡扫帚。
“你有剑?果然有问题,我叫官府拿你!”净慧又横眉竖目地骂道:“还有净憨,你憨就是憨,还杵在哪儿做什么?赶人啊!”
“可是,这位施主被鬼缠住……”净憨着急地望向非鱼。
“师姐,我们来了!”好几个尼姑跑来,个个手拿棍棒。
娘子军来势汹汹,非鱼见情势不妙,他才不想让人家当大色狼抓到官府吃牢饭。
“老哥哥,快逃!”他脚步大,说话之间已经跑出十几尺远,忽然想到那位好心要“救”他的小尼姑,又回头摆手,绽开一个爽朗的大笑容。“小师父,你别担心,老哥哥不是恶鬼,我不会有事!”
话还没说完,高大的身形早已转过墙角,混入前头的香客里。
“好俊俏的侠士啊。”几个拿棍棒的尼姑却让那个大笑容给迷了心神,脚步飞快地跟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魁梧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
净慧也追了过去,有些怅然地望向大门。
她忽然恼了,好不容易有人“调戏”她,她怎么不懂得把握“机会”,响应他几句话呢?
都是净憨在旁边啦,害她只记得摆师姐的威严,却忘了“招待”香客。
“净憨,还不滚进去干活?!”立刻回头骂人。
净憨低下头,默默无语,一颠一跛地走回墙后。
“小尼姑看得到我,偏偏她说我是恶鬼!还咒我下地狱?!”
铁胆恨恨地往前跳,一跃就是十几尺。生前只恨轻功不行,没想到死后倒可以飞天遁地了。
“老哥哥,别怨啦,至少她看得到你。”非鱼一边定着,还不忘一边拿桃木剑比划招式,试图送铁胆回地府。“这也是我们回来的原因,也许她道行比较高,有办法让你超生。”
“庙门都关了,去哪儿找那个小尼姑?你要爬墙?”
“还是你钻墙过去找人?”非鱼问道。
“老子我光明磊落,才不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铁胆义正辞严地道。
“好吧,那就等明日再进去找那位小师父喽。”
铁胆一股怨气无法发泄,气冲冲地在树林子里跳来跳去,蓦然听到“吱”一声,吓得他急忙缩脚。
非鱼跑上前。“老哥哥,你踩到什么了?”
铁胆瞪着铜铃眼,望向蜷缩在树木下边的一团白色物事。“我没踩牠,可我跳到牠旁边,牠就叫了。”
“是狐狸?”非鱼蹲下身,将狐狸抱了起来,立刻发现异样。
一件捕兽器牢牢地嵌住狐狸的左后腿,铁制的齿牙深深陷入皮肉里,流出的血已经干涸结块,白毛变成了暗红色,看来受伤已有一段时间。
“哎呀!你一定很痛。”非鱼盘腿坐下,把白狐放在他的腿弯里,再以两手用力扳开捕兽器。
啪!才往旁边丢开这件张牙舞爪的凶器,它又立刻弹合起来,两边锐利的齿牙仍紧紧嵌合着。
铁胆看了也骇然。“我想到被杀的时候了,真是痛到叫不出来。”
非鱼从包袱里找出药瓶,为白狐的伤口洒下药粉,也许是药物的刺激,白狐身子扭动,又轻轻哼了一声。
非鱼安慰道:“别怕,这是很好的药材,是我和师父上山采来磨制的。对了,村人来求药疗伤,我还得念上:『孝女娘娘赐下灵药,为你解脱病苦,孝女娘娘法力无边,保你平安无事,大伤化小,小伤化无,祸去福来,厄运尽去。』你要静心养伤,孝女娘娘保佑你。”
铁胆道:“你这样说话,牠到底懂不懂……”
铁胆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白狐一双黑眼朝他望来,他打个哆嗦,不敢再说话。
非鱼包扎完毕,白狐彷佛知晓,立刻跳下地,撑起四肢站了起来。
“来,这是疗伤补身的药丸,你吞了吧。”
非鱼摊开手掌,白狐伸出舌头一舔,将药丸卷入嘴里。
“牠真的听得懂耶!”铁胆看得目瞪口呆。
白狐又举超前面两腿,两只脚掌合在一起,往地上点了几下,似乎是像人一样拱手叩谢,一双黑眼水汪汪的,充满了感激之情。
非鱼也朝牠拱拱手,爽朗地笑道:“别客气!狐仙姑娘,以后走路小心些,别再掉入陷阱了。”
白狐点点头,转身就走。
“果然是一只狐狸精。”铁胆啧啧称奇。
“真是大开眼界了。”非鱼也是惊叹不已。
“可万一狐狸精回头报恩,以身相许,你怎么办?”
“哈哈!那我可要瞧她是不是美人儿,是的话,就娶来当老婆喽!”
明月高挂夜空,非鱼和铁胆穿过一片竹林,往香灵庵的后山走去,打算找个山洞歇息。
走在小径上,蛙鸣蝈蝈,间或夹杂几声响亮的鸭叫呱呱,然后还有……
“这么多小鸡?”非鱼张望了一下。“这里没有人家啊。”
月光照映一个小水塘,水面闪耀点点金光,岸边十几只黄毛小鸡挤起一起吱吱乱啼,一只公鸡在追逐母鸡,三只鸭子拍着翅膀打水,而水里和水边十几团黑黝黝的石头,竟然全是乌龟……
铁胆喜道:“他奶奶的,老子我六十年没吃野味了……”
非鱼肚子正饿得咕咕叫。他出门在外,风尘仆仆,晓行夜宿,虽不求华厦美食,但如今野味自动上门,岂有不大快朵颐的道理?
“抓来吃喽!”
一阵兵荒马乱,鸡飞鸭跳,不一会儿,非鱼抓住大公鸡,杀鸡拔毛,就着水塘洗了干净,点起火堆,支起一个木架子,热腾腾地烤将起来。
铁胆拼命闻香,非鱼大口吃肉,啃了满地的鸡骨头,一天下来也累了,各自撑了肚子,倒在水塘边打嗝。
仰望明月,非鱼眼皮渐沉,没什么烦恼的他很快就睡着了。
梦境里,传来稚嫩甜美的歌声,由远而近,缥缥缈缈地传进他的耳里。
“咕咕鸡,吃谷粒,阿娘抓把米,洒满地;咕咕鸡,快长大,阿娘心欢喜,小惜笑嘻嘻……”
这曲儿很好听呢,非鱼露出一个酣笑,像是回到他十岁初到芙蓉村时,在当小道童之余,总是喜欢找小姑娘们玩,大家一起唱曲,玩要嬉闹,也是在那时候,他才第一次尝到当一个普通孩童的乐趣。
可怎么耳边猛吹一股冷风,真是杀风景啊。
“喂,臭道士!快醒来,你瞧是不是狐狸精来了?”铁胆惊慌地喊他。
“吵死人了,我要听曲……”
“就是狐狸精在唱歌啊。”
“咦?”非鱼睁开眼,翻个身,往歌声来源瞧去。
月光穿不透浓密的树林子,幽暗的林间小径隐隐看到一个白色影子,彷佛衣衫飘飘,脚步跟舱,正哼着曲儿,慢慢地走了过来。
“呜呜,你看,狐狸精来报恩了……她的脚一下子高、一下子低,不就是那只受伤狐狸拐着走路?”
“好象是耶!”非鱼也注意凝视。
来人听到他们的讲话声,立刻止住歌声,回头就跑,才跑了两步,那个小身影突然趴了下去,原来是跌倒了。
“你要不要紧?”非鱼脚步大,一下子就赶上。
“啊!”她回头看他,脸色惊恐。
非鱼惊讶地望着她,她并非身穿白衣,而是灰色道袍,一颗鸡蛋般的头颅光溜溜地好看,脸孔清秀,肌肤白嫩,彷佛吹弹可破,两道弯月眉,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有一张嫣红小嘴,除了没有如云秀发外,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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