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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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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桂巧娘家三条人命归了西天,桂巧娘哭得死去活来,刘老汉气得将药锅药碗摔得粉碎,蹲在院里抱头痛哭,姚春莲吓得躲在旮旯里筛糠。刘桂巧一手揽着一个死去的女儿凄惨地哭叫。
天亮后,张庄的乡亲帮助刘老汉把儿子埋在老坟的地头,待他俩口去世后再入老坟。姚春藕被本村张姓一户人家娶了骨尸,与一位死了多年的光棍汉并了骨,张姓家给了二斗高梁。姚春叶没找到头,用苇席片卷上埋在张庄村东的乱草岗子上。
话说左胜利按照他爹的意见,被水文科长暂且安排在市政府招待所住下。身穿一套部队上捐献的旧军装和一双草绿色的解放鞋,上衣大的苫住了屁股,裤子长的没法走路,只好将裤腿绾起来半截,水文带他到理发店推了个光头,女招待员都喊他小兵伢子。
一天夜幕刚刚拉开,随着雄鸡的一声长鸣,天地间迸射出万道异彩,空中的云开始燃烧,一轮红日从东方跃出。
左胜利在市政府招待所的生活非常滋儿,睡觉有人催,吃饭有人叫,偌大个院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从来没有过这么开心的日子。美中不足的是招待所门卫不叫他出门,这使左胜利心中不是滋味。
是日,左胜利吃罢早饭,发现门卫去食堂打开水,偷偷地溜出了大门。呵!这条路真长,一眼望不到头,比俺邢武县城大多了。他顺着大街边走边玩边看,哪里人多往哪儿走。不知逛了多长时间,来到人声噪杂、尘土飞扬、门市繁多的北大街。左胜利的两只眼不够使唤,左瞅瞅右瞧瞧在人群中穿梭,突然被一个物件绊倒,叭唧!趴在大街上,踢得脚指头火烧火燎地疼,引起过往行人一阵哄笑。左胜利赶忙爬起来,绾绾长裤腿,甩着长袖筒拍打身上的尘土。左胜利见把路边的一只擦皮鞋的木箱子踢翻了,很不好意思,便将箱子扶正,将散落在街边的鞋油、鞋刷往箱子里捡。抬头看看一位龇着两颗大门牙、小鼻子小眼睛的丑陋男子从鞋店里走出来,忙说:“大叔,对不起,俺不是故意的。”
刘自新拍拍胜利的头,和善地说:“没关系,这里边没有值钱的物件。小朋友,以后走路小心点。”刘自新坐在小竹椅子上,递给胜利一把小板凳。
胜利正好已经走累了,不客气地坐在小板登上和刘自新拉起了家常。
“小朋友,走路慌里慌张地,有急事呀?”刘自新问。
“没有。俺从乡下来,看什么都希罕,就是没注意脚下。”左胜利毫无忌讳地说。
“听口音是东乡的,是哪个县的?”
“邢武县。”
“咳!还是老乡哩,哪个村的?”
“姚家庄。”
刘自新立刻警觉起来,问:“你姓什么?”
“姓左,叫左胜利。”
“噢!”刘自新松了口气,又问:“你到开口市来干什么?”
“找俺爹。”左胜利口气很骄傲。
“你爹在哪个单位工作?”
“在市政府当副市长。”
“吹牛的吧?”刘自新瞅瞅这位邋哩邋遢的少年,有些不相信,又问:“你爹叫什么名字?”
“真的,俺爹叫左景武,谁骗你就是小狗。”
“你娘叫什么?”
“不知道,只知道姓乔。”
“你娘也来了?”
“没有,俺娘不在了。”
提起左景武,刘自新当然知道,一个县的老乡在市里当副市长,而且两村相距只有五六里地,刘自新早对左景武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只是觉得自己是个擦皮鞋的,地位相差太大,没敢去副市长家里认老乡。当然左景武也不知道他。然而,刘自新在追求石榴花时曾打过左景武的招牌,他对石榴花说:“俺在开口市有个当副市长的老乡叫左景武,是俺小时候的好伙伴,关系可近乎呢!你若嫁给俺,在开口市保证没有人敢欺负,有困难好办事。”可惜石榴花不相信,说他是吹牛,还说他是阎王爷写情书,一篇鬼话。
刘自新相信了左胜利的话,说:“俺想起来了,刚解放时你爹回家与你娘离婚,只住了一天,就有了你,三乡五里地的都知道。”
左胜利觉得这有啥?又不是私生子?理直气壮地说:“哎!就是俺。”
“你娘可是好人呐!”刘自新感叹。
“擦皮鞋!”一位西装革履的买卖人站在街边。
刘自新示意叫买卖人坐在街边的板凳上,又叫左胜利站起来,把小板凳放在买卖人的脚下,左胜利告辞刘自新,踮着脚尖钻入人群。
左胜利对刘自新产生了好感,每次上街跑一圈就来到北大街与刘自新坐着说会儿话。越混越熟,又是老乡,左胜利就把刘自新当成了知己,好朋友,有什么话都对刘自新说。
一个月过去了,左胜利不知往刘自新的鞋摊前来过多少趟。这一次他用水文给他的零花钱买了一包瓜籽,来找刘自新,说:“刘叔叔,给,没人擦皮鞋,嗑瓜籽吧!”
刘自新不好意思地指指自己的大门牙,说:“不方便,你自个嗑吧。”
左胜利坐在刘自新的侧面,说:“刘叔叔,你收个徒弟教俺擦皮鞋吧?”
“不沾不沾,你爹是副市长,哪能叫你擦皮鞋?你应该去上学。”刘自新一口回绝。
“俺爹怕老婆,后娘不叫收俺。”
“不叫怕老婆,叫惧内!”刘自新说,“哪你爹准备怎么安置你?总不能老在招待所住着吧?”
“夜格儿黑喽水科长对俺说,俺爹叫俺回家,俺才不回家呢,家里一个人没有。”
“你不回家打算怎么办?”刘自新问。
“你收俺做徒弟吧,到你家去住。”
“不沾,俺管不起你吃。”
“俺不白吃饭,交饭钱,要么把水科长给俺的钱都给你。”左胜利一本正经地说。
“水科长为啥给你钱?”
“是俺爹的钱,怕俺瞎花,在水科长哪儿保管着,说的是俺回家后月月给俺寄。”
“每个月给多少钱?”刘自新动了心。
“水科长说每月五块,如果上学还给学费。”
“你还是回家上学去吧,你爹不会叫你跟着一个擦皮鞋的。”刘自新觉得可能性不大。
“他不收俺,他管俺跟着谁呢?”
“你自己家里没有大辈的?”
“有个叔爷爷,俺不愿在他家。”
“有个叔爷爷还是回家吧。”刘自新说,“你回到老家对谁都不要说认识俺。”
“为什么?”左胜利不明白。
“不为啥。”刘自新说,“怕熟人乱找,眼下都揭不开锅。”刘自新随便编了个理由。又问:“你们村有个叫姚联官的吧?”
“你问他个吊操的干啥?”左胜利张口就骂,说,“你认识他?他可是头顶上长疮,脚底下流浓坏到底的人!”
“他是公社大名鼎鼎的头头,你怎么说他坏?”
“都说他差点把他二嫂害死。”
刘自新心中一炸,就像蝎子蜇了一下地疼问,“他二嫂死了?”
“没有。”左胜利说,“他二哥那年被打成右派,不知咋的两人一起回来了,在家里住着。”
“真的?”刘自新暗自庆幸。
“谁骗你谁是小狗。”
“你为什么恨姚联官?”刘自新问。
左胜利忿忿地说,“他不叫俺家当军烈属,不发俺救济粮,还把俺爹寄给俺的钱给扣下花了,家中没吃的,又没钱给俺娘治病,俺娘的死就是他一手造成的,俺恨死他了,早晚找他算帐!不是人操的。”
“是吗?”刘自新的小眼眨巴眨巴,厚嘴唇一合盖住两颗大门牙,心中思量:又一个与姚联官有深仇大恨的孩子,如果有可能将他收留下,将来和姚春德一起对付姚联官,必能将他制服。说:“胜利,俺有个儿子读初中,如果你爹同意,你就住在俺家,俺管你上学,你很聪明,将来一定能和你爹一样有出息。”
“真的?刘叔叔你真伟大。”左胜利高兴得跳了起来。
“不过,咱俩说的都不算数,你爹不点头俺可不敢收。”刘自新说。
“沾,俺回去就找水科长,叫他与俺爹去说,他不同意俺就和他闹。”左胜利决心已定。
“别与你爹闹,实在做不通工作你就先回家,啥时候你爹同意喽你就来找俺。”刘自新说。
左胜利满怀喜悦地回到市政府招待所,在门口遇见焦虑万分,翘首以待的水科长。水文上前拽住左胜利的衣裳,说:“俺的少爷,你跑到哪儿去了?差点把俺的心急出来。”
“急啥?不兴出去玩一会儿?”左胜利说得轻松。
“俺把汽车票都买好了。”水文从上衣口袋内掏出一张车票伸到左胜利眼前,说:“你看看,这是不是汽车票,离开车时间不足一小时了,你还没收拾东西。”
“俺不走,你把汽车票退了去吧。”
“这怎么行,快去拿你的东西,俺送你去上车。”水文急得火上房。
左胜利就是不回家,并将要留在刘自新家上学的打算讲给水文听,水文一百个反对,二人顶起牛来。
欲知后事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二回刘桂巧柳暗花明
第七十二回
刘桂巧柳暗花明 刘自新喜结良缘
话说水文听左胜利说不回家,要住在一个擦皮鞋的老乡家中,一百个不同意,说:“小孩子家怎么不跟大人商量自己找地方住?当前的阶级斗争非常复杂,当心上了坏人的当。听话,还是回家去吧,住在你二爷爷家,有大人管着,你爹放心,你若出了事,俺无法向你爹交待。”左胜利不听水科长的劝告,执意要留在开口市,和水科长顶起嘴来,吵得二人都面红耳赤。水文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急慌着忙地去请示左景武。谁知左景武非但没反对,却说:“他实在不想走,你就先把汽车票退了,抽时间去调查一下那位擦皮鞋的工人政治历史情况,如果是位好人,胜利在他家暂且住下也未尝不可。他在开口市上学,教育质量比农村高,有什么困难在身边守着,解决起来方便。”
按照左景武的指示,水科长对刘自新做了全面调查,从开口市供销社领导到北小汪居委会,以及德老盛鞋店的职工都反应刘自新是个老实巴脚的好人,拥护,遵纪守法。解放前虽然有点劣迹,也纯属生活所迫,而且解放后都向组织上做了交待。经过周密地调查,水科长向左景武做了认真地回报,决定按照左胜利的意愿,安排他住在刘自新家,在附近上学读四年级。
左胜利如愿以偿地住在刘自新家,与姚春德一见如故,很快便成了好朋友,心投意合,互相学习。在姚春德的倡议下左胜利认了刘自新干爹,兄弟俩对刘自新很尊重,张口爹闭口爹地叫得非常亲切。
刘自新没费任何周折收养了两个儿子,甚是高兴,生活中增添了不少乐趣,但总觉得有点缺憾。美中不足,如果能有个老伴操持家务,就更美满了。于是就想起了去年回家托姐姐给找媳妇的事,有心再回家探问。
话说刘老汉家失去了独养儿子,儿媳妇一走没有信息带走了孙子,闺女刘桂巧离婚在家,死了两个外甥女,灾祸接二连三,刘老汉的病加重了,茶米不思,家中的日子一天也挵不下去了。
刘桂巧终日里悲痛加自责,瘸着一条腿带上春莲在风雨飘摇中讨饭维持家庭生活,每天以泪水洗面,没有了往日的威风。
这天,刘桂巧在一户富裕一点的人家门口跪着乞求人家施舍一点好吃的,以孝敬病重中老父亲,那户人家见他说得可怜,便给了他一碗面条。刘桂巧如获至宝,匆遽地拐着腿跑了十几里路回到家,唤醒爹递上面条,爹说什么也不吃,只是不住地念叨:“命苦哇!”
刘桂巧双目垂泪,跪下劝爹:“爹!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千怪万怪都怪女儿一人,是俺给家里带来了倾天之灾。爹!你就吃点物件吧?如果爹再有个三长两短,叫女儿怎么活呀!”
“他爹,你就张嘴吃点吧!”桂巧娘也劝说:“桂巧给你跪了这么长时间了,你忍心吗?桂巧的心也不好受哇!她也丢了两个闺女,她的心也难受呀!孩子一片孝心,大老远地饿着肚子跑断腿给你要来一碗面条,那么你尝尝呢!别死心眼了,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你挺得住,这个家还是个家,你若垮了,这个家就散了架啦。你吃点物件吧,俺求你了?儿子没了,你心里难过,谁心里好过?都像你咱这家还能撑得住吗?要想远一点,咱还有孙子刘传,眼下是跟着人跑了,媳妇可以嫁人走,孙子可是咱刘家的血脉。熬过这个灾荒年,把孙子找回来养大成人,再续刘家的香火。你若有个好歹,灾荒年过后,谁去找孙子刘传?就是孙子回家来谁养活?想开点吧,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活着就有希望。”
刘老汉听了老伴的一番开导,深黑的眼窝里浸出几滴混浊的泪水,长叹一声又闭住了眼。
姚春莲喔喔地哭着跪在娘的身旁,说:“姥爷!你喝口面条吧,俺娘为讨这碗面条给人家跪了半天,腿都跪肿了,专门给姥爷要的。姥爷,你养好身子带着俺度过灾荒,俺长大喽一定孝敬你!”
刘老汉对日后的生活绝望到了极点,已心灰意冷,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咯噔咯噔!院子里有个小脚女人的脚步声,刘桂巧拽着春莲站起来,桂巧娘将一碗凉面条放在老头枕边。刘自新的姐姐顶着一头花白头发进了屋,桂巧娘迎上去说:“他婶子来了,坐在椅子上吧,你咋有空出来?”
刘自新姐姐说:“听说你家遭了难,好几天了就想来看看,谁知他姑姑家来了三口人,揭不开锅了,来借吃的。这年头谁家有多余的粮食,唉!救急不救贫,到了缯脖子的时候,好歹得给他点,刚打发走,俺就来了。知道你们也难,俺给你瓦来两碗高梁面,给,馇碗糊涂喝吧!”
刘桂巧感动地双手接下,桂巧娘泪汪汪地说:“多谢你想着,这可是救命面啊!”
“一个刘字掰不开,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言什么谢。”刘自新姐姐说:“俺比你家活动点,兄弟自新不断地给捎点物件,孩子他爹有时瞎跑腾点小买卖;将就着能过得去。俺老哥这是咋侯了?躺在炕上也不言声?”
“别提了。”桂巧娘说:“自从家里出事后,愁的一病不起,不说话不吃饭,自己糟践自己,桂巧求爷爷告奶奶讨来一碗面条,一家人劝就是不吃,急死人了!”
自新姐说:“哥!这可不沾呀!再难也是暂时的,老天爷总有睁眼的时候,刚才俺在外边看见云彩压得很低,风都湿漉漉的。俗话说,五月旱不算旱,六月连阴吃饱饭,现在刚过农历六月十五,说不准这两天下一场透雨呢!就是进了七月如果下了雨还能种荞麦,白菜,蔓菁。可不能不吃饭,一家人都指望着你呢,你的身体不好下了雨谁去挣工分?桂巧,点火把面条给你爹温温,要么用俺拿来的高梁面给你爹馇碗糊涂,俺看着他喝。”
“听到了没有?冤家!你兄弟媳妇劝你呢?”桂巧娘见老伴不动,说,“一辈子火星脾气,争强好胜,受不了一点挫折。”
自新姐说:“哥!听出来俺是谁呗?俺看你来了,别老在被窝里搐着养汉了。好点了没有?哥!”
刘老汉的头在枕头上动了动,答应一声:“嗯!好点。”
自新姐说:“嫂子,咱到西屋说会儿话去,桂巧,馇好糊涂叫你爹起来喝。”
两个人四只小脚咯噔咯噔来到西屋,在炕沿上对面而坐,都把一条腿盘在炕上,自新姐先开口,说:“嫂子,俺看你家这样下去不是回事,不怪老哥发愁,家里没粮,男人心慌,家中出了这么大的祸,搁在谁身上也难以招架。老哥心里难过,一时想不开,刚才俺劝了几句看样子有点活动,得想法子呀!”
“有啥法子?”桂巧娘拍着手说,“都是玩土坷垃的材料,天公不作美,地不收就傻了眼,都没文化没手艺,靠天吃饭,老天爷叫活就活,老天爷叫死就死,有何法子?”
“法是人想出来的。”自新姐说,“桂巧的岁数不算大,不能老呆在娘家,找个头嫁出去,多少要点,也就活动开了。”
“俺也是这么想。年景不好,她还带着孩子,身体又有残疾,好头找不到,赖头养不起,俺整天为她发愁,你给查合着点,有合适的给说说,她早一天嫁出去,家中也少点困难。”
“头倒是有一个,不是外人,就是俺兄弟,今年快四十岁了还打着光棍,条件不错,在开口市工作,人长得一般,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你哪个兄弟?”
“俺就一个兄弟,解放初期往外头走了,多年没信,俺以为他死在外边了,谁知去年又冒了出来,年前回家看俺,买来好多物件。在开口市干什么工作不清楚,反正这会儿都是给公家干活,挣钱不少。”
“噢!”桂巧娘说,“想起来了,叫什么坏,解放前不正干。”
“现在学好了。”自新姐急忙为兄弟说好话,“当了工人,小名叫坏蛋,是俺爹看儿子亲叫起来的,现在他的大名叫自新。旧社会日子过是穷,干过几次坏事,解放后早就洗手不干了。”
桂巧娘觉得自己闺女这个样子能找这么个头也可以,说,“这事得和他爹和桂巧商量商量。”
桂巧娘的话音未落地,一阵风将西屋门吹开,轰隆隆响了一块炸雷。
“是不是要下雨了?”自新姐将拳在炕沿上的小脚放在地上,走到门口仰脸观天。唿!又一阵风带着黄沙旋进西屋:“哎哟!”自新姐捂住眼走了回来,说,“嫂子,快给俺拨拨,眼中迷进了砂子。”
“用啥给你拨呢?”桂巧娘习惯性地抬手摸摸脑后的小纂,说:“唉!俺的银簪子也卖了。”
自新姐说:“你看看俺的大襟上别着个针,用针蔑儿往外拨拉拨拉。”
桂巧娘从她的大襟上拨下一个缝被子的大针,将她流泪的左眼皮翻开,布满血丝的上眼包皮内有个很小很小的黑点,轻轻地用针蔑拨了出来,捧住满是皱皱纹的嘴,对准自新姐的左眼猛吹了两下,放下眼皮,说:“眼花的厉害,看不太清楚,兴拨出来一个,你试试还硌眼不?”
“好多了。”自新姐眨巴眨巴眼,撩起大襟拭泪。
“娘!糊涂馇好了,俺爹还是不喝!”刘桂巧站在北屋门口喊。
“你看这死老头子犟的?”桂巧娘说。
“俺去再劝劝。”自新姐自报奋勇地走到北屋,坐在刘老汉的枕头边说:“哥!不是说好了?怎么又变卦?快起来喝吧,别再难为孩子了”。自新姐见他不动,说:“哥!你起不起?不起俺要撩你的被窝了!看你这大伯子败兴不?”
刘老汉双手抓住被头,将头蒙住,急得桂巧娘在炕跟前直搓手。
“下雨了!”姚春莲在院里大喊一声。
噌!刘老汉如同炸尸一样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不管跟前有什么人,披着被子窜下炕,三步跑到院子里,双手合十面向苍天双膝跪下,张着没有几颗牙的嘴,噘着稀不楞的山羊胡子喊了声:“苍天有眼呀!”皱纹纵横的瘦脸,酷似旱得裂头八瓣的黄土地,企盼着甘露的降临。天空乌云翻滚,随着又一声雷鸣,铜钱大的雨点夹着黄沙土落到刘老汉的脸上,皱纹变成了条条小溪,僵硬的皮被雨点击得舒展开了。
哧溜!被子从刘老波赤条条的躯体上滑落,自新姐的脸立刻红到脖颈上,说:“下雨了,俺该回家了,院里还晾着衣裳。”
自新姐走了,刘桂巧捡起被子重新给爹披上,死拉硬拽才把他叫到屋里,雨水使他激奋,立刻穿上衣服,呼噜噜将一碗高梁面糊涂和一碗凉面条都喝了个净光。
老天爷将刘老汉和企盼下雨的广大农民戏弄了一番,几声雷鸣之后,一阵大风将乌云吹散,刚下湿地皮,火红的太阳又挂在当空。
桂巧娘将自新姐提亲的事情讲给老伴听,刘老汉没听完就发火,说:“饿死也不能嫁给一个丧天良的人,解放前他短劫道,比贼还坏,这事谁不知道?”
“听他姐说现在改好了,在开口市当工人,混得还不错,起码吃穿不用发愁。”桂巧娘说。
刘桂巧在一旁插话说:“爹,娘!这事俺是这么想的,不管叫俺嫁给谁,六十岁的老头俺愿意,吃草的畜性俺不嫌,但他得答应俺一个条件,保证二老不讨饭,吃饱肚子。若不然,他就是有金山银山俺也不爱,就是皇帝老子八抬大轿来抬,俺也不上。”
“你先别说这傻话,你跳出了一个火坑,再不能跳进第二个火坑。”刘老汉说。
“你听这个头咋样?”桂巧娘问闺女。
“只要他答应帮助二老爹娘平安地度过灾荒年就沾。”刘桂巧还是这句话。
刘老汉对老伴说:“你去看看张能人在家不?向他打听一下这个人现在的表现,到底在开口市干什么?走不走正道?”
天擦黑的时候,桂巧娘从张能人家回来,对刘老汉说:“赶得巧,张能人夜格儿黑喽方从开口市回来,今格头晌午去了县城,俺在他家等了一会儿。他回来后俺问他刘自新的情况,他知道,在开口市经常见面。他说这人不错,在一条什么街擦皮鞋,加入了手工业合作社,除了每月向合作社交点管理费,挣的钱全归自己。张能人说他的门市在五六年公私合营时入了公,如今他在公家的商店里当售货员,挣的工资还没有刘自新挣的钱多。”
“你问了半天,没问他还干坏事不?”刘老汉埋怨老伴。
“问了。张能人说他早就金盆洗手不干了,浪子回头金不换,现在人缘关系可好呢。”桂巧娘说,“张能人说他敢打保票。”
刘老汉还是不顺心,说:“人长得丑,岁数也太大。”
刘桂巧说:“俺自己长得也不俊,又有毛病,咱不挑人家的丑俊,大几岁也没有什么。”
刘老汉见闺女有意,便不再阻拦,说:“你若觉得合适就叫你娘去跟人家说一声。”
刘桂巧大大方方地说:“俺娘去喽不一定说得清,还是俺自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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