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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匪-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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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钧心里憋了一口恶气,就好像二九四折掉的那两根肋骨是戳在自己横隔膜上,喷在他脸上的那口血沫子烧了他的眼。他越过监区长,直接找了自己熟识的公安哥们儿。那个光头也是当地派出所挂了号的人,劣迹斑斑,迅速就给抓了。
  找不到买凶故意伤人的证据,邵钧也不含糊,直接交待给他哥们儿:丫不承认?成,就这小子,敢算计三爷爷的人,不管用什么理由,把丫的在看守所里给我关半年,半年内甭他妈想出来,我就不信治不了他!
  邵钧的脾气是这样儿,谁也别惹他。小时候,谁惹他他就哭,哭得惊天动地翻江倒海,谁把他最宝贝的玩具弄坏了弄丢了他能哭咧着嚎叫着扯着谁的腿跟人玩儿命,死宁着呢。
  现在不哭了,他直接跟人玩儿命。
  那天,在监狱医院的病房里,特别逗。
  邵钧跟个大爷似的,斜靠在病床一头,横刀立马地坐着,从兜子里往外抛零食。
  罗强也跟个大爷似的,歪在病床另一头,一包一包地拆零食,闷头吃东西的动静儿,像撕咬猎物的豹……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开始臭贫。
  邵钧嘲笑:“嗳,嗳,骨头,骨头都吞进去了,还有呢,咱不至于的!”
  罗强嘴角耸动:“每天都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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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钧:“你以为你啥人啊,还每天都有你的?”
  罗强:“你说我啥人?”
  邵钧:“还忒么嘴硬逞强,肋骨都快穿到肺里了,血啦呼呼的,你不疼啊?不难受啊?”
  罗强:“都没见过吧?”
  邵钧喷他:“大爷的,你整天有啥可牛逼的?”
  罗强嚣张地说:“就是你大爷,牛逼惯了。”
  邵钧收起扯淡的表情,说:“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罗强冷冷地:“知道就好。”
  邵钧问:“你大名儿叫啥?”
  罗强眼底露出嘲笑的模样儿:“你有本事查啊。”
  邵钧心想,你说你这人倔不倔呢?咋这么犟呢!你直截了当痛快告儿我,不就清楚了吗!
  可是在罗强心里,我自己给你报名报姓,老子巴结着你、求着你认识我?那能显出老子在江湖上排号响亮、拔份儿、名气顶大吗!
  邵钧说:“这事儿也是我们的人处理不当,管理不够严让人钻了空子,你也太鲁,没你那么暴的,武警都来了你聪明着还不老实蹲下你还反抗?我告儿你,武警不归我们管,他们要是撒开欢来收拾你,监区长来了都拦不住,你明白吗?……这次就算过去了,甭想了,养好伤,我给你重新调个监,回去老实改造。”
  邵钧觉着,以他往常对待犯人的经验,他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在情在理,恩威并用,英明神武,这人应该会领他这个情。
  罗强却说:“邵警官,你知道老子是啥人……过得去过不去,你说了算吗?”
  罗强让人黑了,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这人能善罢甘休?能服软?
  他要是被黑怕了,认栽了,他就不是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罗强。
  *
  罗强的伤养得差不多,被医院打包送回监区。
  邵钧打了报告,把这人从七班调到新犯班暂住。新犯班都是新来的人,还没在监狱里混油,比较老实。二九四跟新犯关一屋,邵钧放心。
  周建明只要不跟郑克盛关在一起,就没机会打击报复,邵钧是这么合计的。
  但是有一样儿,这个人既然伤好了,还得继续上工,每周的一至五,跟其他大部分犯人统一待遇,在厂房干活儿,挣工钱和工分。
  这是二九四每天跟七班老冤家们共处一室的唯一机会。
  罗强慢慢地走进厂房,四周的犯人都看他,用眼神交换心思,看那位,就那位,七班那个强奸犯,被收拾了,这又爬回来了……
  他们三监区包干儿的订单是磨石头,就是给某厂商加工的成品原件,石头磨成心形,上面写个“爱”啊“真情”啊什么的字样,再挂个穗子,男孩买了糊弄女孩的。附近远郊区县十渡、野三坡那些景区,小摊贩到处卖这种石头挂件,其实都是附近监区的犯人做的。也别小看这些做手工的犯人,都挺利索,挺能吃苦的,论干活儿的效率,可比社会上一些90后强不少呢。
  邵钧觉着他已经做出了最稳妥的安排,把那两个不省油的灯位置隔开,二九四单独坐在桌子一头儿,跟谁都不挨着,身旁还围了好几名管教,盯着干活儿的每一个动作,不给这人任何向旁人挑衅摩擦的机会。
  刺猬把一大包原料石头哗啦啦推到罗强面前:“周建明,这你的。”
  胡岩拿胳膊肘蹭了蹭某人:“嗳,你伤好了?”
  “不舒服就少干点儿……我帮你磨几个,这活儿我可拿手了!”
  小狐狸琢磨着他那点儿人尽皆知的心思,直白而坦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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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强也不说话,接了东西,开始干活儿。在厂房里老犯人也摆谱,经常吆喝新来的人多干活儿。罗强之前被七班的人集体排挤,工作量最多。他做的多,工分挣得也多。小册子上密密麻麻地列出各人的记录,3709号简直称得上一大队的绩效模范。
  工分和日常操守表现是决定能否减刑和获得探视的大杀器,犯人们可在乎了。罗强在一大队也是个异类,他是工分挣最猛的,也是入狱以来各种是非幺蛾子最多的,这厮挣的工分都打架用掉了,管教们对付这号人也头疼死了。
  磨石头很脏,厂房里到处都是废料和石屑,而且特别费眼睛。
  邵钧不近不远地站着,看着罗强低垂着头,眼底隐隐透出红丝,一丝不苟,磨完了一个,又磨了一个……这人侧面的轮廓比石头还要坚硬,眉骨嵌着一道刺目的伤痕,昭示着还没愈合的怨恨……
  周建明回来之后的这几天,气氛安静得让人觉着不对劲。
  太安静了,让邵钧过分自信之余心里产生某种错觉,那俩炸刺儿的家伙,在邵三爷双管齐下、两路出击、正义感化和威逼利诱之下,都缴械了,认怂了,不折腾了?
  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实就在老盛今天一下午第三次举手要求上厕所的时候发生了变化。
  “撒三回尿了你还去?”一名管教不满。
  “岁数大了,前列腺不好呗……”有人说。
  “一泡尿还分三趟,金贵!……”隔壁班有人趁机嘴贱。
  “老子乐意咋着?!”老盛回嘴。
  邵钧手握警棍慢慢走过去,其实不是关心老盛去不去厕所,而是紧盯罗强的动作。
  罗强嘴里嚼着不知哪儿捡的烟屁股,吸着那丁点烟草香气,埋头干活儿,好像完全没听见。
  “你才磨三个,你看看人家,八个!……”管教说。
  “我的工就是三个,老子今儿完工了。”老盛满不在乎,端着大铺的架子。他确实是一个小组里工作量最少的,他那份一直推给二九四做。
  老盛让管教说得,抱着一包原料,切石头去了。
  磨石头累,废眼睛,而切石头原料更痛快省事儿,只有大铺才有这偷懒的资本,找轻省的活儿做。
  这人坐到钻头切割机前只是转瞬的几秒钟谁也没预料没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旋转的钻头突然割裂炙热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轰鸣伴随着骨骼肌肉被撕扯碾压的残忍声响把一大团模糊的血肉抛在大白墙上!
  猩红的血溅了半面墙。
  胡岩第一个看见,“啊”地发出尖叫。
  刺猬手里的小锉刀咣当摔在地上。
  两个管教脚步错乱地冲了过去……
  邵钧在罗强身后猛一回头,惊愕地半张着嘴……
  那一大团血肉,其实是一只手,在白墙上按下一记淋漓清晰的手印,然后缓缓滑落,掉在地上。
  猩红在惨白上留下一道两米长哩哩啦啦深刻的血痕,如同赤裸裸地宣战,挑衅着每个人的神经。
  厂房里一片高高低低的叫声,大伙呆站着,刺猬那个衰人扒着胡岩的胳膊,弯腰呕了几下,把午饭吐了……
  郑克盛发出两声凄厉的惨叫之后连叫都叫不出来,被两个管教拖着,地上哩啦一行血……
  “叫车,急救车,把那只手带上,把手拿着!”
  邵钧涨红了脸,喊着,指挥着,脑门儿上的汗都冒出来,这时突然想起啥,猛然一回头!
  他看到所有犯人都慌张地站着,呆看着,整间厂房里就只有一个人,这时候还坐在凳子上,慢条斯理地干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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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
  罗强歪过头,吐掉嘴里嚼烂的烟屁股,把磨好的最后一颗心形石头端端正正摆在面前,一共八个,码成完美整齐的一溜……今儿完工了,圆满。
  罗强迎着邵钧的目光,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冷漠到几乎冷酷,冷血。
  邵钧全身的血液一点一点浸凉,后脊梁滚过一个寒战。做狱警的,不是没见过血,只是太吃惊了,没想到……
  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干。
  眼前这人,仿佛就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所有的犯人似乎都看明白了,再傻的人这时候也能变聪明,都惜命。他们慢慢地后退,再后退,扭过头,望着罗强,一个个瞪着惊惧的眼。
  空旷的厂房里人流如潮水向两侧退开,只剩下端坐在屋子正中央的罗老二,一个人坐着,全场窒息般寂静。
  罗强甚至连伪装出的吃惊和意外都没有,身体慢慢向后仰去,呼了一口气,歪头垂手坐着,用冰冷摄人的视线横扫所有人,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说,也一句话都不用说了。
 
  14、罗强的道歉 。。。
 
  那天是罗强入狱生活的转折点。
  从那天开始,三监区所有人都明镜儿了,一大队七班的那个犯人,是道上的,真的不能惹。
  就连隔壁三班的班长老癞子,一贯的横主儿,硬点子,再看二九四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走路躲着走,看见二九四就像开车碰见路障,默默倒车,掉头,转弯。
  罗强那天甚至没有被铐走,没关禁闭。因为第一,警察找不到任何证据,谁也没看见,没看到;第二,手铐,禁闭,铁笼子,对这号人,还有用吗?没用。
  这人一出手,就是亡命徒的路数。
  啥叫亡命徒?就是对对手没怜悯,甚至不给自己留退路。
  你狠,我比你更狠。
  你不服再来,命我都不要,我打到你服。
  邵钧握着警棍的手一直在发抖,头皮发麻,眼底充血,脑袋都快炸了。
  他那天没跟罗强说一句话,难以置信。
  他脑子里回旋着记忆中的某一天,二九四在食堂里蹲着,跟他说,馒头,再给来俩。
  二九四在操场上,拽给他两包鸭胗肝牛肉丝。
  二九四躺在病床上哼唧,讨厌,不许偷看老子撒尿。
  二九四歪在床上,一边儿吃得满嘴滴油,一边儿跟他扯淡,逗贫,唇形浮出笑模样儿,笑得特别真实……
  这他妈是同一个人吗?
  这绝逼不是同一个人!
  邵钧抓狂了,也是因为这事儿忒么的简直就像抽他的脸。是他力主把这个人放出来,看病,治伤,养好了,回来干活儿,挣工分,而且还特意分到新犯宿舍,用心罩着,护着,生怕这人再挨整。更重要的是,二九四和老盛都是他七班的人,新犯人出手就把大铺灭了,视管教和监规为不存在。
  邵钧跟一大队几个同事面前,夸过海口,特别有谱:你们放心吧,对付这种犯人,我心里有数,我已经跟他谈好了,他认我了,他听我的话。


  ——你心里有个屁数啊!
  三监区一大队连着出了两档子意外事故,难免惊动领导,郑克盛给送到清河医院接断手,领导进到监队里,把所有队长管教排成一溜,狠削一顿。
  如果查得出黑手,还能往回捞,偏偏这俩事儿,都查不到证据。
  3709号晚上在办公楼让人黑了引发斗殴,没说法;老盛在厂房被切割机切飞一只手,还是没说法。
  头儿怒火中烧地说:“从清河分局刑侦队调人来,查,老子不信查不出来!”
  邵钧当时脑子一热,涨红了脸,大步往前一迈,跟领导报告说:“我们自己查,您别调外边儿的人!……”
  头儿把邵小三儿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完全就不信任的眼神儿:“你们查?自己把自己剥层皮你干吗?……就是你们底下搞出来的烂事儿!”
  邵钧那时的复杂焦灼心态,无法形容,就是咬牙切齿想要一把将罪魁祸首揪出来抡起警棍噼啪狠抽一顿,把丫的牙床子给抽出来看他还敢?!可是他又怕让外人知道是谁干的,真要是把公安刑警队的调来,能查不出蛛丝马迹谁干的?
  那个土匪只能自己抽,往死里打,狠狠地调教,别人不能动!丢脸栽面儿没第二回了!邵钧这心里气坏了,委屈坏了……
  后来,邵钧跟几个懂刑侦的同事,戴着胶皮手套,小心翼翼地查看事发现场。
  切割机被人动了手脚,而且做得十分巧妙,只有左手操作机器、右手摆石料的时候,才会削到手。当天动过机器的五六七班班长,这几个人之中碰巧只有老盛一个左撇子,跟别人反操作,所以切飞他的右手,别人都没事儿,没有误伤。
  可是谁也没看见之前两天怎么动的手脚。整间厂房四个摄像头,偏巧就那个摄像头坏了,没有多余的指纹,手法天衣无缝。
  厂房里每天一百多个犯人进进出出,那么多双眼睛,倘若有人想要做手脚,计算精确,总能有办法避开旁人的耳目。说到底,这是一大队管教们管理不够严,犯下了错误。
  这季度的督察考核绩效算是完了,监狱里搞连坐制度,三监区小警帽儿们的奖金因为这件事全体泡汤。
  邵钧当然不稀罕那两千多块钱奖金,他心里不是滋味儿。田队长那媳妇特难弄,闹离婚呢。王管的孩子刚上幼儿园,托费特别贵。
  同事们不好意思说邵三公子的不是,说你管太松了,你就玩儿吧,你那一套不顶用!瞧你把犯人惯出来的嚣张气焰!
  这件事儿,算是让邵三爷栽了个大跟头,特丢脸,气坏了,还没处喊冤。
  过后,老盛的手接回来了,但是有残的零件儿肯定没原装的好用,筋断了,手指头都伸不直,算是废了吃饭做活儿的家伙。
  老盛自己打报告,要求调监。
  这人缩在病号房里,眼神充满恐惧,说坚决不再回一大队七班,下回怕是连命都没了。
  七班其余那几个曾经找过二九四麻烦的,夜里搞过偷袭的,群殴的,搞小集团欺负过新犯的,这时候低头瞧着自己的两只尚存的手,直哆嗦。
  胡岩在屋里跟那几个人说:“瞧你们吓的,怕啥呢?他不会切你们几个。”
  顺子问:“你咋知道他不憋着再收拾咱们?”
  胡岩说:“你对那黑社会从来就没个好脸,你在咱号里也跟他打过,你还泼他水,他咋没动你?……还有你,刺猬,咋没削你的手呢?”
  刺猬傻不愣登地:“我老让他多干活儿,为啥没削我?”
  胡岩指着刺猬说:“要不然我说你傻呢,你是咱七班的头儿吗?你是大铺还是二铺,你排得上号吗?他治你干什么?”
  “当初在牢号里给他穿小鞋儿,让他难受,也是盛哥吩咐你们几个做的。现在明摆着的,他治的就是盛哥。”
  “你们看着吧,下一个肯定治三班的老癞子。”
  胡岩转着滴溜活泼的眼,只要一说起罗强,眼睛里是一副掩饰不住的小激动,心口跳得砰砰的。
  众目睽睽之下,罗强就是在立威,就是要让所有人亲眼看见,他废了七班大铺的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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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意思就是告诉整个儿三监区的人,甭想动老子,动了就是个死。
  下一个谁来,谁来都是这下场。
  这是道上行事的风格,争勇斗狠,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罗老二要不是这么狠,他走不到今天,他早让人捏死了。
  等到这次风波的影响力渐渐地平息,邵钧又一轮歇假完毕,一大早儿的,从城里回来。
  犯人们整队准备去吃早饭,在操场的洗手池边擦汗洗脸。
  邵钧端着他的粥和油饼,从操场边儿路过,冷不防耳朵根儿传来一句低哑的喉音。
  “邵警官,有烟吗?”
  邵钧回头,那位爷用千年不变的最标准最擅长的姿势,蹲在石头凳上,静静地看着他。
  “没烟。”邵钧心情不爽,端着饭盆,腰一扭,转弯儿走人。
  自从上次那事儿,俩人之间一下子拉远了,邵钧每一回出现在监道里、食堂里、监规风纪思想教育课上,嘟噜着脸,一本正经地,再不跟二九四臭贫逗乐,凡事公事公办,我是警察,你是犯人,我关心不着你!
  罗强觉得,邵三馒头生气不爽的时候,那表情确实有些幼稚,就跟被人抢了糖吃了亏似的,特逗。小孩儿多大了,没经历过啥挫折、风浪吧……
  “邵警官。”罗强叫住人。
  “跟你说句话。”
  罗强勾勾手,把人招过来,问:“还生气?”
  你三爷不应该生气吗?邵钧把饭盆往石头凳子上一摞,看着眼前的人。二九四今儿很安静,眼睛里没有戾气,看起来完全没威胁性,跟那天的感觉又不一样……
  罗强说:“邵警官,那天的事儿,我没想不给你面儿,没想让你难做。”
  邵钧回道:“你做都做了,你冲我来的?你说这废话有屁用?”
  罗强:“我不是冲你。”
  邵钧特严肃地说:“我跟郑克盛也说的是这话,我是你们七班的管教,他归我管,出了事儿我担着,出了事儿也是我教育他。你,也一样,你是我七班的人,你归我管,责任也我担!……你他妈办的这算是个啥事儿?!”
  罗强顿了顿,额头眉骨上的疤痕绽露出柔和的浅粉色:“真不是故意让你没脸,邵警官,对不住。”
  邵钧愣了一下,这家伙竟然主动开口道歉。
  这种人啥时候能认错,他真心觉着自己有错吗?
  罗强说:“老子给你交个底,姓郑的收钱了,他就是冲我来的,我必须收拾他,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儿。”
  邵钧憋着火:“还有下回吗?”
  罗强说:“他们别惹我。”
  邵钧有点儿怒了:“我明白,我见过,这是你们道上办事儿的路数。可这是监狱,不是道上,你来改造的,来重新做人的。你打谱重新做人了吗?你现在还能跟以前一样儿?你要是还想那样儿,你在这地方蹲十五年有什么意义?将来,十五年以后,你出去了,你还走回那条老路吗?!”
  罗强眼底是一片黄土操场的苍茫颜色,一丝丝波澜都没有,缓慢又顽固地说:“我就认这条路。老子长这么大,就懂这一套办事儿的路数。”
  “你这辈子就这样儿了吗!”
  邵钧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气,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
  “我这辈子还能啥样?……邵警官,不然你给我划个道,我应该啥样?”


  罗强冷冷地,声音里透着一丝莫名的悲凉与死寂。
  ……
  作者有话要说:陌监区长:“我们三监区,特产心形石头,批发零售,根据客户需要还有特别订做的专门款式,你们懂得!”
  二哥:“老子会告诉你们,老子送咱家三馒头的信物,就是老子亲手磨的石头心吗,嗷!”
  邵小三儿:“草泥马,你丫以为爷不知道,你丫上辈子那小豌豆、小麻花、小汤圆、小蛋糕的,人手一个破石头心;我咬你,我咬死你!!!”
  虐吗,没虐啊~ 都被我虐跑了吗,拖住大腿不许走,不许,不要被虐跑啊乃们!快吱个声儿吱个声儿打滚~
  15、真身 。。。
 
  罗老二是没想到,三馒头讲起道理来,还一套一套的,特认真,特正经。他以为邵钧就是公子哥儿的作派,小年轻的脾气,高兴不高兴都挂脸上,瓤子里没馅。
  邵钧归根到底是个警察,办事儿懂得轻重。平时跟犯人们聊归聊,玩儿归玩儿,勾肩搭背闲扯臭贫的常有,打架炸刺儿也见多了,但是监狱里有规矩,有正气。这一回,二九四做的事情触及了他的底线,简直忍无可忍。
  可是忍无可忍,也得忍着,不然拿这人咋办?
  也恰恰因为是警察,行事还是有规矩管着,不能乱来。换句话说,老盛收了钱可以黑罗强,罗强火了可以疯狂地报复,做狱警的能把这些人怎么办?不爽能撒开了打吗?能直接把这俩人拉去枪毙然后挖一坑倒着埋了吗?
  要追责,要加刑,您拿证据说话,报上级机关批示。
  用私刑,无非就是拿警棍抽,关禁闭,关小笼子。这人要是个怂蛋,怕打,怕关,你关他还有用。可他要是不怕呢?连小铁笼子都不怕,还有什么能治得住这号亡命徒?
  罗老二在道上这么多年,确实天不怕地不怕,脑袋提在手里,命磕在路上。
  得罪的人多了,想干掉他的人也多。来清河监狱的路上,押解车就差点儿让人“点”了,押送的警察都见了血。
  郑克盛裹着一条胳膊从三监区调走的时候,曾经跟罗强打了个照面。邵钧也是后来才知道,罗强当时跟这人说:“够了吗?还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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