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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潮漫漫-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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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的,小姐双眼不方便,要是摔跤就不好了。其实小姐想找大爷,让咱儿去请大爷,知会一声,他肯定会来的,又何需如此麻烦?更何况小姐现不过去,大爷也还没回来,这一等,也不知要等到几时?”
凤祥兰一手摸索着廊檐下的屋墙,静牵了牵唇,末了,仍是一叹。
“无妨,反正我闲来无事,总能等到他的。他忙,我心里明白的……这几日连下豪雨,城外河道暴涨,开封虽暂无大碍,城外好几个村落却遭了殃,他和年家许多人都投入救灾当中,他忙,我是知道的。”
绿袖唉唉地跺脚叹气。“都怪这老天爷,也不给人指条活路,水灾说发便发,闹得大伙儿鸡犬不宁的。”
凤祥兰眼睫一眨,笑意忽地浓了,带趣地道:“呵,别担心,等我作主把你许给了贵哥,你日日与他相守,也就不怪老天爷啦。”
“小姐,您、您您……瞧您说哪儿去啦?”她脸蛋倏地酡红。
“我正安慰着你呢。”凤祥兰在丫鬟的搀扶下,绕过一处转角,轻言再道:“你的贵哥这些天也被调去城外救灾,早出晚归的,你瞧不见他,自然怪起老天爷啦。”贵哥是“年家太极”的长工,和绿袖两人情投意合。
“小姐呀——您、您您……还说是主子呢,哪有这般教人出糗的?”
凤祥兰笑音愉悦,一会儿才止歇。
两人绕过另一处转角后,她忽地顿住脚步,启唇又道——
“好啦,永劲的寝房便在前头,我自个儿去可以的。你帮我瞧瞧香吟去,她肚子越来越大,说不准这几天便要临盆,你过去探望她,问她还缺些什么,咱们再来帮她准备。”香吟丫头两年前与年家的掌杓大厨毛二哥成了亲,去年产下一子,今年又要添个胖娃娃。
绿袖明白主子双目虽瞎,但懂得在心中暗算步伐和转角次数,知道大爷的寝房便在前头,也就不足为奇,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好吧,小姐您就先在大爷这儿坐会儿,咱儿瞧瞧香吟去,陪她说些话,一会儿再过来。对了,要不要咱儿先到厨房冲壶香片,端几色糕点过来?”
凤祥兰笑叹。“不必了,你去吧,倒是记得向厨房要盘雪花糕,香吟爱吃那玩意儿。嗯……对啦,还有……待会儿若是听闻永劲回来了,你便请毛二哥下碗馄饨面,再切一盘卤牛肉、蒸两个馒头、温四两酒,给永劲送过来,他肯定肚饿的。”
“哇啊!小姐,您最关心的就是大爷啦。”
她啼笑皆非。“胡说,我谁都关心。”
绿袖不以为然地皱皱俏鼻,又吐吐香舌,还道主子全然不知。
“还扮鬼脸?别以为我猜不到!”凤祥兰笑骂了句。
“啊?!呃……呵呵……走啦、走啦,咱儿忙去啦,小姐别太想绿袖呀……”脚步咚咚咚地跑远了。
终于,好不容易把对她关心过度的丫鬟请走,纵然此时四下无人,凤祥兰仍摸索着墙举步向前。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道理她一向懂得。
来到年永劲房门前,她推门而进,房中有着熟悉而夹冽的男性气味,她抿唇悄笑,跟着推开两扇木窗,让金秋午后的薄光溜进寝房中。
连日来暴雨肆虐,今日难得收了势,她借着清光仔细地打量周遭摆设——
简单的隔局,简朴的物具,这房间她已有一段时日不曾入内,即便进来,也是在他百般不愿、万分不豫的情况下,而在他面前,她“双目失明”,又如何能明目张胆地瞧清一切?
床上未放软榻,枕头是原木所刻,未套软垫,一张薄被收拾得十分整齐,上头却随意丢着一件郁蓝色的袍子。
她坐在硬邦邦的木床上,顺手取来耶件蓝袍,在左腋处寻到一处裂缝。
“年家太极”毕竟与寻常的大户人家不同,不论男女,各房子弟的生活起居全赖自己打点,府里的仆役和少数几名丫鬟各有所司,真正当了贴身丫鬟的,便只有绿袖和香吟两个。
所以袍上的这道口子,也得他亲自缝补了……纤指抚着那衣布,凤祥兰方寸微紧,想他总教一堆杂务缠得分身乏术,几年前三伯伯真拋下掌门之位,带着三伯母遨游四处,族中的重担一下子全压在他肩头,把他当年远行的梦狠狠牵制了……
她该要欢喜的,毕竟,这事态全然按着她的想象行进。
终究,他没将她拋在开封,她抓准了他浓重的责任感,或者,也利用了他不易外显的怜惜,她是该欢喜,却忍不住心疼,他忙着照顾旁人,有谁能反过来照顾他?又有谁能怜惜他心中的孤寂?
她是个自私的姑娘。但,就请原谅她一回吧,这一切的一切,她总要斟酌出一个美满的结尾。
踢开缎面绣花鞋,她弓起腿,整个纤身缩进床角,隐在一旁收拢束起的床帷后,将男子长袍搁在膝上,她粉颊轻贴,鼻尖净是他的气味,一时间,眸中竟有些泛热。
静坐了许久,她眼睫忽地一睁,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已到门口。
她刚探出半边脸容,便瞧见年永劲背对着她,立在角落的脸盆架前,双手动作迅捷,已将身上那件沾着不少黄土的袍子脱去,还将里头的中衣也一并解开,包做一团,丢在一只空木盆里。
心跳得有些急,一股热气漫上香颊,她却仍紧盯着他肌理分明的宽背,一身古铜肤色美得教人心悸,他不仅五官像母亲多些,也遗传到胡人健美的麦肤,教她好难移开视线。
倏地,他背脊紧绷,意识到那不寻常的注视,他迅速回首,在瞥见床帷后那半张小脸时,肃杀面容瞬间怔然。
“你……你在这儿做什么?”他赤裸着胸膛,下半身也仅着一条衬裤,立即要拾起脏衣裹身,动作一顿,记起那两道眸光虽清澈如许,却是瞧不见的,脸上的线条这才缓和了些。
别脸红呵……凤祥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稳住乱窜的气息,手指暗扯着膝上的蓝袍,都快教她扯破了,菱唇犹记得浮出笑来——
“永劲,你回来啦。”
“我问你,你在这里做什么?绿袖呢?”还整个人窝在他床上?抓着他的蓝袍?他语气不佳,瞪着她,彷佛她的举动有多么惊世骇俗。
“喔……”她微憨地点了点头,一副经他提点、这会儿终于记起来此所为何事的模样。“我有事同你谈,又不知你几时回府,便要绿袖陪我过来,我自个儿等你,让绿袖忙别的事去了。”
年永劲一对眼锐利得宛如夜猎的豹,瞬也不瞬。
今年春,朝廷派来的河官尚在对纸谈兵,拟定有效的治河之法;一入秋,暴雨便急急而来,城外河道暴涨,冲毁无数农田村舍,如今所能做的,也仅是尽微薄之力,帮忙安顿无家可归的灾民,利用难得的晴日将河道清淤通塞,赶筑堤防,并知会下游地段的官民严防洪水。
他今日在湍急河中站立许久,尽管内劲丰沛,那急流却如脱缰野马,一波波击在腰间、腿上,甚至深至胸口,即便有再强的劲力也要耗竭。现下他又脏又累,既饿又渴,哪有工夫与她谈话?
“你想谈什么?”他仍是问出口,不明白自己为何道不出拒绝的言语。
沉着脸,他暗自诅咒了声,抄起架上一块净布,丢进脸盆中浸湿、拧干,径自洗脸、擦身。
她不该偷瞄他的,这……这实在太危险。凤祥兰芳心轻颤。
那宽肩上还留有一道疤,是那一年他为她挡在门前,教东瀛长刀划下的痕迹,而那一道痕迹,同样也留在她心房,为他隐隐疼痛。
她眸光幽柔,难以转移,男子背部的线条好美,充满力量,随着他擦拭的动作,背肌极有条理又极有韵律地牵扯着,同样扯动着她的胸口,让她心跳漏了好几拍。
“……、永、永劲……”糟,怎地口干舌燥?!
她连忙闭起眼睫,小手轻握成拳抵在唇下,假咳了咳,待抬起脸容一瞧,吓得她险些破功。那半身裸男无声无息来到她面前,块垒分明的古铜腹肌正对住她的眸,又是一幅教人口干舌燥,心音乱窜的景象。
幸得年永劲这会儿没仔细端倪她的神态,抓下挂在墙上的薄披风披在她肩上,动作称不上温柔,语气一贯冷峻——
“入秋,又连日大雨,你自个儿就不会穿暖些吗?”
“我、我我……”凤祥兰有些犯晕,深吸了口气,却嗅进更多属于他的气息,胸臆间满满的男性清冽味儿。她颊发红晕,头更晕了。
“有话就快说。”然后滚回自己的院落去。年永劲转头抓起脸盆里的布,继续擦澡,使了好大的劲儿,把古铜肌肤擦出一道道殷红。
他生气了,唉……他总爱板着一张脸。
凤祥兰无声悄叹,下意识扯着肩上的披风,想他这些年待她依旧冷言冷语,不过有时管得还真多,这个不行,那个也不成的,现下,“年家太极”里许多事务都由他决策,他益发当她是个怜弱无能的女娃,可……他确实是怜惜她的吧?要不,怎会在乎她的衣衫穿得够不够暖和?
他是怜惜她的,却怕那样的怜惜,他也要用在旁人身上,没允她在那方刚毅的心田上刻画痕迹。
她双腿移下床,抿抿唇瓣,终能稳下心绪。
“永劲……我想同你提绿袖的事,她相香吟跟在我身边都好些年,香吟嫁人生子,很快便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而绿袖今年都已双十,再蹉跎下去,怕要耽误她的青春,我想……所以我想……那个……”她微顿,失了焦距的眸直视前方,却以眼角余光瞄见他解开发束,那及肩的散发狂放不羁,微卷的发尾倒透露出几丝软味。
唉……他定要这般扰她才成吗?
丢开湿布,年永劲随意套上一件干净的中衣,为自己斟了杯浓茶,一饮而尽,沉着眉道:“你要如何?怎不说了?”浓茶入空腹,饥饿感不减反增,他脸色更沉。
凤祥兰蓦地回过神,咬住几要逸出唇边的叹息,又道——
“我……我、我……所以我想,绿袖跟贵哥既然两情相悦,索性就让贵哥备些简单红礼过来提亲,绿袖跟在我身边好些年了,要嫁人,总不能教她寒酸了,怎么也得按习俗来,你说可好?”
年永劲又灌了第二杯茶,眉峰微蹙,目色黝深,他未对绿袖的婚配表示意见,却是掀唇好突兀地提出问题——
“你怪永春吗?”
嗄?!
她雪容稍侧,丽色添上无辜。“为何要怪他?”
他喉结轻蠕,嗓调略沉:“永春逃家多年,音讯全无,把你独自一个留在这里。”她的年岁与那两个贴身丫鬟相当,都已双十年华,旁人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心中难道不觉苦闷?不曾怨过谁吗?
“那又如何?”
他浓眉陡挑,一会儿才道:“年家太极这担子,永春迟早要担下,除非他终此一生不再返回开封。”
她姣美的下巴轻扬,仍是一句:“那又如何?”
“别忘了你和年家的婚配。”掌一握,猛地惊觉自己竟在咬牙,他连忙深深吐纳,将那莫名的躁郁压下。
凤祥兰雾眸半敛,片刻才启朱唇:“我没忘。谁当上『年家太极』第十九代掌门,我便嫁谁,至于永春……他逃他的家,我过我的日子,本就不相干,真要怪,也……也怪不到永春头上,真有怨,也怨不得他。”
不知怎地,竟觉她话中有丝倔意,年永劲微微怔然。
见她套着白袜的脚在地上胡乱蹭着,找不着绣鞋套上,他头一甩,静静靠近,把那双被踢到床底的鞋儿拾了来,悄悄摆近她的足下。
无巧不巧,刚摆妥,她胡蹭的双足对准那双鞋儿竟是一踢,这会儿,把自个儿的绣鞋踢得更远,连带右脚的白袜也给踢脱了。
年永劲心中一叹,过去将两只小鞋拾拢起来,见她抿着唇,俏脸微鼓,想是寻不到鞋,心里不畅快,继又思及她药石罔效的眼疾,他左胸跟着一绷,呼吸变得沉窒。
“别动。”沉声轻喝,他半蹲在她跟前。
粗糙的大掌握住她的左足,迅速替她套上绣鞋,未及多想,跟着又握住她的右足,这一触,既温且润,那赤裸的莲足生得好巧,雪白得不可思议,在他掌中和心中同时引起骚动。
“永劲?你、你你做什么?”她还恼着他呢,此时教他握住赤足,女儿家的羞意涌上心头,害她大气都不敢喘。
“能做什么?”他沉峻地回了句,抓起白袜为她套上,系妥袜带,将她的右足略显粗鲁地塞进鞋里。
“谢……谢谢你……”他在瞧她,好近、好近地瞅着她,那神俊双目里该是有着她的影儿呵……她猜想着,却无法让眼眸光明正大地衔接他的注视,瞧进他瞳底。
高大的身躯忽地立直,他再次背对着她,灌进满杯的浓茶,彷佛渴极。
“绿袖和贵哥的婚事,他们欢喜便好,我无异议,届时,我会请人帮贵哥备份聘礼,也替绿袖准备一份嫁妆……还有其它事吗?”那语气明显在下逐客令。
凤祥兰离开床铺,摸索着靠近方桌,瞥见他神色虽然不佳,双手却随时要伸过来扶持一般,她心中一暖。
“谢谢你,永劲……”抿抿唇,雾眸静静停在他胸膛上。“另外,我还有一事想同你说。”
“何事?”似乎直觉她要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他眉心皱起。
她幽然微笑,淡淡地道:“明儿个我要出城去。”
这回他不只皱眉,锐目陡玻А!俺峭饴页梢黄撕咏檀罅磕嗌逞腿耄创蝗榍沉耍咐锿獾暮拥烙旨晃榷ǎ笸挥页宓模牧撕眉复瓮洌眉复Υ迓渚』伲愠龀歉墒裁矗俊
“我跟着咏霞、咏菁和咏贞载粮的队伍,一块儿往灾区去,她们要发米、煮粥,我双目虽瞎,或者也能帮上点忙。”
他瞪着她,目中窜火。
“你不出声,那就表示应允了?”她无视于他铁青的脸。
年永劲猛地爆出一句——
“你给我乖乖待在大宅里,哪儿也不准去!”存心添乱吗?真要允她去,除非砍了他的头!
这男人……她藏在披风里的手掐着木桌边缘,怒极反笑——
“我没问你意见,我敬你是年家大爷,这才知会你的,你允了便罢,真要不允,我还是要去。”
“你?!”他瞪大眼,几要将两颗眼珠给瞪将出来。
双方正僵持不下,一阵脚步声传来,就见绿袖端着好大的托盘,上头摆满热食,见房门大开,她伶俐地跨过门槛,边喳呼着——
“小姐,咱儿帮大爷准备吃食来啦,您交代的馄饨面、卤牛肉和白馒头,咱儿都给弄来了,还温了四两花雕,哪,咱儿还沏了一壶老山香片,连点心也有啦,待会儿大爷填饱肚皮,您俩儿可以喝茶聊天哩——”她话忽地一顿,察觉到气氛的诡谲,眼角瞄了瞄主子,又偷觑了觑冷面大爷。
“呃……小、小姐……”她可怜兮兮地唤了声,心想,小姐瞎了毕竟有些好处,大爷拿那对鹰眼瞪人,旁人早吓得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只有小姐浑不在意,不痛不痒的,全没放在心上。
凤祥兰下巴轻扬,雅丽脸容平静无波,微重的鼻息却听得出她内心波动。
“绿袖,把东西放下,我们回房里去。”
“是,小姐……”绿袖快手快脚地把托殷中的食物一样样摆在方桌上,忍不住鼓起勇气对着年永劲道:“大爷,小姐怕您肚饿,让绿袖吩咐厨房给您做的,您、您您趁热快吃吧。”
闻言,年永劲神情高深莫测,瞧了眼桌上的热食,又抬眼盯住那张皎容。
她的侧脸如白玉温润,俏长的眼睫、秀气的巧鼻,以及微抿的朱唇,在在透露出倔气。
在长辈或其它人面前,她是个娴雅沉静的大家闺秀,可他明白她的,藏在她心中的真性情,并非如外表所见的这般温驯。
即便如此,他也绝不容允她任性妄为,拿自己安危胡闹。
“我再说一次,我不准你去。听清楚了吗?”他额角太阳穴隐隐跳动,一字一句说得慢条斯理,却充满威胁。
可怜的绿袖吓得张口无语,灵动的眼珠溜来溜去,脸儿都白了。
这一方,凤祥兰分不清是恼他多些,还是气自个儿不争气多些?
人要真有轮回,她肯定在某一世欠了他,才会这么没来由地直想待他好,心思用尽,只想同他在一块儿,可他……他……这些年过去了,他冷峻如故,偏不能温柔地对她说几句好听话吗?
唇一咬,她摸索着便要离去,怕再不走,眼泪真要夺眶而出,她才不要这样,那……那、那多难看。
忽然,男性大掌由旁窜出,劲道不小地把住她一只秀腕。
“啊?!”这会儿,她真是吓着了。
“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听清楚了没?”他又问,眼神彷佛要将她撕吞入腹。
“嗯……”她轻轻吸着鼻子,终是道:“听清楚了。你、你放开……”
年永劲深深凝视着她白里透红的脸容,顿了会儿,这才松开掌握。
“绿袖。”他沉声一唤,早早便退到三大步外的绿袖陡地浑身一震。
“大、大大大大爷……啥、啥儿吩咐?”
“送小姐回去。”他冷冷命令。
“是。”
不等绿袖过来扶持,凤祥兰已举步往门口走去,摸索的手被自个儿的贴身丫鬟接个正着。
“小姐,慢慢来,前面有道门槛,对……绿袖带您往这儿走,咱们回自个儿的院落去,唉唉,没事了、没事了……”只要离开大爷的地盘,暂时就没事啦。她吁了口气,重新振作起精神,愉悦地道——
“呃……呵呵……小姐,咱儿刚才瞧过香吟了,她身体好得很,这一胎肯定生得容易,她还怕咱儿独自一个没法把小姐照顾好呢,哼,可不小瞧了咱儿?小姐、小姐,咱儿再同您说,那个……哇啊!小姐,您、您怎么了?脸怎地红成这模样?小姐,慢、慢——等等呀,您、您您别掉泪啊!”呜,怎地一回事?!别吓她呀!
她哭了?!
教他凶哭的?!
烦啊……
她哭个什么劲儿?!
绿袖的惊呼随着秋风传来,年永劲挺立在门边,一脸悒郁,忍不住扬掌击向门板,那厚实的木块帕地轻响,竟裂了一道细缝,像在笑他。
该死!
他脑中净是她受伤又倔强的神情,搅得自己心头大乱。
重重吐出口气,他头使劲一甩,调回视线瞧向桌上的热食,但觉那饥肠辘辘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口中涩然,竟是提不起半点胃口……
他眉峰成峦,一手捣住左胸,却是不解,这般奇异的饥渴,究竟为何?
第五章 纵教清姿太纤弱
马车出开封城西大门,沿着河道往东而去,约莫一个半时辰的路程便抵达澄阳镇。
澄阳是个小镇,一条大河从中穿过,两岸镇民往来还得靠舟船摆渡,然而入秋后的豪雨造成河面暴涨,挟带中、上游的上石泥沙滚滚而下,一夜之间,洪水升高过岸,冲毁岸上堤防,将两旁的农地屋舍尽数席卷。
百姓们根本不及收拾家当,忙携家带眷撤到地势较高之所暂避水灾,天刚放晴了两日,洪水稍退,好几户人家按捺不住,便回到自个儿家园,动手清理起内外来了。
“咏贞,咱们到了吗?”马车的灰布帘内,那柔嗓轻问,随即,一张雪容探出,任清光在她颊上轻吻。
坐在前头驾车的年咏贞叹了声,侧过脸,眸中净是哀怨——
“是到澄阳镇啦,不过咱们的马车还得往坡上再行个两、三里路,那儿地势高,镇民这几日全集中在那儿。”
“咏贞,怎么了?你声音听起来像是闹肚疼。”灰布帘后的姑娘双手习惯性地摸索着,小心翼翼地爬出来,挨着年咏贞敛裙而坐。
闻言,年咏贞终于按捺不住,声音岂只像是闹肚疼,都快哭了——
“祥兰儿呀!你、你你……我待你不薄啊,你、你谁人的马车不搭,为啥偏要搭我的?!呜……永劲昨儿个千交代、万交代,不准谁让你跟来的,呜呜……要是教他知悉,我皮八成保不住啦!”
“年家太极”此次对澄阳镇义捐的米粮有三大马车,分别由年咏霞、年咏菁和年咏贞驾车送达,尚有两车保暖衣物则由年府里的两、三名长工负责,就跟在粮车后头。
至于凤祥兰这个“不速之客”,是整批队伍行过半途才陡然现身的,也不知她何时摸上马车,窝在一袋袋面粉和白米后头,教可怜的年咏贞发觉时,她脸容和发上还沾着白扑扑的面粉,东一片、西一块的,无焦距的眸笑得玻С煞於
想当然耳,车队为了她整个停在半途。年家三位姑娘不约而同都记起年永劲前晚耳提面命的交代,不禁打哆嗦,可真要立即送她回开封,一来一往又要耗掉两、三个时辰,最后还是年咏霞作了决定,带着凤祥兰一道走。
年咏贞两眉都成八字了。“回头我找绿袖算帐,你躲在马车里,她肯定是帮凶啦。”
由于是上坡的路,有些颠,凤祥兰扶着一旁的横栏,吐气如兰地轻叹——
“你错怪她啦,我故意将她支开,要她帮香吟炖些补品。年家大宅我住了二十年啦,哪处的廊道庭院我不熟悉?你们的马车就停在大门前装货,我一溜出大门,也没多想,就偷偷爬上其中一辆,哪里知道恰是你负责的……”她一顿,轻咬红唇,神情竟是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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