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旋风-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酸事,来拉劝大嫂。黄菊开始时趴在公爹的棺材上哭,慢慢地瘫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一声爹没哭叫出来,脸一黄,脖子一软,头一耷拉,昏厥过去,满屋里人都慌了手脚。
蓝梅掐着黄菊的人中,刘二巧揉胸,张大花捶背,姚二嫂呼喊,经过一番紧折腾,黄菊才慢慢醒来。
门外又一声“乡亲!”三儿媳妇杨水云的兄弟们来吊孝,水云更不落后,爹呀爹的哭得震天响,回想起自己的男人当汉奸,遭人唾骂戳脊梁骨,人人见了给白眼,夜晚守空房,白天受人气,一肚子委屈。北邻家姚老一有时到俺屋里陪着坐坐,惹得满街传闲话,做女人难啊!伤心时想伤心事,千愁万怨涌心头,杨水云抱着公爹的棺材头哭将起来:“爹呀,你咋养了这么个伤天害理的儿呀!你们姚家出了汉奸、败类,叫俺跟着遭殃,谁把俺娘俩当人看呀!那挨千刀的你呀!你可把俺害苦啦,叫俺背一辈子黑锅,何时是出头之日呀!”
杨水云哭叫得挺凶,没人拉劝,自己没法收场。这时姚联官凑到杨水云脚下,轻轻逮逮她的孝衣角,小声说:“三嫂,别哭啦,当心哭坏身子!”
杨水云顺水推舟,装模作样地又哭了几声自动止住了,趁大家不注意,拧了一把鼻涕抹在姚振文的棺材头上。
按本地的丧葬习惯,老人过世一般人家都是排三埋。当然有钱有势的人家,有的请道士念经,搭金银桥,有的请戏班唱大戏,排五排七埋的都有。姚振文在去世的第三天入了祖坟。
劝君找乐切莫愁/万贯家产为儿留/红日今落明朝出/人死灯灭不回头/不回头,不回头/人间争斗几时休/笑在九泉观风雨/管它冬春与夏秋。
姚振文撒手而去,姚家像塌了天,三位兄长离家不回,姚联官成了当家人。
姚家宅院的后边,有七八棵枣树,靠北屋后墙的两棵灵枣树可有年头了,别看只有三把粗,据姚振文说,他爷爷说小时候就爬上树摘灵枣吃。
灵枣只有小拇指头肚那么大,刚红的时候,玲珑剔透,香脆可口,每年都挂满枝头,璀璨绚丽,把树枝坠得弯似月弓,清风吹过,枣树频频向行人点头鞠躬,招惹得人们品尝甘甜似蜜的灵枣。
姚联官办完父亲的丧事,送走亲戚和乡亲,独自一人来到房后的枣树林里,枣树已失去它春夏的葱笼和秋天的魅力,落光叶的枣树枝,长着锋利的葛针。被压弯的枝条都自然地挺起腰板,一棵灵枣树的梢头,还高高地挂着一颗干红的小枣,孤苦伶仃,摇摇欲坠。地面上的蒿草干枯地摊铺在地上,有几只麻雀在草地上拾草籽吃,见姚联官走来,扑楞楞飞到村东北角左老歪家的枣树林里。
慢步在枣树林里的姚联官,心情很沉重,对他打击最大的是辍学,没有文化,像爹一样,跟着牛屁股走完一生,太窝囊,于心不忍。现实又只能如此,有什么办法呢?姚联官好像突然成熟了许多,开始考虑过去从来就不想的问题。七张嘴要吃饭,今年大旱,七亩麦子只收了三布袋,秋粮收成也不好,年前免强糊口,明年春天青黄不接时吃啥?兄弟联顺要上学,交学费买课本都得向俺要钱,唉!犯愁喽!姚联官毕竟年轻,右手使劲地挠头皮,想不出一招妙计。“管它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挵着向前走吧。”
姚联官走到枣树林北边,靠在小牛棚的墙角上眺望着远方。他想起了三位哥哥。他们有一个人在家俺也不致于辍学,也不会为家务事担忧。大哥二哥走了七八年,听说二哥抗日时
期在南边广平县打游击,后来当了县委****。鬼子投降前,回过一趟家,担心暴露,只呆了一会儿就匆匆走了。日本鬼子投降后,带着县大队进了太行山,加入了刘邓野战军。大哥自从打死王化文也过铁路西去,不知在那个部队。他们现在是死呢还是活着?怎么把两个嫂子丢在家里不管不问呢?大嫂人老实,如果大哥牺牲喽,他肯定不改嫁,还得养她老!?二哥如果光荣喽,二嫂和侄女都得靠俺带着。她们现在都能干活,将来老喽叫俺侍候?累赘呀!怎么倒霉的事都轮在俺的头上呢?嗨!俺不该光想坏事,将来大哥二哥都健在,是革命功臣,当上大官,说不准俺能沾上大光呢?哟!万一俩位哥哥都学东头左景武,把俩嫂子离喽,那当然好,干净利落,又能沾光又不给他们背包袱。如果也像张庄的张不会,妻子不改嫁,离婚不离家,那就糟了!
姚联官最头疼的是三哥三嫂,三哥联囤不争气当汉奸,给一家人抹黑。都是一母同胞,咋出了这儿个孬种。他可别回来,死在外边倒心净,臭狗屎不如。他若回来,乡亲们肯定饶不了他,政府抓住他准枪毙!他就是活着,量他也不敢回家。他不回家三嫂咋办?又吃嘴又事多,整天不是这疼就是那痒,生着法不下地。还有个侄子,将来上学也得花钱。
姚联官想了一圈,最后想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十多亩地的农活俺一个人干,夏天炎阳晒破肉皮,锄地、犁地、修理棉花,那一样都是重活,特别是锄玉米地,胳膊上被玉米带刺的叶子划得一道道血口子,被汗水一蜇,钻心地疼。俺最怕割麦子,一天下来腰好似断作两截。天下农民最苦,俺咋就是戳牛屁股的料?不沾,不能甘心情愿被这个累赘的家拖一辈子。事在人为,要么趁早离开家,管他们呢,死活与俺无关,谁管俺来?往哪儿去?两眼一抹黑,自己能干什么?去投靠谁?俩位哥哥的下落不知在何方?唉!这个家就像拴牛桩,俺就是一头苦累的老黄牛,只能围着这根桩转。对!甩掉这堆包袱,一个个都把他们撵走,俺为什么为他们背这沉重的包袱?不行,眼下他们一走,地里的农活没有了帮手,俺没有媳妇,针线活谁做?穿衣成了大问题。再说将来娶媳妇还得三个嫂子给张罗,可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像东头姚二麻子那样就苦喽!
想到娶媳妇,姚联官的自卑心油然而起,三间北屋、两间小西屋都住得满满的,娶个媳妇往哪儿搁?长得像丑八怪,黑还不算,生天花落下一脸枣花麻子,哪家的闺女敢寻俺?对对,对三个嫂子好点,她们都帮着俺说好话,众人拾柴火焰高,兴许能寻上个媳妇呢?住在哪!把她们都赶到北屋,西屋不就空出来了,以后可怎么办呢?走一步说一步吧!
秋风吹在姚联官的脸上,凉嗖嗖的,把他的思绪打断。
“哥!吃饭啦。”姚联顺站在街门口喊。姚联官没吱声,脚趟着干枣树叶往家走去。
姚联官坐在爹在世时常坐的八仙桌旁的换了一条腿的圈椅上,二嫂蓝梅恭恭敬敬地端来一碗黄澄澄的小米粥,大嫂黄菊急忙递过来一个红高梁面窝窝,翠玲给叔叔摆上一小盘炒白菜,春盛把一双竹筷交到叔叔的手里。
姚联顺鼻尖上的肉瘊带着醋意,自己到箅子上拿了个窝窝,夹在窝窝壳篓里一筷子白菜,闷着头独自一人坐在门槛上,狠狠咬了口窝窝,细细地嚼着,好像也想品一下人生的滋味儿。
三妯娌和两个孩子都围着锅台吃饭,黄菊坐在灶火里,水云和蓝梅坐在炕沿上,春盛和翠玲就着风箱,都闷着头不吭声,屋里只有呼噜噜,咯吱咯吱,哧哧地吃饭声和叮铛叮铛筷子碰碗的响声。
姚联官最先撂下筷,说:“家里粮食不多了,省着点吃,从现在开始,不能光吃全粮面,得掺一半谷糠,冬天没重活,一天吃两顿饭,大家都要俭省点,俗话说:“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要受穷。”
灶王爷香台上放着一盏灯碗,天黑下来,黄菊把灯碗点着,拨下纂上的银簪子把灯捻儿压压,黄豆大的灯头给黑暗的小屋带来一点亮光。
“正吃饭呐?”叔叔姚振才伸着头弯着腰摸黑进来。姚联顺忙从门槛上站起来,把叔叔让到屋内。
杨水云眼快嘴快,从炕沿上蹦下来,说:“哟!叔叔来了,快坐下,再吃点吧!”说着拿只碗就给叔叔盛饭。
“俺吃过了,你们都别动,快吃饭。”姚振才说。
“叔,你坐下,再喝碗小米粥吧!”姚联官恭谨地站起来让坐。
姚振才坐在姚联官让开的椅子上,伸伸腰,上身直了点,一边掏着烟袋,说:“不啦,你婶做的红薯玉米粥,俺喝了三碗。”
“俺婶没过来?”黄菊系上围裙绾着袖子。
姚振才说:“她腿脚不利索,天一黑就不想出门,在家正洗刷呢。”
“这些日子你老可累坏了。”蓝梅帮着黄菊刷洗,说:“多亏叔叔想得周到,丧事办得又体面又省俭。往后你可多过来,俺们都年轻,有啥事想不周到的地方,叔叔多管着点。”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姚振才抽着烟说:“俺是你们亲叔,管也是份内的事。”姚振才抽了一袋烟,见她们都拾掇停当,说:“你爹临终前对俺说了一些话,他叫俺给你们说说,就算是遗嘱吧。本来他想把你们都叫到跟前一块说,又愿意先和俺商量好再叫你们,谁知俺俩刚刚说完他就断气了。”姚振才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铜钥匙接着说,“这是你爹交给俺的铺盖床小
抽屉锁上的钥匙,叫俺当着大伙的面把抽屉打开,俺也不知道里边放着什么?都不要起疑心。”
咔叭!姚振才上前把铺盖床里边的抽屉上的小锁打开,杨水云迫不及待地把身子探过去,不由自主地惊叫一声:“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姚联囤暗渡陈仓
第三回
姚振才移交家宝 姚联囤暗渡陈仓
姚振才神密地打开铺盖床上东头的小抽屉,小心翼翼地搬出一个桃红色长方形梳妆盒,盒盖顶部是一幅麒麟送子图,前面是两朵怒放的红牡丹。姚振才把梳妆盒轻轻放在炕沿上,说:“你爹说过,这个梳妆盒是与你娘成亲后,特意赶邢武县集给你娘买的。全部遗产都装在里边,你爹临终时没说装着什么,俺也不知是何物,打开之前先把你爹的遗嘱说一下。”
姚联官摸不清爹藏着什么财宝,心急火燎地说:“叔,你快说吧,大伙都听着呢,往后听你的话就是了。”
其他人都绷紧神经默然缄口侧耳细听,杨水云心中不满,暗想:“叔也是,装的什么打开算了,还说什么遗嘱,啰嗦个啥,老人临死前都爱瞎叨叨,后人有几个听的,这耳朵进去,那个耳朵早跑了。”
姚振才很认真,环视一下众人说:“你爹临走前嘱托了几件事,其一,家有百口,主事一人,联官十八岁了,地里活由他操持,家务事由你大嫂帮着。要善待嫂子们和你的侄子侄女,等日子宽余后,把翠英找回来,这也是你爹的一块心病。”
大儿妻黄菊抢在前边说:“按理也是四弟掌家,以后大家都听四弟的。”
姚联官表现出很虚心,说:“俺还年轻,没经验,望几位嫂子多帮助。”
姚振才接着说:“三妯娌要和睦相处,在小四小五没成家前,谁也不许闹分家,照顾好两个兄弟。这第二条你们能做到吗?”
蓝梅首先表态:“这没说的,有事大伙商量,两兄弟穿的衣服俺仨保证,地里活联官说一声大家齐动手。”
杨水云抿嘴一笑说:“两兄弟说媳妇的事俺妯娌仨包了,保证不能叫他们打光棍,还得找个俊俏媳妇。”
姚振才见大家都说得挺在理,又说:“你爹还有一块心病嘱咐再三,联江、联国只要活着,说啥不能跟东头左景武学,不准休妻。联囤若活着回来要交政府处理,都不要包庇。你们记住没有。”
黄菊、蓝梅从内心里感激公爹想得周到,欲言又止。姚联官说:“这事俺记下了,一定把爹的嘱咐传给大哥二哥,俺相信他们不会干这种不人情的事,请大嫂二嫂放心。”
杨水云与两位嫂子比自惭弗如,不禁眼圈红了,偷偷抹着眼泪小声嘟囔道:“就俺命苦,往后俺娘俩的日子咋过呀!”
姚振才劝道:“水云也别太伤心,带着春盛好好过日子,联囤当汉奸干坏事都是他的罪过,只要你跟他划清界限,好自为之,大伙不会嫌弃你。”说到此,姚振才想起左老歪谈及联囤在开口府被打死的事,是死是活没有实底,不如先瞒着,以后有了准信再说。
关于俩家合喂的牛,姚振才说:“咱们俩家合喂着一头牛,俺已喂了两个多月了,联官把房后的牛圈清清,将牛牵过来,俺教你喂着。”
黄菊见叔叔把话说完了,就理所当然地代表大伙表了个态:“咱爹想得周全,嘱咐的头头是道,往后联官兄弟把家当起来,家务活不用你多操心,有俺妯娌仨商量着,啥事也掉不到地上。夏天的单衣,冬天的棉衣,铺的盖的,洗洗涮涮,碾米磨面,烧火做饭,保证耽误不了,也不叫你做难。联顺兄弟岁数小,身子骨弱,好好把书念好,咱家也出个秀才,盼着你将来成个事,一家子都光彩。放学有空的时候,割点草帮着你四哥干点农活。地里活忙的时候,俺也能下地,从小奶奶给俺裹脚,俺嫌疼坚决不裹,落了个大脚丫子,锄锄耪耪都能干,爹不在了,咱们齐心合力把日子过好,把俺翠英找回来,也慰爹的在天之灵。”
蓝梅补充说:“大嫂把话说到俺心里去了,以后俺听联官的,听大嫂的,不辜负爹一番苦心。”
杨水云随大流,跟着说:“俺娘俩是家里个累赘,光吃饭都不能干活,春盛小不懂事,俺生就一个病壳郎身子,希望大家多担待。联官兄弟主家是老辈子传下来的理儿,小四别担心,众人拾柴火焰高,人心齐泰山移,往后的日子错不了。”
姚联顺闷着头,鼻尖上的肉瘊焉不拉唧的,好赖不吭声,谁也摸不透他葫芦里装的啥药。
姚联官心情沉重地说:“俺肩上的担子太重,恐怕挑不起来,年纪轻,懂的事理少,爹在世时啥活也不靠俺,现在什么活都得从头学起,往后三位嫂子多指点,叔叔也要常来指导,大家多商量。俺看别说谁当家,要说当家得大嫂当家,现在解放了,不能再念那老理儿。”
黄菊听姚联官这般说话,慌了手脚说:“联官兄弟就别推辞了,有大伙帮着你就放心大胆的干,一家人过日子能有多少事,不就是吃、穿、住、种地呗!”
姚联官站在屋当中,要发表施政演说,瞅瞅小五联顺,对大伙说:“既然大家都同意俺管
家,俺也表个态。爹辛苦一辈子,留下这个家虽然不富裕,也免强过得去,不容易呀!当然爹留下什么遗产盒子还没打开,不管是什么,不管财物多少,是爹留给咱们的心,是给兄弟五个的,不分家是大家的共同财产。爹临终有几件事不放心,俺当着叔叔的面下个保证,保证按爹的遗嘱办,决不辜负爹的教诲,一定尽力把家管好。三个哥哥不在家,俺义不容辞地把三位嫂子和春盛、翠玲照顾好,一定把翠英找回来,还爹和大嫂的心愿。五弟要上学就好好念书,不要发愁,只要你想上,哥俺砸锅卖铁也供你。三位嫂子过去对俺像亲兄弟一样,往后俺决不亏待嫂子们,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挡。兄弟本事不大,种好十几亩地估计没大问题,保证不叫三位嫂子和侄子侄女受罪。叔叔可以做证,今后俺若对三位嫂子有不恭行为,任凭叔叔打骂。大哥二哥是革命功臣,大嫂二嫂都是革命军人家属,也是有功之人。俺打心眼里敬重你们,等大哥二哥有了信,俺一定把两位嫂子的高尚品格向哥哥学,相信哥哥会感谢你们,一往情深地想着你们,决不会干出对不起你们的事。三嫂是个好人,三哥坏是他的罪过,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你与三哥划清界限,俺会像对待大嫂二嫂一样对待你,请你一百个放心。今格俺就说这些,岁数不大俺是个男人,说出口的话就一定能兑现。
姚振才觉得大伙都互相尊重言之有理,心中甚是高兴,说:“大家说得好,俺就放心了,现在咱们把梳妆盒打开,看看你爹给你们留下了什么金银财宝?”
姚振才庄严地揭开全家人注目的梳妆盒盖,露出一个包得严实的红布包,把红布包解开,里边还有一层红绸布包着。这时一家七口人十四只眼睛,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姚振才揭红绸布的手,谁也舍不得眨巴一下眼皮儿,好似谁眨巴眼财宝就没谁的分。红绸布打开了,大扫一家人的兴,没有金银首饰和元宝,只有五张褪了色有些破旧的黄纸。展开一看,原来是三张地契和两张宅基契约。其中最早的一张地契是清朝康熙年间的。上写着:
契约
立文约人姚小五,因家境贫寒,饥饿难耐,朝不顾夕,无力耕作,今将村南地段五亩耕地出卖。西临车道,东临窑场,南临姚守兴与姚守家东西地,北临左老东地界。东西长贰拾伍丈,南北宽壹拾贰丈。四至分明,今同中人姚守业、左老东说卖于姚六指耕种,永远为业。言定地价共银玖两陆钱,又有断契大钱贰仟,其银已交足不欠。再无反口,如有反悔再罚白米十石入。
立字存照,税肆钱壹分
日立人:姚小五
中见人:姚守业、左老东
买地人:姚六指
康 熙 贰 拾 年 柒 月 ××日 立
姚联官从叔叔手中接过梳妆盒,放于原处重新锁好,将钥匙装在自己兜内,一家人谁也没再说话,只是一直不发言的姚联顺,从鼻尖上的肉瘊下发出一声轻蔑地哼声,意思是说:“几张破地契,值当这么神密。”
这五亩地就是如今姚家的坟地。去年姚振文种的棉花收成不好,今年天旱又没种上谷子,晒了一夏天,深秋才种上小麦。地中间已埋了十辈老人,前边的坟已说不清分了几股,只知道姚联官爷爷生了两个儿子,坟前左前方埋的是姚振文,右前方将来埋姚振才。
姚联官爷爷的坟后长着一棵一搂多粗的柳树,据说是姚振文埋他爹时将哭丧棒插在坟堆旁长成了大树。树冠的南半边有几根碗口粗暗绿色的树枝,干黄的柳叶被风吹得一片未留,丝丝柳条低垂着,给坟地增添了几分悲哀肃穆的气氛。树冠北侧大部分树枝已经枯死,零丁的几根干棒似死人骨头凄惨与无奈地指向天空。
今格是姚振文去世第四十九天,烧尽七纸的日子。麦子地冻得梆梆硬,麦苗被冻成深绿色瘫倒在麦垅里,在睡梦中期待着春天的来临。
吃罢早饭,姚联官一家人穿着重孝,提着一八斗篮子刚蒸的白面馍,拿着一卷黄纸,在姚联官的带领下来到姚振文的坟前。
蓝梅把馍馍摆放在木条盘上,三个妯娌跪在公爹的坟前点燃烧纸,一边往火堆里续纸,丢掰碎的馍馍,嘴里都念叨着:“爹,俺给你烧纸来了,你拿着纸钱安心地走吧,别惦记着俺们,在阴间保佑全家平安吧。”
黄菊掰着馍馍往火中填去,说:“爹受累一辈子也没能吃上几顿白面馍,今格是特意给你老人家蒸的,你带着吃吧,俺的爹呀!……”
黄菊一带头,三妯娌都随声附和,鼻子一把泪一把,一个个像风摆杨柳前仰后合地晃动着上身,实排大坐地哭叫起来。
姚联官、姚联顺兄弟俩在坟前磕了三个头,把每座老坟头上添了几锨新土。忽然烧纸引
燃了坟方里干枯的杂草,风助火势放了火龙,火越烧越大,把座座坟头烧得乌黑,就像扣在地上一趟黑锅。
姚联官把三位嫂子的哭嚎劝止,大家将穿在身上的孝衣脱下来在火里燎燎,收拾毕供品,拿着孝衣辞坟而去。黄菊不住地扭头看看公爹的坟,依依不舍地回家去,上一代结束了,下一代开始执政。
夜幕从天而降,寒冬腊月,整个姚家庄像冻成一块方方正正的黑冰,鸡不叫狗不吠静得出奇,各家各户都以各种方式悄悄谈论着各自感兴趣的问题,渐渐进入梦乡。
唯独姚联官家低矮的小西屋里,窗台上仍亮着一盏煤油灯,杨水云孤独的身影在窗户纸上晃动。儿子姚春盛疯跑了一天,早已酣睡如猪。更深夜静是孤男寡女最难熬的时刻。杨水云心中很乱,烦燥不安,想从箱子里取件衣服把缀着白边的上衣换下来,岂知往炕沿一站,砰!头碰在房顶的檩条上,眼前直冒金星。生气地蹲在炕上双手捂着头,“睡觉!”拉过枕头伸手往被窝里一摸,冰凉冰凉,慢慢解开衣扣实在不愿往那冰窟窿里钻。心中不由闪出一个念头,这时有个心上人把被窝暖热,酣然入睡在火一样的胸膛里,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尝过男欢女爱之快事的杨水云,看着房屋亦旧,被窝亦样、灯光亦明、只是窗外的月亮缺了半边,自己身旁缺少一位饿虎饥鹰般的男人,真叫杨水云疾首蹙额、寂寞如枯。
杨水云越想心中越乱,低头瞧见脚上穿的那双该死的白鞋,气不打一处来,抬起左脚猛一踢,一只白鞋在微弱的灯光下一道白光飞到北墙根,右脚又一甩,另一只白鞋像滚雪球一样滚到门口,口中骂道:“死一边去!”和衣而卧,拉床被子蒙住头,独自在被窝里喘着粗气。
杨水云的娘家是东边刘屯村,离姚家庄二十多里,是刘长生的三闺女,白净的瓜籽脸型,不胖不瘦的匀称身段,高高隆起的胸脯,显得丰满诱人。家境不错,父亲刘长生每年种几亩花生,二亩西瓜,在村里虽算不上首富,也是数得着的人家,杨水云长大后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当然易如反掌。
谁知一场灾难改变了少女杨水云的人生。十岁那年,杨水云刚像春天的桃花,初露蕾苞,独自一人在瓜庵子里看瓜,本村青年杨二狗割草路过瓜地,见周围无人,把年幼的杨水云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