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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者上钩 (2)-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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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记得是小毕买回来的,说是从聂家酒楼里带回来的,保证美味。她是尝不出什么味道来,茶肆里的人却赞不绝口。
  “我确定见过你,你是哑巴?”那男子浮起诡异的笑:“是哑巴,那可好啊……我啊,最喜欢逗弄不会说话的姑娘了。”
  忽地,猿臂越过她,她瞪着眼,看着他将门栓上。
  “广兄,你——”他的同伴讶异。
  “魏兄弟,我瞧这姑娘很安静啊,安静到……我想瞧瞧她能安静到什么地步啊。”
  “广兄,你可别胡来啊,你才在京师闹出事来,若是在这儿又出了事,我要如何向世伯交代?”
  “啧,不过是个下等人而已,真要出了事,我赔上一笔钱,不就了事了吗?”
  这话,终于拉回她飘忽的心绪。
  她见他伸出魔掌探向自已。他的五指如女人青葱,细白而纤细……啊,她想起来了,当日她的力气根本抵不过他,他的一巴掌差点将她打到断气,甚至他的五指差点活活掐死她。那时,她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若他出手,她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
  “当女人很麻烦吧?就算你不去招惹人,也会被人欺。”
  扮着女装的他转头看她一眼,耸肩,道:“我不会任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我。”
  “那是因为你不曾被人欺负过,不知道力气悬殊的可怕服绝望……”
  不知道是不是她流露出些微的愤恨成惧意,他再开口时,声音放轻了:“人人都说我力大无穷,但那是指现在的我,可不包括孩童时的我。”
  那时,她一脸迷惑,不知他所指为何,正要问个详细,他的义兄长就来拦路。此时此刻,却奇异地闪过心头。
  那恶心的男人手掌刚触到她冰冷的脸颊,她直觉痛恨地拍开。眼角忽地瞄到他露出疼痛之感,混乱的心思又浮起西门永那最后一句话。
  他怒气腾腾:“你敢伤我?”
  她的力气岂能伤他一分一毫?见他不死心地又要露出魔掌,她本能伸脚一踹,他立刻被踹退好几步。
  她傻眼了。这人,跟小毕一样的脆弱。
  “好啊!你这不知分寸的臭丫头找死了!”
  “广兄,你万万不可……”
  她的视线落在他如女人般青葱的五指,再看看他有些发胖的脸庞,见他冲上来,她毫不犹豫地出拳——
  鼻血立刻飞溅!
  突然之间,曾经作过的梦崩裂了,她听见怪魔在惨叫。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拳头,手心有茧,她又握紧,不等他开骂揍人,她走上前,一拳挥去。
  “喂,搞什么……好痛!救命……”
  还能说话?她的拳头不感疼痛,再补一拳,顿时他的骨头发出声响,连带着他的惨叫。
  梦崩裂得更厉害了。
  “我叫什么,你记得吗?”遥远的地方有个声音响起,像极她。
  “谁知你叫什么……你敢踹我!”
  “我也忘了。那时候,我死了,死人不需要名字吧?”
  “你疯啦你……快拉住她,快拉住她!”
  好像有人拉住她的手,她藉力用脚踹那身背,踹到那人缩着身子叫痛。
  “我不是孩子了,也没有十五岁的无能为力了!”她喊道。
  “抓住她!抓住她!”那人连滚带爬地退到角落,见她被自己的同作抓住,他虽被打得头破血流,仍跨步逼向她,咬牙切齿道:“死丫头!敢打我?凭你这种货色也敢打我!”他拳头在即。
  “咦……喂喂!你们在做什么?”小毕奔进屋内,要推开那抓着宁愿的男子,却发现自己个头小,力气还不够,于是他跳上那男子的背打人,直到那男子受到胁迫,不得不松手。他叫骂:“混蛋!你不知道姑娘家就是要受保护的吗?要打人,打男人啊,她们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话突然停了,呆呆地瞪着眼前的一幕。
  那头破血流的广姓男子正欲挥拳相向,宁愿不避不闪,勇往直前向他走去,然后右拳一挥,与那男子的拳头相撞。
  “啊啊!”惨叫声,是男人的声音,还有骨头强力撞击到裂开的声音。
  接着,她毫不迟疑击出左拳,正中那男子的嘴巴。
  小毕张口结舌,下巴差点因震惊过度而掉下。
  “好完美的一拳啊……”他喃喃道,呆到忘了眨眼。
  从来没见过有女人的拳头这么可怕的……还是外头的姑娘个个像母老虎?还好他没有在永福居做出什么会被打的事,不然他的嘴巴肯定像那男人一样歪了。
  “哇!”他呆滞,瞪着她的右腿像是在踢鸡蛋一样,一踹出去,连帮忙求饶都来不及——小毕的脸色白了。他想回家了……真的。这里不止老板会打人,连看似温驯的帐房姐姐都是狠辣无比的角色。
  “小心!”那姓魏的同伴拉开小毕,才能及时避开滚过来的人向球。
  “谢谢……不对,那不是你同伴吗?你这么狠,让他一路撞墙?”
  “我……”
  “宁愿!”
  小毕硬生生拉开视线,瞧见西门永奔进来,忙道:“老板,虽然我不怎么同情他,但是,会打死人的,打死人是要坐牢的……”
  西门永定睛一看,瞬间露出跟小毕一样的目瞪口呆。随即,他回神,动作还算敏捷地抱住她的腰身。
  “够了!愿儿,你想他死在这里吗?”
  “死在这里也无所谓!”
  “这里是永福居,你要毁了这里?”
  永福居?完全黑白的回忆里突地跳出光鲜的景象。她硬生生收住那一脚,迟缓地抬头看西门永。
  西门永瞧起来挺火大的。也对,他无时无刻不在发火,如果哪天不火了,她还不习惯呢。
  “好了,小毕,你负责收拾善后。”他说道。
  “我?”小毕指着自己,讶问:“老板,你真的要我收拾善后?”
  “怎么?嫌麻烦?”西门永怒瞪。
  “不不,老板的话就是圣旨。你说的,我照办。”
  西门永提着她的腰身,要往门口走,忽地发现她的双脚紧紧黏在地面上。
  “我不怕。我不怕了,你甚至打不过我……”她喃喃着。
  他心知有异,暗暗将那头破血流的男子记个清楚,随即当自己在拔萝卜,用力将她从地上拔起。
  “走了,有一笔帐等着你算呢。”
  “帐?”她迷惑,抬眼看他:“我还活着吗?”
  “废话,你要不要我骂你几句、喷你几口口水,你才会觉得自个儿还是人?”
  他抱着这根“大萝卜”走出房,临走之际再向小毕使个眼色。
  “老板,收到了。”小毕拍拍胸脯:“我会很成功地善后,让你不蒙羞的。”
  “喂,我非要去官府告那贱丫头……混蛋家伙,你这小孩也敢打我?”
  “我哥哥说,不准口出恶言!”
  “你哥哥是谁?”
  “嗯……”小毕东张西望后,蹲下来很认真地说:“我哥哥是……是西门笑,对!他叫西门笑。记得哦,有仇要找他,就算你要去官府告他,也拜托你不要告那姐姐,我哥哥……另一个哥哥啦,说女人像水,禁不起打骂的。虽然我才十三岁多,但也明白女孩子就是宝的道理,就算再泼辣的女人,也不能对她们动手动脚的。怎么你四十来岁的老头儿了,连这么点小道理都不明白呢?”他唉声叹气。
  “我才三十!该死的小鬼,瞧我怎么揍你——”
  “咚”地一声,小毕毫不迟疑挥出拳,亲眼看着广姓男子昏倒在地。
  “不好意思,我奉命要处理善后的。不过你的头真有点硬……”他揉了揉发红的关节,真不明白为何宁愿能打得这么地爽快。很痛耶!
  小毕抬眼看着那早已傻呆一阵的魏姓同伴,露出白白可爱的贝齿,闲聊似的笑道:“有这种朋友,还真麻烦是不?”
  “是有点麻烦……”那姓魏的呆呆瞪着他。
  小毕咧嘴一笑,再趁机补一记肉拳到那昏迷的身躯上。“连女人也打,真是孬!没种!混蛋!方才她那一脚要让你做太监,我一定想办法把你送进宫,服侍皇帝老爷爷!”
  “小兄弟……你是男孩,还女孩啊?”那姓魏的终于忍不住问。
  小毕闻言,破口大骂:
  “你是瞎子啊,没看见我穿的衣物吗?我是男的!男的啦!”
  某个声音令她惊醒过来。
  她汗流满面,好像忘了什么。黑暗里,她又听见那奇异的声音,于是起身循声打开门——
  门外,有个熟悉的背影正蹲着,不知在做什么。
  “阿永?”
  “你醒来了啊!”他头也不回的。
  却声音从他身前持续传来。她上前,问道:“你在做什么?这声音好像在……”
  “磨菜刀啊。”西门永终于转过头,咧嘴笑着。
  他的笑让人打从心底发毛。“你磨菜刀做什么?”他又不进厨房,磨什么刀?
  “我帮你报仇啊!这把菜刀会切下那怪魔的每一片肉,回头我会将肉煮一煮,你就当东坡肉吃了,吃完之后再拉个肚子,那什么也烟消云散了,你就不必再回山上了。”他边说边笑,每笑一下嘴就咧大一点,就这样愈咧愈大,他的血盆大口咧到耳根后去了。
  她吓得后退一步,再定眼一看,他端出一盘生肉,向她逼近。
  “吃了它,你的回忆就不会这么无助了,就能留下了……”他哄她,漂亮的眼眸在黑夜里流露难得的温柔,与他的血盆大口完全不搭啊。
  “我……我不想吃啊……哇啊啊啊!”她叫。
  他强迫将肉塞进她的嘴径,肉里的鲜血不停地灌进她的嘴里。好恶心啊!这是吃人肉啊,她再痛恨那人,也不会以吃人肉做为报复啊。
  不要再喂她吃人肉了,她留下就是了、留下就是了!
  胃水涌上,她“恶”地一声,拼命吐出血水来。
  水从她嘴里吐出来,她猛然张开眼,一时之间只觉浑身湿淋淋的,刹那间,她以为她吐出来的血水淹没她了,吓得她差点精神失控,再一凝神,瞧见自己正泡在浴桶里。
  滑过肌肤的水纹清澈不见腥红的鲜血。她用力吐了一口气,放松——
  “吓死我了,原来是我睡着了,才让洗澡水给淹了……”她是在作梦啊,差点以为西门永把人给剁成肉片了。
  也对,西门永虽莽撞,但还不至于置人于死地,会作这种诡异的梦,连她自己都感惊讶。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拳头,稍早点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回到心里。事情发生的过程,在记忆里犹如雾里看花,她记得她的拳头像梦里才会有的神拳,竟能将一个男人打到头破血流,她也记得西门永突然出现,将她“拔”走……接下来的回忆有些模糊,他似乎很粗暴地把她扛进房里,为何如今她却泡在澡桶里?
  “老板……”
  有外人在!她暗惊,直觉用最快的速度起身拉下屏风上的衣物。
  “阿碧呢?我不是叫你这小鬼头差人去找阿碧过来?”
  是西门永。
  一知他在场,不自觉地,她松了口气,动作也缓了下来。随即,她跨出浴桶,从屏风后偷偷探出圆脸。
  他不在房内。
  房门是关着的。薄薄的门板上紧贴着个高大的影子,像皮影戏似的。想起当日他也闷不吭声地站在窗外,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这一次,不必靠认美发,便能一眼看出再熟悉不过的身形——
  “阿碧不能过来啦。老板家里的兄弟好像又发病了。”小毕答道。
  “恩弟又发病了?”那声音显得十分恼怒,过了一会儿,才道:“算了,你去忙吧……你还杵在这里做啥?纳凉吗?”
  “老板,我自幼耳力极佳……我听到有水声哦……”
  “然后呢?”
  “这样不太好吧……你想偷看姐姐洗澡,对不?我偷偷注意你很久了,老板你就像是你的名字,想要赖在这个门前永远不走了,是不是?”
  宁愿闻言,热气莫名涌上双腮,连忙胡乱穿上衣衫,赤脚走向门口。正要推开门,结束令她尴尬的对话时,西门永的声音响起——
  “你这小子会胡思乱想,表示你挺闲的;你若太闲,就滚到一边去偷懒;你要不懂得什么叫偷懒,我可以奉送你一拳,让你就地躺着偷懒,你意下如何?”
  “老板,这年头不是用拳头就可以天下无敌的——哇哇——”
  她见门外的影子一跃而起,充满威胁性地向小毕跨了两步。
  就这么两步远,不会再多离这扇门一步了——这个想法是那么地顺理成章,毫不迟疑,让她一时之间,内心充满小小的震撼,无法调开视线。
  是他的行为太容易猜测了,还是……她太了解他了?
  “我很久很久没有揍人了。”外头人浑然不知她心思。“我好想尝尝那种嗜血的滋味,你这小鬼头就让我揍上两拳,不痛,最多躺个两天就好,月底你照领钱,放心吧——”
  “暴力……这是暴力啊!”年纪小小的小毕叫道,被他面部的狰狞吓着,哇哇喊着:“老板要打人了!要打人了!姐姐,你不要被老板骗啦,他不是君子……”声音愈来愈远,显然脚底抹油,跑了。
  “人小鬼大!”西门永斥道。
  她目不转睛地瞧着那高大的影子慢慢踱回门前,然后转身靠着门坐下,就像是守护着这扉门后的东西……守护她吗?
  原来,他一直在守护着她吗?
  莫名的暖意涌上心头,她的掌心悄悄移向他的影子,从他美丽的头发滑向他的肩、他的背——
  “也算是好情况吧?”他的声音忽然响起,吓得她连忙缩回手,再听他继续说下去,才知他在自言自语:“几个月前,她死都不肯碰水,宁可浑身发臭也不愿在有男人的情况下沐浴;如今她明知我在场,仍坚持要沐浴,这表示她对我,多少有些卸下心防了吧?”
  她微微一愣,没有料到是由自己主动要求洗澡的。
  白天的回忆全是片段的,多是她出拳打人的记忆,她只记得自己完全没有痛感,一直打,打到心里竟涌起一股欲望,想要活生生地打死那个男人。
  凝视他的影子半晌,她才缓缓坐下,隔着薄门贴着他的背,任着长发铺地。
  “我打死人了吗?”她轻声开口,听见身后蓦然地转身。
  “你——”
  “没死人吧?”她又问。背后的视线又热又急,他真的很关心她吧。
  “没死,我将他请出了永福居。他的样子还够他活上三十年。”他的声音像是压抑过,极力地平静。
  “会带给你麻烦吗?”
  “我若说,天大地大的麻烦,都有我挡着,你信不信?”
  “不信。”她微微一笑,几乎听见身后的喷气声。她不会以猛虎来形容他,要她说,他像头猛牛,没头没脑地常撞得彼此伤痕累累,她却不怕他。
  “你……见过他?”他试探地问。
  门内门外沉默了一会儿,她才道:“我啊,今年到底几岁呢?”
  “什么?”
  “我只记得,我曾过了十五岁,然后又活了好久好久,活到有时我都会想,奇怪,我都这么老了,怎么还没有死呢?”
  西门永瞪着那扇门后纤细的影子,喉口上下滚动着。
  她又道:“一个人能活多老呢?五十?六十?我好歹也有四十了吧?何况我曾经身受重创,可能就要死了吧?我有没有告诉你,第一次见到你时,我正在想我到底几岁了呢?”
  “你很年轻。”他轻声说。
  “是啊,原来我才二十有二呢。今天,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才过了七年啊——”
  “……”
  突然,她轻笑出声:“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竟然有打得过他的一天。原来,这些年我不是白吃等死,我每天在山上自给自足,砍柴、搬运,甚至恶梦惊醒时,会拿着匕首胡乱挥舞,搞了半天,我已经有足够的力量,甚至,我可以在他压倒时踢飞他……就算小姐当作没看见,我也有自保的能力了……”
  果然是那个人!
  西门永猛然站起。
  “不要打开门!”她叫。
  “我不会打开门。”
  “也不准去动手!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咬牙,知她在等承诺,只得道:“我不会动拳头。”
  “那就好。”迟疑了下,她的声音好小:“你确定不会影响到西门家吗?我记得广姓在京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年他与小姐的婚事,还受到达官贵人的祝贺,若是、若是……”
  若是她不打,那混蛋只有死路一条,是被他活活打死的。西门永拳头紧握,五指深深陷进掌心里。
  他压抑道:
  “过去我闯了多少祸,西门家也不见掉块屋瓦,你大可放心,要比有头有脸,西门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她微微一笑,知道他的财大气粗是为了安抚她。
  “还好,不连累你跟阿碧就好。”
  “阿碧?”他呆了呆,顺着她的话道:“若哪日她在西门家待不下去,大哥自然会为她找份差事,不会委屈她的。”
  “……你要让她成亲之后,再继续当丫鬟?”
  “她要成亲了?”他对西门家果然不够关心。“我会托大哥多送她一些银子当贺礼,你可以安心。”
  “要跟阿碧成亲的不是你吗?”
  “谁说我要跟她成亲?”
  她讶异地站起,转身对着那扇门后的身影。“你想要始乱终弃?”看不出来他是这种人啊。
  “始乱终弃你个头!我喜欢的人是你,我去娶阿碧干嘛?回来当丫鬟吗?”他火大,一掌敲在门上,门“咚”地一声用力被打开了。
  他见她眼睛瞪得极大,让他心中一阵火团来团去的。他吼:
  “这什么表情?你又要比眼睛大?要比大,我也不小!混帐家伙,我喜欢你,有必要像是遇鬼吗?”
  跟遇鬼也差不多了,她的唇瓣掀了掀,试了好几回才勉强开口:
  “你……你喜欢我?”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啊。
  他怒目一瞪。“我就是喜欢你,怎样?大明律法哪条不准了?还是天皇老子看不顺眼?你爹不准?还是哪个王八蛋不准?叫他跳出来说话啊!”
  他每说一句,就跨前一步,像踩着红色的火焰般。她本能地后退,一直后退,撞到屏风,知道退无可退了。
  喉咙一阵热气,连获知那男人出现在她眼前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啊。
  想要说服自己,西门永并不可怕,但当他伸出双臂,像要抱住她时,她脱口尖叫一声,恐惧迫使她举手挡在身前,将身子畏缩到极限。
  “我喜欢你,真让你这么害怕吗?”
  他的声音好近哪,近到她浑身仍然颤动不止。眼角瞄到他的双臂并未抱住她,而是抵住她两侧的屏风上。
  他不会伤害她、他不会伤害她,让她害怕的是他的话;让她恐惧的是他话里的情意,以及随之而来的亲密。
  “宁愿!”
  “你……你说,咱们像是哥儿们,不分男女的……”
  “真他妈的不分男女才怪!你明明就是个女人,我就是个男人,不分男女!好啊,你不如戳瞎我的眼睛算了!”
  “你……你骗我……”她结结巴巴。
  “没错,我是骗你,你呆子,傻瓜,我这辈子没说过多少谎话,很容易被看穿的,就你这傻子以为天底下有这么白痴的蠢事!哥儿们?我会在三更半夜梦到哥儿们吗?我会看一个哥儿们看到发呆发蠢吗?我会想去抱一个哥儿们吗?我真他妈是个混帐东西!喜欢一个女人,还顾东顾西的,顾到最后,还不知道你在心里将我塞给了别人!”
  他的话又快又急,一气呵成,充满了怨念、充满了沮丧、充满了火气。
  她听得连眼也花了,喉咙像是被他周遭的火焰给烫着,好热好乾,让她不自觉地抚上颈子,好怕不小心吞进他那团火。
  他深吸口气,正色说道:“我喜欢你,宁愿。”
  她缓缓抬眼看他。他俊美的脸庞靠得好近,近到她可以细数他眼上的睫毛。
  “我……你……”她不值得的,他早该知道,不是吗?她发生过什么事,他也应该明白啊!他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啊?很想这样问他,但对上他认真的眼神,知道她要真问出口,他一定又要破口大骂。
  喜欢吗……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接触过这种字眼了。他喜欢她哪儿啊?这个蠢蛋!
  她叹了口气:“我不配。”
  “你要我活活掐死你吗?”西门永怒道。
  “我清白不再,是事实。”
  “你曾经受了伤,现在康复了,如此而已。什么叫污点?大明律法能判你罪吗?就算你有罪,罪有我严重吗?我抢药、偷药,连皇帝老子的药都敢夺——”
  “小声点!小声点!你要官差来抓你吗?”
  “是啊,连你这傻瓜都知道官差要来抓的,会是我,不是你。你在那里自怜自哀什么?”
  她抿起唇,原本挡在身前的双手逐渐紧握,露出微微的青筋,咬牙道:“什么叫自怜自哀?你根本不懂!在你眼里,这只是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可是,你知不知道,它在我的心里生根、腐烂了。我的身体康复了,从生死关卡逃回来了,但是,我的记忆还存在,它时时刻刻闪过我的脑子;时时刻刻提醒我,我曾经历过什么样的无助,我恨死了恨死了。我好巴不得失忆,就算撞傻了我的脑子,我都甘愿,只要让我忘掉!只要能让我忘掉!”
  西门永从未见过她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想要抱住安抚她,却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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