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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莲之死-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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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说,他们一个个都很卑鄙,很无耻,这话虽然有一点过激,但一顶这样的帽子给他们戴上,我看也不会委屈到哪儿去!所以我说,他们没有资格同我们平等地站在历史舞台的对手席上。正是因为他们卑鄙无耻,我们所要付出的代价才会更加惨重!他们这种人根植于我们民族卑微怯懦的土壤上,是我们民族的悲哀!各位老师……”
梅兰发觉自己越讲越激动,连忙稍作停顿,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又清了清嗓子,而后才又接了道:
“记得宣布罢教的第一天晚上,刘老师曾经在这里代表大家庄严宣誓:我们胜利的唯一保证,是我们言行的合法性,加上我们自身的正直和忠诚。这是每一个不幸要走上反传统叛逆道路上的战士都必须具备的先决条件。工人罢工,学生罢课,教师罢教,政客辞职,在一个法律健全,物质繁荣的文明社会里,本来就是非常正常的事!可是,在我们中国,却不是这么简单。因为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民众,还不适应这种变化节奏强烈,个性空间相当自由而开放的社会模式。所以,就我个人来说,一向不怎么赞成太过激的行为!
“当然,我这样讲,绝不是说,我们今天的选择是错的,恰恰相反,我们只有这样的选择,才能无愧于我们所从事的这种神圣的职业。
“不是说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么?工程师怎样才能真正使自己负责的工程不出次品呢?这种次品每出一次,我们的社会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啊!我想各位一定还没有忘了马苛吧……对不起,我今天本不该再提这件事的,我太激动了!可怜的马苛,现在还被半死不活地关在看守所里,别忘了,他也是我们这些工程师手中的一件次品哪!做为一名教育工作者,肩负了党和人民重托,我们的良心不允许我们自己的讲台下再有这种悲天悯人的惨剧发生!
“对不起,我有点扯远了,我是说,我们目前所采取的方式方法,必须适应我国的国情。一旦我们决定踏上一条理智和命运驱使我们不得不去走的路,我们更要万分谨慎。有时候会面临深渊,会身临绝境,会如履薄冰,我们每退一步进一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我们脚下的大地,虽然亘古洪荒;我们头顶的苍天,虽然迷茫空旷。但我们自信我们是无愧于这片蓝天的,我们是无愧于这片厚土的;我们是无限忠于用乳汁养育了我们的人民的。正是凭籍了这一寸痴心,我们今天才能在这里再一次向着上苍宣告:我们的胜利,是时代唯一的希望!我们的胜利,就在前头!”
梅兰讲完后,觉得自己终究还是一介书生!有些话语事后再去回忆,连自己也感到有点可笑。但那是一种激情,在那种情况下,恰到好处地鼓舞了全体罢教教师的士气和斗志!
那一个冬天,山里没有太阳!

第二十一章(1)

罗大鹏被捕的第五天,即罢教的第十一天,东江县人民法院派人给沙岩送来了一张“辩护人”委托书。
“犯罪嫌疑人自己要求请你为他担任辩护人。我们根据……”
“这么③üww。сōm快就起诉?”沙岩脱口惊呼!
所有人都相当吃惊!
“这不是你们关心的事。这桩案子很简单,罗大鹏已供认不讳。我院合议庭已经组成,决定后天依法采取不公开形式审理这件强奸案。庭长请你现在就去听取案情介绍。沙辩护人,现在跟我们走吧?”
沙岩听说,心事沉重地往怀中揣了一个小本本,跟了他们匆匆就走!梅兰看了看表,那是上午九点十二分!
万般无奈中,人们只有静静等着,每一个人都有点忐忑不安,几十只吊桶打水一般!就这样一等等了三天。那三天中,对于正在急切等待着罢教的结果,等待着罗大鹏案子的结论的人来说,是怎样的一种难熬的日子啊!可那对另外几个人来,却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宋云芳他们这时候非常地活跃!她发动了所有她认为可靠的亲信到各个班级去,向学生们大肆宣扬一个“特大喜讯”,她告诉全体学生们:强奸犯罗大鹏马上就要被法律严惩了!她话中有话地向师生们不停地暗示:任何跟共产党对着干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同学们忘不了那一场令人忍俊不禁的小小闹剧。梅兰老师那种灰色的冷幽默,简直令人叫绝!在那样一种黑云压顶的时刻,东江二中竟还有那样的笑声传出,算得上是一种奇迹!
那是沙岩去听取案情的第二天下午,正是上课时间。由于罢了教的班级无人管理,有两个初三的班在操场上自由自在地玩着,他们有的打球,有的跳橡皮筋。这时候,恰好梅兰同申东风、唐晶莹几个从操场边是路过。他们听见那宋云芳立在一堆学生中,一边编织毛衣,一边就在那里大声地说着话:
“……造什么反?现在是整造反派的时代啊!中国的运动,我最清楚,你们有一张什么大学文凭又能怎样?该整时我们决不会手软的!我就不相信和共产党对着干的,能有什么好下场!”
一学生见她说话那么大声,说:“宋书记,你说话小声点,梅老师他们就在你的后边的。”
宋云芳这时扭转身子向后看了一眼,说道:
“在又怎么样,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谁能同党对着干呢?”说着,又俯着身子要去一个学生耳边说什么,那个学生一个鲤鱼打挺立起来走了。
所有学生呼拉一声全都走了,像躲避麻疯病一般!可宋云芳却不知趣,竟然自顾自扭动着腰肢一边踱着方步一边唱了起来: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边唱,还一边向着梅兰他们的方向不时瞟过来一个白眼,那神态自然得意之极!
唐晶莹气得脸色发绿,圆瞪了杏仁眼就要扑过去!说看我怎么在那小路上帮你修理修理!
申东风连忙一把拖住她的衣裳。唐晶莹上大学时是校乒乓球运动队的主力队员,体格训练有素!她生气时那么一股劲儿,申东风哪是对手,反而将他也拽着一块儿向宋云芳冲去!
申东风情急之下向梅兰紧急求救,可梅兰却在一旁懒洋洋地只是坏笑,他不紧不慢地道:
“发情的母狗,依旧是狗啊,你们何必当真!”
唐晶莹回头瞪着梅兰,停下来了想了好半天,才恍(书)然(网)大悟。就在这时候,先前作鸟兽散的学生们竟呼啦啦一下全向梅兰围了上来,一个个哈哈大笑着。
这几年将一惯爱闹的顽皮劲儿收敛了不少的梅兰,想起上回她和玉华说的那些话,气不打一处来,竟突然顽性大发,他干脆冲了同学们大声喊道:
“同学们!我提一个问题,你们答对了,我当场给你们吟一首诗以示奖励!”
“好的——”同学们齐声应道。
“大家听好啊!鲁迅先生在他的文章《风波》中,塑造了一个好可爱好可爱的人物,请大家全都将腰弯下来回答我好吗?我数一二三,你们开始!她是:
“一、二、三——”
“九——斤——老太!”
“九——斤——老太!”
刹那间,同学们打着拍子,肆无忌惮地跺着脚,高兴极了!宋云芳像一只灰溜溜的的土鸡,这才不声不响地走了!临走,她回头恨恨地睃了梅兰一眼,那眼里充满了仇视!却又无可奈何。
梅兰面带微笑,睥睨着双目送她一路远去。
宋云芳走进校长室后,关了门呆呆地坐在那里,怔了将近三分钟之久,才突然站起来,一阵歇斯底里地发狂!她踢烂了两只热水瓶和一只搪瓷面盆,还砸烂了好几只茶杯。远远地听去,那屋里一片“乒乒乓乓”地乱响,乱响声中,夹杂了如丧妣考的呼天呛地的“呜呜”哭嚎!
我过份了吗?梅兰听了这声音自问道。
晚餐时,大家听了梅兰的述说,连声大喊痛快。刘怀中向大伙儿讲起了宋云芳的发迹史。
宋云芳原名李艳芳,粉碎“四人帮”后不到两个月,文教局里新调来一位党组书记,从哪里调来的谁也不清楚,反正是当书记,是局里当然的第一把手。李艳芳那时在局里收发室搞收发。新来的书记姓宋,年龄将近六十了,据说此人中年丧妻,身边没有儿女,一直以来,一个人鳏居着。
那以后,李艳芳就成了宋书记的干女儿,从此改名宋云芳!
“当然,并不是说凡是认干女儿的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事实上,他们这事一开始谁也没把它当回事儿。”刘怀中解释道。
停了停,刘怀中仿佛又回到当年那种混乱的年代,就见他愤愤然接了说道:
“不过,事实是怎么回事,那以后都是有目共睹的呀。她李艳芳为什么从一个小小的收发员,突然就发迹了,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有趣,认了干爹,就连自家的祖宗都可以不要了!改名换姓。”另一位旁听者插道,也是一位青年教师。
刘怀中笑了:“在我们东江这块巴掌大的地方,县委三年换了四任书记,文教局三年换了两个党组书记,就连我们二中,三年中也换了三个书记兼校长,那一段呀,真算得上是城头变幻大王旗啊。你们想想,对于像谁把自己的姓名改了,谁丢了自家的祖宗这类鸡毛蒜皮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沙岩道:“确乎算不了什么大事!连国家的最高宝座都是来来去去地换人,换一个父亲换一个祖宗,毕竟是个人的私事!”
“两个月以后,李艳芳从一个被人们从不当成什么玩意儿的办公室收发员,一跃而成了堂堂正正的全县最高学府第二中学校团委书记,成了领导。你说是鸟枪换炮也罢,是炮换了鸟枪也罢,虽然对于别人来说,谁当时也没当一回事!太阳照常出来,世界一切暂时如旧!但是人家那种自我感觉呀,嘿嘿,简直不得了哇!刚来的那段日子,真他妈实足的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那样子是多么地趾高气扬,豪言壮语,革命口号从此喊得满天飞啊。
“那以后,多灾多难的二中,从此就没有太平过。初来的团委书记大人,对一切的一切,都非常热心,什么她都想管,什么她都插一手,她成了学校主管领导的得力助手和左膀右臂!她和所有积极要求进步的野心人物一样,时刻牢记着主管领导布置的所谓学校的一切中心任务,时时走在别人前头,积极得不得了。
“更有一项与众不同的是,她是善于研究和揣摸人的,尤其是领导。她对任何一位顶头上司的嗜好,任何一位领导的生活习性,了如指掌!对领导的关心和奉承往往恰到好处,不露丝毫痕迹!就这样,来二中不久,她就擢升了!升任二中党支部副书记了,团委书记一直找不到合适人选,仍然由她兼着!
“从那时到现在,她成了二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了,除了校长本人外,她的话比任何人还管用!”
刘怀中讲完了,一帮年轻人无不都感觉出来:还真不能小觑这位其貌不扬的女人,别看她骨瘦如柴,说话底气也不像申一鸣马毅那样十足,生气时只会扯着破锣一般的嗓子声斯力竭地叫喊,而且没有'炫‘书‘网‘整。理提。供'逻辑,语句漏洞百出!可那股不甘人后的顽强劲,非一般人可比的。说句时下不大好听的话,她正是那种所谓“削尖脑袋拼命钻”的人。
其实,自从梅兰等一帮大学生分配来到这里后,这一段时间以来,宋云芳的这种自以为是的作派,是谁都可以看出来的!从“清除精神污染”到对教师罢教活动和处理,她都显示了她那不同一般的魄力和毅力!
她自以为自己是一个最最了不起的革命家。那种自负是不容许任何人对之表现出私毫的不敬的。
嗬,梅兰!

第二十一章(2)

沙岩回来了。老远就冲了梅兰喊:
“后天就要开庭!我对他们说,这程序不合法!你们前天下午才通知我。那庭长是法院副院长,叫符桂云。他说:是县政法委员会要这样的,不能怪他们法院。他们政法委员会和县上的头头们要求这案子要速审速结,我有什么办法?再说啦,老师强奸学生,必须严惩!这是天经地义的。他们不让我调阅案卷,只给看物证,听介绍。”
“都有些什么物证?”梅兰问道。
“主要是:一件肖伟臣被撕烂的内衣,一条乳罩,还有一条肖伟臣的内裤,据说上面留有罗大鹏的精斑!”
“真有这些?会不会是假冒栽赃的?”刘怀中吃惊地说。
“有地区法医的鉴定书,血型鉴定是罗大鹏的无疑。另外,就是按有肖伟臣手印的控告书以及肖伟臣亲人要求严判的证词。我当时看了这些后,说这还不足以定罪。因为当事人自己并不承认这事。可那符庭长笑了,他不屑一顾地对我说:怎么?你不相信?我们可有犯罪嫌疑人本人的供词了啊!”
“罗大鹏自己真的承认了呀?”梅兰吃惊道。
“还不止这些,又有旁证呢!符庭长当时又抽出刘福昌的旁证书来,他说自己亲眼看见罗大鹏将肖伟臣按倒在自己床上做那事。”
“真是活见鬼!他若真的亲眼看见,为什么不及时制止?从来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他能不当场抓获?”
“我当时就说这旁证有诈。我对他们说我还要去调查事实真相。那庭长冲了我拍桌子,我火了,就也拍!我说:‘你以为你当这个庭长,算个什么人物了是吧?吓唬谁,小小的东江,谁不知道谁呀,你是什么东西以为我不清楚?文化大革命那会儿,你不就是那个下乡专门靠整人家老干部黑材料的造反派小头头吗?因为你写的大字报比别人稍微通顺一点,就这么爬上来了?你懂什么法律,以为你当了几天副院长兼庭长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呀?我说这件案子这么③üww。сōm快就要开庭,本身就不符合法律程序。我做为辩护人,对案情的真实情况必须了解清楚,我一定要重新调查的!”
沙岩说到这儿停下不说了,梅兰等了半天没动静,就问道:
“后来呢?”
“后来,他们合议庭开会研究半天,就那样取消了我的辩护资格!”
一直在一旁专心听着的老师们这才急了,郭欣问道:“那怎么办?不辩护了?”
“有什么办法,跟这些臭虫有什么理好讲啊!我出来后想:真的就这么算了,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不行,我得想另外的办法。我找两个认识的值勤武警战士,请他们帮我转告罗大鹏,我是辩护不成了,让他另外指名请一个辩护人。”
“你让他另外请的谁呀?”刘怀中道。
“你们是怎么啦?我们这些人,谁不能上台?不就是和平时给学生讲课一样地讲道理吗,只要了解情况就行!我让他指名请梅兰为他辩护!”沙岩轻描淡写答道。
“我?!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拿我开涮?”梅兰一脸的惊讶,不相信沙岩是在说真话。
“是真的!阿兰,你不是也在自学法律吗?而且,你这人处理问题头脑冷静,思路清晰,遇事不慌,口才也不错……”
“你算了!我哪有你的口才?像你那样在任何场合都可以雄辩滔滔,我到了那种场合要怯场的啊?”
“你我之间,又何必见外呢,彼此彼此嘛!如果真的怯场了,我教你一个决窍……”
“什么决窍,你快说!”
“你想一想毛主席他老人家!别笑,是真的!只要你在心底默念一声: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我们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我向您老人家宣誓:永远忠于您,忠于您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永远跟您干革命!我请您老人家作证,我说的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就像当年您老人家在重庆指责老蒋专打内战不抗日一样!这样以来呀……”
“这样以来,包你任何大场面,甚至联合国讲坛都敢上!”
“当然!说真的,阿兰,你上,我觉得可能比我更合适的!那些臭虫,能有什么水平,凭那一张老虎皮唬唬老百姓罢了!你只管大胆去!”
“是啊,害怕了想想毛主席,亏你想得出来!”
梅兰想起了那些开车的司机们,一个个驾驶室如今清一色地悬挂着他老人家的头像。毛主席像能避邪,能保佑他出入平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们发现了这一重大秘密?
去!梅兰下定决心了,人不都是这么闯荡出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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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决定先进行一些必要的调查,肖伟臣那里是必去不可的。
肖伟臣的家在县城的东南方,离城区四十六公里。
原先,她的家在县城,自从她父亲因公殉职后,她的母亲睹物思人,看到家中的任何东西都会引起无限的伤感,成天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以泪洗面!那一天深夜,肖伟臣睡到半夜,做了一个恶梦,她梦见妈妈被一个凶神恶煞的魔鬼抓走了!她吓得大叫一声,醒来拉了灯一看,妈妈真的不见了,大门敞开着!肖伟臣哭着喊着,叫醒了左右邻里,数十个人打了手电,点了火把满大街小巷去寻找。最后,他们在公路养护段家属院外,一片私人菜园的一个粪池旁边,找到了她的妈妈。妈妈正披头散发,浑身泥水地坐在粪池边,嘴里不停地喃喃念叨着:
“你就这样走了吗?你走了吗……你不要我们母子了吗……你再也不回来了吗?二十六年哪,二十六年……二十六年过去了,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呀?等等我……”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到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
那片地方是她和老头子初次约会之地。当初,那里还不是菜园,更不是粪池,是一片枯草丛中的乱石堆。父母结婚后,肖伟臣很快就有了一个哥哥。哥哥后来也当了养路工人。他在山那边的一个道班,如今已经在那里娶了妻子安家。父亲走了,家里只剩了母亲和妹妹,如今这地方是母亲最难忘怀的地方。
于是,在母亲深夜出走的那以后的第三天,肖伟臣的哥哥带着一辆卡车,来将他们全部搬去了大山的那一边,安顿在了哥哥上班的那片大山之中。
哥哥的家所在的道班,附近有一座县属玉矿。哥哥的一大帮铁哥们儿,全是矿上的工人。

第二十一章(3)

罢教的第十天晚上九点多钟,沙岩将梅兰送上一辆开往玉矿的自卸卡车的驾驶室。车辆在一片银白色的原野里疾驶,一弯蛾眉新月下,远近高高低低的山峰剪影,全是一片黑灰色,与天连成一片。
天寒地冻!车辆行进在弯弯的山道上,梅兰想起了几天来的经历:
梅兰接受了罗大鹏的委托,当上了这桩所谓刑事案件的“一般辩护人”。在见庭长之前,梅兰特意先去了一趟县纪委。
东江县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应部门办公室的牌子在那儿林立着。然而,毕竟是小地方,县属各党、政首脑机构,往往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少见的集体主义精神。且不说那种千丝万缕的关系网了!他梅兰再怎么迂腐,这一点道理还是懂得的。他当然不会阿谀逢迎,拍马讨好,去和任何一个什么官老爷拉扯个什么瓜葛开个什么后门,再说如今那后门他也开不起。但他是反对像沙岩那样目空一切的!他不会像他那样老子天下第一,那样地唯我独尊,人太过狂妄只容易碰钉子,是办不成大事的,这可绝对真理!他要去将这事和一些至少自己目前还认为可以信赖的人好好地交换一下意见。他相信,实事求是加上履行合法的程序,如果说还有一两位正直的领导的支持,这事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悲观。要想求得一个符合客观实际的合理解决,不是那么完全不可能。毕竟法律重的是事实依据!
他认为,在目前这种社会转型期,尽管所有人可能都回避不了许许多多的社会弊端,但人们还是多多少少能够接受得了既成的现实。这是因为,造物主既然让大家生长在这片土地上,千百年的约定俗成使人们只能以属于这片土地的方式去生存,去奋斗,去抗争!
梁松柏书记尽其所能,为他疏通了一切必要的渠道!罗大鹏案件的最后审理,被往后推延了七天,梅兰得以赢得了去做详细而深入的调查研究的时间和机会。他首先要求单独见一次当事人罗大鹏本人。按法律程序,这是完全合法而且完全必要的要求。
会见是在公安局预审室里。
梅兰等了将近三分钟,罗大鹏被从看守所高墙内带了出来。
才两三天时间,他已完全变了样子,那与先前魁梧伟岸的罗大鹏早已判若两人,他变得令梅兰差点认不出来了!一米七八的大个头,虽然骨骼依旧,但头发蓬乱着,两眼深陷,眼球红肿得可怕!眼眶四周,围了一圈黑影;他面色惨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这哪里还是正常人的脸色啊,活脱脱一个罪不容赦的囚犯!
梅兰一声惊呼:“天哪!”
“你来了?”罗大鹏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坐吧!”
罗大鹏机械地坐下了,却用一种少见的仇视而又怯懦的目光看着他。什么也不再说。
“你全认了?”
“招认了!”
“招了什么?”
“……他们要我招的,我全招认了!”
“可是……可是,关键是你做了什么,做了什么懂吗?你这样一进来就全都招认,你为了什么呀,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我……我是对不起她!”
“可你……你和我讲实话,难道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强奸了她?你不会的!你告诉我,没有是吧!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种人,至少你不会强奸她,这一点连我都敢为你担保的呀!”
罗大鹏双手抓住自己散乱的头发,使劲摇晃着,显得万分焦躁和不安:
“我……我……我是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
“……你呀!罗大鹏,枉你一条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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