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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暖-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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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牢不知弃置不用多久,台阶和岩壁上都爬满了苔藓,一股阴霉之气。
我们踏上平地的时候,几个羽林军模样的人过来,躬身道,“谢大人请尽快,卑职们都是提着脑袋在办事。”说完之后,就沿着石阶上去了。
谢明岚把火把递给我,取下挂在墙上的钥匙环,指了指其中一枚,“我帮你们守着入口,皇上正拖着霍勇他们,但是要尽快,如果被发现了,全部人都得死。这里只关着他一个,那条路尽头的左手边。”
我迅速地点点头,他也沿着石阶上去了。
这里变得很安静。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和呼呼的阴风。我用火把照了照那条狭窄漆黑的路,慢慢地走过去。
尽头左手边的牢房。
我站在牢房之外,用火把往里面照了照。空荡荡的牢房,只一面壁上有一支火把照明。角落的草垛上躺着一个白色的影子。因为太黑,又离得有些远,我什么都看不清,马上拿着钥匙去开锁。锁链噼里啪啦地响,里面那个人用微弱的声音说,“别白费功夫了,我不会把兵权交出来的。”
我打开门走进去,一点一点地靠近他。
直到走近了,才发现他满身的血污,囚服都破了,露出里面伤口结痂的皮肉。他面朝着墙躺着,头发全都披散下来,乱糟糟的,就像个乞丐。脚踝上的锁链把皮都磨破了,一道一道的红印子。
我不敢开口叫他,就只是捂着嘴流眼泪。那样的一个人,变成今天的样子,全都是我害的。
他大概察觉到不对,缓缓地转过身来,冷静淡然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暖暖?”他迅速坐起来,我丢了火把扑进他的怀里,用力地打他,“你这个笨蛋!大笨蛋!”
“你应该高兴。”他紧紧地抱着我,用下巴上长出的胡子扎我,“因为笨蛋,不止你一个。”
他脸上都是灰,弄得异常狼狈,下巴上也长出了青青的胡渣。如果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他来。可是那双眼睛,纵然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依然冷静从容,好像生死都已置之度外。
“他们打你了?”我心疼地摸他的脸,凑过去吻他干裂的嘴唇。他轻轻地避开我,捏着我的下巴,“你要把我的小葡萄和小柚子饿死?看看,下巴都变尖了。”
我一惊,张嘴要说话,他却把我按进怀里,轻柔地说,“嘘,我都知道了。”
我大声地哭,“对不起,我一心想着他们,没有顾忌到你,对不起……我没想到霍勇还是抓了你。我……”
他点住我的嘴唇,淡淡一笑,“我如果能期待,你是霍勇的对手,那么我就真的是笨蛋了。你得承认,我比你聪明。”
我紧紧地抱着他,埋在他的肩窝里,“悠,你要活下去,我不许你有事。”
“暖暖,我不会有事的。若没有这把握,我便不会只身来京城。现在,不过吃些皮肉之苦而已。”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哄孩子一样,然后说,“此地不宜久留,我长话短说,你要认真听好。”
“恩。”
“你跟皇上说,唯今之计,若不想受制于人,只有先发制人。但牵制并不是反击,反击的时候还没有到。王家虽然在朝中势单力薄,但因为原太子妃的关系,王悦大人必定站在皇上这一边。秦奘大人发于布衣,是平民出身的官吏代表,他若与门生广布的谢太傅联手,朝堂之上还能保住一席之地,皇上便有可以依靠的力量。其它的,便延续先皇的部署,全部按兵不动。”
我努力记,集中所有的心念把他说的话都记住,“可是皇上现在被霍勇控制着,秦大人又……”
“所以,这中间有一个人起到关键的作用。”
“你是说谢明岚?”
他点头,“谢明岚身份特殊。因为谢家的门楣,他不受制于霍党,而同时工部不属于要害部门,他的行动会相对自由一些。”
“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他叹息一声,用手摩挲着我的脸,眸中似有百般眷恋,“暖暖,我不畏千军万马,不畏豺狼虎豹,独独就怕一个谢明岚。”
“恩?”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轻轻推我,“快走吧,不要冒险再来。”
我起身,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他,他摆了摆手,催我快走。
“你自己小心。”我哽咽地说。
“暖暖,不要再哭。自己照顾好自己。要是被我知道你虐待我的……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跟你算账。”
我捡起火把,走出牢房上好了锁。他依然坐在角落里,看着我的方向,嘴唇轻启,没有发出声,却字字清晰,“保重,我爱你们。”
我咬牙点了点头,狠下心,转身离开了牢房。
刚挂好钥匙,谢明岚就从石阶上匆匆地走下来。他什么都没说,拿走我手中熄灭的火把,自墙上取了火,拉着我就往上走。到了地面之后,羽林军纷纷地下去,看守入口的羽林军向他点头示意,我们快速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走了几步,我忍不住回头去看,茫茫的夜色就像未知的前路一样。
冰释
冰释
空气沉闷,心口处好像压着一块大石。我一时气血不畅,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谢明岚把我扶到湖边。
宫中举丧,皆缟素,不能掌红烛灯火。碧澄湖水只借着幽静的月光,漾起一层层的水波。好像此刻,湖边人的心绪。
谢明岚递手帕给我,我轻轻地推开,直视着他的眼睛。七八月里的玉兰桂子,平静地抖落了满枝的芳华。为香远,也更溢清。
“小白龙,其实你对我一点都不好。”我望着湖中的倒影,径自说。
他敛衽坐在我旁边,此时倒是不避讳什么君臣,“我一直对你不好。对于这点,我很惭愧。”
“雪衣来找过我了,你收了她?”
他平静地望着偌大天宫中的月盘,淡淡地“嗯”了一声。他的盾牌是寂寞,他的矛同样也是寂寞。这个男人,从小到大,我总以为自己是跟在他后面的,没想到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小白龙,是小藏龙。
“悠说,解救皇上的关键,是你。”
他终于把目光移向我,微笑,“陇西王高抬,我没有那么厉害。”
“谢太傅没有病,是不是?我父皇仰仗他如同左膀右臂,父皇驾崩,他却开始称病不出,你们有部署,是不是?”我不禁凑近了他问。
他有点惊愣于我的突然靠近,目光由平静转为汹涌,然后又柔和下来,叹道,“葡萄,这场战,你打不了。”
我吸了吸鼻子,慢慢地坐回来,“我知道。我只要尽力不给你们添麻烦就好了。小白龙,从一个女孩,到远嫁的公主,从远嫁的公主,到他的王妃,再到如今沦为人质,身陷囹圄。每个人,都要从不知到知,从不会到会。但是,和你一样,我从不后悔。这天底下没有什么命数,有的只是自己的选择。而选择,是由自己的个性使然。”
他看着我,眼中有一种几转经年的光辉。我似乎在他的眸光中老去,哪怕历经劫难,哪怕沧海桑田,好像阖眼的时候,仍是那微涩的青梅在我的蓬勃之年等着我,从未走远。
“回去吧公主,臣会找时间与皇上谈谈。”他站起来,俯身把我的帽子拉好,又仔细地在我的颈上打了结,笑道,“你说的对,选择,是个性使然。所以臣依然选择沉默。”
我气鼓鼓的,这个人,居然还没被绕晕?
“臣送你回宫。”他又变得有礼了。
后来,我一夜都在冥想。意识空灵灵地飘在某个地方,并没有涉及到具体的事物。但那也不是单纯的发呆,至少在天明的时候,我好受些了,并终于睡了过去。
男人有男人的战场,女人有女人的硝烟。
我不知道谢明岚和李纯使了什么法子,又或者不仅仅是他们在暗中使力,总之东明殿宫女给我传递的消息就是,霍勇终于松了口,不再逼着李纯娶刘浣,也不再软禁王明珠。王明珠暂时先住回原先的太子宫,因为她是待产的孕妇,所以我时常去看她。
我和她同病相怜,能活动的范围只有那么两个,因此大有冰释前嫌,好好相处的趋势。
来来去去几次,她就看出了我身子的端倪,表面上不动声色的,可总是强迫着我跟她一起吃东西。今天是营养的瓜果,明天是肥满的海鱼。我常被鱼腥味刺激到吐,她怕徒增事端,最后才放弃了。
这一日,我们正在太子宫内斗嘴闲聊,远远地看见一群人往这里走来。
刘浣和霓裳当头,身后跟着长长的仪仗。
皇宫中的人,总是最识时务的。一个是最得势的公主,一个是未来的皇后,换我是宫人,也赶紧巴结着点。
王明珠塞下一颗酸梅,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没打算去迎。
她还有身子不适拿去当借口,我却没有,只好乖乖地去门口迎她们。刘浣见我,总是一副不如不见的模样,霓裳倒是笑容满面的,但我宁愿她不笑。女人们各自在太子宫里坐下来,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互相看不顺眼的,索性就看自己的指甲。
“王大人,今日来上朝了。”霓裳看着王明珠说。王明珠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抓起一把瓜子啃。我坐在她的旁边,冷汗直流,近来越来越难控制干呕的次数,真怕霓裳和刘浣看出什么端倪来。
“我来这里只是声明,我不想当什么皇后。马背上呆惯的人,不会因为一个虚名委屈自己。”刘浣言简意赅地说。说完,就被霓裳瞪了一眼,“表姐,舅舅可不是让你来说这些的。”
“我不想来,你硬拉着我。有什么话你直接说不就好了?何须借我的口。”
刘浣不配合,霓裳有些悻悻然,但仍然转向我,“王盈将军真是国家的栋梁。他在炎凉城查出了李悠与突厥还有龟兹私通的证据,我舅舅说了,只要陇西王肯交出兵权,并且让龟兹和突厥不对我朝的边疆虎视眈眈,就可以考虑放他一条生路。”
且不说我不知道兵符在哪里,就算我知道,也不会相信霍勇的鬼话。他的鬼话能信,李悠和我何至于在这里?
“我不知。”
“皇姐,你果然心狠。你的男人每天都遭受着酷刑,你却仍能过得高枕无忧,我确实佩服。”
我紧紧地攥着膝上的衣料,心中痛苦,脸上却不露分毫。
王明珠说,“霓裳,你怎么说也是纯哥哥的妹妹,怎么跟着外人串通一气?我姑妈生前可有半分对你不起?你今日的所作所为,真叫人寒心!”
“你别跟我提皇后!”霓裳猛地站起来,狠狠地把一桌子的东西都扫落在地,“就是因为她,我才对这个皇宫,对你们王家的女人恨之入骨!她凭什么觉得,我不如李画堂?我凭什么要让李画堂把谢明岚让给我?我不需要!一点都不需要这种怜悯!”
“你说什么?”我站起来。
霓裳冷哼了一声,“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那年,你和谢明岚一起落下湖中,并不是意外。因为事后我偷偷听见皇后和茹安说,为了确保你的安全,谢明岚绝对不能再和你在一起。所以皇后去找了谢明岚,要他必须离开你,要他必须对你死心!说只有他接近我,才能化解你的危险。我看见谢明岚躲在紫藤花林子里痛哭了整整两天。是的,就是那次你到处都找不到他,你甚至都没发现他亲手为你种的那一整片的紫藤花,开起来的时候美极了,远远看去,像是一串串的葡萄!那次我找到了他,他正发着高烧,他把我认为是你,握着我的手说,要跟我一起逃走,逃到龙宫里去。是啊,我多傻,我把那句‘花年年常开爱便生生不灭’的誓言当成了是他对自己说的……那个傻子,宁愿与父皇,舅舅决裂也不娶我!因为他的心里只有你,从始至终,只有你李画堂一个!”
王明珠和刘浣看了我一眼,一起沉默。而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用力地捏住。
“喂小白龙,每年进贡的葡萄那么少,总也不够啊。”
“我要是天天能看见葡萄多好啊。”
“小白龙,我今天去问了宫里的嬷嬷,她们说我们南方的土壤,养不出真的葡萄来呢。我真不高兴。”
“你给我变出来吧,哪怕不能吃,远远看着也好啊。”
“小白龙,你说一个人能喜欢另一个人多久呢?会不会像花期一样短呢?”
“小白龙,要是哪天你真给我变出葡萄园来,不要告诉我哦。我要自己找,找到的那天,你就娶我吧。所以,不要让我太轻易找到哦。我不想那么早嫁人的。”
言尤在耳,那个明丽的少年,微笑着倾听着我的一句句戏言,并默默地把它种进土壤里,开成了一个个不败的誓言。这么多年,我欠他这么多,我欠那个少年那么多……那么多。
“你,何德何能?李画堂,你究竟何德何能!”
霓裳本来好好地说着,后来冲出了宫殿。刘浣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也走了出去。王明珠拍拍我的肩膀,见我一直哭,笨拙地把我抱进怀里,“李画堂,别说是李霓裳,我都有点讨厌你。你知道吗?小时后宫里,就你惹得祸最多,最泼皮,时不时就被姑姑罚。可是我们这些人看着你,都是何等地羡慕啊。父皇帮你说话,纯哥哥替你求情,谢明岚陪着你,小陆子忠心耿耿地守着你。你有的那么多,所以我总想抢你的。”
她拍着我,叹气道,“霓裳也是可怜人。其实我特别能理解她。她从小没有娘,哥哥和父皇又都那么地偏疼你,谁能没个仇怨呢?我记得父皇在世的时候,总说,希望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好好的,一起好好地活下去……所以,你答应我,若她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以后一定放过她,好吗?”
我趴在王明珠的肩头点头。有了小家伙之后,我变得特别脆弱。我没有深究她话里的意思。也没有想到,早在那个时候,唯一看不清未来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相随
相随
我每天在东明殿内都惴惴不安,那是一种对于未知灾难的恐慌。如果我能做任何事,去改变这样的结果,我想我会不遗余力。虽然知道李悠每一天都要遭受酷刑,甚至可能比东明殿内的宫女们传播的消息更为严峻,但处在我这样的位置,只有足够坚强才能护得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很多煎熬,很多心情,只有经(书)历(网)的人才能够明白。
父皇和母后出殡的日子终于定了下来。我每天都会去灵堂守灵,可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后堂的入口站着羽林军,再也不许人进去。
这一天,一个小太监到东明殿来找我。他拿出腰牌,说是奉了李纯的口谕,要领我去养生殿。我想事情也许有了眉目,就跟着他走。可他没让我从正门进,反而带着我绕到养生殿后面的一个小窗。
我疑惑地想要问情况,抬头却发现殿里有两个人。一个人站着,一个人跪着。那小太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了看四周,就先躬身走了。
站着的那个人是李纯,跪着的那个人是谢明岚。
“明岚,朕意已决。”
“为什么?”
“很简单。父皇生前曾经秘密召见过他,说了什么,我想没有人比谢太傅更清楚了。朕若放了他,将来这江山不异姓就得异主。”
谢明岚痛陈道,“皇上容秉。陇西王一身,牵制着西北诸多国家,其中尤以突厥和龟兹两国最为凶猛和善战。如果他在赤京出事,边疆定然不保,此其一。其二,陇西王只身一人入京,屯驻在陇西的兵力究竟有多少,力量有多强,王盈将军根本就无从得知,若陇西王有何不测,这股力量会否成为朝廷的威胁,目前也不明了。三,陇西王为李氏宗主,皇上若一意孤行,必定丧失民心!”
李纯在榻上坐下道,“照你这么说,朕杀他不得?”
“皇上!”
“朕既不同意舅舅的做法,也不同意你们的做法。明岚,你也无需多说。朕知道以上的理由皆不算是理由,对于你来说,最大的理由是,他是小六的丈夫。”
谢明岚愣了一下,随即说,“是,臣不否认。”
“朕早就知道了啊,你深爱着小六……”他喃喃自语般,口气又硬了起来,“实话告诉你,要不是小六,朕早就下杀手了!一个闲散的王爷,在以叛国罪押解入京之后,居然在民间引起那么大的动乱,此等人物,岂容与朕共存?”
“请皇上三思!”
至此,我终于知道那小太监并不是李纯派来的。我那秉性纯良的哥哥,终于在坐上皇位之后,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皇帝。他的眼里,也不再顾念手足亲情,只有江山社稷。此刻我不知道是麻木更多还是心痛更多。我想,我不再能寄希望于别人帮我,要救李悠,只能靠自己了。
我往石阶下走,远远地看到霓裳和霍羽往这里走来。急急地想要避开,却已经被霍羽拦住了去路。“六公主是否已经听闻了那个好消息?”
“什么?”我不耐烦地问。
“北蛮子本来要被舅舅放出来了,但是皇兄不肯,还要杀他。”
我看着霓裳,艰涩地露出一个笑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霓裳走到我面前,与我四目相对。她嘴角有嘲讽的笑意,口气云淡风轻,“终有一日,你也要尝试着失去,才能明白,这个世上,活着痛苦的人太多,你实在太幸运。光风霁月的男子陪伴你长大,宛若天神的男人给你全部的爱。我现在甚至有点同情你了。因为父皇说,一无所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曾经拥有。”
“霓裳!”
“你不要叫我!”她怒瞪我。
霍羽走过来,站在我们之间,“六公主,你别这样,八公主也是出于一片好意,来劝皇上的。你想突厥和龟兹的骑兵那么凶猛,他们袭击安西都护府,王盈将军告急,此时若杀了陇西王,江山不保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去平乱。你说让陇西王杀突厥人和龟兹人,他会是什么感觉?当然了,公主你不能离开赤京。”
“无耻!”我怒不可遏,一巴掌就要摔过去,霍勇一把擒住我的手腕,狠狠地甩掉,“六公主,臣可不是陇西王,更不是谢侍郎,您搞清楚了!”
霍羽是武将出身,力气很大。我有点头昏,踉跄了几步,下意识地去抓离我最近的霓裳。她却抖开了我的手,任由我从石阶上摔了下去。
石阶的棱尖砺,却比不上我内心的恐惧和痛惜。
“小葡萄!”我听到谢明岚的吼声,而后滚落于平地。
他奔下来抱起我,我感觉到有一股热流从下、身滑落。我艰难地抓着他的前襟,“小白龙……救孩子……求求你。”
“是,我马上去找太医,我马上去!”他把我抱起来,急速地奔走着。
他的汗水滴落在我的脸上,心跳就在我的耳边,我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唉……”耳边有一个老者轻轻的叹息声,我睁不开眼睛,只能努力去听,“谢大人,老臣尽力了。”
“太医令……”他的声音竭力压制着。
“公主现在身体很虚弱,谢大人要想法子多多给她进补才好……唉,可惜了,是个刚成形的男婴。”
我的心一点点地凉下去,就像坠入冰窟里。太医令叹息着远去,把我最后的希望也都掐灭了。泪水从眼角滚落下去,我痛心霓裳和李纯,更痛心我的孩子。我和李悠是那么盼望他的降世,却是我这个母亲亲手把他葬送了……我没有脸再见李悠,也没有办法向外公交代。
谢明岚坐在我的身边,坐了许久,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葡萄,孩子还会再有的。”
夜凉如水,似乎刚刚下过一场雨,他手心的温度没能传达至我的内心。只有绝望,如死亡一般的绝望。
其后,我的意识一直在游离。被强行灌入口中的药和食物,都吐了出来。谢明岚一直在跟我说话,我却没有求生的意志。我的哥哥要杀我的丈夫,我保护不了任何人,甚至连最宝贵的,都失去了……
他口口声声地求我,我在冰与火之间煎熬着,难过得恨不能脱离苦海。
终于有一天,我能够睁开眼睛。嗓子像冒火一样,脑袋里面像被塞了很多的棉花。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要用尽全力。
我看到他趴在床边,消瘦了许多。这些天醒醒睡睡,总能感觉到他陪在身边,一步也没离开过。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他马上醒了,惊喜地看着我,“小葡萄!”
“小白龙,这一辈子欠你的,来生再还你。”我虚弱地说。
“我不要你还!我要你活着!”他把我抱进怀里,贴着我的脸,“葡萄,求求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你还有他,爷爷一定会把他救出来的!”
我把虎符交到他的手里,“这是虎啸营的……虎符。”
“原来,在你这里。”
“必要的时候……必要……”我觉得气血都向脑中灌涌,倾身吐出了一口秽物。顿时周身好像躺于一片虚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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