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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暖-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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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快到赤京城的时候,在郊外的一片树林,被人拦了下来。

    正值酷暑,茂密的叶子挡住了烈日,林间吹着微微凉爽的风。

    我掀起帘子看向前方,坐在马上的男人,威风凛凛,抬着倨傲的下巴,一双眼就像在外行猎的野兽。安姑姑站在马车的旁边,对着那个人,跪了下去。

    这一刻,不用谁来告诉我真相。

    他带来的人,一身羽林军的装扮,对着我齐刷刷地跪了下来。他的嘴角,有一丝残忍而又嘲讽的笑意,像是造物的天帝。我淡淡地下马车,撕裂衬裙的一角,缠在手臂上,“霍将军,引我进京吧。”

    他有些意外,从马上跳了下来,仍是寻味地看着我,“公主居然一点都不意外?”

    “你们拿王家,拿谢家,拿秦家的人来威胁我进京,难道就是为了我的意外吗?”我不卑不亢地说,“不过,未必能如你们所愿。你们不能杀我,同样的,李悠也不会为了我来。而无辜的人……”我看了跪在一旁的安姑姑一眼,“放了吧。”

    “哈哈哈哈。”霍羽拍了两下掌,俯身看我,“公主,看来臣以往稍稍低估了您。先皇和先皇后,总算没有白疼您这个孝顺女儿一场。来啊,我们恭迎金玉公主入京!”

    “是!”铁甲金盔,铜墙铁壁。

    直到重新坐在马车里,我才咬唇让泪水肆意地落下来。

    终究印证了我在路上所做的最坏的打算。我一直在祈祷,一直在期望,祈求结局能比我想的好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当初在赤京的时候,父皇交代了我那么多事,却从来没有提我娘的归宿和安排。在那个藏在我娘做的香囊里面的绝笔书上,他也只字都不提。原来,是早就料到这结局了。

    皇宫,还是我离开时的皇宫,但人人缟素,几里白绫。霍羽在前面走,我踩着沉重的步子跟在后面。宫人们看见我,又惊讶又同情。

    我离开的时候,双亲还健在,再回来的时候,只有冰冷的灵堂和满堂不知真假的哭声。

    我穿过匍匐在地上的人群,朝灵堂正前放置的蒲团跪了下去。

    空洞的感觉从四肢一点点地涌向大脑,我直视着令牌上死气沉沉的金漆,全身的温度都在散去。意识要比这空荡荡的灵堂更虚渺,呼吸像被巨大的力量排挤到体外,每一下都要耗尽全身的气力。我只能握紧拳头,不让手心的冰凉持续,并咬牙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是事实,哪怕有连嚎哭都发泄不了的悲痛,也要去面对。

    只有在失去的时候坚强,才不会失去得更多。

    我撩开白色的帐布,走到后堂,没有人敢阻止我。

    高台上供着两座灵柩,白烛光环绕。我拖着步子走上台阶,低头看正在沉睡的两个人。

    一个面容安详,一个貌美如花。

    黄色的帝后服,龙凤和鸣,却在烛光的照耀下,晃疼了我的眼睛。泪水,像是绝了堤般涌出来。我伸手握着那已经没有一丝温度的枯槁老手,轻轻地说,“父皇,我是小六,我回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你怎么不等我呢?答应你的衣裳和糖人,我还没亲手交给你呢。”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我终于控制不住满腔的悲痛,哭出声来。我用力地抓着灵柩的边沿,指甲纷纷断裂,扎进指尖。我狠狠地,狠狠地想要控制住满身的颤抖,想要控制住冲破喉咙的嘶吼,可是除了衍生更多的痛,什么都做不了。

    恍惚中,有人冲进来,把我用力地抱进怀里。我踢他,我打他,我疯了一样地朝他吼,他却只是抱着我,用力地把我按在怀里。

    最后,我昏了过去。

    自有意识开始,我就闻到了熟悉的熏香的味道,摸到了熟悉的被褥的感觉,这是东明殿。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床边倚着一个人,正闭着眼睛睡觉。他的眉梢眼角,已经满是藏不住的疲惫和愁绪。

    十指钻心地疼。我试图起身,他马上就醒了,迅速地松开了本来小心捏着我衣袖的手指。

    “公主请不要起身,太医说,您需要好好静养。”他按住我的肩膀。

    我一惊,他马上摇头,“只有我和太医令知道,不要担心。”

    我抬起双手,看着被纱布缠绕的十指,脑袋里空茫茫的。

    宫女把药端进来,放在他的手边后,马上退了出去。

    “公主,喝药吧。”

    我转身朝里,苦涩地摇了摇头,“谢大人,你走吧。这里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再蹚这趟浑水。我会连累你的。”

    身后一片安静。安静到我几乎要以为他不存在。

    “为什么还不走?”

    我等不到回音,却被身后的人猛地抱进怀里。

    我太震惊,甚至忘了挣扎,只听见他嘶哑的声音,“我怎么走?这个时候,我怎么能离开你!?你这个笨葡萄,为什么要进京,为什么要离开他的身边!”

    我哭了,泪水都落在他的衣襟上。玉兰花香,出水濯濯。他握着我的手,疼痛从指间一点点地传入心里面。我终于从这清醒的只言片语中,窥探到他真正的内心。他依然是在我落水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游向我的小白龙。哪怕他水性不好,哪怕他会湿透全身。

    “葡萄,不要哭。”他掏出手帕给我擦眼泪,可我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他不劝了,只是抱着我,努力想把身上的温度都传给我。

    过了一会儿,见我不哭了,他才说,“我知道他们拿王家逼皇后殉葬,我知道他们肯定会逼你入京。可是葡萄,你怎么真的这么傻?这里是龙潭虎穴你不知道吗?你这样一来,叫他该如何?”

    我沉默着不说话,我不是没有想过这样一来李悠的处境。但母后若没死,我必定要来救母后。母后若不测,那么多人,连同安姑姑一起,都命悬一线。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他把手边的药碗端起来,“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无用。我比所有人都清楚你的个性。来,先把药喝了。”

    药味很浓,我捂住鼻子皱眉头。

    “还是这么怕苦……给。”他拿出一个小纸袋给我,我拿过来一看,是城东王记的蜜汁梅干。

    “药必须得喝。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他说话的声音很小,目光轻柔落在我的小腹上,我终于捏着鼻子把药喝了。喝完之后,还塞了好几粒梅干在嘴里,才勉强把满嘴的苦涩镇住。

    他把我放下来,仔细地盖好被子,“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我伸手拉住他的手,有些话想说,却知道极不合适,讪笑一下,就松了手。他低头看着我,沉默了一下,用手指轻弹我的眉心。我吃痛地伸手去揉,他笑道,“不要想太多,不然会变成干瘪葡萄。”

    “你才干瘪葡萄,你是红烧小白龙!”

    “我的肉不好吃。你咬过的。”他仰头,故意很认真地数,而后莞尔一笑,“好像一时半会儿还数不清次数。”

    我被他说的脸红,咬着嘴唇瞪着他,他笑着出去了。

    纵使青梅枯萎,竹马被毁,哪怕一句小小的戏言,也有时光摧毁不了的温柔。这就是只属于我们的默契吧。

    我独自发呆,没有发现另一个人进来。

    直到那声久违的“皇姐”,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霓裳没有太大的变化,一身素衣,脂粉淡施,甚至比我离开的时候更漂亮了些。只是她脸上的表情越发让我看不懂,琢磨不透。

    “霓裳,快坐!”我起身,伸手请她坐。

    “没想到皇姐竟然真的回来了。舅舅这么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她接过宫女给她上的茶,我见跟着她的宫女很面生,随口问道,“雪衣呢?”

    她拿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笑着看向我,“怎么,皇姐还不知道?”

    我诚实地摇头。

    “明岚哥哥把她收了去,都有好几个月了。”她若无其事地说着,然后喝茶。我的心却凉了下去。她变了,不再是那个骄纵任性的小妹妹,而是变成了另外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而这个人,绝不再是我的朋友。

    “我想着皇姐回来了,得过来打声招呼,顺便告诉您一件喜事。哦,不,也许对于皇姐来说,不是什么喜事。”她也不管我有没有听,径自说,“皇兄要立后了,可惜不是你们王家的人。”

    我心中一惊,向她看去,她已经起身,直视着我,“你们王家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最最厉害的还是你,李画堂!一个陇西王对你的宠爱传遍四方还不够,还有另一个笨蛋愿意默默地为你生为你死!我就奇怪了,你们王家的女人上辈子都是狐狸精吗?还是生来就喜欢破坏别人的幸福!”她把茶杯狠狠地掷在地上,再不看我,转身出去了。

    


押解

我安心地静养了几日,宫中正忙着发丧和新皇登基。谢明岚每天都来看我,呆的时间不长,问他外面的事情,他也总是笑而不答。

    这一天,趁他走了,我决定去看一下王明珠。

    东明殿的人都对她的所在讳莫如深,无论我怎么发脾气或者是威胁,她们除了跪在地上瑟瑟地发抖以外,一个字都不肯说。

    就在我要绝望的时候,一个女孩出现在我面前。

    数月不见,她比我离开的时候要丰腴很多。依然是一身朴素的妆扮,眉眼之间却有一种娴静和淡然。她站在满地的匍匐之恣以外,尤显得娇俏可人。我看着她,她对我轻轻一笑。

    “雪衣,你来了?”

    她不说话,只是领着我穿过一条又一条熟悉的道路,最后停步在一座偏僻的宫殿前面。枯萎的几棵老树,难挡斑驳的宫墙,她用倩丽的背影对着我,“六公主请万事小心。”

    “你……”

    “奴婢现在谢公子的府中,公子待奴婢很好。”

    我心中有淡淡的苦涩,“谢谢你。”

    “公主,奴婢来,本是有一件事想向您求证。”她仰头看着枯萎的树枝,喃喃自语,“现在,已经不用了吧。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公子如痴如醉,如生如死呢?奴婢自知没有资格在您面前提及公子分毫,但奴婢还是想知道公主对公子是何想法?”

    我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向上看去,“立场不同,选择也就不一样。我没有怪过他。”

    雪衣向我蹲身行礼,仿似嘲弄般一笑,“奴婢想告诉您的是,在公子的心中,从来都没有您所想的什么立场。他的院子里只种一种花,平生只画一个人,梦里只叫着一个名字。”

    我想出口叫住她,可是只来得及捕捉一道素朴背影,生生驱散了些许的暑气。

    守宫门的羽林军很顽固,无论我怎么说,都不肯放行。我听到宫殿里面乒乒乓乓的响声,索性闪过他们,直直地闯了进去。

    满地杯盘狼藉,水果和点心滚了一地。王明珠仰在榻上,霍羽正面露凶光,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两个宫女跪在旁边瑟瑟发抖,却无人阻止。

    霍羽转过头来,恼怒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只一瞬,就换成了邪肆的笑意。

    他朝我走过来,伸手一挥,那两个不知所措的羽林军就退了下去。

    “六公主,您身体可好?”他问。

    “霍将军,请问你刚刚在干什么!”我怒瞪向他,他拍了拍手,漫不经心地说,“淑妃娘娘不肯接皇上的圣旨,这可是大罪。臣只不过在尽力开导她而已。说实话,有这个淑妃做,就已经很不错了。”

    “淑妃?”我咬牙切齿。

    “去你的淑妃,霍贼,有胆你就杀了我!”王明珠已经显了身子,蹒跚着朝霍羽冲了过来。我上前一步,伸手接住她,她毫不客气地甩了我一巴掌。顿时,火辣辣的疼痛自脸颊蔓延开来。

    霍羽大笑了两声,扬长而去,我直视着王明珠。

    “李画堂,你蠢吗?母后和父皇一个劲儿地把你往外送,你还傻乎乎地回来!”王明珠疯了一样地冲我吼,那两个宫女吓得跑了出去。

    “别激动,对孩子不好。”我扶着她,强把她往塌那里带。

    “我说话你听不懂是不是?你知不知道,霍勇用安姑姑的父母胁迫她,去把你弄进赤京来,就是算好了李悠一定会为你来!结果你这个笨蛋,傻子,辜负了我们所有人!”

    她开始哭,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我拿袖子给她擦,她瞪我,我笑,“王明珠,你放心好了,他不会来的。他不是我,不傻。”

    我话音刚落,门外响起铿锵一声,“你错了!”然后走进一个人来。

    刘浣站在光影里,表情复杂地看着我,然后苦笑,“我多不希望那天在灵堂看到的是你,小堂。”

    王明珠叫了起来,“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来不是见你,我是来见金玉公主的。”刘浣看着我。

    “别去!”王明珠抓着我的手腕,脸上的泪水还没干,“她和霍党是一伙的。她爹现在控制着全京城的兵力,她姨父,就是那个霍勇!霍勇让纯哥哥立她为皇后!她是我们的敌人!”

    我惊讶。在库尔干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刘浣是刘岩的女儿,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姨父,竟然就是霍勇。我拍了拍王明珠的手背,安慰道,“我和她认识的。你好好养身子,等我见到皇兄,一定让他来看你。”

    王明珠抓着我的手,泪水再度滚落,“我还能……再看见他吗?”

    “能。我向你保证。”

    她像个孩子一样点头,恼怒地看了刘浣一眼,这才慢慢地松了我的手。我转身跟着刘浣向门外走,羽林军把老旧的宫门拉上。

    我们行了一路都无言。本来约好了赤京再见,没想到再见的时候,身份立场却如此地不同,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刘浣一身红衣,干净利落,没有赤京城里奢靡浮华的风气。我看着她的背影,仍能想见她站在大漠里纵马饮酒的豪气。那样的场景才适合她。

    “我没有想到,你就是李画堂。”

    “抱歉,瞒了你。小浣,当时我有任务在身,所以请你谅解。”

    “没有什么要道歉的事情。我也瞒了你一些,比如,我对他的并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仰慕。”她转过头来看我,自嘲道,“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深深地爱上了他。爱他的高高在上,爱他纵马奔腾的姿态,爱万民对他的敬仰。可是他的眼里从来没有任何人,直到那次我在库尔干,见到他看你的眼神。我一直在骗自己那是错觉,现在回想起来,那根本就不是错觉,是他绝不会向第二个人袒露的内心和沉甸甸的爱意。”

    我沉默,下意识地看着手指上的鸽血红。

    “可是你做了什么!”她逼过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

    “你的任性自私,把他置于何种境地?你可知道我姨父为何会让王盈去安西都护府当将军?因为王盈恨李悠,恨李悠横刀夺爱!姨父对付不了李悠,就几次三番地派人向你下手。陇西王府铜墙铁壁,我姨父的人丝毫不能靠近你,正在扼腕叹息的时候,你自己却来了!你一来,姨父马上让对他恨之入骨的王盈抓住了他通敌叛国的罪名,并让皇上下旨叫他进京待审。若他不进京,便以叛国罪论处!”

    她说得太快,我完全不能理清她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他手里,有一支极为强大的军队,他只要下定决心抵抗姨父,突厥和龟兹会毫不犹豫地与他结盟,西北各国无不纷纷响应。可是你!你孤身入京,若他公然反抗,姨父就能以叛国罪诛九族之名,冠冕堂皇地先杀了你!你总以为你能顾全所有人,你总以为,你就算入了京也不代表他就会有危险。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你顾全所有人,单单伤了他一个!”

    我被她摇得头昏目眩,可此时稍稍清醒了一些,顿时觉得浑身冰凉。确实,我以为能顾全所有人,我以为只要保护好自己,他就可以平安……

    “我去阻止……我去阻止他!”

    “太晚了!”刘浣绝望地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滑落下来,“他已经被押回来了。他甚至没有做任何的抵抗,就被他们戴上手铐脚链,游行一般地押回来了!”她说完,转身就跑掉了。留下我一个人,愣在原地恍惚。父皇几次三番交代,绝不可返回赤京,父皇的绝笔书上写,霍勇将他视为心腹大患……我不敢再往下想,只觉得手和脚的感觉在逐渐抽离。

    我所能想到的就是李纯,最后的希望。

    李纯已经入主养生殿,羽林军在殿外巡逻。这次回来,我竟然没看到秦尧。以往皇宫的守卫,向来是由他负责的。羽林军照样拦住了我,我冲养生殿内喊,“哥哥,我是小六,求你见我!”

    “公主,您再不走,末将几人就要不客气了!”羽林军开始推搡我,我仍然回头哭喊着,“哥哥,求求你,求求你见我!”

    终于,宫门缓缓打开,一身缟素的李纯走了出来。他脸上满是憔悴,深深地看我一眼,喝道,“放开她。”

    “皇上……”

    “朕还是不是皇帝!”他吼了一声,羽林军终于退开了。

    我匆匆忙忙地奔上石阶,扑进他的怀里,“我以为你也不认我了,我以为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小六。”他叹息般地拍着我的背,“哥哥是没脸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烟这里要停电,各种悲剧,但我尽力。

    明天,如果能更,估计也比较晚,大家可以不等,摸。




相见

李纯把宫门掩上,转过头来看着我。眼里满是苦涩,身形消瘦。

    偌大的宫殿,居然空无一人。皇帝是孤家寡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小六,这阵子,我总是忆起儿时。”

    如果不长大,就没有诸多的烦恼,如果不生在帝王之家,我们不会连享有一份亲情,连兄妹相见,都像是在做困兽之斗。李纯的个性向来懦弱,父皇生前就说,他并不是帝王的最好人选。反观那步步紧逼的霍羽,自小纵横沙场,却很有霸气和手段。

    “哥哥,明珠姐姐……”

    他不待我说完,就用手按住头,“砰砰”地直把头往门上撞。我连忙冲过去拉住他,用力地把他抱进怀里。他在我怀里默默地流泪,伸手环住我的腰。我能感受到他的绝望和无助。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苦。因为太子,皇帝,本来就不是他要当的。父皇在的时候,尚能保他安稳,如今父皇和母后双双撒手人寰,他无措得就像是个孩子。

    “小六,我没有用,我保护不了你们任何人。他们只是需要我当这个皇帝而已。”他哭着说。

    “哥哥,我懂,你别自责。”

    “自父皇去后至今,他们不让发丧,不封馆。我知道舅舅想要干什么。但整个皇宫都被他们的人控制住,连朝堂之上,都没有人敢反对他们。谢太傅在家养病,秦奘尚在狱中,连秦尧都被他们解职了。我不知道找谁,我不知道还能依靠谁……”

    “哥哥……”我内心酸涩,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他终究还是被押来了。我对不起你,小六。”

    “现在说别的都没用。哥哥,有两件事请你一定要帮帮我。第一,王明珠有孕在身,情绪又很不稳定。你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父皇的长孙,留着王家和李家的血,请一定要保住。第二,我……能不能见一见李悠?”

    李纯站起来,擦干眼泪看着我,紧紧地锁着眉头。

    我拉他的手,“我知道有很多的困难,但我一定要确保他平安。求求你了。”我要朝着他跪下,他迅速地伸手托住我的肘,“小六,无需如此,哥哥答应你就是了。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得防着霓裳。她现在和霍羽他们沆瀣一气,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谢谢哥哥。”我们双手紧握,好像借由彼此的温度,才能战胜满心的凄凉。

    我不知李悠到京的时间,只能在煎熬中等待着。我也深知李纯所能动用的力量很有限,能不能让我见李悠,还未可知。谢明岚依旧每天来看我,有时带来东城的小吃,有时只谈论儿时的趣事。于他而言,整个赤京乃至朝堂的局势似乎依然如我离开时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他眼角的疲惫越来越重,好像面上那些轻松都是装出来的一样。

    这一天夜里,我辗转难眠,正在酝酿睡意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摸索了进来。我吓得要叫,他却伸手捂住我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白龙?”

    “快起床穿衣服,我带你去见陇西王。”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也不敢多问,迅速地穿上衣服,盖上和他一样的宽帽披风,尾随着他出了东明殿。一路上,我们都不敢说话,小心地避着巡逻的羽林军。我的心怦怦地乱跳,因为空气里的闷热,而出了一身的汗。

    这是个很隐蔽的地下牢房。谢明岚带我往下走的时候,守卫的那几个羽林军装作没看见我们。他一边牵着我的手,一边举着火把,不时地回过头来说,“小心脚下。”

    这个地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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