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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难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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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紧紧拉着她手道:“七弟妹这说的是哪里话,你好好的两个儿子,硬生生被人分走一个,谁又舍得。只你放心,立哥儿到了我二房,我绝不亏待。二房的产业,立哥儿与绮儿一人一半,绝不偏颇!”
李氏吓了一跳,忙道:“二嫂这话说的,好似我是为了产业来的。二嫂今儿也累了,看这脸色不好,快些休息才是正理儿。”忙忙的叫了杨嬷嬷与几个丫鬟,将吴氏送回房里,又忙着煎药服下,足足折腾了半日,看着吴氏服了药睡下,这才松了口气。
绮年早叫厨下熬了银耳粥来,又加几样精致菜肴,亲自给李氏捧到面前:“今日之事,多谢七婶和立年哥哥了。”
李氏忙拉了绮年的手道:“姑娘,你娘今儿的话是做不得数的,谁都知道二房的产业多是你娘的嫁妆,这些将来自然都是你的。切莫为了这事儿与你立年哥哥生分了。”
杨嬷嬷当时听了吴氏的话,心里也有些着急,便接着李氏的话笑道:“七太太是明白人,只我们姑娘也不是那小肚鸡肠的,立年少爷日后到了二房,就是二房的少爷,哪里能亏待生分呢?”却把产业平分的话,轻轻带过去了。
好在李氏并不深想,听了便松口气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绮年笑了笑,又向如莺道:“请立年哥哥在外头用饭,我在这里陪着七婶。”如莺闻言便出去了。
这里绮年陪着李氏用了饭,又请她在自己房里休息,这才出去。周立年已然吃完了,正在厅里喝茶,如莺站在一边,轻言细语地说着什么,见绮年出来,连忙给绮年也端上茶来。
绮年上前一步,深深福身下去:“多谢立年哥哥了。”
周立年连忙虚扶:“妹妹这话生分了,也是三叔实在逼人太甚。妹妹放心,伯娘的嫁妆自然都是妹妹的,这些年我们受伯娘的恩,今日总算报了。只是不知伯娘如何了?”
绮年想到吴氏那苍白的脸色,心里就是一紧,苦笑道:“哥哥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我也不说虚话,父亲的东西,将来都是哥哥的,母亲那里,随她作主。”
周立年笑了一笑:“妹妹这话还是生分了,既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如今有了读书的地方,我也欢喜了。将来若能得了功名,光耀门楣,才算不辜负了伯娘。”
绮年心里一动,抬头看了看周立年,又垂下眼睛:“哥哥有这份上进之心,父亲地下有知,也必是高兴的……”
经这一场大闹,二房过继之事倒是定了下来。没几日,四房那边就开了祠堂,将周立年的名字写入族谱中二房的名下,成了二房的儿子。接着就是搬家。吴氏看七房那边就只剩了李氏独居,当下便将李氏也搬了进来,七房的房舍租了出去,每年倒还能多寻几两银子补贴。
这些事一一做完,吴氏便病倒了。这一番病得厉害,郑大夫来诊了脉,只是摇头:“前次便说,若是再动气就要……如今不但动气,竟然还动得狠了,在下医术有限,是无能为力了。”
绮年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虽然那天一场大闹,就觉得吴氏脸色不好,但看她还能撑着立嗣搬家,心里还抱着几分希望。现在被郑大夫这一说,真是五雷轰顶,眼泪不由得纷纷落了下来。
郑大夫看了,心里也不觉难受起来,叹道:“我开个方子……吃不吃的其实也随意……大约静静养着,还能过些日子。只不知……后事预备得如何了?”这分明是说吴氏已是不治了。
绮年木然接了那方子,攥在手里半天不说话,连郑大夫几时走的都不知道。直到如鹂哭着推她,方才醒过神来,将方子递给如鹂道:“去抓药吧。别在这里哭,被娘听见就不好了。去跟嬷嬷说,今年我什么也不管了,只陪着娘。若是有事,就跟哥哥说去——”顿了一顿道,“让嬷嬷看着,哥哥行事如何。”
虽然绮年抛了家务一心只管服侍吴氏,吴氏还是一天天的不起。她自己心里也明白,拉着绮年的手只是流泪:“娘是要去找你爹爹了,早就盼着的事,只是苦了你,还没能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好在立年那孩子看着是好的,将来顶门立户,不求什么光宗耀祖,只要你们过得舒心,爹娘在地下也就瞑目了。”
绮年心里酸疼。虽然是半路穿越过来的灵魂,但这七年来却实实在在是她在享受吴氏的疼爱,这份母女之情却是做不得假的。勉强忍着泪道:“娘说的什么话,郑大夫都说了,只要将养到年后,自然会好。”
吴氏苦笑道:“娘的身子,自己难道不知?只今年有人祭灶了,娘看着也高兴,去了地下,也对你爹有个交代。”
绮年再也忍不住,扑在吴氏怀里哭了起来。忽然如鹂匆匆进来道:“太太,姑娘,京城里舅老爷打发人过来了。”
绮年出去的时候,只见一个管家一个婆子,在厅上与杨嬷嬷说话,见了绮年连忙起身行礼:“给表小…姐请安。”
杨嬷嬷抹着眼泪道:“姑娘,这是刘管事,这是刘嬷嬷,都是舅老爷家里得用的人,太太出阁前也伺候过的。因少爷出去了,这才请姑娘过来。”
绮年忙让两人坐下,刘管事递上吴大老爷若钊的亲笔信。原来吴若钊接了信,得知妹妹因无子被族中逼迫,当下打发了刘家夫妇,又带了几个下人忙忙的赶来,嘱咐若是在这边过得不自在,就一家子都回京城。
杨嬷嬷看了信,不由得又掉下泪来:“可怜我们太太的身子……”
正说着,就听如鹂在里面惊叫:“太太晕过去了……”
吴氏到底是没能撑到看着周立年祭灶,才不过进了十月她就撒手去了,终年也不过才三十八岁。
绮年未满父孝,又添母孝,一身的缟素,更衬得脸色苍白。杨嬷嬷哭得死去活来,比当初周二老爷过世还哭得厉害,以至于吴氏尚未下葬,她已经不能起床了。
幸而有周立年,摔盆扶柩守灵,一丝不苟。李氏虽然是个寡妇不能出门,却也在内宅里帮忙。刘管事夫妇一边忙着丧事,一边派人赶回京城报信。之前吴若钊虽然有意把妹妹和外甥女接回京城,但如今吴氏已去,绮年身带重孝,这边又立了嗣,事情只怕又要两说了。
冷玉如跟着母亲来吊唁,陪着绮年坐了一会,低声叹道:“伯母的身子早就……你也该节哀,哭坏了,伯母地下有知也不安的。我是一过除夕就要往京里去了,你,你务必自己保重身子才是。”
绮年哭得双眼通红,闻言勉强拭了泪道:“京里不比成都,你也要小心才是。”尤其是郑姨娘,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妖蛾子来。
冷玉如苦笑一下,道:“听说你舅舅派了人来?虽说已经立嗣,到底不是亲哥哥,我倒觉得若你舅舅真心接你去,去了也好。”迟疑片刻道,“进了京里,说亲也……倒比这里强些。”
若是平常,绮年少不得要笑话几句,毕竟未出阁的姑娘谈这些事不合宜。此时却是谁也没有什么心情,只道:“多年未见,也不知舅舅舅母是什么脾性。”过去了,就是寄人篱下。
冷玉如沉吟片刻,道:“论理我不该说,只是听说伯母曾许过家业平分?不如趁着你舅舅家的人在这里,清点了伯母的嫁妆带走。若是你不入京,只怕日后人家计较起这些来,当真把你的东西分去一半。”她苦笑一下,“女子若是无嫁妆傍身,这日子便难过了。”
绮年知道她这是有感而发。冷太太娘家贫寒,出嫁时虽然说是有些嫁妆,其实全是拿聘礼充的数,这事儿一直被郑姨娘明里暗里的讥刺,总说一个做正妻的,嫁妆上跟个妾一样分文无有,还充什么大房。如今冷家眼看着要因攀上了恒山伯郑家而高升,郑姨娘就更加的居功自傲了。
说起吴氏,绮年忍不住又想落泪,好容易忍住了,道:“我看哥哥并不是要这些家业。”周立年那天说的话,她反复琢磨了几次,才隐约明白周立年要的是和吴家的亲戚关系,将来在入仕之事上有所助力。
“哥哥他——是个有志向的……”野心也算一种志向吧。绮年几乎可以肯定,在周立年考中举人之前,他不会提任何要求,等他要考进士了,吴家就用得着了。
“有志向自是好事。”这毕竟是周家事,冷玉如也只是说一句罢了,“将来若做了官,也是光辉你家二房门楣的事。”
绮年点了点头,低声道:“只可惜我娘看不见了……”
冷玉如握紧她手,不知说什么才好。从前虽是孤儿寡母日子难过,却也好过父母双亡寄人篱下。
“我看你舅舅家这管家十分尽心,想来总还是血脉之亲,不会不眷顾的。”
绮年又点了点头。刘管事等人确实尽心,想来也是吴大老爷念着妹妹的缘故。只是这里照顾是一回事,将来若真是进了京依着舅家住,天长日久,又是另一回事了。
冷家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上京,冷玉如也不能坐得太久,安慰了绮年一会,也只能离去。也不让绮年相送,只说:“倘若将来你也进了京,还有见的时候呢。”
冷玉如走了没片刻时间,韩嫣也来了,一见绮年哭得两眼红肿,眼圈不由得也红了,拉了绮年的手半天没说出话来。还是绮年自己擦了眼泪,两人说了几句话。韩嫣道:“方才在外头看见你哥哥,都说他举止大方,将来必定是个好的。你也保重身子,将来有了好归宿,伯父伯母地下有知,自然也就放心了。”
绮年正要说话,就听前面吵嚷起来,连忙出去看时,便听周立年朗声道:“……嗣母过世未满头七,三叔便撺掇着我与妹妹争产,立年读书少,不知道这是哪位圣人所书,还请三叔教我。”
此时厅上各房来吊唁的亲戚朋友都在,韩嫣的兄长韩兆也在其中,周三老爷的脸硬生生憋成了猪肝色,怒道:“谁,谁撺掇你了,做叔叔的不过说了一句——”
周立年一身麻衣,这些天忙碌不堪,人更显得黑瘦,只一双眼睛却是锐亮逼人,道:“我朝习俗,女子嫁妆乃是私产,如何支配,夫家人不得插手。今日各位亲朋俱在,正好把话说个清楚。嗣母生前曾言,家业由我与妹妹平分,可见嗣母并无偏颇,三叔方才那些话,以后切勿再出口了。然而立年过继,并非为谋产业,嗣母之嫁妆,自然由妹妹继承,其余宅院,自然归我,妹妹也定不会与我计较。不妨趁着今日,就将产业分割,定了名分,免得日后再有人惦记,搅得我二房不得安宁,并连七房的名声也坏了。”
刘管事在旁听得连连点头,只是奴仆身份,又是外姓,不能多说什么。转见绮年站在门外,忙过来低声道:“表小…姐,这位少爷是个好的,姑太太果然是不曾看错人。”
绮年看着周立年闪亮的双眼,缓缓点了点头。不管周立年所求为何,他终究是在有资格争这份产业的时候没有争。也许他是所谋者大,也许他是出于自尊不屑争,也许他过继真是为了报吴氏平日里照顾的那份恩情,无论如何总是她得了好处,所以,她也应该感恩才是。
☆、清家业安排后路
自从在吴氏灵前将二房产业划清,果然是少了许多麻烦。
吴氏用嫁妆所置的铺面庄子皆归绮年,只有这处宅子与几百两现银归了周立年。李氏本要回旧宅子里去住,被绮年挽留了下来,只说母亲不在,李氏住下,也好避嫌。
古语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便是亲兄妹,年纪大些也要避着,何况绮年与周立年只是嗣兄妹,年纪又都不小了。李氏听得有理,也就安心住了下来。绮年将宅子划成两半,小山居做了灵堂,日后也打算空置着。这是父母住过的地方,绮年不能住,却也不能让别人住进去。收拾出周二老爷从前的书房给周立年居住,李氏就与她同住珠玉阁。
产业这一划定,三房终于发现自己再捞不到什么油水,索性连后头吴氏的三七、五七都不来了。绮年倒落得清静,时常独自去灵堂里坐着,脑海里来来回回全是与二老爷和吴氏一起生活的片断,有些连她都觉得陌生,说不定是这具身体生前零碎的记忆。
白日里事情太多,只到了晚上灵堂上如此的安静,才让人越发明白——吴氏真的去了。活了两世得到的唯一的母爱,以后再不会有了。
“姑娘——”如燕轻轻晃了晃绮年,声音里也微微带了点哭腔,“这里冷,姑娘还是回房罢。看手都冰凉了,万一受了寒可怎么办。”明日就是七七,可以起灵除服了。这些天绮年天天到灵堂来守夜,她真怕姑娘把身子熬坏了,除了服自己反而倒了。
绮年抹了抹满脸的泪,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儿,然而这一通发泄之后到底是轻松了一些,便扶着如燕的手站了起来。
迈出灵堂,远远听得鞭炮声东一处西一处零散地响。已经进了腊月,有那耐不住性子的顽童便提前拿了炮仗来放,却越发显得周家静寂寥落。绮年不由得停了脚步,刚要说话,忽见西边垂月门里走出个丫鬟来,正是如莺。手里提着个食盒,走得几步才看见绮年,忙上来笑道:“少爷还在读书,恐怕夜里饿着,方才在厨房熬了点粥送过去。给姑娘留了一碗在炉子上温着,奴婢现去取?”
绮年抬眼看了看她。如莺今年十八岁,在四个丫鬟里已是最大的,若吴氏没有去世,大约过了年也要给她挑个人家了。如莺身量已经长开,虽然因有丧事只穿着素青绸袄,头上也只插了一支银簪,但杏眼桃腮,并不因素衣而褪色。
如莺见绮年一言不发,只管打量她,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低头道:“姑娘看什么呢?夜里风凉,仔细受了寒。”虽然脸颊上有几分红色,但衣服头发一丝也不乱,簪子也端端正正地插着。
绮年移开目光向垂月门里边望了望。书房透着灯光,隐约可见周立年端坐桌前的身影。绮年扶着如鹂的手往珠玉阁走,漫不经心地说:“刘管事已派人回京报信了,你们都是来了这里才买进来的,若是舅舅要接我去京城,你们打算怎么办?”
如燕一怔,随即道:“奴婢是家里逃荒来卖在这里的,这都七八年了,早不知道父母都去了哪里,自然是跟着姑娘的。如鹂老子娘也早去了,被哥哥嫂子卖出来,想来也是不肯回家的。”
绮年点了点头,瞥一眼如莺:“你呢?”
如莺低头不语,绮年又催了一遍,她方喃喃道:“奴婢还有哥哥在这里,太太当初原说过……”
绮年心里已经明白了:“娘是说过日后你若愿意,可以自己赎身的。”如莺当初也是卖的死契,若是主家不肯,一辈子都是奴婢,将来的儿女也是家生子儿的奴婢。
如莺头垂得更低:“奴婢这些年……蒙太太姑娘的恩典,也攒了几两银子。太太原说,许我只拿原银来赎……”如莺当初来的时候只有十二岁,年纪小,只卖了五两银子。若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可就不止这个数了。有些苛刻的主家,说不准还要加上这些年的饭钱衣裳钱。不过吴氏早说过,只要五两银子,并不多加;且如莺走的时候,自己房里的衣裳首饰都可带走。这其实与白放出去也没什么两样了。
绮年笑了一笑:“若是攒够了银子,过了年就还你的身契。”
如莺大喜,当即就要跪下来:“谢姑娘恩典。”吴氏虽然说过这话,但无凭无据,绮年如果不认,她也毫无办法。
“跪什么,地上冷着呢。”绮年抬手拦了拦,“只是这些日子,你还要尽心守规矩才是。”
如莺喜不自胜,连声应喏,才欢天喜地给绮年端粥去了。绮年看着她背影,忽然觉得这女孩子也十分可怜。
做奴婢的,自己能赎身已然是侥天之幸,如果自己运气不好穿到一个小丫鬟的身上,恐怕也只能跟她们一样了。想着不由叹了口气,向如燕道:“将来你和如鹂若是自己找了归宿,也对我说,我一定成全你们。”
如燕犹自没有看明白,茫然道:“我是姑娘的丫头,自然听姑娘的。”到底是年纪还小,十二三岁未解风情,没有看出这里头的门道来。
她不懂,绮年自然也不多说,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的选择,只要将来不后悔就成了。
吴氏过了七七,去京城送信的人已然回来了,带回了吴若钊的亲笔书信,且又带了几个下人,准备接绮年去京城。
吴若钊听说妹妹被族人气得重病不起,既悲且怒,当即手书一封,吩咐刘管事:既是已经立了嗣子,绮年不必留在成都,待过了年路上好走些,立刻接回京里吴家。将周家的宅子留给嗣子,再留些银子,至于吴氏的嫁妆,按单子清点了,全部当做绮年的嫁妆。铺面庄子一概变卖,金银细软全部带回京城。若周家人有何异议,立刻拿了他的名帖去衙门打官司!另嘱刘管事,务必将吴氏厚葬,修葺坟墓。每年自京里给二房嗣子百两纹银,以做年节祭祀之用。
这倒与周立年的做法不谋而合。只是周立年看了书信便道:“我既已过来,年节祭祀自是份内之事,怎可再拿舅舅的银子。”
刘管事自他在灵堂上分割产业,对他已是毕恭毕敬,躬身道:“这也是家老爷一份心意,毕竟姑太太也姓吴。人虽去了,亲戚情分是断不了的。如今表少爷虽在成都居住,日后但得空闲,也去京城走走,莫跟表姑娘断了兄妹之情才是。”
周立年叹了口气道:“我虽是嗣子,多年来绮妹妹也与亲妹无异。舅舅的银子拿来将父亲母亲的坟墓好生修葺,其余的给妹妹带着路上用。至于日后年节祭祀,我自当尽心,管家回去,为我向舅舅致意多谢。”
行程已定,绮年免不了要收拾东西。虽然吴若钊信上说了所有东西一概带走,但也不过是句气话,哪里就能把宅子刮得干干净净呢?笨重家俱自然大半留下,只有吴氏从前最心爱的几样装船运走。家里的下人,绮年也一一问过,有家在本地不愿进京的,就把身契给了周立年,这些人愿意自赎也随他们,愿意继续留在二房也随他们。
不过二房在周显生去世之时已经整顿过一次,本来也没有多少人了。最后算一算,杨嬷嬷全家本是京城来的,自然要跟着回去;四个大丫鬟中,如莺自赎了出去,其余三个都要随着上京。其余小厮婆子们跟着的没有几个,都由刘管事安排,回京之后自然会给他们找份事做。
绮年将吴氏的首饰匣子清点了一番。吴氏青年守寡,平日里就是一套素银米珠的头面,且因足不出户,连这套头面都不曾完整地插戴一次。绮年年纪还小,又也是在孝中,自然也没有什么花俏首饰。现下检点吴氏的妆奁,才发现匣子里竟颇有些珍贵首饰。加上铺面庄子织坊,林林总总一算,吴氏的陪嫁大约总有七八千之数,纵然在京中,这份嫁妆也算得上体面了。这些年虽然有些被那些管事贪掉,但她能带走的也有四五千银子。
绮年在匣子里捡出两朵赤金镶红宝石的珠花来,随手递给如燕如鹂一人一朵:“拿着,以后出嫁也压压箱子。”红宝石虽然不过黄豆粒大小,胜在颜色既艳且正,别说两个小丫鬟了,就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得了这个也是宝贝。
两个小丫鬟吓了一跳,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绮年笑了笑:“给你们就拿着。如鹃,倒有件事要问你。”
如鹃到底是沉稳,虽看了一眼那两朵珠花,脸上却并没带出羡慕之色来,只是笑着道:“姑娘有什么事问?”
绮年从匣子里又挑出一根双股梅花钗来,赤金的梅花瓣里镶着圆润的珍珠,虽然也不是极大的,但六粒珍珠大小色泽均无二致,这钗子的身价就凭空加了一倍。
“你也十七了……”绮年把玩着钗子,瞥了如鹃一眼,“说起来,如果母亲不去,也该给你挑个人家了。”
如鹃脸上登时火烧一般,站起来嗔道:“姑娘怎么跟人家说这个……”
绮年笑起来,拉着她的手不让走:“这有什么,你不比如燕如鹂,年纪还小呢。这时候不说,等回了京城,我就未必做得了主了。”
如鹃不由得拿眼睛仔细看了看绮年。说起来这位小…姐自己也才十三岁,说话做事却是一派的老练。大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不知世事的小姑娘,竟然现在说起丫鬟们的亲事这般镇定,丝毫没有一般未出闺阁的女孩子的羞涩劲儿。
如鹃没来由地就觉得一阵心酸。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自家姑娘虽是锦衣玉食,可是家里家外这些杂事,哪一桩不是她来操心的?如鹃不由得抹了抹眼角,不再发嗔:“我是姑娘的人,姑娘说怎样就怎样,难道我还怕姑娘亏待了我?”
绮年笑了笑:“话也不是这么说,我倒是看好了杨嬷嬷的儿子,可也要问问你的意思,若你自个儿不中意,我哪好乱点鸳鸯呢?”
如鹃这下子脸直红到了脖子根。小杨管事人品端正,相貌也算堂堂,又得主子的重用,这门亲事哪里还有不好呢?只是如莺比她大一岁,真要给小杨管事挑媳妇,怕吴氏先就指了如莺,因此也不敢多想。哪想得到绮年开口就说要把她嫁给小杨管事呢?
绮年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八…九不离十,转头笑向杨嬷嬷道:“嬷嬷说说,要不要这个儿媳妇呢?”
杨嬷嬷刚刚从病床上爬起来,脸色还是蜡黄的,此时却也不由得笑开了嘴:“姑娘指的人,又是太太身边的,哪里有个不好呢?就是我家小子,也是千肯万肯的。”
这话却是真的。杨嬷嬷打小儿就跟着吴氏,如今这宅子里的四个得用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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