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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红颜-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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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着老首长说话,老首长的复出就说明父亲的问题全部是莫须有。他兴高采烈地对太太说:“等着瞧吧,老爷子的问题很快就会得到解决。”
太太倒不觉得有什么,解决不解决吧,日子不还是照样过吗?当然,老爷子的冤案应该得到平反,也让革委会主任和工会主席看看我阶级立场到底站得稳不稳?
没过多长时间,一份平反决定和一份任职决定几乎同时宣布:黎海民的父亲彻底平反,就任省委秘书长。
黎海民告别了翻砂车间,来到省广播电台当了记者。
那时我们这帮纨绔子弟整天无所事事却又兴奋得紧,常常聚会,当时还不懂走私贩私倒卖批文拉大旗做虎皮骗钱花,只是痛饮啤酒后趁着三分醉意指点江山,臧否人物,人人都是一付舍我其谁当仁不让的劲头儿,狂妄得很——也难怪,憋了十几年了,不疯一阵子也收不了心性。
在聚会中屡出惊人之语的当属黎海民,因为他是记者,加上又有通天的关系,经常有内部消息透露给我们。当时中央正在召开理论务虚会,新观点不断提出,他便不断给我们传达:
“东方红不能唱了,这支歌是违背马克思主义基本观点的。要唱东方红,就不要唱国际歌。要唱国际歌,就不要唱东方红。东方红说毛泽东是人民的大救星,而国际歌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大海航行靠舵手也不能唱了,这支歌颠倒了党和人民的关系。什么鱼儿离不开水,瓜儿离不开秧,革命群众离不开共产党。人民是水,共产党是鱼。”
“为毛泽东建立纪念堂完全是错误的,且不说他当年也亲笔签字要求身后火化,他一个人占这么大一个建筑不光脱离群众,也脱离了与他几十年生死与共的战友们——为什么不能到八宝山跟战友们在一起呢?看了人民日报XXX副总理纪念周恩来的文章了吗?第一句话就是敬爱的周总理生不争权,死不占地。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对于这些问题我们都深有同感,尤其是对长时期的个人崇拜更是厌恶至极。按道理说我们都是共产党的世家子弟,文革中曾高唱忠于毛主席忠于党,党是我的亲爹娘。谁要敢说党不好,马上叫他见阎王!现在竟一个个成了标准的持不同政见者。
真是物极必反。
我知道,他的父亲比我们的父亲多倒了十年霉,而且是毛泽东直接处理的案子,他的怨气自然要比我们大一些。
可是想想建国后的这些事儿——批电影武训传为文字狱开端,俞平伯惹祸,马寅初遭殃,梁漱溟被禁止说话,胡风入狱,丁玲被难,反右派让几十万人同时闭嘴,连战功赫赫的彭德怀都以言获罪。几亿人去打麻雀,几亿人去炼钢,党报上充斥着好大喜功的谎言,伟大领袖开始为老百姓吃不了这么多粮食而发愁,一转眼就饿死了上千万人!而那些忠心耿耿维护神权的英雄豪杰呢?
在庐山时罗瑞卿晚上在路边撒尿,无意中看到了从彭德怀那里出来的周小舟等人,立即呈上密报折子,反党集团遂成铁案。
刘少奇在中央全会上痛斥彭德怀,说他刘某人就是要对毛泽东个人崇拜。
陶铸写信给同道,说我们共产党人对领袖的忠诚应该象旧式女子嫁人一样,从一而终。
结果怎么样呢?罗瑞卿被逼得跳楼摔断了腿,仍被用大筐抬去斗争;刘少奇赤身裸体的惨死在开封,胡子和头发都有一尺长;陶铸果然做了烈女,在监狱里写下‘无情白发催寒暑,蒙垢余生抑苦酸。病马也知嘶枥晚,枯葵更觉怯霜寒’这样凄惶无奈的诗句后与世长辞。想想这些,真让人气短。那时我们都非常关心政治,一本封面上印着“仅供中央领导人和有关部门负责人参阅”的南斯拉夫老共产党人德热拉斯在铁托的狱中写就的《新阶级》,几乎被我们翻烂。
然而,黎海民很快便把自己的兴趣进行了战略转移,转移到各式各样的女人身上。
那时我们还很正人君子,远远不像后来那样放浪形骸。
我记得那是个五一节,我们一群朋友在餐馆里聚会,黎海民带来了几个打扮得很妖娆的女孩子。我们也并不是没有和女孩子一起喝过酒,但那仅限于我们同样出身的姐妹,在我们心中,她们并没有太多异性的感觉——跟我们穿一样的皮夹克,一样的洗得发白的学生蓝和国防绿,一样用大碗喝啤酒。这些女孩子不一样——她们抹着口红,她们穿著高跟鞋,上边穿著显示出腰肢和胸部的时装,下边则是当时最时髦的喇叭裤。而且,每人都是一头披肩发。在当年的中国,喇叭裤和披肩发甚至比西单民主墙还让政府觉得离经叛道。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曾经向全世界广播了中国共产党北京市委员会的一个通告:不准穿喇叭裤和留披肩发的人进入市委和市政府大门。接着还向全世界广播了一份什么青年组织的倡议书,号召全体青年不穿喇叭裤不留披肩发,让帝修反的和平演变阴谋彻底破产。现在的青年人看了我这段描述可能会以为我是在呓语,但我们确实从这样的时代走来。可笑的事情远不止这些,在最得开放空气之先的广州市,连文艺晚会歌手是站在麦克风前唱还是把麦克风拿在手中唱都成为严重的阶级斗争。以至于当时的广东省委书记任仲夷哭笑不得,说他不明白为什么站在那儿唱就是无产阶级,而把麦克风拿在手里唱就成了资产阶级?最后他裁定想怎么唱就怎么唱。
还是说这几个女孩子吧。黎海民安排她们花插着坐,也就是我们每一个人身边都坐着一个女孩子。气氛当然很热烈,这些女孩子和我们娇滴滴地说话,会假装生气又随即大笑,会斜着眼睛看你,一付烟视媚行的样子,会撒娇,会跺着脚喊“讨厌讨厌讨厌!”而这些,我们的姐妹完全不会。
没有人再谈政治——我们太脆弱了。
当天下午,黎海民同其中一个女孩子做了爱。当他炫耀般把这事儿告诉我们时,我们都大吃一惊:这么迅速?这么简单?这是犯法的呀!
从此,我们都叫他西门大官人。
他得意地接受了这个绰号。
自从父亲平反复职,黎海民便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乐天派,到处都能听到他那哈哈的笑声。
我记得有这样一件事:他的顶头上司——广播电台台长的公子不知为什么成了刑事犯,他便来找我活动看是不是可以不判刑,劳教几年算了。我老爸当时正分管公安,说话当然是有份量的。他也许早在台长面前夸下海口,说和我家关系如何如何之类。台长眉开眼笑,如释重负,赶快把这千斤重担放到了黎海民肩上。
他来跑过几次,但那时的社会风气和现在不能比,没人会为这种事讲话,结果台长的公子被判了十年徒刑。有一天我偶然问起他这件事,他说:“判刑了,十年。他妈的台长都不理我了。”然后哈哈大笑不止。
后来好一阵子听不到他的笑声了,便打听,原来他已经借调到北京去了,在中国农民报当编辑。
我那时常到北京乱跑,因为坐火车不用花钱——我们的一位朋友当时在铁路公安局工作,任务是反修特,实施方式是每周两次乘车去北京,在北京登上开往莫斯科的国际列车,到了边境口岸二连浩特再返回来。
就这么点事儿。
我于是就跟着他往北京穷跑,坐软卧吃大餐不用考虑钱的事儿。
听说他调到北京了,我们几个朋友就决定去北京找他玩儿,一起登上了反修列车。
到了先给他打电话,约他中午出来吃饭。一听有饭局,还是老朋友专程来北京请他吃饭,乐得哈哈大笑。那时的饭菜真便宜,东风市场二楼餐厅,七八个人胡吃海塞一顿也就十几不到二十块钱。吃饱喝足没地儿去了,黎海民说到我单位喝茶去。大家说好,就一起去。他们那报社就在王府井大街上,十几分钟就到了,我记得是一个破院子,和《新观察》好像在一起。
临进门儿,黎海民就嘱咐我们说话小声点儿,说是中午大家都在午睡。这我明白,全世界就咱中国人睡眠不足,一到中午就迷忽。党和政府一看也干不成别的,就决定顺应民意,一律开睡。进去一看果然,大伙儿都在自个儿办公桌上趴着睡呢,屋里只有一张行军床,上面躺了个大肚子胖老头儿,正咧着嘴一儿声高一声儿低的打鼾。黎海民说那是我们社长兼总编。条件儿实在够简陋的,跟现在不能比。
黎海民给我们沏上茶,就开始闲扯。他嘱咐我们说话小声儿,自个儿却忘了,说话比谁都声儿高。有同事表示抗议了,说大中午的你们不能小点儿声儿?黎海民倒来劲了,“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也不睁眼看看,我行走江湖时的哥儿们来了,能小声儿吗?”
那人再不说话,又趴桌上了。
黎海民是个爱笑爱闹的人,让他跟一帮朋友在一起而不笑不闹,还不如让他去死。才片刻功夫,他就和我们的执行反修特任务的警察朋友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追逐起来。他绕着桌子跑,一边跑还一边招他,“来呀!来呀!”我们那朋友到底是警察,几步就追上了黎海民,双手往他肋间一抱,他被碰到了痒痒肉,哈哈大笑起来。朋友一看这招儿灵,使足了力气挠他痒痒。他又蹦又跳,最后一跃而起扑到胖总编肚子上,一边大笑不止,一边还四肢乱挣。
我们一齐拍手喝彩。
他因此失掉了在北京工作的机会。
他毫无沮丧,直接从北京去了广州,在广东省外贸进出口公司做了个部门小经理。而且不光他去了,太太也调去了,在刚刚建成的白天鹅宾馆干一份闲差。我知道这一定是得了那位领导人的济,他刚复出时在那里任过省委书记的。
从他到广州以后,我们就难得见面了。我也去过几次广州,可每次他偏偏都不在。后来听说他去了希腊,发财了。慢慢的,大家都忙,也就忘了这个人了。
1996年春天我回国组织集装箱,他突然找上门儿来了。多年未见,十分欢喜。问及他父母和太太情况,才知道他父亲后来调任天津一所大学任校长,长,先是举家迁往天津,后来老爸又调商业部任职,全家又迁往北京。如今父亲已经去世,母亲还十分硬朗,在北京孀居。太太一个人在广州工作,儿子今年高考,目标是清华大学计算机专业。又瞎扯了一气,他突然提出要去布拉格发展,希望我能给他发邀请书并做经济担保。我说你在希腊好好的,到捷克干什么?希腊怎么说也是老牌资本主义,又是人类文明发祥地之一,难道不比捷克好?
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我也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几天以后,我有事匆匆去了北京,在一家宾馆住着。黎海民脚跟脚也来了,他家在北京,可天天到我这儿来蹭饭。有时我一大早出去办事,中午回来得晚,一进大堂,准能看见他在沙发里坐着。见我进来,欢喜得很,我赶紧招呼他去餐厅吃饭。有时我已经吃过了,怕他一个人吃不好意思,还得再陪他吃点,弄得胃胀不已。
有一天中午没回来,在外面请人吃饭。晚上回来可真迟了,已经快十点了。我想他一定不在了,也不知午饭和晚饭在哪儿吃的,还挺惦记。
下了TAXI正要进宾馆,忽然看见黑地儿里坐着一个人正在哈哈得笑。不用问,肯定没吃饭,赶紧带他到宾馆旁边一个小饭馆儿吃饭。吃罢饭他抹抹嘴便告辞,说得紧走,家里那电梯十一点停,他家住十七层。
第二天我正睡懒觉呢,他来了,进门就嚷,说你可真舒服,我昨天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三分钟,生生爬了十七层楼梯,差点休克。
不久我就回布拉格了,他打过几次电话,还是要我给他发邀请。我心说你来干嘛?在布拉格我可没工夫天天招呼你吃喝。胡乱应付着,没当回事儿。
可谁想到他从希腊打来电话,马上就来了。
第三十三章 Louer唐
从雅典来的班机正点降落,我站在接机口等着,一会儿就看见黎海民一手拎着一个连国内的民工也不用了的大编织袋,匆匆往出口走来。再一看,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子,也是一手一个大编织袋。夹在金发碧眼推着各式旅行箱的欧洲人中间,煞是好看。
他也看见我了,哈哈笑着走过来。
“这是小唐,唐静姝,MyIover。”他介绍身边的女子。
情人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眼睛。
我们握手。
这唐静姝挺漂亮的,很年轻。个儿不高,身材匀称,大眼睛,细眉毛,五官端正,蛮清秀的一个小家碧玉。
“走吧。”我帮唐静姝拎起一个编织袋,“呵,还挺沉,装的什么宝贝?”我问。
唐静姝脸红了,“全是破烂儿——这编织袋能装什么好东西?”
黎海民说:“小唐还怕你笑话,说什么也不让用这编织袋。我说怕什么?都是自己兄弟,笑话啥呀?”
我一笑,说:“西门大官人,你这行头目前在世界上大概只有河南大别山里的民工还用——我怎么能相信你是从希腊来的呢?”
黎海民哈哈大笑起来,对唐静姝说:“你听他叫我什么?西门大官人。赶明儿我给你讲讲这个绰号的来历。”
开车回到家门口,见超市门口摆了许多装着活鲤鱼的大桶,捷克人都在排队买,才想起快过圣诞节了。
捷克人有个习惯,一年只吃一次鱼,在圣诞节的时候。捷克人不爱吃也不大会吃鱼,一年就吃一次,还满街跑着救护车往医院里送嗓子卡了鱼刺的伤员。我停车也买了两条大鲤鱼,领着他们进了家。
从此,他们就在我这儿住下了。
黎海民和唐静姝在一起,真是不大谐调。黎海民已经是一株萧疏的老树,浓荫繁茂,杂花满枝已是遥远的昔日。而唐静姝却还是一朵怒放的鲜花,青春和美丽都正当其时。
黎海民比唐静姝大二十五岁。
我不明白他们是怎样走到一起的,以为一定会有一个十分浪漫的故事。黎海民是个爱炫耀自己的人,他向我娓娓讲述了当年如何把少女唐静姝一举侃晕拿下的过程,乏味和龌龊都已达到极致。
唐静姝是天津人。父亲在黎海民老爸任校长的大学里当老师,母亲在校图书馆做管理员。西门大官人经常在院内出没寻觅,不久,便发现了小巧玲珑的美丽女孩儿唐静姝。那一年,她刚刚十八岁。可以想象,西门大官人看到美丽的女孩儿唐静姝,就如同一条看见了骨头的饿狗。
天津其实是一个市民社会,老百姓小富即安,从不奢望更好的生活。他们经常笑话近邻北京人,说北京的下岗工人不去找事儿干,而是每天趿拉着拖鞋去和胡同口那钉鞋老头儿讨论政治局人事安排问题。北京人也经常拿天津人开涮,天津小市民的口头语是“你妈妈”,天津方言读作“泥马马”,说天津人都不重视孩子的学习,学习有嘛用?有一家人特殊,孩子居然会认26个英文字母。有客人来,母亲便炫耀,拿出字母表指一个让儿子念一个:
“介是嘛?”
“泥马马的A。”
“介是嘛?”
“泥马马的C。”
“介是嘛?”
“泥马马的H。”
“介是嘛?”
“泥马马的B!”
按道理说,西门大官人侃的内容百分之九十九的天津女孩儿都不会感兴趣——谁会有兴趣知道XXX副总理早上起来是先喝红茶菌还是先喝小米儿粥?谁会耐烦听XX的儿子和XXX的女儿结婚了后来又离婚了?
不幸的是唐静姝恰好是这百分之一。
在计划经济时代的中国城市,你的居住地域在很大程度上显示了你的尊卑、你的政治地位、你的经济状况,甚至注定了你的前途和一生的命运。
在上海,全体上海人看不起苏北人;而上海人内部呢?在上只角居住的人又看不起在下只角居住的人;在康平路爱棠园、爱桃园——华东局和上海市委的干部宿舍区——居住的人则看不起全上海的人。
在北京,人们以居住在大院——海军大院、空军大院、总后大院以及国家机关宿舍为荣。
在天津,由于这是一个典型的市民社会,而且从来也不是政治和经济的中心,连城市地位都是一会儿直辖一会儿省辖的折腾,不像北京,有大量的国家机关和三军总部,也不像上海,有华东局及南京部队的海、空系统及市委市府机关。老百姓对居住地域占有的政治资源并不敏感,而且天津也没有专门的高级干部宿舍区,散落在和平区以及警备区机关的一些小楼独院,也早被小市民的汪洋大海淹没。但天津人也有天津人的地域歧视:他们把在简陋的没有卫生设施的低矮房屋里生活的人称为“小平房儿出来的”,区别于住在机关院校楼房里的上等天津人。
唐静姝不是小平房儿出来的。
她爱听黎海民说话,她早听天津人的柴米油盐听烦了。她没有考上大学,也还没有工作,所以时间很充裕。除了在妈妈的图书馆看闲书,就是听黎海民说话。越读书,就越觉得天津的生活令人窒息——没有于连·索黑尔,没有卡门,甚至连余永泽也没有。而听黎海民说话,倒觉得新鲜有活力。她不但爱听那些高级领导人的趣闻逸事——这些人的地位高到你甚至怀疑他们是否还在人间。她更爱听黎海民忧时伤世、悲今吊古的愤懑议论。他愤怒地对唐静姝说,小唐你知道吗,共产党惩治腐败从不手软,50年代就杀了天津的刘青山、张子善。改革开放之初,商业部部长和北京市的几位领导在丰泽园吃了几顿少交钱的饭,被一位叫陈爱武的厨师告到中央,统统被撤职查办,陈爱武因此还当上了团中央委员。广东海丰县委书记王仲,贪污了几万块钱被处以极刑。可是为什么就镇不住呢?制度,只能是制度上的问题。看看这几年,闹成了什么样子?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唐静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连悲伤都比天津人高几个档次。
她还爱听他抑扬顿挫的吟诗——
我不骗你,我不是什么诗人,
纵然我爱的是白石的坚贞。
我爱英雄,还爱高山,
爱一幅国旗在风中招展。
……
知道是谁写的诗吗?黎海民问。
唐静姝摇头。
“闻一多。”
唐静姝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居然连闻一多都知道!
他甚至能够准确地说出唐静姝名字的出处,“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你会俟我于城隅吗?”
她的脸红了。
后来,黎海民谈话的更多内容是诉说自己婚姻的不幸——在那样险恶的政治环境下,在那样拮据的物质生活中,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幸福的婚姻呢?
没费多大劲儿,西门大官人便把处女唐静姝擒到了床上。
从此以后,西门大官人对唐静姝是怜爱有加,那蓬勃的花心确实也收敛了不少。在北京时,他在我的房间给我们都认识的一个己婚女子打电话,说我要请她吃饭。我劈手夺过电话说是黎海民要见你,没我的事儿。那女子跟我聊了几句,骂了一通黎海民有神经病之类的话,把电话撂了。黎海民见阴谋未能得逞,哈哈大笑了一顿,再未做他想。
足见他是爱唐静姝的。
那时他早已在广州工作,虽然无甚建树,但也一帆风顺。太太在白天鹅上班,朝九晚五,清闲安逸。不仅不过问他那些花花事儿,连话也懒得跟他说,只是与儿子相依为命——既然不能相夫,全部精力就放在教子上面。孩子也格外争气,各科成绩都在班里名列前茅。
西门大官人浑身不舒服。他不能忍受与唐静姝的两地生活。他不可能频繁的北上,她也不可能经常南下。而夜里一上床,她那鲜嫩洁白的青春躯体,盈盈一握的娇小乳房都横陈在西门大官人眼前,常常使他不能自持,不得不到外面花钱找些妓女来出火。
这时候,他突然收到了一封从希腊寄来的信。
寄信人是他过去的一个好朋友,叫阿气儿。西门大官人曾带他回过故地,跟我们都见过面。据说其父曾是中央一位大员的厨师,菜做得地道。此人去希腊已经有几年了,音讯全无,也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黎海民。阿气儿在信中说,他在希腊辛苦了几年,如今事业有成,心颇念旧,问西门大官人是否有意来希腊发展。
大官人接信喜出望外,略一思忖,便修书一封,说他极想去希腊,请快点寄邀请书来。另外,邀请书要两份。
他把唐静姝的姓名地址出生年月工工整整的附上。
把信用EMS寄走,他马上给唐静姝打电话。能和相爱的西门大官人长相厮守,唐静姝自然也是欢喜得紧。一个女孩子,终日过着偷偷摸摸的日子,心情十分忧郁。本来就有些内向的她,竟木讷得寡言少语,昏昏噩噩。接到了西门大官人的报喜电话,常阴的脸上终于放晴了。
邀请书很快就寄到了,阿气儿不明白这唐静姝是何许人,还以为是西门大官人的私生女呢。西门和唐静姝顺利地获得了签证,两人喜气洋洋地登上飞机,经过十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当机翼下出现烟波浩渺的爱琴海时,唐静姝心都醉了!爱琴海,这个名字多好呵!她坚信,这是她和西门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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