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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者上钩-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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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你明知道我的意思。这里是南京城,不是京师!走在路上,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个人跳出来认亲?”
“你觉得当女人很丢脸吧?”甯愿瞧着西门永一身的女装,不得不说,连她这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女人,都觉得他很适合扮女装的——在外貌上。至于骨子里则是货真价实的男儿郎。当然,如果他的身材能稍微缩小点会更好。
马车缓缓在街道上行进着,眼角瞥到四周的百姓像潮水,一波一波的,让人眼花撩乱、晕头转向。
原来,这就是她从小耳闻的繁华南京城啊。
“我没说当女人很丢脸,你少扭曲我的意思。”西门永顿了一下,咕哝:“你要不是女人,那我才烦恼咧。”
她没注意他的意味深长,只道:“就算你不觉得丢脸,但还是很麻烦吧,方才不正是一例,就算你不去主动招惹人,人家也会来欺你。”
“我不会任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我。”
“那是因为你不曾被欺负过,不知道力气悬殊的可怕跟绝望……”她低喃。
“人人都说我力大无穷,但那是指现在的我,可不包括孩童时的我。你若肯,我可以教你几招。”
她正要接话,忽然发现他的高头大马真的很引人侧目——连男子都不避嫌地在看他。出于本能的,她立刻放下车幔,抚住跳得有些狂乱的心口。
她果然还是会紧张啊!
只是,摸不清楚自己紧张,是因为太久没跟人接触了,还是怕男人身上的那股臭味。如果要她选择,她甯愿继续过着不问世事的隐居生活,用她的一生一世。
偏偏——脑中浮现一张赖皮的脸孔,她内心有些气恼。
这人不止脾气极坏,又爱要赖皮脸,在山上的那段日子,她真是……被纠缠到好想磨刀杀人。
“喂喂,你怎么啦?”
“没什么——”正要答话,忽然听见有个陌生阴沉的男声在插嘴:“等等!”
她原以为是马车旁的路人在说话,不干他们的事,后来又觉声量过大,仿佛那说话的人跟着马车在走。
“义爷,怎么啦?咱们不是要为二少订棺木吗?都已经打点好了,奴才连风水师都找妥,就等出城寻福地……”
“闭嘴!”那阴沉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这位……高头大马的姑娘,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没有。”西门永的声音压得极低,不像平常一有男子搭讪,立刻饱以老拳。
“连声音都好像听过啊……”这一次那阴险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挑衅。“高头大马姑娘,真的不是我要怀疑,你这发色的光泽与柔顺真像是在下一名不成材的兄弟呢。”
兄弟?隔着车幔,她一怔。莫非那人就是西门永曾提过的义兄弟?
“不知你这混球在说什么鬼话,滚开!”
“才两个多月不见,敢情你不仅失忆又变成姑娘家啦?”那声音开始咬牙切齿,低声骂道:“你存心丢西门家的脸是不是?没事去男扮女装,要是让人传出去,有多难听!你知不知道?”
“你不说,谁会知道?”
“哈,大庭广众之下,谁会认不出来?你以为你貌美如女吗?还是觉得你的头发美得像女人,就开始学起女人的装扮来?堂堂一名男子穿着娘儿们的衣服,我真怀疑你存心要败坏西门家的名声!”
左一句西门家、右一句西门家,西门永不耐烦地要加快马车速度,西门义立刻拉住马匹,斥道:“笑大哥还在找你呢!你知不知道你突然消失两个月,在世上一点声息也没有,他还以为你又跑去哪儿夺药,死在无人之处呢!你先回家一趟……不,不能先回家,你这种装扮回去,他会跪在西门家的祖宗牌位前自我了断的。”
“我又不是西门家的亲生儿,他自我了断做什么?”西门永没好气道:“我先回茶肆,晚点再回去见大哥。”
西门义正诧异他这么好说话,匆见有人往此处走来,他脸色一整,难看透顶,压低声音道:“咱们西门家的死对头来了,你不准出声!若让他发现你男扮女装,西门家几十口全都找棵树上吊算了。”
语方落,她在车内又听见一名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而且靠着马车极近。
“西门兄,好巧啊。”
这声音十分的和气,仍让她感到威胁。她紧紧压住布幔,不让它有被打开的危机。
“是很巧啊,小小南京城,连出来逛个街都会遇见你们兄弟俩。”西门义假笑道。
“是啊,对了……这位高头大马的姑娘好生眼熟啊,眼熟到在下都快要喊出她的闺名来了呢。”
“眼熟?你当然眼熟啊!她是我的远方表妹,长得神似是理所当然!”西门义面不改色地解释。
“原来是西门兄的远方表妹啊……”
“你这什么眼神?怀疑我?”
“不不不。”这一回,是小少年轻快的声音:“西门哥哥,你仔细看,我四哥的眼神是说,通常表哥跟表妹之间,会发生很多动人的故事。倘若你跟这位有点姿色,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老觉得无法亲近的表妹成亲,拜托,一定要请我。我想喝杯喜酒,沾沾喜气……咦咦,西门哥哥,你脸色好像不佳,是不是我点得太明白,你害臊了?人家害臊是脸红,你害臊脸却黑了一半,这真是奇景呢。”
“元巧,别闹了。”
“我可没闹。西门哥哥,车里头还有个姊姊,也是你的表妹喽?一夫二妻,这是不是太贪心了点啊?”
那少年的声音像兴致勃勃,随时会掀开布幔瞧清她的长相似的。甯愿浑身微颤,死抓着幔角不放手。
“里头是女人?”西门义错愕,直觉看向西门永:“你带了个女人回来?”
西门永翻翻白眼,连头也没抬的。他一辈子没法跟西门义一样为西门家投进商场的主要原因,就是他极为痛恨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他喜欢用拳头见真章,又快又不必用脑,所以,当他听见车内传来细细的抽气声时,“轰”地一声,原本压抑的火气终于狂奔出他所能忍耐的范围之外。
“你们要闲话家常闪边去!”
“哇,好沉的声音,比我还像男人呢。”少年惊奇道。
“小心,元巧!”
甯愿以为他耐不住性子要动手打那叫元巧的少年,正在考虑要不要出去阻止,忽然间,车箱剧烈摇晃,她连忙抓稳,马车随即像箭一样弹射出去。
人群惊呼四起,显然他纵容马车在大街上狂奔。
这……这简直跟恶霸没有两样嘛,还是,西门永在这里根本与小霸王无异?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地煞住,震得她往车头飞去。
她原以为会一路飞出去,就此一命呜呼,不料才一眨眼就挤上温暖的……躯壳上?
“喂,你没事吧?”
干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随即一丝男人清爽的体味充斥鼻间。她吓了一跳,连忙只手撑地往后退开。
“你……”她怕什么?没什么好怕的。他是西门永,并非其他陌生的男子。她不怕他,一点也不怕,只是,方才太过突然,让她直觉避开而已。
她不停地说服自己,然后抬起头,看见他瞪着自己在发呆。
她讶异脱口:“你的脸好红哪。”
“是……是吗?”西门永回过神,瞧她一眼,立刻心虚地撇开视线。
“你火气还真大,都气到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气?天知道前一刻他到底在气什么!他遇事一向骂骂就忘,不似西门义,一个小仇能记上好几年。他脸热,是因为……因为先前他好像抱到一个很软很软的身子。
原来,女人的身子这么地柔软啊,好像他一使力,她就会被折断似的。她怎么这么娇小?
他吞了吞口水,觉得浑身好像有些发烫,连带着吞咽也很困难。
她见他闷不吭声,只好抱着小包袱跳下马车,说道:“好啦,你也别气了。是你自个儿答应要扮女装的,其实,只要你不说话,还真的挺像女人的呢。”
“混蛋!谁喜欢像娘儿们啊!”他暴跳如雷。
她微微浅笑,道:“是啊,生为男儿身才好呢。”抬眼一看,终于发现马车停在一座园林前。她用力眨了眨眼,确定真是一座园林,再往大门上的区额一瞧,念道:“‘永福居’?你不是说要先回茶肆吗?怎么回家了?”他家里的义子们都是男的吧?
西门永闻言,知她十五岁之前卖身为奴,十五岁之后与世隔绝,自然不明白社会的流动变迁。
他柔声解释——直到今日此时此刻,才知道原来自己竟也有温柔的一面。
“这里半年前叫‘西门茶肆’下山前我不是跟你提过,我跟大哥约法三章,他愿以三年的时间辅助我经营这间茶肆,三年后若有足够的金钱跟他买下这茶肆,以后这里就属于我的了。所以,我要求换个茶肆名并不为过吧?”
“哦,原来如此。”
“你瞧,对面那儿是不是也有一座园林?那是西门义死对头开的。这几年很风行这玩意儿,很多商人买下大宅装修当茶肆。老实说,我也搞不懂喝杯茶讲这么多情趣干嘛,不过既能赚钱,又何乐而不为呢?”
她看他一眼,讶异像他这么粗线条的性子,竟然会汲汲于金钱。
他仿佛明白她的想法,咕哝道:“以前我两袖清风,没钱喝西北风也无所谓,现在可不一样……我得存老婆本了。”
原来是要存老婆本啊,她点头同意。
他以为她没听见,又说:“我先带你进去歇息。晚点,我让阿碧来陪你,你放心,阿碧是西门家的丫鬟……”
“你要去哪儿?不是说好,你也待在茶肆里的吗?”
他知她心里害怕,连忙道:“我没要抛下你。等阿碧过来后,我才会回西门家一趟,见见我那个小弟。我叫阿碧来陪你,是陪你睡几天,也方便守着你沐浴。等你熟悉了环境,她就回去。”他顿了下,像开玩笑似的加上一句:“难不成你要我跟你同睡一床吗?”
“不要胡扯!”光想像,圆脸就一阵发白。
“随口说说而已,你气什么。都是哥儿们嘛,你以为我真把你当女孩家看待吗?”西门永故意不以为然地说道,瞧见她脸色缓和下来,才接着道:“对了,你不是叫我阿永吗?”
“嗯,我都是这样叫你的啊。”
“我都叫你‘喂’,要不‘女人’……我是说,咳咳,既然是哥儿们,我该怎么唤你呢?小愿?愿儿?愿愿?小甯愿?咳咳。”
真的不是她错眼哩,她用力眨了好几回眼,注意到他每叫一次,他的脸就更为火红。他的肤色是晒不黑的那一种,所以每回他一火起来,满脸白里透红,煞是好看——当然,前提下是他不要把面容扭曲到狰狞的地步的话。
只是,他在火什么?叫她的名字也会生气?
她一头雾水,仍答:“那就叫我小甯吧。”
“小甯?”他呛到,随即吼道:“我又不是在喊哪儿跑来的小弟!”他已经够粗枝大叶了,没想到她比他还少根筋!
“你不是说,你家里的兄弟对你都很生疏,你也没啥感情,反而是我,像亲人、像哥儿们吗?何况,以前我听长工之间都这样叫着啊。”她很无辜地说。
“……”有口难言。他双肩一颓,认了。
等她走进永福居之后,西门永一脸又怨又恨地,默默用力撞着门柱,恼怒地骂道:
“混帐家伙!你连点小事都搞不定,还娶什么老婆?一辈子就这样偷偷摸摸地喜欢她?你有没有种啊?哥儿们?我会想抱一个哥儿们吗?混蛋!”难道,从小到大他的观念都错了?
他根本不是对女人感到麻烦而排斥,而是,从头到尾他根本就是一个很纯情的家伙?
不会吧!
第五章
“小姐!”她害怕地叫道,恐慌地看着飘浮在门外的美丽脸孔。“拜托,救我!小姐!我好痛、好痛喔!”
当门毫不留情被关上时,她像个孩子般痛哭失声,她才十五岁,还不想死啊。
四周黑漆漆的,耳畔一直有啃咬的声音,她好怕啊,身边的大怪魔一直在吃她,从脚底开始吃起,一口一口撕下她的肉,直到吞下她的头——
内心极度的恐惧与皮肉的疼痛让只是孩子的她一直哭、一直哭。
“我带你出去,好吗?”
突然有人在屋内说话了。她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瞧见隐约有个人站在面前。怎么会有人呢?她的梦应该在她凄厉的哭喊声中结束,她的头、她的身子全部被吃了……对了,她想起来了,她在作梦。
她的梦里怎会出现这个陌生人?
“我带你出去。”那人又重复一次,随即她感觉到自己被他抱起,鼻间有股好熟悉的气味,像是男人的,却不令她反感。
“你要救我吗?”她孩子气地问。
那人应了一声,抱着她走向门口。她听见怪魔追来的声音,内心才泛起惧意,就见抱她的那人微侧身躯,一拳击出,怪魔撞墙的声音立刻响彻在黑暗的屋内。
她瞪圆了眼,惊愕他的力大无穷。她试着努力看清这人的脸庞,但实在太黑了啊。
那人停下,将巨大的门缓缓推了一个缝。
“好亮!”刺得她闭上眼。
“跟我出来,好吗?”
她微微张开眼,觑见门外伸进一只手。不知何时,抱着她的英雄已走到门外,就等着她出去。
“我帮你把门打开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出来吗?”
“我……我好怕……”
“怕什么?”
“我……”她慢慢垂下视线,瞧不见自己的下半身,然后轻声说道:“已经跟别人不一样了……”
“啪”地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树枝打到窗柱的声音,让她猛地张开眼。
轻微的呼吸声在枕边响起,她直觉侧身望去,瞧见阿碧。
是西门永叫来陪她的阿碧。
她,只是作梦而已……她缓缓吐气。
“这梦,我常作,不打紧的……”不是天天作这个梦,但,她对这个梦不陌生,也很清楚这是证明自己没有摆脱过去的最佳暗示。
“只是,这一次梦多了奇怪的延续……”竟然傻到梦见有人来救她。八成是下了山,一切变动让她不安,才在潜意识里期盼有人来救她吧?
她唇畔泛起苦笑,没有料到自己还是这么地傻气啊。
“甯小姐,还没睡吗?”睡眼惺忪的阿碧小声地问。
“对不起,吵醒你了。我要睡了。”
阿碧微微一笑,合眼沉沉睡去。
圆圆的眼珠转了一圈,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再也睡不着了。
她发呆地注视窗外晃动到有些猖狂的树影,在山上每夜都能见到这种景象,那时她并无所感,只觉得一天又结束了,而现在她觉得有一点点的……寂寞。
黑漆抹乌的树影在窗纸上跳动,她不知看了多久,匆地有个人形的树影在走路,慢慢地走到窗中央,然后停下。
她目瞪口呆,隔了好一会儿,才抚上受惊的胸口。
这张床就在窗的旁边,她睡内侧,若有人开窗,一伸手就会碰到她。
外头是谁?
西门永不是说,这内院属于永福居私人的范围,外人不能踏进一步,而他就睡在前头,一旦有人走进,他第一个就会知晓吗?
啊,对了,晚饭时,他说他回去西门家一趟,接下来就没再见到他了,难怪她老觉得好像少掉了什么。
她的心在狂跳,见那黑色的人影停在窗的中央动也不动,好像、好像隔着窗瞪视着她。
她拉紧胸前的衣襟,正想唤醒阿碧时,突然见到一阵风吹起这人影的头发。
那长发飘逸飞扬,发尾在夜色中勾勒出美丽的弧度,让她受惊的脑袋突然蹦出一个事后连自己都觉得很突兀的想法。
这男人的长发,真美。
接着,隔着窗纸,一团黑色的人形,开始在她心中有了清楚的模样。
清秀俊逸的脸孔,剑眉大眼,唇有些厚,鼻子高,肤色白,而且一身镶着金边的黑衣,从外表上看来,就像是不知世事,哪儿有麻烦就往哪儿闯去的贵族少爷。
她迟疑了下,小声地叫:“阿永?”
窗外,没有声响。一会儿,她才听得有人轻声说道:“你还没睡啊……”
果然是他!
她吁了口气,将方才所受的惊吓全吐了出来后,连忙开窗。
他就站在外头,美发飞扬,一如她所想像的。
“你吓死我了。”她低叫。
“我不说过,我就睡在前头的屋子里,谁要进来都得经过我,你以为我会没用到随便就让人给打晕吗?”
他的口气不甚好,显然她的不信赖,让他有点不爽快。
她早已见怪不怪,如果有哪天,他能保持一整天的好心情,她还以为是谁冒充的呢。
“三更半夜的,你站在窗前做啥?”
“我……我散步,不行吗?”他理直气壮得……很心虚。
散步?挡在窗前,一动也不动,像是随时会破窗而入,这叫散步?
“我甫回南京城,激动得睡不着觉,总行了吧?”
“嘘嘘,阿碧还在睡呢。你也别找借口了,我知道你来这儿是做什么的。”
西门永闻言,吓了大跳,吞吞吐吐:“你知道我来这儿做啥?”白颊生晕,有着被看穿心事的狼狈。
当然是来看阿碧的啊!
她还不笨,之前看阿碧与西门永喁喁私语,实在不像是她当丫鬟时该有的样子。
至少,当她还是丫鬟时,见了主子起码距离三步远,视线得垂下说话。阿碧与西门永之间并非如此,而是更……亲密点、放肆点,给她一种错觉,这两人的地位是平等的,是犹如亲密关系的男女。
茶肆里的小茶博士也悄悄告诉她:阿碧迟早是西门家的女主人。
就算她对男女间的情事一知半解,她也能体会西门永爱慕的心理啊。
“我真怕你要害起臊来,不知道会不会把整间屋子都给拆了呢。”她笑。不知道是不是身子一直缩在窗前的关系,心口有点酸痛。
“什么?”他茫然。
“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去睡吧。改明儿个一早,我让阿碧跟你说。”
让阿碧跟他说?她有话直接告诉他不就成了,要阿碧那丫头转述什么?正要这么说时,匆见她圆眼下有着淡淡的阴影……真***混蛋,西门义那小子老说他粗枝大叶,没啥心眼;大哥跟小弟也老认为他心思不够细腻,到最后,连他都承认自己的确粗线条。唯有对她,他的粗线条全被狗吃了!
他喃喃诅咒一句,见她流露出不甚赞同的表情,他只好叹道:“那你早点睡吧。”
甯愿见他转身就走,不是回他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向白天阿碧带她去绕上一圈的后花园。
她想了一会,在抓起外衣的同时,虽然也迟疑一会儿,但内心浮现“因为是西门永,所以不怕”的念头,于是她迅速穿上衣服,想要越过阿碧的身子下床,又怕惊动阿碧,便横跨窗槛,跳下地。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花园里,看见他坐在石椅上喝茶。不知道是不是整座园林改做茶肆的关系,连老板住的内院花园,都有可供喝茶的场所。
花园里有一个类似凉亭的地方,不过与她自幼所见的凉亭不同,凉台悬挂着成串的圆珠子,风一吹微微的晃动,声响不大,却很悦耳,十分适合独处之人。
亭内地上的石砖一路铺出亭外,以一般的花砖结合,另成一个大圆弧,上头有茶桌、茶椅跟该备有的茶具。
晴朗时,就在太阳底下优闲喝茶,下雨时就移进亭内,喝茶的兴致不受打扰。不自觉地,脑中浮现幼时所待过的旧地,相较之下——
“原来,他们只是普通的大户人家啊……”她失神喃道。
西门永闻言抬头,讶道:“你不睡觉出来闲逛什么?想遇鬼吗?”
她对他不经思考的冲动话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可以说是麻痹了。她的视线飘飘浮动了一下,才笑着说道:
“嗯……我不睡觉出来闲逛,是想遇你啊。”
很少看她笑得这么开心,他有些傻眼,道:“遇我……吗?”
“是啊,遇鬼嘛。”她摸了摸平滑偏冷的石桌。“我啊,连这是什么石也喊不出来呢。”她的断层有多严重啊。以前在小姐身边,多少耳濡目染,现在重回尘世,什么都像是土包子,在在提醒她,她曾是个丫鬟,而现在她什么都不是了。
“我也是。”
“啊?”她回神。
“你要喝茶吗?坐啊,怎么不坐呢?”
“我不喝不喝。”她连忙摆手,阻止他为自己斟茶。“再喝,我一定会睡不着。”
西门永见她东摸西摸地坐下,好像挺稀奇似的。他面带浅笑,道:“这是哪儿运来的石头,我也不知道。只要能让人坐着,不会垮掉,那就够了。西门义那家伙老笑我没知识,我管他去死。”喝了一口茶,笑脸立成苦瓜。
“不喜欢喝就不要喝啊。”
“嗯嗯,你说得是。”西门永以掌盖住瓷杯,瞪着她圆脸半晌,然后又叹了口气,移开掌心。“既然我接下手当了老板,岂能连茶的种类都喝不出来?”
她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我记得你有提过,你是想存老婆本嘛。”
“是……是啊!”
“你不会瞧不起当丫鬟的姑娘吗?”
西门永胸口一跳,连忙看向她。月光下,她的圆脸有些泛着银光,两颗眼珠子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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