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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有鱼-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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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谢谢……”小惜哽咽道。
  “说什么谢谢,二哥疼妹子是天经地义。”非鱼又帮她理妥辫子,从口袋拿出一条帕子往她脸上乱抹。“大清早的,别哭肿眼了,去洗个脸,我们待会儿要见石大哥和石大嫂,然后还要出门找老嫂嫂。”
  “好。”小惜用力点头,露出了十年来最开心、甜美的笑容。
  非鱼眼睛一亮,好象看到了一朵初初绽放的白莲花,花瓣上的露珠就如同滴滴清泪,是曾经哀伤的,也是欣喜的、良善的、纯真的……
  他揉揉眼,又拿帕子擦擦汗——呵!帕子有股清甜的味道,闻了就想到小惜那张娇憨天真的脸孔。
  天气真是太热了,非鱼将帕子收回口袋,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小惜也不过才刚进屋,怎么他就开始想再见她了?
  池塘荷花绽放,红的、粉的、白的、紫的,正像年轻小伙子和姑娘的各色心思,热热闹闹地在心田里滋长呢。
  一个月后。
  一问大庙座落江边山上,气势雄伟,香火鼎盛。
  江水渺渺,江风猎猎,小惜的辫子吹扬而起,在她胸前飘飘拂动。
  非鱼紧握住小惜的手,慢慢带她爬上阶梯。“小心走,这石阶陡。”
  “二哥,别……别拉我的手……”小惜低头,小手扭动着。
  “风这么大,随便吹吹就把你吹跑了,不拉紧你怎么行?”
  “二哥,我不会被风吹走,我自己走路。”
  “不行啦,路上石头磕磕绊绊的,万一你踢到跌倒,我也好及时拉你一把。”
  “我不会跌倒。”
  其实小惜一双长短脚,走在石阶上是挺吃力的,二哥拉着她,她可以有个支撑依靠,更能眷恋那只温暖的大手……
  可是周围香客和游客众多,也没有男人牵着姑娘走路,她已经被别人窃笑的眼光看得抬不起头来。
  “二哥,别拉了……别人在看……”
  “哥哥牵妹妹的手,表现友爱精神,有什么好看的?!不懂得爱护妹子吗?”非鱼抬头挺胸,向四周好奇的目光瞪了回去。
  有什么稀奇的?要是叫这群土包子看到他师父成天搂着师娘亲嘴,岂不看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我们今天出来找老嫂嫂,别理会别人。”非鱼再拉小惜一把,让她爬上最后的一层阶梯。
  小惜费力蹬上台阶,居高临下,上面是青天,下面是浩荡大江,只觉天高地阔,人儿渺小,再有什么忧愁和烦恼,也都付诸江水东流,消失无踪了。
  “二哥,要是老哥哥也跟我们一起来这儿,他的心情会好些。”
  “唉!都找一个月了,城外的每一块墓碑也全看过了,还是找不到老嫂嫂:我看她应该还在世上,希望老哥哥飘来飘去,大街小巷里瞧瞧,或许比较有机会找到老嫂嫂。”
  “我们也得仔细看,问人家认不认识一位阿缎老奶奶。”
  兄妹俩边走边注意路上的每个老婆婆,打听名字和消息,结果仍无所获。
  来到庙门外,稍做休息,附近有几个小摊,非鱼拉了小惜,正打算去买个饼儿充饥,却被一阵吵闹声吸引过去。
  “你算命就算命,怎么诅咒我了?!”说话的是一个怒气冲冲的老人。
  “我没有……这明明……”一个中年男人紧张地道。
  “明明是怎样?!我梦见一个小孩子抱着大西瓜,人家说,西瓜多子,这正是子孙绵绵之兆,我今天来进香,看到你在这儿摆摊,想测测看你灵不灵,没想到你不但不灵,还触了我的霉头!”老人口沫横飞地道。
  “可是……西瓜的瓜,加上孩子的子……”算命仙在纸上写了下来,结结巴巴地道:“这正是一个孤字……注定你孤苦伶仃……”
  “我不识字啦!”老人吼了回去。“我钟老儿五个儿子,十八个孙子,儿孙满堂,好不兴旺,你竟敢说我孤、孤什么的……真是气昏我了!”
  “这个……命运是天注定,命数难逃,即便此时兴旺,以后也会衰落,客人你……你要认命啊……”
  这位算命仙一张瘦削的苦瓜脸,衣着寒酸,语气悲观,任谁看了这副尊容,心情也跟着不好。
  围观的老百姓议论纷纷。“这算命的活像被别人欠了一百两,愁眉苦脸的。”
  “一脸倒霉相,给他算了命,恐怕一起倒霉呢。”
  非鱼看不过去了,打个圆场,插嘴道:“算命仙,就算你算出一个『孤』字,可以后的日子那么长,总有化解灾厄的方法,譬如要这位老先生多行善事啦,或是要他的儿孙刻苦念书,懂得孝顺的道理啦,总不成每个人梦到小孩抱西瓜,全部孤苦伶仃吧?”
  “这位大哥,”算命仙垂头丧气,望着他写的孤字,摇头道:“没用的,命就是命,出生时……不,前世就注定了,再怎样努力也是白费力气,我测字多年,测到命不好就是不好,不会再改变了。”
  老人气得发狂!“那是你不会测字!你自己命不好,别拉别人一起下水!”
  老人的孙子们在旁边好说歹说,极力劝哄,好不容易把老人家劝离,扶到别处看风景;当然,算命仙白算一场,收不到钱了。
  唉!非鱼在心中大叹一声,哪有人这样当算命仙的?
  “小惜,正好给你学个功课。”非鱼一直握着小惜的手,又要比手划脚起来。“趋吉避凶乃人之常情,好话人人爱听,我们不必舌灿莲花,至少要鼓励人家……咦?你在听二哥说话吗?”
  小惜怎么了?一向最专注听他说话的妹子怎么好象失魂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是那个踽踽独行的中年算命先生。
  他拿着算命旗子,佝偻着背,脚步缓慢,在众人讥笑声中离去。
  “他……好象是……我爹。”小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非鱼大吃一惊。
  “不!不!”小惜又摇头,眼睛鼻子都红了。“他说要往东方发展,可这里是香灵庵的北方,他最相信他自己的卜卦了。不是的!不可能是他……”
  “你再认清楚。”
  “不是他。”小惜低垂下头。“上次见他,我才十岁,早就忘了他的长相。”
  “我上前问问便知道了。”
  “二哥!不要!”小惜惊惶地扯住非鱼。
  是父亲又如何?他早就不要她了,她是父亲眼里的不祥女儿……
  转念之间,非鱼已经猜到她的想法。她离开香灵庵,就是想找爹,可真正遇上了,却裹足不前、不敢相认,那种欲认不认、既盼望又怕失望的心情,明明白白写在她的脸上。
  这妹子的心思就是这么单纯明显,什么想法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非鱼揉揉小惜的头。“你这边待着,随便瞧瞧风光,我去找他算命。”
  他再轻轻松开她的小手,拍拍她的手背,给她一个开朗的大笑容。
  大步向前,大声喊道:“喂!算命先生,你等等啊!”
  年又魁站定脚步,疑惑地回过头,见到高大的非鱼跑来,以为是刚才那老人的孙子来找他理论了,吓得簌簌发抖。
  “咦?算命先生,太阳这么大,你怎么冷得发抖?”非鱼奇道。
  “我……你、那个命运天定……不能改……”
  “我都还没算命,你倒先算好了?别发抖啊,怎么天气热,你还穿冬天的袄子,是真的很冷吗?”
  “不是的……我上下只有这件衣服……”
  唉!真是潦倒到极点了。若他是小惜的父亲,也算是自己的父执长辈,他可不能太过随便冒犯,而且他若知道小惜不当尼姑了,是否还愿意接纳这个被他送入空门的女儿呢?
  还是采取迂回认亲策略吧。
  “那我给你做笔生意,你帮我算个命。”
  “哦?!”不是那老人的孙子?年又魁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卑微的笑容。“要算什么呢?”
  “算什么都好。这样吧,算我的姻缘。”
  “请问生辰八字。”
  “没有,我爹娘不要我,将我丢给和尚养,也没告知生辰八字。”
  “咦……这……”年又魁皱起眉头,又摆出那张苦瓜脸。“这位大哥,你不知生辰,犹如在茫茫宇宙中无所依循,不管娶亲、破土、上梁、迁屋、甚至是将来的安葬,都不能算出最好的时辰,更遑论造福子孙了。”
  果然出口没好话。非鱼只是笑道:“都不知道爹娘了,问也问下出来。”
  “真是悲惨啊,时刻不对,动辄得咎,又不能预知何时会犯冲那一方凶煞,这位大哥可说是步步危机,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
  “可是我活得很好,有一技之长,养得活自己,还准备娶老婆了呀。”
  “那是你不知危机四伏……”
  “算命先生,若是如此,我如何消灾解厄呢?”
  “没用的,大哥你注定一辈子飘泊无定,面临不确定的凶险,厄运到头,只能听天由命了。”
  “唉!”非鱼也受不了他的悲观论调了。“好吧,假如我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凡事都得先占卜,算方位,岂不碍手碍脚,啥事也不能痛快去做?”
  “为了避免厄运,只好如此了。”
  “多去想,就多一份操心,我不如糊里胡涂,一辈子当个胡涂鬼,每天快快乐乐过日子,万一真有什么灾祸厄运,总算痛快活过,这辈子也值得了。”
  “可是……”年又魁结巴地道:“有灾祸,可能会早死……”
  “请问算命先生,你想无忧无虑活个二、三十年?还是终日烦恼不安、战战兢兢过个八、九十年?”
  “这个……好死不如赖活……”
  “时候到了,阎王要请你去,神仙留你也留不住:而且我记得先生之前说过,很多事情前世已经决定了,既然生死簿都安排何时出生、何时死去,那我们又何必日日卜算、自寻烦恼呢?”
  “这……”年又魁语塞。
  非鱼又笑道:“先生应该有儿女吧?想必也是日日帮她卜卦,为她决定出门该走的方向,更不用说帮她订下姻缘了,可不知她是否满意你的安排?”
  “我……我不知道,”
  “喔,是你当父亲的太凶,你的儿女不敢跟你说话?”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年又魁神情黯然,吞吞吐吐,忽然又想到什么似地,“这位大哥,你不是要算命?既然不知生辰,那不妨测个字。”
  “好啊,鱼!”非鱼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鱼”字。
  “啊!”年又魁望着那字,思索片刻,目光极其怜悯。“大哥,你看这个鱼乃是象形字,上面的乃是鱼头,中间的田是鱼身,下面的四点是鱼尾,这样子就像一尾被钓起来的鱼,注定你是愿者上钩,终身被老婆牵着走了。”
  “好啊!”非鱼拍掌大笑。“娶了老婆,就要疼她、爱她、宠她,她心情不好,我自然担心,如此被她牵着走,我心甘情愿!”
  “可是,你这样被钩着,会痛苦一世啊。”
  呵!要是被狠心师父钩住,他当然痛苦了。非鱼好笑地用树枝在地上写字。“你这样说没错,可你为何不说,鱼字的上面像个『角』字,下面又燃起一把火,正意味着”头『角』峥『嵘』?瞧这嵘字正是山里烧木材,还是两把火,烧得好兴旺呢。“
  “不,鱼下面一把火,就把中间的田地烧掉了,什么也留不下,你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头角峥嵘的。”
  “哇!这么惨?我这辈子注定无法熬出头了?”
  “是的。鱼若想熬出头,你看,一个敖字压在鱼上面,正好成了『鳌』,乃海里的大鳖也,注定你就是要吃瘪……”年又魁也发现把人家的命运讲得太糟了,不好意思地自动住口。
  “有趣!有趣!太有趣了!”非鱼哈哈大笑。他过去和师父玩拆字、测字,绞尽脑汁,还没测出他会吃瘪哩,可见这位算命仙还是有点学问的。
  他掏出几锭碎银。“算命先生,这样够吗?”
  “太……太多了。”
  “不会多啦,正好给你买件夏天的薄衫子。”非鱼把银子倒到年又魁的布袋里,拱手笑道:“请问先生可是姓年?”
  年又魁张大了嘴,惊奇地注视非鱼。“你怎么知道?”
  “这只鱼就是我的名字,正好我有一位姓年的结拜妹子,人家不是说『年年有余』吗?余,鱼也,注定我这辈子一定要碰到两个姓年的,这才会让我这条鱼活蹦乱跳。”非鱼在地上写下了“年年有鱼”。
  “咦?”
  “说起我这个妹子,听说她爹也是个算命的,六岁就把她算入尼姑庵里,对她不闻不问,十年内只看过她一次,害她在里面吃苦,被师父、师姐欺负。我说年先生,你应该……呃,你怎么又发抖了?脸色不太好看,是中暑了吗?”
  “你……那个妹子……”年又魁嘴唇也在颤抖。
  “她在那儿。”非鱼转身招手,朗声叫道:“小惜,过来二哥这儿!”
  “小惜?!”年又魁眼睛瞪得好大,连连退了三步。
  非鱼赶上前扶他。“年先生,请稳住,她该不会真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儿吧?”
  小惜虽然站得远远的,但她一直很注意他们的对话,忽然听到二哥喊她,她低下头,以手指紧绞辫子,犹豫不决。
  “天!小惜的娘……”年又魁还是目瞪口呆,颤声道:“简直是一模一样……呜,小惜的娘啊!”
  一声“小惜的娘”叫得小惜满心酸楚,想到庵里的孤苦日子,又看到眼前潦倒落魄的父亲,她的眼泪有如江水溃堤,一发不可收拾。
  父女两个泪眼相看,却是没人往前走一步。
  非鱼走回去握住小惜的手。“小惜,毕竟他是你父亲,当女儿的就先过去。”
  “呜,我……我怕……”怕爹还是不要我啊,小惜说不出口。
  “我在你旁边,不要怕。”非鱼又捏捏她的手。
  小惜咬住下唇,鼓起勇气,终于踏出第一步。
  右脚踏下,她的身子很明显地歪了一下,即使一双脚隐藏在长裙之下,年又魁还是看出那是一双与生俱来的长短脚。
  “是……果然是小惜,我的女儿,这么大了……”他热泪盈眶,想要往前走去,突然又连退三步,满脸痛苦,一径地摇头道:“不会的!她有长头发,她不是小惜,小惜在香灵庵,叫做净憨……”
  “怎么一退就是三步?”非鱼只好赶紧跑过去挡住年又魁,免得他退得不见人影。“年先生,我该喊你一声年伯伯。没错,她就是小惜,她已经还俗了,是我带她离开香灵庵的。”
  “你?”年又魁惊异地望向非鱼。“你是谁?为什么带她离开?”
  “我是小惜的结拜二哥,我叫非鱼,意思就是不是鱼。她离开香灵庵,不为别的,就是想找爹爹你啊。”
  “找我?!”年又魁表情震惊。
  “再说她在香灵庵的日子也不好过,你没见过那几个凶恶的师姐吗?”
  “是见过……可她们也是为她好……等等!你说你叫非鱼,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非鱼?!”
  “是啊,我一直是一条快乐的鱼。”
  “非鱼!”年又魁嘴唇抖了抖,脸色更加死白,再退三步。“糟了!原来你就是她的大劫数!怎么会这样呢?!我当初送她出家,就是要逃过十六岁的劫难,没想到还是逃不过……难道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唉!照你的理论,的确是注定好的。”非鱼懒得说服这颗顽石了。
  “你有心吗?”年又魁直视非鱼。
  “我当然有心了。”非鱼摸摸心口,还在怦怦乱跳呢。
  年又魁又开始发抖。“糟了糟了!你刚才问了一个鱼字,现在又出现一个非字,非有心,乃为悲也,这注定你们的相见是一场悲剧,我们的相见也是结局悲惨,不!不行……”他连连向后退。
  非鱼死命地拉住他。若再这样不顾后路地退下去,就跌到下面的大江了。
  “年伯伯,别退了,哪个人没有一颗心?话是人说的,你老是往坏的一面想,晴天变雨天,喜事变丧事,你的人生才是一场悲剧。”
  “悲剧……”年又魁愣住了,喃喃地道:“我是一事无成啊。”
  “小惜,过来认爹爹吧。”非鱼赶忙喊道。
  “不!我不是你爹,你爹早就死了!”年又魁拼命摇头。
  “难道你不叫年又魁吗?年伯伯,小惜那时年纪虽小,却还记住你的名字,她真的很想念你这个爹爹。”
  “呜!年又魁死了,我不是你爹,我不是!”年又魁老泪纵横。
  小惜僵立原地,也是泪流满面,想要喊一声爹,却是梗在喉头,怎样也说不出来。
  爹还是不愿意认她!心思剎那翻动,她感觉自己有如沧海之一粟,渺小得微不足道,天地之间,无依无靠,再也无人睬她……
  非鱼见小惜哭得伤心,又急得跑过去安慰她,紧握她的小手。“我带你过去,你爹好象有心事……喂!年伯伯,别走啊!”
  年又魁不断后退,目光一直放在小惜身上,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爹啊!”小惜终于放声大哭。
  年又魁震愣,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再踏出一大步,火速跑掉。
  “年伯伯!年先生!别跑啊!”非鱼大叫。
  他本想追回年又魁,怎知原先委靡不振的老先陡生神力,一溜烟跑得老远,任他怎么呼喊,就是不肯回头。
  当爹的恁是如此绝情,也难怪小惜伤心难过了。
  “二哥,爹他……不要我……呜……”小惜哭到全身颤动。
  “小惜乖,二哥要你。”非鱼不忍她的失望悲伤,紧紧拥她入怀。
  如果无人给她温暖,那他将是她的支撑,让孤伶伶的她有所依归。
  他从来没对任何姑娘有这种感觉,那是一种想要好好爱护她、保护她、陪她走过欢喜和哀伤的疼惜心情。
  嗳!他的亲亲小惜妹妹呀!
  等一下!亲亲?!难道他也学上老哥哥的口头禅?!
  “呜,二哥,我没亲人了……”小惜呜咽道。
  “傻妹子,二哥就是你的亲人啊。”非鱼微笑,摸摸她的头颅,不自觉地低下脸,以脸颊摩挲她的软帽。
  妹子身子软软的,头颅小小的,抱起来还满舒服的,他好喜欢抱她。
  日正当中,香客来来去去,个个张口结舌,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对相拥的人儿,有的啧啧称勇气可佳,有的摇头叹世风日下。
  非鱼才不管人家的眼光,妹子是他的,而且正在伤心哭泣,他抱他的小惜,安慰她、疼爱她,有什么好看的?!
  江水向东流,日头向西移,万物皆依时序进行,各人心底那份说不出来的感觉,也渐渐发芽成形了。
  第六章
  由于富商和船伙计口耳相传,江上“平定风浪”一事使得非鱼和小观音声名大噪,富人穷人男人女人争相登门拜访,几乎闹得石伯乐的宅邸不得安宁。幸亏石伯乐家大业大,又诚心敬拜孝女娘娘,特地拨出一间空宅子,做为临时的孝女庙江汉分坛,好让非鱼去“大展长才”。
  屋内摆设简单雅净,正门一方香案,鲜花素果,上头供奉非鱼亲绘的孝女娘娘“圣像”,前头还摆了一个“铁胆”的檀香木牌位。
  此时铁胆就坐在他的牌位前,以手支颐,百无聊赖地打呵欠。
  小惜坐在桌边画符,画了一张,停下了笔,发个呆,伸手磨墨,又发呆,举起笔来似乎要画了,却仍楞楞地望着黄符纸。
  妹子怎么了?非鱼搔搔头,绕着她走了几圈,最后干脆坐下来,和她隔着方桌,面对面瞧着她迷惘的眼眸。
  自从上回见到她父亲,已经过了三个月;天气由热转凉,再转为寒冷,随着季节的流转,也不知她被“拋弃”的心情平复些了吗?
  他伸出一根大指头,轻轻去碰触小惜的笔杆。
  “咚咚。”他得制造一些声音引起她注意。
  “啊,二哥,有事?”小惜望着那根指头,嘴角有一抹羞涩的笑容。
  “呃……哈……没事。”面对脸蛋酡红的小惜,非鱼忽然心头一跳,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他平时能言善道,怎么面对妹子,却变成哑吧?
  他用力一捏脸皮!咦?热热的像火烧?
  小惜笑出声,又拿了一张黄符纸。“我再帮二哥多画几张符。”
  “小惜,呃……呵。”非鱼搔搔头。“是二哥粗心,当时没有先探好你爹的态度,贸贸然教你去认爹,害你伤心难过,这个……”
  “二哥,不要紧的。自从遇见二哥后,二哥一直待我很好,那时候爹爹不肯认我,我哭了好几天,二哥成日陪我、哄我、逗我开心,我就知道二哥是小惜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了。”
  “嘿,就是嘛!”非鱼伸长手,隔着一张桌子去摸小惜的头,带着点歉疚的笑容。“出门在外,就咱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哎呀,忘记还有一个老哥哥……”
  他一只手摸在小惜头上,竟然又说不下去了。
  好柔好细的头发!她额前已经披下长长的刘海,平日仍喜欢戴上软帽,垂下以他头发编成的两条辫子,没事就以指头扭办子,也不知道她在打啥结,害他也跟着学她扭指头,差点扭断了指关节。
  他的手就按在小惜头上,忘了拿开,只是两眼直瞧着她。
  小惜被他按得低头,全身火热,什么也不敢看、不敢说……
  “呵呵!”铁胆翻个身,不好意思看他们两个。
  “非鱼道爷,有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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