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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莲灯,渡我今生-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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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带你走!好好地离开!张阅微的语气很着急,他突然话锋一转:你还想不想回大陆?
她一愣,但也仅仅只是这么一愣,她很快回答他:你不懂阅微!如果有意外,我不能活着!……他们会逼死梓棠的!她顿了一下,差点哭出来:穆先生怎样心高气傲?我怎么能让梓棠被白粉佬掣肘?!
声音愈来愈远,只有风声,雨声,卷挟着太平洋海面呜咽声,在那个惊慌失措的夜晚,茫茫飘荡。
最远的记忆里,只剩下太平洋风雨罅隙中那片漫天火光。
张阅微发了疯一样在叫她:太太……太太!
不是小姑姑,而是太太。她想她一定是烧糊涂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耳朵嗡嗡直响,嘴唇干的几乎要发裂,她不停地跑、不停地跑……迎头兜来满盆冷雨,落在她身上、脸上,发烫的四肢这时才稍稍降了点温,她停了下来,在冷雨里出了一身浸浸的冷汗。却突然,脚下一滑,好似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狠命将她往下拽……
她心下一惊,惶然蹬了一下腿。这一惊动,扯的整副肌肉都活跃起来。
她突兀醒来。
原来只是一场梦。金边的雨依然淅淅沥沥下着。恍然只是梦里才回过江南。
烧退了点。她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屋子里光线很暗,隐约看见有个年轻人在忙碌,老渔家已经出海了,她在金边,足足待了三天。
救她的老渔家还要谋生计,只留了这个少年在吊脚楼里忙进忙出,照顾她。她乍一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头晕的厉害,很本能地用英语问了一句:有没有水?
少年好像没有听见,仍然自顾自地忙碌。她倏忽提高了音量:先生,有没有水?我想喝点水。
少年正好转过身,见她醒了,眼睛里倏忽有光亮落下,然后,很浅地笑了一下,拿台几上的水杯,递给她。
她道了谢,用英语问他:现在是什么时间?想了一下,并没有等待少年的回答,很快就问了下一个问题:有电台吗?我想听听新闻。她低头,在自己身上瞎忙地找着什么东西,等摸出一个小夹子时,对着湿漉漉的东西叹了一口气:九十美金,全湿了,我身上只有这点东西……她抬头,向黑瘦的少年笑了一下:要不然我们晒晒?也许还能用……说着,伸手将小夹子递给他。
她说话很慢,也很没力气,每一个单词都落的很稀松,眼前这个柬埔寨少年略略能够听懂大意,很腼腆地笑着推开她,连连摆手,那意思是,他不需要这个钱。
褚莲靠在床沿,温和地微笑,用英语很慢很慢地解释给他听:以后找到我家人了,我再把钱还给你——药费也需要的。现在,我们要生活……这九十美金可以凑一凑……晒晒干也许可以?
柬埔寨少年将热汤药递到她手里,接过那一团烂绿钞,很生涩地用英语说了几个简单的单词:我去试试。
她叫住了他:电台可以接加利福尼亚州吗?她顿了一下,苦涩的药水在舌尖溢开:或者,美国也可以。
这一季雨终于有了停歇的时候,几场雨间隙之间,阳光懒懒散散溢满树梢,吞一口气,满肺腑都是融融的香味儿。枝叶新绿,嫩叶尖儿上泛着光亮,几滴水珠落下,莹莹似珍珠。
老渔夫回来过,扔了几尾鱼在家,又跑走了。这个点上也不会再出海,街头隐蔽的小路里拐进去,是往常常去的小酒馆,酌两口滚烫的酒,几碟下酒菜,一晚上都不会再回来。
吊脚楼里只剩下她和那个柬埔寨少年。
褚莲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这几天在金边养病,有那个少年照顾,自己不用太费心,伙食开的也算好,养的气色也很不错。
柬埔寨的雨,东南亚的气候,适合一个人待,吊脚楼下面的小院里,搁一张矮椅,坐在上面采编花环,摇摇椅一晃,一个钟就过去了。
她有些犯困,那个少年蹲在她旁边喂猫,她怔怔盯着小猫看了好一会儿,目光促长的很,迟迟不舍得离开。那个少年忽然问:unhppy?他英语好像不太好,经常听他只说一两个单词,褚莲和他交流时,也尽量用最简单的英语短句,有时声调拖的适当的长,就怕说的太快,他听不懂。那个少年也极少主动寻腔,一般不问他,他就不说话。
这次却极难得的首先开腔,unhppy……连他都看出来了吗?褚莲凄凉笑笑,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透着潋潋晴光:只是离开家很久了,家里面出了点事。
电台……可以吗?少年比划着问。褚莲知道,他是在问电台能不能接上她要的新闻,她低声说道:信号一直不太好,不过也没关系,如果真想要消息,我可以去这条街上任何一家宾馆。但我现在不太急。她笑了起来,眯长的眼睛里盛着一汪晴光:更何况,我们身边绿纸只剩下九十了呀——还是烂掉的。
她这句话说的很连贯,没有刻意停顿,那少年沉默了半晌也没说话,可能是听不懂她刚刚说了什么。但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还是理解的,消化之后,变成脸上一抹腼腆的笑,他抬手指了指天上,意思是——阳光很不错,大概能晒干。
unhppy。unhppy。
她心里不断反刍这个单词,这三个月来零零碎碎的消息,也让她有了一定心理准备。加州三藩,她的家,离开了,也许真的再也回不去。
她抱起那只猫,揽在怀里轻轻摩挲它的皮毛,很轻很软,就像家里卧室外面的绒毯,躺在上面,脸蹭着,酥酥痒痒。加州的阳光,离东南亚柬埔寨,万里之遥。
穆枫刚从练靶场回来,出了一身汗,今天难得有心情找几个人陪练,穆昭行看他有兴致,除了担心他身体之外,也只提醒适可而止,并没有阻拦他去练靶场疯一上午。
他洗了澡就直接回中庭,敞着衬衣透风。穆榕抱着妍妍在堂下玩,他居上座,百无聊赖地拿刀削水果,不时抬头看一眼堂下疯闹的姑侄两,淡淡笑着。
他握刀柄,轻轻敲了敲桌面:榕儿,把孩子抱给我看看。
穆榕顿了一下,朝他扮鬼脸:说好了,不许黑面!你不要吓着妍妍!穆枫呵了一声,道:我是她老子我吓她干嘛?
那可说不准!穆榕笑着,把小包子一把抱了起来,那孩子挣扎着在她怀里瑟瑟,穆榕笑着说:你看妍妍,小脸都憋绿了!哥你干嘛老吓她?
老子长得像黑面门神,怪我?他站了起来,已经张开了双臂。小孩子伏在穆榕肩头,就是不肯把脸转过去。穆榕正担心她这个哥又要暴躁,冲个小孩子出火,没想到穆枫倒是心情不错,还愿意哄孩子:妍妍,过来,爸爸给你削水果……
他难得对小孩子温和,唬得妍妍一愣,竟然慢慢地转过头去,才看了穆枫一眼,嘴里喃喃:姑……姑姑……妈妈……妍妍要妈妈抱……
爸爸抱也是一样的!穆枫托着手,等那个胖包子入怀,脸上倒也没有愠色,反而反常地有耐心:爸爸刚抱过你妈妈,……这不都一样嘛!
小孩子倒还没有反应,穆榕已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哥,你这是什么歪理?
管它歪不歪理,骗了女儿再说……穆枫晃了晃手:来,坐爸爸腿上,爸爸给你削水果吃好不好?他温柔的简直不像加州小野狼。
小包子眼睫颤颤,呜了一声:妍妍要妈妈……妍妍想妈妈……她的声音软的像小猫在喃喃。穆枫怔了一下,伸手把她抱了过来:爸爸也很想妈妈。
穆榕也在旁边坐下。桌上有各种各样的水果,他不管,什么都用刀削。穆枫刀功很厉害,水果削的光滑漂亮,皮儿一长串,宽窄如一,从头至尾,一刀划下。他递给穆榕一个蛇果:榕儿,哥哥今天心情好,这个给你。
妍妍不要?穆榕笑着在小包子面前晃了晃,引的孩子差点流口水。穆枫一脸奶爸相,拍了拍妍妍的小胖手:这个我们不要,给姑姑。爸爸给你削个更好的。
穆榕笑了起来:难得啊!哥也会这样温柔!今天榕儿也荣幸啊,居然能吃到三藩教父亲手削的水果!
嗯,哥练过的,刀工一流,穆枫一点都不谦虚,说出的冷色笑话要冻的人发颤,哥以前在人骨上练过,这辈子,只削过人,没削过水果。
穆榕一骇,差点呛着:哥你……你不怕吓着妍妍?
穆枫大笑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胖包子的脸:小孩,你听得懂爸爸在说什么?他手上指环极好看,镌着各式铜镂,小小一枚指环,里面机关通达,仿克格勃的保命设计,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从来没有这样近身贴近过。这时却被小妍妍捏在手里,嘴里不停地呼呼:妍妍要……妍妍要……
妍妍,姑姑陪你玩!不能碰爸爸的东西!穆榕抢先喊了起来。她真担心穆枫一时脑热,真会把那要命的玩意儿摘下来,给宝贝女儿当玻璃珠玩。
穆枫还算清醒:乖,这个不能玩儿……他笑着,轻轻刮了一下小孩子的脸,随手抓起一颗荔枝,用刀熟练地划了条缝,微用力一挤,鲜嫩的果肉跳了出来,穆枫笑了笑,塞到小孩儿嘴前:妍妍,吃这个。
穆榕舒了一口气,试探着问:哥,你挺喜欢小孩儿的?
穆枫点头:只喜欢你嫂子生的。
那……有没有想过多生几个?妈也喜欢小孩儿。穆榕撑着下巴,问出这话时,心里略有忐忑。穆枫很爽快地回答她:没有,只要这一个就够了。我只要一个女儿。
可是哥……我们毕竟是这样的家庭……穆榕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咬咬牙,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是妈派你过来的?穆枫挑眉轻笑,看的榕儿都不好意思了,只得撇撇嘴道:也不算,我也喜欢小孩,人多热闹。再说……你看我们家什么‘表妹表姐’的,乱的不得了,哥哥心里算些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当然希望你跟嫂子多生几个孩子,以后若是有什么万一……也好看在孩子的份上……
没有万一。穆枫很冷静地打断她的话。
穆榕今天的确是反常的胆大,那个表妹表姐,分明意指夏小姐,穆枫明知道她的意思,却也没有深究,只说:
你嫂子大概不太愿意生,我听她的。在母亲面前你可别这么说,母亲要问起来,就说我嫌孩子多,烦,我不喜欢小孩……
穆榕点点头。过了半晌才又说道:哥,我知道你疼妍妍,但如果只有妍妍一个孩子……将来她大了,三藩的压力全在她肩上,你有没有想过她?
他连思索都省的,说道:我的女儿,只想让她平安快乐,从来没有想过让她做和我一样的事,嚼我完成过的人生。她爱怎样就怎样,她像阿季,但我希望她比阿季快乐,她一定要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这点,不要像阿季。
穆榕一怵,她从来没有听自己亲哥哥讲过心里话。今天穆枫倒是打开了话匣子,这些话,恐怕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晓得。——但她却不知该怎样接下面的话。
小妍妍忽然拍起了手掌:阿季……妈妈叫阿季……
穆枫高兴的像个孩子,抓着妍妍的手去剔果肉:是,宝宝很聪明啊,你想不想妈妈?
妍妍点头,忽然转过头去,扑到他怀里。穆枫一愣,满怀抱了个小包子,柔柔软软的,直撞的他心花怒放,好似整颗心都要在女儿的体温下融化。
榕儿,哥哥知道你也为家族担心,你不用愁,吃你的喝你的,只要哥哥在一天,就保你一天富贵荣华,好好过你穆家大小姐的生活……几十年之后的事情,犯不着我们现在就开始忧心忡忡,就算穆枫膝下无男丁,我也能保三藩一方平安。——我还年轻,扛寿命也扛的过那帮虎视眈眈的兔崽子,分明是那样严肃的话题,跟家里小妹妹说起来的时候,总不免要说的混一点,听到这里时,穆榕已经忍不住笑起来,穆枫接着道,四哥的那小子挺不错,阮素泠一手带大的,各方面素质应该还不差,好好培养,将来大势在他肩上,我也可以放心。
穆榕抬头看他,有些不敢置信。
原来他都已经想好了!未来让穆风展的儿子继大位,不会因为自己无子的问题,让旁系有所利用筹划。更不会因为开枝散叶的问题,为难褚莲一分一毫。
那样的妥帖,那样的细致,他的心思与计划,更多的……还是为褚莲打算吧?
你待嫂子真好。穆榕想了一下,只说出这样一句话。
穆枫笑笑:她或许并不知道。可是我爱她,有她陪在身边,这一生,已经足够。
穆枫很少,或者说是根本没有过,当着后辈弟妹的面,这样倒过心里话,这次情不由己,反倒跟最小的妹妹说了很多平时根本不会说的话。甚至……他都没有跟褚莲说过。
穆昭行站在旁边半晌,欲言又止。穆榕心下便知道,定然又是外面出了什么事,要等她这位日理万机的哥哥亲自定夺,便说道:哥,我把妍妍抱出去吧?
不用,穆枫将孩子抬高一点,你和妍妍还是在堂下玩,和刚才一样,饿了就过来吃水果。
穆榕应一声,轻轻将孩子举过去,妍妍离开穆枫臂弯的时候,突然回头奶声奶气叫了一声:爸爸……
穆枫心一动,笑道:和小姑姑一起玩,待会儿过来吃水果,爸爸再抱你,好不好?
完全宠溺的语气,温柔已经不似他。
小包子狠狠点头,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映着星子的光亮。
穆枫不动声色,拿刀轻轻划着手中一枚蛇果,甚至都不抬头,专心程度就像在细致雕琢一枚人塑。
伦敦最近在做什么?好像很久没消息了……谦益最近太沉默,不太像他,我以为他能把我叨叨死,什么‘自持’、‘自立’、‘自重’……他一个都没说我?
刀轻轻落下,划着蛇果果肉,嘶然有声。
穆昭行垂手站在一边:正要说这件事呢,伦敦在巴士海峡逛的很频繁……
这得谢谢他,替三藩好好谢谢他。
是,伦敦为找少奶奶的事,出钱出力……可是,穆昭行凛然一退,直觉得后脑勺发凉,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最近伦敦也遇上了点麻烦……
什么?穆枫眉心一皱。
正文 第51章 心字两重
伦敦丢了个东西,穆昭行看他一眼;略微叹息;说道;曼哈顿已经派人去负荆请罪了……
什么东西?穆枫笑了笑:许谦益这样大手笔,要怎样的宝贝才能放在眼上……他微微一凛,手中刀闪过一道锋光,正映着那双眼睛,深如泓泉。
听说值两个亿的货。
哦?穆枫挑眉,手中刀轻轻划下;颇有兴趣:是老字画?
穆昭行摇摇头:冰满翡翠的项链;很漂亮。
穆枫突然停了手里的活;略抬头:这么巧?话刚说完;那刀已经挑破蛇果皮肉;用力太猛了点儿,刀锋直入果身。迸出的汁水沾在他手上,他略觉没意思,甩了甩手,将刀搁下,说道:不会是世家的东西?
正是那个。
穆枫脸上笑意顿消。
穆昭行摒着气,半晌沉默,在穆枫喜怒未露之前,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还好,穆枫很快就问道:张家的东西,什么时候落在伦敦手上了?看他眉目浅浅,一态平静,似乎也看不出什么来。
穆昭行回答:这个倒不清楚,许家恐怕有意瞒,那串冰满翡翠什么时候进的曼哈顿,易家和白家也是一头雾水……这次美联储遭了个不要命的神偷光顾,事情太大,顶不住,这才走了消息。
穆枫冷笑:谦益还怕我惦记他的东西?既然姓张的把那玩意儿给了许家,我三藩自然心服口服!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美联储都闯进去了?那个贼,什么来头?
穆昭行一退:还在查。联邦政府像没头苍蝇一样,伦敦也乱了阵脚……
两个亿……那东西搁我身上我也得乱阵脚……他笑笑:那串冰满翡翠项链,我也就小时候见过几回,的确……漂亮通透,举世无价,可惜了……他眉眼间落落错错俱是笑意,却忽然,手上指环轻轻嗑着桌沿时,反掌过来,眼角笑意敛了许多,声音有些喑哑,道:我希望,许家丢掉的东西,在俄罗斯境内出现。几秒间隙,穆昭行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穆枫又接着补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不去东南亚了。
不去东南亚了。
穆昭行领会,但也不太确定,便试探着问:那……太太呢?
褚莲还在东南亚,他怎么可能丢的开?
果然,穆枫听他提起褚莲,略微怔了一下,抬起头看他,眼中恍然有错落的景致闪过,只一瞬间,便悉数熄偃。
穆枫皱了皱眉,轻声道:俄罗斯是白家和易家的地盘,如果她在,我会比较放心。在我触须不及的地方,盟友的势力能够照拂她。
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穆昭行恍然大悟。一直以来,他们都犯了一个趋向惯性思维的错,拼命在巴士海峡撒网探消息,探寻褚莲的下落。三藩这边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东南亚那一边的海域,却还是不温不火。其实……并不一定需要他们去找褚莲,或者可以让褚莲来找他们?
所以,穆枫选择了俄罗斯。这个在他看起来最安全,最坚固,毫无侵犯力的冰雪王国。本身就在白家和易家的势力范围之内,如果有特殊情况,需要行事求援,也会方便很多。
天色已经不早。
他站了起来,懒洋洋扣衬衣扣子,穆榕和小女儿仍然在堂下玩,他拍掌,将手臂展开:妍妍……要不要吃晚饭?
小孩子很机灵,停下手里的活,眨着一双大眼睛瞧他。
穆枫不动,站在那里等那孩子跑过来,难得地笑:妍妍,水果削好了,过来。果然很灵,小包子只是愣了一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穆枫眨啊眨,很快就踩着半拉的小鞋子,颠颠地跑过来。
穆枫蹲□,将那孩子一把揽进怀。穆榕跟了上来,站在一边给小妍妍穿鞋子,她见穆枫欢喜,便笑道:哥,今天亲子互动够了?
穆枫笑笑,似乎有些词不达意:你嫂子生的宝宝,很可爱。
她脸上笑容恬淡,但心思一转时,那笑意随着嘴边小酒窝婉婉隐了下去,她不免担忧:哥哥,你什么时候把嫂子接回来?
她还没下落。
不会的哥哥,她抬头,睫毛微颤,如果嫂子的消息不好,你早没心思坐在这里了!她太了解这个哥哥,这么多年了,什么都能随意,唯有褚莲二字是不能随意的。
穆枫淡笑,摸摸她的头:没事,哥都会安排好。
他今天实在父爱泛滥,晚上吃饭的时候,非要把妍妍也算上,餐桌前加了儿童椅,小孩子坐在上面,乳母忙着喂辅食,他非也要逗孩子,妍妍一兴奋,扑了满桌狼藉。
身边保姆众人忙的不可开交。他却大笑,摸摸妍妍的手,不训,眼睛里满是慈爱,小孩儿现在不太怕他,能跟他互动,有时还会往他怀里钻。
穆枫伸手要去抱孩子,唬得身边看孩子的保姆一愣,连忙劝说,小朋友口水巾上都是脏的吃食碎屑,不让抱。穆枫也不管,躲开阿姨的手,一拽就把小包子提进了怀里。
妍妍咯咯笑着,穆枫索性放下自己的筷子,一心一意喂孩子辅食,还算是有模有样,他天分太高,少年时候杀人越货的事一学就来,就不用说眼下喂一个孩子吃饭。
喂的好好的,孩子也安静了下来,一口一口吃饭,穆枫却忽然道:把唯童抱来,一起吃饭。
穆昭行半晌才反应过来,穆枫口里的那孩子,正是数月前才认回的小侄儿,阮素泠的孩子,穆唯童。他哦了一声,转身便吩咐人去办。
穆榕却轻轻叹了口气。
穆枫笑道:好好的,怎么叹气?小孩子心事重,怕不是好事。怎么比哥哥心事还重?
我只是在想唯童……她唔了一声,心中发酸:多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没了妈。
金边难得晴朗的早晨,柬埔寨少年在院子里忙活,她坐在檐下数叶尖上冒出的小水珠,偶尔抬头,一片潋滟晴光下,可巧有一群不知名的鸟儿擦过,扑簌簌一声窜着,惹来好大一阵声响。
那个老渔家出海三天没有回来。家里面只有她和柬埔寨少年两个人,这种情况,在晴好的日子中,时常有。东南亚台风多,暴雨多,要想选个天赐的好时候去捕鱼,实在难得。
因为最近太平洋风浪平静,天气又好,她和柬埔寨少年都不太担心老渔家。只等着外面呼啦啦一片渔民返家的动静时,他们便出去瞅瞅,看老渔家有没有回来。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随手揪下一片树叶,轻轻扔了出去,问:哈罗伊,你还记得那天救我起来时,是怎样的状况吗?
她说很细很慢的英语,那声调,随着絮絮阳光飘出,好似一片脱离枝头的叶子,逡巡数转,又缓缓落下。
少年回头,无声地微笑。他本就生的黑,这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脸灿烂如霞。他用简短的英语断断续续回答:海……在海上……起火了……我们……打渔……
褚莲笑了起来。忽而地,便想起了那天并不太平的太平洋上,漆黑的海水掩映下,那场漫天袭卷的大火。她抿嘴微笑,蓦然有了一个恶作剧的心思,用中文轻轻说道:你知道那天我坐的轮渡上,是怎么起火的吗?
少年怔了一下,对她傻傻笑着,很快又去做别的事。
褚莲当然知道世居柬埔寨的少年,能够听懂英语已经很勉强,怎么会懂华语呢?也好,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城市,换种陌生的语言,和一个听不懂的柬埔寨少年聊聊天,也许会满足她一定的恶作剧心理。
她也会……好受些。
褚莲并没有打算等少年的回应,她自顾自说道:那天……火起的很大,我很怕……好多人都跳海了,甲板上乱成一团……那帮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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