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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灵犀-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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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山去打猎采药,也可能是通往波罗国的起始路径:可不知什么时候,吊桥经过长年的风吹雨打,绳索断了,板子落了,再也没人能走得过去。
  “哎呀!”一个不小心,她又滑了一跤。
  她努力撑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泥巴,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
  眼前突然亮出一片青天,前方的树林尽皆砍去,地上散叠着小山高的青翠枝叶,新砍的树桩散出浓郁的杉木清香,对面的山头赫然在望。
  那座山是这么地近,近到她可以看到山崖边开放的小红花,好像只要她再走上一段路,就可以爬上那个山头,采下鲜艳欲滴的小红花。
  一截吊桥断索挂在崖壁边,随风飘摇摆荡,,她再往前走去,想要看个清楚,却是倒吸了一口气,猛然止步。
  一道悬崖从眼前直落而下,滑进了不知有几百丈深的河谷里,即使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她依然看得见水流湍急,巨大的白色水花激溅而起,轰隆隆的涛声由下而上,经过两道山壁的撞击回响,更是声势惊人。
  “危险,小心脚滑!”后头传来警告声。
  她也自知危险,慌张地退了好几步,一望向来人,顿时惊喜不已。
  “孟大哥!”
  “你是……”孟敬疑惑地看她。
  也难怪。郁相思一身少年装扮,又因天冷,戴了顶呢帽,藏起她的秀发,而从云顶关走了过来,一路不知摔了多少次,早把自己摔成了一团泥人,就算哥哥见了她,也认不出来吧。
  “田公子来了?”她心脏猛跳,脱口而出竟是问他家的爷。
  “郁姑娘?是你!”孟敬认出她那软腻的声音,既感惊讶又是震撼,也是问道:“我家爷不在这里,不是他陪你来的?”
  “没……”郁相思难掩失望的语气,但她还是扯出微笑。“孟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天从郁姑娘家里出来,我家爷便要我先行到云顶关这边做准备,我一边打理,一边等着爷陪郁姑娘过来。”
  “原来你没回京城,那你也不知道田公子的弟弟病好了没?”
  “抱歉。”孟敬略微欠身。“我不知道。”
  郁相思低头拿两根指头互抹,抹掉了手掌上的泥巴,也抹掉了堆积在心头的重重烦忧。
  他没唬弄她,他在赶回家之余,还不忘先派孟大哥过来;他如此有心,也一定会过来的,可又要教她等到何时呢?
  他弟弟病好了,他就会早点出门;病若没好,可能还要耽搁一段时间……唉,才要自己不相思,怎地又相思了?
  孟敬恭敬地站在一边。在这片刻的相处里,他已然明白,郁姑娘为了看似遥不可及的梦想,一个姑娘家不畏艰难,竟能只身来到这苦寒的高山,也难怪她在皇上心目中占有极大的分量了。
  “郁姑娘没在青檀镇等我家爷,爷会追过来的。”他还是要替主子爷抱屈,要是皇上赶到青檀镇,见不着她,一定会很闷的。
  “他会来?”她明知故问,不觉露出一抹羞涩。
  “会的。”
  “喔。”脸上都是泥巴,应该看不出她脸红吧?她忙四顾张望。“那孟大哥你在这边做什么呀?”
  “请郁姑娘过来看。”
  靠近悬崖这边的森林被砍伐出一大片空地,十数顶营帐扎在靠近森林背风的地方,至少三、四十个人就在这里忙着,他们穿着各色服饰,似乎来自各地部族,有人在绞绳子,有人在锯木头,有人在钉板子,有人在测风向,有人在煮饭烧水,看似人多混乱,却是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你们在做吊桥?”郁相思惊喜地道。
  “是的。”
  “孟大哥你好厉害,找得到这么多工匠。”
  “托我家爷的福。”孟敬含混带过。
  其实,这些人都是他在边境驻军和部落所挑出来的精英,他们不只身体强健,擅长行走山区,也身怀各项技艺,足以做为西行的先锋部队。
  众人看到孟敬带了一个少年过来,莫不好奇侧目,停下手边工作。
  “孟大人。”一个小兵笑喊道:“你又给咱带来新伙伴了?”
  “咳咳!”孟敬咳得很用力。“大家快忙活儿吧。”
  他官拜三品御前带刀金骑卫队指挥,这些士兵喊他大人,天经地义,可在郁姑娘面前,他是万万不敢先泄了主子爷的底啊。
  “他们怎地喊你大人?”郁相思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当头头,呼喝大家做事,所以他们起哄喊我大人。”孟敬故意跨大脚步,带她稍微离开这群兄弟们。
  “掌柜大叔还说你们是土匪要盖山寨呢。”郁相思也不以为意,只想是工匠们给孟大哥取外号,笑道:“果然孟大哥当起山大王了。”
  “真正的大王还没来。”孟敬也笑道:“我派人出去准备粮草马匹,再过几天就会到,届时只等我家爷的命令就可以出发了。”
  “还是我们先走?”
  “不急,也得等吊桥做好。”孟敬指向对面的山头。“过去那边拉索的兄弟还要三天才到,在那之前只能等。”
  “三天?”郁相思除了惊讶还是惊讶,从这座山头到对面那座山头,恐怕也不过百来尺,射支箭就飞过去了,怎地要这么久时间?
  “实际路程是七天。”孟敬解释道:“下面这道急流太深太险,根本渡不过去;兄弟们得先下了这座山,然后走出河谷,绕到另一边去,再爬山上来,这条路陡峭难行,并不适合马匹载货行走。”
  “难怪这座吊桥这么重要了。”郁相思注目可望而不可即的对面山头,不禁感到心虚。“很多事情我都不明白,还好有孟大哥。”
  “是我家爷想得仔细。”
  若非皇上遣他过来准备,恐怕他也没有充裕的时间发现这么多问题,他只是代皇上执行办事罢了。
  “小兄弟!小兄弟!”林子那边传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气声。
  “咦?掌柜大叔?”郁相思看去,明明掌柜大叔视这条山路为畏途,现在竟然亲自跑来了,后头还跟着一个相貌极为奇特的僧人。
  “小兄弟你好快的脚程……”掌柜用力拍拍心口。“你才离开没多久,这个番僧就来了,一听说有人要走香路,就要跟上,我跟他比划了老半天,他还是不知怎么走,我只好……呜,带他来了。”
  那位“番僧”笑咪咪的,双手合十,朝郁相思行礼。
  郁相思从没看过这样的人,黑脸,大眼,粗眉,宽鼻,厚唇,卷发,一袭红色僧衣揭了右边不穿,跟平常见到的和尚模样完全不同。
  “你是波罗国的僧人?”孟敬问道。
  “鹅是大耳,鹅家在波罗,鹅要回家。”僧人口音极重。
  “大和尚是波罗国来的?”郁相思十分惊喜,又问一遍。
  “鹅走过来,脚就断了。”大耳僧人以手势加强语气,指了断桥。
  “大和尚您走过来,桥就断了?”郁相思听懂了他的意思。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这句话倒是讲得十分清楚。
  “大和尚好大的福气。”郁相思又急切地问道:“大和尚您既然走过来了,知道怎么回波罗国吗?”
  “果了炮打散,到了。”大耳僧人仍是笑咪咪的。
  “什么炮打什么散?”孟敬好头痛。
  “宝塔山啦。”掌柜毕竟跟大耳和尚鸡同鸭讲一段时间,又是当地人,终于听出端倪,兴奋地往远处指个不停。“鹅知道他在说什么,就是那座宝塔山,过了宝塔山,就到他家了。”
  大耳和尚看着掌柜指向远远的一座白色山峰,不住地点头微笑。
  郁相思也看清楚了,位于层层山峦之后,一座状似宝塔的山峰矗立其上;今天的天气极好,阳光照在宝塔峰顶,闪耀出宝石般的白色光辉,彷佛是群山里的一颗明星,指引她正确的方向。
  目标在望,还怕路远吗?她引颈远眺,眸光更加明亮了。
  大耳和尚耳朵不大,但他说他叫大耳,郁相思猜想应是他的波罗名字发音,也就不像掌柜大叔成日追究波罗国老百姓的耳朵大小。
  应孟敬之托,大耳在云顶关的寺院为即将西行的马队诵经祈福。郁相思本想过去山里帮忙,但一来她不懂造桥,二来孟敬一再请她留在云顶关等候主子爷的到来,所以她每日早上便随大耳虔心祈福,并询问他有关波罗国的掌故。
  三年前,大耳到宝塔山朝圣,遇上风雪迷了路,在云雾缭绕的山里走了两个月;他以为是往西走回家,没想到越走越远,来到了东边的天穆国。他随遇而安,便在边境城镇的寺院挂单,但他毕竟一去三年不回,他开始想家里的娘,想寺院里的师父,于是回到了云顶关,打算无论再怎么艰苦,也要走回波罗国。
  大耳和尚来得正是时候!郁相思每天拜佛时,总是衷心感谢,并祈愿这趟路顺利平安,早日到达大耳说的种满芬芳檀香树的国度。
  “小兄弟,又在发呆了?”掌柜大叔来到门前,看着空无人迹的道路。“等你的田大爷啊?”
  “没有啦。”郁相思脸一红,她只要有空就坐在客栈门前,看山,看云,看路过的车马,任有再多的女儿心思,也全隐藏在她的少年装扮里。
  “你那个孟大哥好像官做很大。”掌柜又是无聊到找她聊天。
  “他们闹着喊他大人的,哪有做什么官。”
  “不做官,怎能调得动那么多兵啊官的?早上二十匹好马驮了粮草进山,带队的说是青州征来的军马,耐寒耐操又能走山路。”
  “他家爷……好像很有钱,是买的吧?”
  “有钱真好,要什么有什么。这几天打从这条路过去的人啊车啊马啊比过去十年加起来还多哩。”掌柜实在耐不住好奇,就像他想追究大耳的耳朵一样。“小兄弟你问问你的孟大哥,看他家爷到底是什么来头。”
  “孟大哥今天大概不会来了。”郁相思看了天色。
  每天到了未时,孟敬便会来客栈找她,与其说他是来跟她报告西行准备的进度,她的感觉却像是他来问候她,代主子爷看护她。
  “可能拉起吊桥,在忙着。”掌柜道。
  “嗯,今早大耳和尚也问起,我们打算明天一早过去瞧瞧。”
  郁相思不费心胡猜。有什么疑问,等见了孟敬,再说吧。
  见了那座连接起两个山头的崭新吊桥,郁相思立刻忘了满腔疑问,三步并成两步跑到桥头前,兴奋地抚摸深深打入地底系牢吊缆的大木桩。
  “阿弥陀佛,鹅要回家了。”大耳和尚也很开心,不住地念佛。
  “哗!”掌柜大叔也跟着过来凑热闹,才踏上吊桥的第一块木板,又马上缩脚回来。“下面好深,鹅头都晕了。”
  “孟大哥!”郁相思露出笑容,向走过来的孟敬挥手。“辛苦你们了,这吊桥可以走吗?”
  “没问题。”孟敬用力拉了拉比他手臂还粗的吊缆,向来严肃的表情变得轻松。“昨天拉起了吊桥,就要几个胆大的弟兄系着绳索试走,不管是承受重量,或是耐受这山谷里的大风,都没有问题,今早我已经派遣十名弟兄过去开路了。”
  “走过去了?”郁相思望向桥的另一端,一颗心早就飞了过去,像个孩子似地雀跃向前。“我也要过去!”
  “请让我带你过去。”孟敬立刻赶在她身前。
  “麻烦孟大哥。”她点点头,放慢脚步,明白他保护她,就像保护他的主子爷一样。
  一踏上桥板,便感到身体摇晃不定,她赶忙抓住了吊桥缆绳。
  日出已有一段时间,许是山里湿气重,粗索仍是湿漉漉的,再加上她略为紧张的握紧手劲,好像随时都能从绳索里拧出一把水。
  透过身边的绳网栅栏看下去,底下河谷依然是激流湍飞,涛声震耳,就算是站在几百丈高的上头,也会心生恐惧,好像就要被水流吸了下去。
  “不要往下看,踏稳脚步,快步往前走。”孟敬回头嘱咐道。
  “好的。”郁相思定下了心神。
  其实,桥面很宽,脚下木板也十分坚固牢靠,足以让一匹驮了大口行李箱囊的马匹走过去,她甚至不用握住吊缆,也可以安稳行走。
  随着孟敬不疾不缓的脚步,她很快就来到对面山头,一踏上泥土地,她的心也就踏实了;回头看去,阳光照在吊桥上,宛若一条光明路。
  “呜呜!”掌柜走在她后面,竟然就杵在吊桥中央,哭丧着一张脸。
  “我不知道我怕高啊,早知道我就不走了。”
  “你往回走!”孟敬大声喊道。
  “呜呜,大耳,你别挡路,我要走回去。”
  “鹅腿了。”大耳和尚走在掌柜后面,很无奈地倒退一步。
  “我还鸡腿咧!”大耳一走动,吊桥轻微晃动,掌柜又是凄惨大叫:“大耳你别动、别动啊!”
  “大掌柜!”捆好粮草的几个士兵聚到桥头,齐声笑道:“我们去救你,你请我们喝上三坛好酒。”
  “抢劫啊……”掌柜簌簌发抖,倒让吊桥又摇了起来。
  “孟大哥。”郁相思不忍他们作弄掌柜大叔,忙道:“你离大叔近,快去救他吧。”
  “真是的!”孟敬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走回吊桥,攫住了掌柜的手臂,撑住他的身体,喝令道:“手放开,你抓这么紧,怎么走路?”
  “哇呜,当官的都这么凶哦?”
  郁相思在桥的这边,也是看得好笑,看来不是人人都走得起吊桥的。
  一阵山风刮来,林子里似乎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好奇地往前走了几步,凝目看去,在里头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好像有些斑烂的颜色,她心想可能是没见过的奇花异草,又往阴影走近一步。
  “吼!”一个庞然大物突然从树丛里窜了出来。
  那声狂嗥震得她惊骇失色,还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动物,本能就是往回跑。
  可那野兽好快的速度,一下子就跃到她背后,她闻到一股野兽的热腥臭味,更能感受到抓在空中利刃也似的尖锐爪子杀气。
  她心生恐惧,没命地往吊桥方向跑,却因地上泥泞,脚步地一滑,整个人就往悬崖边跌了下去。
  早该换双耐滑的草鞋了。
  千钧一发之际,她双手奋力一抓,左手扳到了最靠近崖边的吊桥铺板,不料竟顺势让木材粗边给削出一道口子,痛得她立刻松了手,幸好右手仍牢牢抓紧吊桥的绳网栅栏。
  喀!右手腕发出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又是一阵剧疼排山倒海而来,同时抓在手里的粗绳索也在割裂她的掌心,鲜血汩汩流下她的手臂,但她不能再放手了,她全身的重量就靠右手吊着,孤伶伶地挂在悬崖边。
  身子让风吹得摇摇摆摆,戴在头上的呢帽翻飞了出去,掉下她两条长辫子,下头轰隆隆的水声响在耳畔,仿佛就要卷上几百丈高来吞噬她;她拚命仰头望向蓝天,企图支起身子爬上去,却看到一条毛茸茸、有着黄底黑斑块的粗壮尾巴扫了过来。
  上有野兽,下有深谷,她完全没有生路!
  不!她用力咬牙,唯一的念头就是:她不想死!
  所有的事情发生在一瞬间,桥头那边的人才听到野兽吼叫声,就看到她被追得跌下了吊桥,甚至连救命都来不及喊。
  “郁姑娘!”孟敬震惊不已,推开掌柜就跑回吊桥。
  “雪豹!”掌柜禁不起惊吓,一跤坐倒。“是传说中的雪豹!”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大耳吓得瞪大了眼,赶紧念佛。
  “快去帮孟大人!”其它士兵也慌忙找武器。
  “孟敬,趴下!”
  众人背后传来一声威喝,跑在吊桥上的孟敬太习惯听令于这个声音了,立即矮下了身子,随即咻地一声,一支长箭贴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
  接连又是咻咻两声,两支利箭激射而出,同时一个高大身影飞快地跑上吊桥,直直往另一边山头冲过去。
  郁相思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得吊桥摇晃得十分厉害,不断地将她的身体撞击到山壁上,粗索也继续划裂她的手掌,令她剧痛难耐,眼看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再也见不到哥哥、嫂嫂,还有那个令她相思的人了吗……
  蓦地,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掌往下抓紧了她的右手臂,用力将她的身体提了上来,也顺势把她搂进了怀抱里。
  “相思!”急迫而担忧的声音喊了出来。
  “啊?”她惊讶地抬起眼,见到的就是她刚才才想到的人。
  英俊的眉宇,忧急如焚的眼眸,这张日夜藏在心里的脸孔是如此地熟悉;老天有没有这么疼她,在极度险难之后,给了她这么大的礼物?
  她心头一热,眼眶就红了,微张了嘴想喊他。“田……田……”
  “相思!”穆匀珑又是紧紧拢住她犹在剧烈颤抖的身躯。
  “爷,属下对不起爷,对不起郁姑娘,属下罪该万死!”孟敬赶到,立即噗咚跪下磕头。
  “你怎能如此粗心,放她一个人在这边林子?”穆匀珑怒斥。
  “不怪孟大哥……”她靠在他怀里,感觉到他异常的怒气,忙按住他的心口。“别……别怪孟大哥,是我……我贪玩……”
  “你在流血!”他惊道:“孟敬!快去找大夫!找伤药!”
  “爷,请快过吊桥,怕是这里还有其它野兽。”孟敬立刻起身,挥手示意赶到的几个弟兄过来保护。
  穆匀珑皱紧眉头,抱起了郁相思,看也不看被他连射三箭毙命的可恶雪豹,踏稳脚步,走上了吊桥。
  “田公子……”卧在他的怀抱里,郁相思只觉得像是在作梦,忍不住还是唤了他。
  “你哪边疼?”穆匀珑走得更急,语气也很急。
  “见到你,我好欢喜……”她逸出一抹甜笑,浑然不管伤势。
  “相思啊!”他收紧了手臂,眸光转为灼烈。
  “你弟弟病好了吗?”
  “早好了。别管他了,你还伤到哪里?”
  “你去我家,我哥是不是又拿扫帚赶你?”
  “他这回拿铁耙。”
  “呵!”她笑出声音,见他眉头皱得好紧,不觉心疼地举起右手,想要帮他揉开眉心的纠结,不料手一抬,她也皱了眉头。“啊……好痛!”
  “大夫在哪里?”穆匀珑踏上山头土地,急得大喊。
  “阿格里,扎西,万钟,你们快过来。”孟敬一连喊了三个人。
  这三个懂医术的军工早已准备好药箱,大步奔跑过来。
  士兵们打野兽的打野兽,看病的看病,这会儿差点闹出人命来,所有人噤不敢言,各自安分地回到岗位忙活儿。
  他们不知道这个箭法奇准的年轻人是谁,只知道孟大人还要跪他,身后又跟着一群身强体壮的侍卫,他一定是个很大很大的官儿了。
  “原来,小兄弟是个姑娘啊……”掌柜呆坐地上,没人理他。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好姑娘。”大耳舒了一口气,朝向遥远的宝塔山合十膜拜。
  第六章
  还好,郁相思没有骨折,而是右手腕脱臼。扎西帮她推拿归位,敷上厚厚一层膏药,再用两片小木板固定位置,以布条扎起来;阿格里则用高山特效止血伤药涂抹她左右手掌的伤口,一样也是拿布条紧密扎起;擅长用药的万钟帮她抓了补身安神的药方,好让她能尽快恢复元气。
  坐在客栈房间里,她看着包扎得像是一团大球的右手,再举起不遑多让的沉重左手,一起搁在桌面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相思。”穆匀珑推门进来,切切地看着她道:“整理好了?”
  “嗯。”她立刻绽开笑容道:“有掌柜大娘帮我擦身、换衣、梳头,都好了。”
  穆匀珑坐了下来,很仔细、很仔细地凝望她依然苍白的脸蛋。
  他千里迢迢赶来,一路马不停蹄由京城、青檀镇到云顶关,为的就是及早见到想念的她;谁知道才到了吊桥边,见到的就是令他惊心动魄的场
  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抽了身边的弓箭射死那只该死的畜牲。
  不管是军医帮她疗伤时,抑或骑马回到客栈的途中,他皆紧紧抱住了她;打从他将她从崖边拉了起来,他就再也不愿意放手了。
  月前,他差点以为失去了至亲弟弟;现在,他又差点失去了她,就算他是拥有一切的帝王,却是无能掌握脆弱易失的生命啊。
  “还疼吗?”他又关切问道。
  “一点点。”郁相思低下了头。
  哪会不疼?扎西大夫帮她喀啦喀啦扭转手腕时,她简直痛得想尖叫,但在场那么多人,她只能死命抿紧唇瓣,将脸蛋紧紧抵住他的胸膛。
  就在他的衣襟里,透出了她所熟悉的橘子香,她顿时松了紧绷的肌肉,让这个搁在他怀中、属于自己的清香抚慰了受惊的心神。
  可他的心跳得好快;印象中的他,不该这么急躁的,也不会有暴怒的情绪,那么,毫无疑问的,这都是为了她……
  “药来了!”掌柜大叔端进一碗热腾腾的药,放在桌上后,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又赶紧转了出去,不忘顺便带上房门。
  “就是他害你独自留在那边林子?”穆匀珑直瞪着门板。
  “要怪别人,怪也怪不完。”她仍是微笑道:“你不如怪我不该到云顶关,不该走上吊桥吧。”
  语气似娇嗔,却又隐隐带着一丝自责,穆匀珑不觉感到心疼。
  “我不怪任何人,我只怪我不能尽早回来。”
  “田公子,谢谢你救了我,我以为……我以为……”她忽地哽住话头,就只差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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