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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舞春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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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吧?!
  忠伯搔了搔日渐稀少的白发,老人特有的混浊双眼中闪着不确定,虽然那个女人走了,可是她的影响依然存留下来,少夫人越来越心神不宁,甚至要拜佛求神以祈求宁静。这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忠伯迟疑着,难道他真的老了,老眼昏花到看不清这些年轻人的游戏?
  “唉!”为着时间的流逝,忠伯叹息着。
  “忠伯,”一个仆人急急忙忙地奔了过来,粗重地喘息说明他找了好久,“忠伯,柳少侠刚刚来过了。”
  “什么?他们回来干什么?”忠伯立刻想到的是,那个风舞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一定没什么好事情。
  “不是他们,只有柳少侠一个。”
  “啊?”忠伯觉得自己没有听清。
  “只有柳少侠一个,我告诉他少主人与少夫人都去了寒山寺。他又急急忙忙地走了。”
  “那你还跑什么?”忠伯不解。
  “可是柳少侠留下话来说:让您立刻将宅子里的人都遣散了。”
  “啊?”忠伯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不但眼花,耳朵也不好使……
  “而且……”那个仆人躬身递上一面黄灿灿、沉甸甸的令牌,“在柳少侠走后,有人送来了这个东西!”
  “这是……”忠伯看到这面令牌,脸色陡然变得惨白,这是无形堂的黄金令!
  桑柔款款地迈进了寒山寺的正殿,手臂上挎着篮子,篮子中装满了献给佛祖的香纸,一阵风吹吹过,那些香纸立刻飞散而出,竟让冷寂宁静的大殿显得纷扰起来……也让桑柔的心更加不安。
  “这风真奇怪呢!”一个轻柔的、怯怯的声音在桑柔的旁边说着,同时一个女孩子也蹲下身来捡着地上的香纸。
  “是啊!”桑柔怔怔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女孩,慢慢地说着,“真是奇怪……”这个女孩子明明是枕霞庄下人的打扮,但是她却从没有见过,而且她的贴身侍女也不见了。
  “夫人,你不捡了吗?”女孩儿看到桑柔怔怔不动,抬起一张过于苍白清秀的脸,疑惑地问着。
  看着小女孩,桑柔有些迷茫,她觉得这双美丽的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惜她混沌的大脑却怎么想不起来。
  “夫人近看看起来更美呢?”女孩儿忽然羞涩地笑着,“紫霞姐姐刚才看到了小时候的伙伴,所以在外面和人说话,她怕夫人有吩咐,所以让我随身伺候着,啊!对了。”直到这时女孩才想起自我介绍似的,“夫人没有看过我吧,我是忠伯刚刚收进府里的,平时都是做粗活,今天是第一次伺候夫人呢。”
  “啊。”桑柔柔和地笑了起来,“是吗?我说怎么看起来很眼熟呢。”
  “呵呵……”小女孩低头笑了起来,笑声中有着空洞,“真高兴夫人也有这样的感觉。”
  桑柔感受到了这一份不自然,她怀疑地看着,“你……”
  “小柔,”桑柔的话没有说出口,就被颜开打断了,“小柔,我们必须赶快回去。”
  “怎么了?”当她转身,看到柳生醉时却猛地怔住了,“大哥?”
  柳生醉点了点头。
  “大哥你怎么来了?”桑柔惊讶,接着她又紧张地看向柳生醉的背后,“她呢?风舞呢?”
  “她和十三在一起。”
  “为什么?”桑柔失声大叫,脸色也跟着变了,“大哥怎么没有将她带在身边?难道她做了什么事情吗?”
  柳生醉皱起了眉,桑柔为什么会如此失态地大叫,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她对风舞颇为忌惮,忌惮的人不来,她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她还会如此恼怒?柳生醉不喜欢猜测,他直视着桑柔,她却立刻移开了视线,脸上也出现了失言的尴尬。
  “告诉我为什么这样说?”柳生醉面容平和,却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威严,“为什么要一定将她带在身边?而且她会做什么?”
  “呃……”桑柔眸光闪烁。
  “你们以前就认识。”
  桑柔的脸变得黯然,她知道他说得对,刚才自己一看到他,就想到了风舞,一瞬间的恐惧,让她失去了常态。
  看到柳生醉的等待,桑柔叹息着回答:“是的,我们以前认识。如果可以,我不想再看到她,她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她是一个疯子。不!也许应该说她是一个恶魔,一个冷血无情的恶魔!”
  “噢?”柳生醉的目光变得幽深,催促桑柔继续说。
  桑柔却似乎因为回忆而微微地颤抖,眼睛也因为恐惧而闭上,好一会儿,她才渐渐平静了心绪。
  “我在十年前和她见过。”桑柔看了看柳生醉,见他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便继续说下去,“十年前……”虽然她极力控制,可是声音却不自觉地变得低沉喑哑,“……十年前,在应天府有一桩奇案,如果现在去问的话,相信许多人仍然记忆犹新,那可是一桩千古奇案……而案子的起因是一文钱,由一文钱启衅,前后夺走了十三条性命。”
  柳生醉与颜开互相对视了一眼,当年在书场上听到那件耸人听闻的案子时,他们都在师傅的身边,而在这件案子之前,他们刚刚听完八仙吕祖的故事。
  听了这个故事,师傅沉默了许久,才脸色沉凝地叹息着:“天上神仙容易遇,世间难得舍财人。”
  颜开也记得那说书人最后的警语,“不争闲气不贪财,舍得钱财结得缘,除却钱财烦恼少,无烦无恼即神仙。”
  桑柔悠悠的声音娓娓地诉说,有着一种超越时空的感觉,带着他们回到了当年的应天府,看到两个顽童因为一文钱厮打,他们的母亲不问是非曲直地互相叫骂。当发现无名死尸时,那几个人或是避而远之,或是借机栽赃,而更有甚者,为了报复和摆脱栽赃,居然又伤人命,使案情发展不可思议地环环相生。
  最后桑柔忽然变得凌厉,她看着柳生醉,“这整个事件中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欲解旧恨反结新仇,避让的人实际上也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人丛之中谁得好处?”
  柳生醉没有回答,他心中已经知道答案,可惜他不懂风舞能在这案子中起到什么作用,她又为什么这么做?他想起那清澈却有让人捉摸不透的目光,想起她对陌生小孩舍身相护……太多太多的细节让他不愿相信,一定是有缘故的。他不自觉地为风舞开脱。
  躲开了柳生醉的咄咄逼视,桑柔转向须弥座上的如来神像,佛祖高卧,面容悲悯,有着普度众生的仁慈。
  桑柔看着高高在上的佛祖,双手合十,垂下眼睑,遮住了复杂的眸光,低声喃喃自语。
  天边的铅云低垂,彤云密布,黑色与红色交织,浓墨重彩的勾勒出了鲜艳的沉重。在这片沉重中,桑柔幽幽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当一切结束时,我永远也忘不了她满是泪水的脸上那一抹笑容,那是一种魔鬼才有的笑……”
  此时,柳生醉忽然发现站在桑柔身边的女孩子,眼神变得如冰山一样寒冷,而冰山下却喷涌如岩浆一样炽烈的怒意。
  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为什么他在这时又看到了寂寞与脆弱?
  “……如果我没有看到,我绝对不会相信!那么小的一个女童竟然会成为推动那个案子的幕后黑手。那年她才九岁啊,除去恶魔谁还能做到这些?”桑柔的声音忽然变得凌厉且愤怒,“最让人意想不到、也最令人发指的是,因为这件案子牵扯而死亡的十三个人中,最先死去的是她的奶娘。从小陪在她身边,看着她长大的奶娘!”
  那个女孩子的眼随着桑柔的诉说也变得更加黯然,可是她的背却挺得更直,让人感到倔强、骄傲。
  颜开错愕地低语:“难道无形堂将要发出的黄金绝杀令也是和她有关系……”
  “什么?!”桑柔悚然转向颜开,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无形堂?!绝杀令?!”
  “哦。”颜开看到桑柔满是惊诧,怕她心中害怕,便安慰地低语,“不用担心,有师兄在,再加上十方堂的弟兄,我们不会有事的。无形堂挑上咱们,算他自掘坟墓。”
  桑柔似乎没有听到颜开的言语,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低声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柳生醉不再看那个婢女打扮的女孩子,转向桑柔,丝毫不给她回神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或者你是说身受重伤依然惦记枕霞庄的樊如星说谎,还是认为我在骗人?”
  “我……”桑柔苍白着脸看着柳生醉的冷漠,接着又转向颜开,颜开的脸上也有着疑惑,可是她的思绪也一片混乱,竟然想不出说些什么。焦急忧愤令桑柔猛然间一阵昏眩,黑暗笼罩下来,她听到颜开慌乱急切的呼唤声,不过她并不想清醒,今天就这样吧……
  第6章(1)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柳生醉听着寒山寺中好像是万古不变的悠扬钟鸣,看着孤月寒星,竟抛不开烦恼忧虑,反而有了一份寂寞。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酒虽然不能解决烦恼,但却可以让人忘记,忘记麻烦的事情,“唉!如果这里有杜家酒窖的美酒就好了。”
  “在寺庙里说这种话,不怕和尚们将你轰了出去?”不怎么真心的警告从身后传了过来,寒山寺正殿里的小丫环嬉笑着走向柳生醉。
  柳生醉听了她的声音,却并不奇怪,因为下午见到这个熟悉的身影,让他知道风舞也到了这里,不过他还是有些奇怪她怎么会比自己更早到达这里,毕竟柳生醉知道自己的速度。但是现在他却不想问了,他更感兴趣的是风舞手上抱的东西,“杜家的酒?!”
  “嗯!”风舞显得格外开心,眉梢、眼角都是盈盈笑意,“不但有杜家窖藏十年以上的女儿红,还有……”她将酒坛子放下,掀开了另一只手上的篮子,“还有太湖酱鸭、松鼠鳜鱼……你喜欢哪些?”
  “啊,真是太好了……”柳生醉虽然这样说,可是声音中却没有多少的精神,“美酒佳肴,人生乐事。”
  “可是你脸上的表情却没有那么高兴。”风舞撇撇嘴,“是因为下午的事情吗?”
  “对了,这里可是佛门清静之地,”柳生醉却好像没有听到风舞的疑问,忽然说道,“我们还是别玷污了这净土才好……”
  “喂!”风舞看着懒洋洋慢步离开的人,气恼地跺了跺脚,“你没听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吗?只要心中有佛,和尚喝酒吃肉也算不得什么,你又何必怕污了这佛门之地。”而且刚刚明明说这里有酒就好了,难道非要逃避么?
  看到柳生醉依然脚步不停,渐渐远走,风舞更是气恼,她不顾伤口、不顾危险,日夜兼程赶了那么远的路来找他,他却因为一句“害怕玷污佛门之地”就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多问她一句,反倒是抱着酒坛子先走,就真的那么想甩开她么?
  “哼!”她哼了一声,忽然张开口唱着,“攀出墙朵朵花,折临路枝枝柳。花攀红蕊嫩,柳折翠条柔,浪子风流……”
  歌声妖娆娇媚,带着诱惑,在岑寂的夜晚,冷清的寺庙中传出很远。而风舞的脸上却和这妩媚的歌声不符,带着挑衅与嗔怒,柳生醉,你要给这佛门留以清静,那么我偏偏大声唱这些坊间词曲,看你是去是留?
  “……愿朱颜不改常依旧,花中消遣,酒内忘忧……”
  柳生醉蹙着眉终于忍不住回头,“你……”字为落,却发现风舞已经笑吟吟地站在了他身后,眉眼间净是得意,“好了,我们可以走了。”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不远处,有着愤怒的骚动。
  等到了枫桥,风舞发现柳生醉已经将她带来的那坛酒喝了一半儿。
  醉卧桥栏的柳生醉身上有着一种疏离,让人不敢接近,他看向风舞的目光迷离而淡漠,让人看不清他的心。
  看来这一路,他已经将自己的心绪整理好了。
  风舞压下心中的恼怒,忽然问着:“刚才你看到我好像一点也不吃惊呢?你是什么怎么看出来的?”
  喝了一口酒,柳生醉才慢悠悠地说:“纵是人的脸可以千变万变,但是眼睛却很难改变,而且你也并不是真的想要隐瞒自己,不是么?”他说得漫不经心。
  “我以为你根本没有……”没有注意过我呢?风舞忽然眉眼弯弯,脸上充满了笑意,“你是第一个能这样认出我的人。”“是吗?认出一个要保护的人,我觉得这没有什么稀奇。”
  “嗯!这么说我在你面前并不是透明人?”风舞的笑容更加甜蜜,不过口中却抱怨着,“可是前些天你一直对我爱理不理。”害得我还拼命地想要引你注意。看起来是白费功夫了。
  看到柳生醉依然不吭声地喝酒,风舞也沉默了,好一会儿,她下定决心似的忽然咬紧了下唇,笑着宣告:“既然你这样在意我,喜欢我,那么我委屈一点,成为你的妻子好了。”
  柳生醉对于风舞说“成为你妻子”这几个字心中一荡,一口酒卡在嗓子,咽得他透不过气。
  “对了!”风舞却不等他有任何反应,立刻接口,“你不用这么激动。我知道你愿意。”
  我什么时候愿意了?柳生醉终于将酒咽下,却又开始猛烈咳嗽起来。
  “啊!”风舞忽然双手一击,想起了什么大事情似的高声诘问,“说!你有没有相好的姑娘,我可不愿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还有另一个也觊觎着你。”
  “……”柳生醉无言,默默地看着风舞。
  风舞不看他的眼睛,故作洒脱地继续说道:“你就直说好了,我又不会嫉妒!”
  “你怎么到这里的?”柳生醉不想继续这个敏感的话题,“十三他们呢?”
  “你少顾左右而言他!”风舞依然兴高采烈地自说自话,“赵十三说桑柔喜欢你。这是不是真的?你呢?你喜欢桑柔么?”柳生醉看着远处的渔火微微出神,说话的声音中透着一种严肃:“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和我说这些话吧?”
  风舞欢快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也半眯了起来,掩藏起失落的情绪,她想问:如果我不顾危险到这里,就是想问你这些,就是想知道这些呢?如果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呢?可惜她没有问,也不敢问。
  两人沉默了……静谧中柳生醉连喝酒似乎也遗忘。
  “桑柔说的都是真的。”良久,风舞打破沉寂,干涩地说道。
  柳生醉喝了一口酒,淡然地问:“然后呢?”
  然后?风舞不解,他是在问那件事情之后发生了什么,还是在问自己然后要说些什么。
  看着风舞无言的疑惑,柳生醉只是淡淡地说:“既然你说那些都是真的,你又为什么故意在棋盘上摆出‘叛徒’两个字呢?”
  风舞猛地看向柳生醉,讷讷地问着:“你看到了。”
  柳生醉仰头喝了一口酒,算是默认。
  风舞也明白柳生醉想知道什么了,他相信自己并不是恶魔……嫣然一笑,她语气悠悠,似叹息:“你真是出人意料呢。不过你真的想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接着,她有些微的出神,似乎在想该怎么说……只有风舞自己知道,现在她心底流泻着怎样的感动,如果就这样开口说下去,她一定会哭出来……
  “我姓陆。”好久之后,风舞觉得那充溢心头的激动平息,才这样开头,“我出生的家也算是仕宦之家,不过我娘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姨太太,所以在厉害得紧的大夫人面前始终抬不起头来,好在那个家的老爷对我娘和我还好。可是大夫人对这一切越来越怨恨,她竟然让我的奶娘将我偷出去卖掉……”
  柳生醉注意到她对自己的父亲并没有用爹爹这样的词。
  “离开那个大宅子,除了不能见到娘以外,我其实没有什么不满。但是我讨厌背叛,奶娘背叛了我娘和我的信任,所以在我明白她所做的事情时,我就下定决心要报复。”风舞向着柳生醉笑了笑,觉得这些事情没有隐瞒的必要。
  “在人贩子的家里,我遇到了桑柔,那时她是除了我娘以及哥哥以外,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好喜欢她。后来我们离开了人贩子的控制后,我就去找我那狠心的奶娘。那时我只是想要给她找些麻烦,寻她些晦气。”风舞的眼神有些幽暗,“可惜那时我还不知道人性的……”说到这里风舞笑了起来,自嘲地说道,“我并不是要为自己辩解什么。”
  “我知道。”柳生醉看着风舞,目光澄澈,没有一丝怀疑,“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淡淡的雾气笼罩在了风舞如水的目光中,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她都感动,可是她却不知不觉间习惯性地想要掩饰这种感动,“我信任桑柔,却不知她已经开始惧怕我,在我意料不到的时候,她却丢下我而去。所以在我来说她是一个叛徒,背叛我的叛徒。”
  意料不到的时候?柳生醉虽然听出了风舞在这里轻描淡写地带过,可惜他并不想追问了,这是个别扭的女孩子,她甚至不希望让人看到她的感动。可惜她的伪装并不那么成功。不知为什么,看着她,柳生醉竟然觉得看到了自己。所以,对她,柳生醉不自觉总是有一种怜惜。
  一分迷茫,几许怜惜,在这片寂静中,竟让他有了倾诉的冲动。
  “我父亲是个痴迷于武术的人,他一心要成为天下第一……”不等风舞开口,柳生醉犹如自语般地说着,他的身上透出一种萧索怅然,“我自小就跟随着他游历三江五湖,看着他挑战各派高手,武功日益精进,成就了很大声名。”
  风舞对于柳生醉忽然谈到自己的过去,猛然心中惊喜起来,想着他也对自己敞开了心扉,想让自己走进他的过去。
  柳生醉忽然哑声问道:“你听说过刀狂——柳战吗?”不等风舞回答,他又再继续,“十五年前几乎所有江湖人都知道他,当时在刀上的造诣无人能出其右。但是他却不是一个好父亲,他从不主动和我说话,每晚睡觉必然抱着刀。我们流浪,我没有朋友,他却从来不看我一眼,那时我真恨那把刀,想要将它彻底地丢掉,我也做着一切可以想到的傻事,来引起他的注意,可是他任我胡作非为,却从不说一句,我恨那种被忽视的感觉,我不想做透明人……”
  风舞有些惊诧,她看着疏离的柳生醉,心中生出了共鸣的凄楚,她也想要喜欢的人注意,得到他们的认同,可是……
  柳生醉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但是后来我发现如果我不去在意这些,而是看看云,感受风,原来世界会变得很宽阔,我也会很轻松惬意。后来躺在地上看天上浮云变化,感受风拂过,成了我最喜欢的事情……就算和爹爹四处奔波,我也不会觉得寂寞。就连他败在我师傅的手下……”
  “你爹爹败在你师傅的手上?”
  “啊!”柳生醉好像是被风舞惊奇的声音惊醒,笑了一下,说道,“对啊!当年,我爹爹挑战无形堂主,可惜父亲还是稍逊一筹,败给了我师傅,后来父亲又挑战师傅三次,但是每次都大败,最后一次他终于知道自己穷极一生也不可能超过师傅,便灰心丧志,整日抑郁,沉醉于烈酒,一个威风凛凛的刀客,却经不起打击成了废人,被一个不知名的小混混杀死在了酒店里……”
  “啊?”风舞惊呼,她不明白为什么柳生醉能平静淡定地说这些,好像那是与他无关的事情。
  “我看着他渐渐地接近死亡,他在临死的时候,让我一定要进入十方堂,然后打败任慈,为他雪恨。”
  “你做到了没有?”风舞有些紧张。
  柳生醉淡淡一笑,“我和十方堂主成为了师徒。”
  “成了师徒?”风舞奇怪,难道前任十方堂主真的肯收留敌人的儿子?要是她就绝对不会这么做!养虎为患嘛!
  “我父亲死后,师傅他老人家见我孤苦可怜,便收我为徒,将他一身的功夫都教给了我。”
  风舞见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是语气之中竟难以掩饰对师傅的尊敬、崇拜,知道他绝对不会对师傅不利。她也开始好奇柳生醉口中的师傅到底是何许人。
  “师傅一直教育我,人生在世不可愧对于天地良心,不可对不起朋友,做人要一诺千金,要救人于危难……”柳生醉说到这里看了看风舞,目光中有着淡淡的无奈,“可惜我不可能成为一个像师傅一样的人,因为我根本没有恻隐之心,我只是一个懒散怕麻烦又对什么事情都漫不经心的平凡人。我父亲要我报仇我懒得去做,我师傅的葬礼我也忘了参加,我不是什么大侠。”
  “你虽然这样说,但你还是接手十方堂。”
  “那是老头子逼的。”
  “逼的?”
  “他利用自己的死逼我接手十方堂,逼我接收了自己本来就不能承担的责任。”
  “什么?”
  远处的渔火在水面上投下了绯红的影子,随着水波跳跃,让人更加难以看清水面上的一切。
  “师傅他临死的时候,留下遗言,让我接手十方堂……其实论才智我比不过何二哥,论豪气洒脱我不如宋三哥,论武功岳五哥、铁七哥比我强之百倍,我真不懂师傅为什么将责任推给我?有时候我真有些怨恨这个老头子。”
  “我是不会让你怨恨的。而且我倒是觉得你师傅非常明智呢。”风舞笑着说,她的脸虽然在笑,可是心中开始不安,她猜测着柳生醉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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