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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暖-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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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跪
我跟王明珠一起跪在奉先殿。
皇室列祖列宗的牌位挤满了供桌。而四面墙上,都是历代皇帝的画像。九龙金鼎里飘出袅袅的烟,香味熏得我昏昏欲睡。
我被父皇罚跪,王明珠被太子罚跪。
王明珠是太子的新妇,也是我舅舅的女儿,算起来还是我表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本该感情很好。但也许是天生八字不合,她五行属火,我五行属水,于是水火不容,从小就结下了梁子。
从我及笄礼开始,不到十天的光景,我们已经交战了三回,各有胜负。
这次因为在皇家马球赛的时候公然打了起来,父皇大怒,罚我在奉先殿闭门思过三日。
而太子也以太子妃失仪为由,同样罚她在奉先殿思过。
“喂,你冷不冷。”我侧头问她。
她哼了一声,脾气竟然比我这个皇家公主还大。
“我让小陆子拿一块毯子来吧?”我记得她身体不好,从小就一直生病,真要这样跪一夜,肯定吃不消。
“不用你假惺惺。”
我怒了,“王明珠,你不要太不知道好歹!我就是看见你在谢明岚的马身上动手脚了,你赖不掉!”
王明珠吼回来,“我就是动了,怎么样?明白人都知道,这马球赛肯定是要太子赢的!谢明岚再了不起,风头也不能到太子头上去!”
我又想扑过去掐她,但想起母后的警告,硬是忍住了。
王明珠斜睨我一眼,“李画堂,你是不可能嫁给谢明岚的,劝你不要在他身上浪费心思。”
“谢明岚一定是我的驸马!”
王明珠本来跪得笔直,冷哼了一声,索性坐在自己的脚跟上,“我爹说了,谢明岚是要配给八公主的。再说了,从小到大,都是你一厢情愿要嫁给他吧?他说过喜欢你没有?”
我要争辩说有,可是底气明显不足。
“所以,赤京第一金也好,准驸马也好,说的都是别人,没你什么事儿。”
我听得无名怒火起,咬了咬牙,瞪着供桌上的牌位。
谢明岚是谢太傅的孙子。他爹死得很早,他是个遗腹子,娘又难产而死。父皇体恤他自小失去双亲,对他格外恩宠。从小我们一起长大,他是太子的陪读,后来在弘文馆学习,再后来考科举中了状元进了门下省,现在是门下省的副职,黄门侍郎。
谢明岚号称赤京第一金,其一是因为谢家门第甚高,我朝开国数百年来,已经出了十多位太傅,数十位宰辅,可谓高官世家,贵不可言。其二是因为他年少有为,貌比潘安,至今未娶。
我向母后求了很多次,要她向父皇说情,把谢明岚指给我,可是母后都没有答应。她说谢明岚不是一般的王公子弟,可以随意指婚,我想要嫁给他,得他本人同意才行。
但太子给我仔细分析过,要谢明岚同意这门亲事,和要我绣出一朵牡丹一样困难。
这其中有些因由。
小时候我很暴力,把谢明岚的大牙打断过,又仗着自己是公主,经常把他当马骑,当猴耍。谢明岚粉雕玉砌的一个小人,从小被周围的人当成宝一样捧在手心,一碰到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虽然大了以后,我收敛了不少性子,也跟王明珠,老八她们一样,给他写情书,摘花给他,可他一见到我就不自在,我是知道的。
反而是老八和他走得很近,父皇也有意等老八及笄了,就把她指给谢明岚。
我当然不能坐视谢明岚成为我的妹夫,就在皇家马球赛的时候,求父皇让我颁得胜的头花。
太子虽然精于马术,但赤京的贵公子们都知道,谢明岚的马球打得不叫好,叫神!
马球赛开始之前,我特意去了一趟马厩,看到王明珠在谢明岚的坐骑那里走来走去。我上去盘问她,结果一言不合,两个人就大打出手,被闻讯赶来的父皇命人分开。
当时赤京的许多贵公子都在场,包括谢明岚。他看着我,眉心微微隆起,好像不高兴。我的心就那样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此刻,奉先殿里磨人的香终于烧完。
我和王明珠赌气,一个晚上都没跟她说话。第二天天亮,我的近身太监陆有之来看我们的时候,我才发现王明珠已经晕过去了。陆有之连忙跑去东宫禀报,我让王明珠枕在我的腿上,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我跟王明珠是死对头,但她偏偏是舅舅的心肝宝贝。我不忍见她难受,是因为她难受,舅舅会更难受。
太子李纯,很快就来了。
赤京里对他的评价是,长了一张风月里的脸,姿仪优雅。
李纯把王明珠抱起来,低头看了我一眼,“小六,你也起来吧。”
“父皇罚我跪三天。”
他斟酌了一下说,“今天早朝之后,父皇把谢太傅单独留了下来……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当然要去看,我还是飞奔过去的。
御书房外,羽林军向我正身行礼。父皇的近侍,老太监郑德海把我拉到一边,“六公主,您怎么来了?”
我不跟这个老树精拐弯抹角,“谢太傅是不是在里面?”
郑德海点了下头,“公主,您别太难过……八公主和谢公子情投意合,皇上也不好棒打鸳鸯。再说,这赤京城里,也不是就谢公子一个好……公主,公主!”
我没空听他的唠叨,直接闯进了御书房。
书房里只有父皇和谢太傅两个人。谢太傅已经是花甲之年,头发和胡子白花花的,乍一看有点像山神爷爷。但是,不要被他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样子蒙蔽。他一到书房就会化身为山妖,太子,谢明岚连同我,都没少被他骂。
父皇头也不抬,“小六,朕罚你跪三天,你一夜就跪完了?”
我也不行礼,直接跪在地上,“父皇,我不同意你把霓裳嫁给谢明岚!”
父皇本来在低头看奏折,听到我这么说,英眉微扬,“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
我豁出去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我喜欢谢明岚,我要嫁给他!”
父皇气得吹了一下胡子。谢山神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嘴巴乐得咧开,“没想到老臣那个傻孙子还挺有福气,这么多人抢。”
我瞪了谢山神一眼,跪挪到父皇身边,伸手扯住他的龙袍,“父皇,霓裳及笄还有一年,我已经及笄了,可以嫁人了!”
父皇拿手指戳我的额头,“小六,你害臊不害臊?哪有姑娘家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嫁人的?何况你还是个公主!”
我倔脾气上来了,“反正我坚决不同意把谢明岚指给霓裳!”
“反了你。”
“父皇,只要您把谢明岚给儿臣,儿臣保证以后听话,再也不闯祸,不跟王明珠打架,好好学礼仪,行不行?”
父皇看着我,神色有点凝重,“你问过明岚的意思没有?朕见他给霓裳摘过花,给霓裳吹过笛子,为你做过什么没有?小六,强扭的瓜不甜。明岚从小就没有了父母,朕不能让他娶自己不爱的人。这不公平。”
我鼻子一酸,坐在地上。
是啊,谢明岚不喜欢我。他没有给我摘过花,也没有给我吹过笛子,甚至都没有对我笑过。
每年开春的时候,我总是费尽心思地找最大最美的花送给他,可他总是沉默着,一句好话都没有。我时常趴在东书房的窗子上,痴痴地看他和太子上课,送过去的糕点,他却一口都没吃。母后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可不就是自作多情的那一个?
父皇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对山神说,“太傅,水患的事情就让明岚去吧。朕有意把他调到尚书省,这之前,先锻炼锻炼他。”
谢山神站起来,行了个礼,谢过父皇,又对我说,“六公主,有空到老臣府里来玩啊。”
我“哼”了一声。父皇替我说,“小六要嫁人了,以后就不方便四处跑了。”
心碎
父皇免了我再去奉先殿罚跪,也让人去东宫传旨免了王明珠。
我跟父皇单独谈到了很晚。
我及笄之前,总是盼着自己快点长大,然后求父皇赐婚,嫁给谢明岚。我十五年的人生几乎都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坚定地努力着。
但从御书房出来以后,我就没那么坚定了。
小时候,我,王明珠,霓裳,都喜欢谢明岚。我从记事开始,自己的事情没记住几件,大多只记住他的事情。比如他很爱干净,随身带着手帕。他有几把好笛子,一把好琴。他很小就会骑马,家里的藏书跟宫里的一样多。当年他还小,没有傲气,总是使劲浑身解数逗我开心。
可后来,我贪玩掉进碧澄湖,他不知怎么也掉了进去。羽林军把我们捞起来之后,他就渐渐地不跟我玩了。
王明珠和霓裳差不多是从那之后才跟他玩在一起的,王明珠一早就知道自己没戏。到最后,还是霓裳最有福气。
我回头看了一眼御书房,想起最后父皇拉着我的手说,“小六,要尽量成全别人的幸福。”
成全。我成全了谢明岚和霓裳的幸福,那我自己的幸福谁来成全呢?
皇宫里华灯初上,我沿着树影里的灯火,一路走到了母后住的凤泽殿。
凤泽殿很亮,我知道那是夜明珠和烛火交替的光芒。母后并不是奢侈的人,相反还比一般的宫妃节俭,会如此,多半是有贵客到访。
果然,我刚走到门口,在母后身边伺候的安姑姑就拦住我,“公主,皇后娘娘在招待客人。”
“什么客人?”
安姑姑的目光躲闪了一下,“谢大人在里面。”
我心里有什么地方“啪啦”一下碎裂,不顾安姑姑的阻拦,步入殿中。殿里亮如白昼,正位上拉了珠帘,珠帘后端坐着一个人。我知道那是我的母后,能皇后。而在我右手边的那个有些愕然,正站起来行礼的人,就是谢明岚。
“六公主。”他行礼。
我看他一眼,在他对面的席位上坐下来。夜明珠照得我眼睛又酸又疼。安姑姑让宫女奉上一些食物和果酒,我只捡了葡萄吃。
这个季节没有葡萄,这葡萄是从西北快马送来的。我三下五除二把整串葡萄吃完,手上都是粘稠的葡萄汁。
我刚看向安姑姑,对面席上的人影动了动,不一会儿,一块干净的手帕,就递到了我的面前。
深蓝的手帕上好像有淡淡的香气,像是御花园里的玉兰。
我犹豫着不接,他又往我面前递了递。
我不再跟他客气,拿过手帕,擦完手还不忘擤了一下鼻涕。之后还把手帕硬塞还给他。谁知,他不但没生气,还把手帕收回怀里,重新坐了回去。
这一下,反倒是我有些意外了。
因为谢明岚爱干净在赤京是出了名的。据说他一天要沐浴三次,夏天的时候可能更多。衣服最多穿三次,同样的,腰带和鞋绝对不会在第二年看到重样的。所以,那样一块脏了的手帕,按他往常的做法,应该让宫女拿出去丢掉才对。
“谢大人,本公主是特地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他大概第一次听我这样喊他,有点不习惯,皱了下眉头,但不说话。
“父皇已经答应了谢大人和八公主的婚事。”我咬牙切齿地说。
他望着我,目光中隐含着一些奇怪的东西。还是母后说,“定下来也好。”
我生气。我不仅生父皇的气,也生母后的气。他们都巴不得谢明岚娶霓裳。父皇是很多人的父皇,母后却只是我的母后。这不公平。
谢明岚对母后说,“八公主年纪尚小,微臣以为不妥。”
花都摘了,笛子都吹了,还有什么妥不妥的!我气得猛捶了一下桌子,他转过头来看我。只一眼,我已是满心的酸涩。
如果当年我不说要赔他那颗大牙,他不说用嫁给他来换,我们今天,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我不敢再呆在这里,起身找了个理由要离开。
曾经沧海难为水。如果不曾与他共度那些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或许,我还有一个公主的骄傲和自尊。
我几乎是逃离凤泽宫的。然后一个人在花园里面没头没脑地乱跑。
最后,我实在跑不动了,就坐在碧澄湖边的大石头上,看水中的自己。
远处有悠扬的琴声响了起来,音节亮烈,缠绵悱恻。
我从来不知道宫里有人弹琴弹得这样好。李纯研习过几年古琴,兴趣不大,也确实没有什么造诣,后来就荒废了。霓裳倒是精于古琴,但我没听过她的琴声。
琴声响了很久才停下来,我想大概是一曲完了。如果我坐在那个弹琴的人面前,一定会为他鼓掌喝彩。因为这琴声,真不亚于一出好戏。
我以为那个人会弹第二首,可是坐了许久,琴声都没有再响起来。
我有点惋惜,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到远处的灯火一点点暗下去,知道要回宫了。
转身的时候,我看见身后站着一个人,顿时吓了一跳,倒退几步差点要跌到湖里去。
他疾走几步过来拉住我,我的手被他包进掌心里。
暖暖的。像是那场延续了很多年的繁华大梦。
“谢大人!”我愤怒地抖开他的手,闪到一边,“太晚了,你不应该在内宫中逗留!”
他凝着我,轻轻叫了一声,“画堂。”
“我是君你是臣,不要直呼我的名字!”我声嘶力竭地吼。
他有点恼,“公主殿下。这样可以了?”
“谢明岚,你走!”
“臣告退。”
他转身就走,我也朝着相反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干脆拼命地跑起来。风灌进鼻子里,撕扯般地刮过脸颊,有点痛。脑子里嗡嗡地,什么都不能想。我越跑越快,使出浑身的力气,最后气喘吁吁地停在东明殿的前面。
谢明岚今夜有点反常,我比他更反常。
陆有之坐在宫门口的石阶上打盹,好像在等我。我过去踹了他一脚,他连忙跪趴在我面前。
我往宫里走,“王明珠怎么样了?”
“太子妃没事,已经醒了。”
我把披风脱下来,随手丢到身后,陆有之哎呦了一声。我转身看到披风兜住了他的头,心情不由地好了些。“喊什么喊,你不会拿下来?”
“公主……”陆有之拿着披风,委屈地看着我。
“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我坐下来,靠在宫里最大的那根红柱上,看着蜡烛一点点地烧完。我不是想不开的人,但是对于谢明岚总是有几分不甘和不舍。诚然,他并不是完美的。长大了之后,越来越傲,脾气越来越臭,有的时候,甚至都敢吼我。可是只要能嫁给他,我愿意给他吼,我愿意受着他的脾气。
关于那个时候执拗的少女情怀,很多年后,我都没有弄懂。
天刚蒙蒙亮,陆有之就跌跌撞撞地爬进来告诉我,父皇来了。
父皇显然也是一宿没睡,眼睛里有血丝。他把所有人屏退,坐到我身边。父皇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身上总是有一种如大地般厚实的力量。小时候我常常坐在他的膝头听他讲故事,大了之后,他老了,我重了,很久没有再靠他这么近。
“小六,你母后跟朕谈了一夜。她求朕下旨给你选驸马。”
自古只有下旨给皇帝和太子选妃的,哪有下旨给公主选驸马的?这事太荒唐,不能同意。“父皇,儿臣只是个公主,又不是太子。这事咱不能听母后的。”
父皇叹了口气,揽住我的肩膀,“这天下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幸福?就算父皇不能把明岚指给你,总能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可是父皇,我只喜欢他,只想嫁给他。”
父皇深深地凝望着我,目光有几许无奈,几许心疼。他忽然别过头去咳嗽了两声。我连忙拍他的背,这才发现他瘦了好多。从小父皇就疼我,就算他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也会每天都抽出时间教我写字,听我背书。他在我身上倾注的关爱,是所有孩子里最多的,连太子都嫉妒了我许多年。
我并不是他所有的孩子里最聪明的,也不是最漂亮的,所以至今都不明白他这样待我的缘由。
“父皇,你瘦多了。”我心疼地说。
“老啦!小时候,小六总说长大以后要给朕买糖人,做衣裳。可眼看你到了嫁人的年纪,朕的糖人也没吃上,衣裳也没见着。”
我脸红,摇了摇父皇的手臂,父皇就不打趣我了。
“小六,你虽然是公主,父皇虽然是天下的主人,但也并不是事事都能如愿的。父皇年轻的时候,也深爱过一个女人,做了很多的努力但最后都不能娶到她。我们皇家的人,看似尊贵,实际上最可怜。在别人看来,我们什么都有,可往往我们所有的,都不是我们自己想要的。”
我听懂父皇话里的惋惜和劝告,担心他的身体,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们的画堂,如果嫁给明岚,这一生可能就注定了。但父皇想让你有不一样的人生,去很多好地方,看不一样的风景,做一个快乐的人。明岚是个好孩子,但他不是一个人,他肩上的胆子太重也太过压人。”
我抱着父皇的手臂,靠在他的肩头上。父皇是最了解我的,他知道我吃软不吃硬,骂我罚我,不如说道理给我听。
“所以这件事,就照你母后说得办吧。”
他说话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口气却是那么地坚定。
我明白了。父皇不是来找我商量的,他只是来告诉我最后的决定。
游湖
阳春三月,世宗皇帝下旨,给公主李画堂选夫。政令下达,举国满十八岁的青年,只要有贤名,俱才俊,家世好,未婚配,都得到赤京来备选。
我不知道崇政殿里有多少反对的声音,也不知道皇宫里的人怎么议论父皇的这道旨意。
我只听小陆子添油加醋地说,崇政殿的九龙柱上又撞了几个谏官,三省六部的官员每天都跪堵在崇政殿的门口,高喊着要父皇收回成命。父皇在位几十年,算是个开创盛世的明君。虽然有点惧内,但好歹政通人和,没做过太荒唐的事情。史官已经清净了许多年,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兰台史馆每天到了深夜还在掌灯。
没过几天,谢明岚被父皇调去治水,要有好些日子不在赤京。
我坐在东宫的暖阁里面吃葡萄。李纯坐在书桌后面翻阅奏折,不时笑道,“小六,你上辈子一定是只小狐狸。”近年来,父皇的体力已经大不如前,有意让太子监国分担政务。所以李纯很忙。再加上我跟王明珠八字不合,要不是为了这一串珍贵的葡萄,我才不来东宫。
“为什么?”
“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爱吃葡萄的人。进贡的几串葡萄,全进你肚子里了吧?”
我哼了一声,把紫色的葡萄一粒一粒地塞进嘴里。吃得急了,连籽都不吐,直接吞进肚子。
“你慢点!没人跟你抢。”李纯摇头。
说起来,我和太子都是皇后所出。不同的是,太子是已故的仁皇后所生,在父皇众多的子女里排行老二。他母后去世以后,一直是由我的母后代为抚养,我们同吃同住同睡,一直到他被封为太子移到东宫来。
“真头疼。父皇母后这是在跟明岚叫板么?”
“怎么了?”
李纯叹了口气,“有贤名,俱才俊,家世好,未婚配。单单这四项,就让各州刺史上了数道折子了。什么样的叫俱才俊?什么样的家世才算好?我总不能回他们说把谢明岚当做标准找吧?”
我刚塞进一粒葡萄,深受刺激之下,把整粒葡萄都咽了进去。
我捶胸顿足,李纯连忙走过来,又是端水,又是拍背。我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抓着他的手臂认真道,“哥哥,你千万别!”
李纯在我身边坐下来。他的眼睛,长得和父皇特别像。
“小六,你真的放弃明岚了?”
我按住他的手背,不让他再往下说。
“好吧。”
我很会自我安慰,“父皇和母后会为我寻一门好亲事的。”
李纯摸了摸我的头发,“小六,别看我国幅员辽阔,数百年来,像明岚这样好的男人,出不了几个。”
我皱眉头,“你不是总说不知道他哪里好吗?”
“那不都是开玩笑的?明岚与我一同长大,知根知底的,你嫁给他我才能放心。”
“喂,他跟老八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老八才是你亲妹妹!”
李纯狠狠按了一下我的头,“你不是我妹妹?”
我终于把葡萄吃完,认真地说,“父皇说的对,谢明岚不喜欢我,我不能勉强他娶我。哥哥,你知道吗?他给老八摘过花,给老八吹笛子,打心眼里喜欢她。我何苦不知趣呢?再说了,又不是全天下的男人就谢明岚一个!”
“天下的男人是很多,但能跟他相提并论的,确实寥寥无几。”李纯忽然拍了一下脑门,“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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