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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曲成双-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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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子认识小女?”阮掌柜奇道。
“爹,我们……在扬州城里认识的。”不知是发烧了还是尴尬,芸双的脸真的红起来,她偏过头不看江叶航,却正撞上莫含的目光。后者坐在椅子上,正端起茶杯用盖子撇着茶沫,看到芸双望过来,就冲着她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芸双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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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双这小小尴尬,很快就被一种强大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冲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江叶航已懒懒靠在椅子上,手中拿着折扇随意把玩,吴桥漫不经心地坐在下首一言不发,吴叔则用冷冷目光四处打量,整个前厅静得吓人。倒是莫含放下茶杯,率先开口:“江公子肯赏光亲至,在下荣幸之至。”
手中折扇一合,江叶航声音冷淡:“何彦风人呢?”
这一句问话很不客气,莫含听了却只是一笑:“这一次是在下以私人名义邀请江公子过府盘桓几日,与伯父无关。”
吴叔轻哼一声,插话道:“何五公子应该知道,我家少主是为何而来。”
“当然。”莫含一振衣袖长身而起,“在下恭候江公子多时,正是要将杨家一事做个了结。”
他一边说,一边走至杨震庭身边。这杨震庭芸双以前见过几次,印象中是个体态微丰,精光内敛的长辈,可是此次相见却是满面病容,人也瘦了一圈,一直坐在椅子上微阖双目,时而咳嗽几声,很少说话。此时杨震庭见何五公子提到自己,一边咳着一边在荷卿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对江叶航道:“老夫听闻,犬子与江公子之间有一些误会……”
他话还未说完,又咳了几声,莫含连忙扶杨震庭重新坐了,笑道:“杨前辈坐着就好,向江公子说明的差事,就交给小侄代劳吧。”
他旋身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拿在手中,对江叶航说道:“江公子大概已经知晓,劫走杨前辈与杨少夫人的,乃是一群名为雪牙的杀手。江公子应该也与他们打过交道了。”
江叶航不动声色,只回答了两个字:“不错。”
莫含点点头,又道:“在下知道,江公子怀疑此事与何家有关,甚至怀疑杨前辈与杨少夫人失踪一事,乃是何家授意。”
这一次江叶航不置可否地看着莫含,静静等待他的解释。
但是莫含没有继续,而是抿着嘴唇笑了笑,转身走到窗边。阳光穿过稀疏木影淡淡洒在他身上,他没有佩剑,芸双从来没见过莫含佩剑,可是他这样凭窗而立的时候,芸双就觉得他整个人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剑,虽然锋芒内敛,但有朝一日挥剑而出,定能追光逐影,无坚不摧。
莫含的目光在窗外两株垂柳上落了一会儿,才悠悠道:“雪牙行事虽然隐秘,却并不是无迹可寻。这一次两个大活人在他们手上,做的可不是他们拿手的毁尸灭迹的勾当,实在留下了不少线索。可是,为什么沈家口口声声说追查到底,却半个多月了无音讯呢?”
他转过头,笑道:“为什么杨前辈与杨少夫人刚一失踪,沈三公子就出现在杨天磊身边,将事情全揽在身上。可是除了大张旗鼓地将失踪之事说得人尽皆知,却不见任何有用的行动。最终还是在下寻到线索,将杨前辈和杨少夫人请了回来呢?”
江叶航依然沉默,倒是吴叔冷然道:“如果失踪之事是你一手策划,自然随时可以将人接出来。”
莫含笑笑:“原来如此。”
“不是的!我和爹承蒙何公子相救,又为爹延医问药,不然爹的病不知会拖到几时。这位前辈不要冤枉何公子。”却是荷卿急急开了口。
莫含冲荷卿点点头,向前两步,目光扫过江叶航和吴叔,话锋忽然一转:“沈家与江家,也姑且算是亲戚。江公子,似乎对沈家很是信任?”
江叶航的折扇轻轻敲击太师椅的扶手,还是不动声色:“何公子何出此言?”
莫含抓了抓头:“在下的意思是,令堂在世之时就没说过什么?嗯……或者令尊在世之时,可曾对公子提起过公子的那位外公?”
江叶航望着他,眉头微微蹙起,似乎陡然想到什么,面色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何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好。”莫含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其实在下想说的是,二十年前,青刀门等三派围攻江家,幕后必有指使之人。只是这个人并不是公子所想象的何彦风,而是——”他顿了顿,语声轻缓而郑重,“是你的外公,江公子。沈园那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子。”
不知什么地方的几声猫叫,传过来时已细微地几不可闻,整个前厅内安静地能听到一颗露水落下的声音。
良久,一声冷笑从鼻子里哼出来,吴叔干涩的声音在静室里飘飘荡荡:“何公子的意思是,不管二十前还是如今,真正的凶手都是另有其人,何家只是无辜的替罪羔羊?”
“我可没这么说。”莫含冲吴叔一笑,又站起来,抬手将手中的信封递给江叶航,“沈园本就是雪牙的幕后老板,江湖上知道的人屈指可数。不过在下多年查访,证据皆记录在此,江公子一看便知。”
自从提到沈家开始,江叶航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此时他扫了一眼莫含递上的淡黄色信封,沉吟片刻,接了过来,从当中抽出一沓写满字的薄纸。
第36章 三十五、生死之战
江叶航阅读着莫含递给他的东西。莫含一双眼睛定定望着他,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什么,可终于还是失望了。他只有继续说道:“真正的替罪羔羊不是何家,而是杨天磊。他听信了沈园的谎言,以为当年杨前辈在何家做事,二十年前那桩事杨前辈是参与者之一,江家迟早要找上门来。所以才会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果然引起了公子的注意。当公子把注意力放在杨家与何家身上的时候,沈家的暗中动作,一刻未停。”
江叶航面无表情地将薄纸装回信封,交回到莫含手中。沉默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如果上面说的都是真的,雪牙的幕后支持者是沈园,当无疑问。”
莫含笑笑:“千真万确。”
“好,此事暂且不提,何公子——”江叶航似笑非笑地抬眼,仍然是懒懒地,“江某此行的目的不是杨家,雪牙的靠山是谁与我无关。何公子既然已经提了个开头,我们不妨把话题继续下去。二十年前,何彦风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你说幕后主使是沈家,你又如何知道?便是真的,难道何彦风就能置身事外?”
眸中泛起冷笑,江家少主手中的折扇一展,一字一顿道:“何公子要不要告诉在下,当年何家与沈家,狼狈为奸,谋害家父?”
莫含唇边不知不觉挂了一抹苦笑,顿了顿,又忽然正色道:“确如江公子所言。当年伯父他老人家收了沈家的好处,牺牲江君夜,才换来如今江南两大世家之一的盛名。”
微微讶然地抬头,江叶航眯起了眼睛。当何五公子说出幕后主使是沈家的时候,江叶航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其实很是震惊。他确实从没怀疑过沈家。母亲过世时他只有三岁,对母亲的印象十分寡淡,只知母亲原是沈家的小姐,嫁入江家没几年就遇到二十年前那场变故,受了重伤,不久便撒手人寰。其后父亲一直缠绵病榻,与他说话的时间不多,亦很少提起沈家,只曾隐约提到当年外公并不大赞同父母这桩婚事,是以两家关系并不亲近。但毕竟从未说起过沈家任何不是。
在江叶航的心里,对沈园的那位外公其实是很仰慕的。也许是年幼丧母的缘故,对母亲的思念很自然地延伸到母亲的娘家。母亲去世时江家陡逢变故,没来得及留给他任何东西,但是江叶航总是想,若有一天能回到外公家里,看一看母亲住过的地方,用过的东西,听外公讲一讲母亲未出阁前的故事,那也是好的。
但奇http://fsktxt。com怪的是,当何钦告诉他沈家才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幕后主使时,江叶航心中虽然震惊得难以言说,可是就像心中有一道门豁然打开,来http://fsktxt。com自幼年时代的那些往事恍恍惚惚,缥缥缈缈地氤氲开来,于朦胧中一点一点变得清晰,显出轮廓,虽仍是些寡淡的影子,可是微光一闪间,那些原本百思不得其解的始末,那些始终对不上榫的回忆,竟然在瞬间一片片连接了起来。
他抬头望着面前的年轻人,无可无奈地发现竟已经有几成相信了他的说辞,心中只觉得一空,酸酸涩涩的感觉蔓延开来。可是当听到“牺牲江君夜,才换来如今江南两大世家之一的盛名”这句话的时候,怒气涌上来,寒意在眼底寸寸凝结,江叶航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冷然道:“多谢何公子,江某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告诉何彦风,五月初五,江叶航会登门做个了结。”说着,一转身拂袖欲走。
莫含急忙闪身拦在前面,笑道:“江公子莫急,在下还想与江公子做一笔交易。”
江叶航停步,目光冷冷落在莫含身上:“何公子,这是江某与何彦风之间的事,本无意多伤无辜。如果何公子执意要将整个何家牵扯进来,江某亦不介意多伤几条人命。”
话音回荡,就连晕沉沉靠坐在椅子上的芸双,也感觉到语气中的森冷,不觉打个寒战。可是莫含却连眼睛也未眨一眨,笑道:“与整个何家为敌,不知江公子有几成把握?”
他这样说,眸中依然蕴着清澈笑意,和气从容地仿佛是在闲话家常,见到江叶航眉峰蹙起,又连忙道:“在下的意思是,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二十年前要江君夜死的是沈家,二十年后要公子死的仍然是沈家,不知江公子做何打算?若是公子孤注一掷与何家拼个鱼死网破,岂不是正中沈家下怀?”
江叶航淡淡道:“沈家的事江某自会处理,不劳何公子惦记。”
莫含扬起眉毛刚要再说,忽听门外何小钏的声音响亮:“何钦,你给我滚过来!”
厅中诸人皆是一愣,眼看着一团火红闯了进来。只见何小钏杏眼圆睁,也不管厅上全是客人,直直向着莫含冲去。莫含也顾不得江叶航了,身形一荡飘开去,口中说道:“我才不过去,一定没好事。”
何小钏也不多话,刷地一声握剑在手,明晃晃向莫含刺过去,她出手本就迅捷,转瞬间已攻出数招,皆被莫含避开,又怒道:“不许跑!我找了你几天,都被你躲过去,今天却是不能了!”
莫含脚下不停,一边避过森寒剑锋一边无奈道:“不跑?不跑身上就被你戳出几个窟窿来了。小钏姐,我没得罪你吧?”
“没得罪我?那我问你,在扬州城的时候,你是在哪儿找到的乞丐,骗我说爹爹来抓我回家了?”
莫含苦笑:“那紫玉珠串还不够赔罪吗?我叫顺儿送去的,小钏姐没看到?”
“赔罪?赔罪你怎么不亲自来!还有,那个贺敬山不是你的朋友吗,你由着他欺负我,还不该打?”
莫含唇边的苦笑更深了:“这就没道理了,我怎知他会去惹你?况且他是武林前辈,又不归我管教的,你找我也没用啊。”
这姐弟二人一来一往对答得快,身法更快,转眼一个跑一个追,已堪堪在前厅绕过两圈,看得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见何小钏不依不饶,莫含忽然笑道:“小钏姐,我这几天实在忙,不是有意躲你,你稍安勿躁,看这里还有客人,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何小钏身形顿了顿,瞥一眼江叶航,又瞥一眼吴桥,撇嘴道:“客人?他们算什么客人,亏你还给他们奉茶,若是我,直接乱棍打出去。”
吴桥自进到何家之后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却笑出声来,看着何小钏好笑道:“那你又算什么主人?举着剑喊打喊杀,知道的当你是金陵何府大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山寨的山大王呢。”
这个姑娘他见过好几次,娇蛮俏丽,脾气火暴,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可是偏偏让人无法认真跟她生气。此时见她提着剑闯进来,虽然听不太懂她嘴里说的是什么,却将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冲淡不少,觉得有趣又好笑。吴桥这话刚一说出来,就看见父亲转过头瞪他一眼,他也不以为意,仍是笑着把话说完了。
果然何小钏鼓起嘴巴道:“这是我家,我是什么样子要你管。倒是你,谁允许你到我家来的?出去出去。”一边说,一边把剑一扬,又向吴桥刺去。
吴桥笑道:“哎你怎么逮谁刺谁啊?剑可不是这么玩的吧。”他坐在椅子上,头略略一偏躲过这一击。何小钏回转剑尖,再一次攻向吴桥,忽然觉得手上一麻,长剑已然脱手,丁当一声落到地上,又惊又怒地回头,才发现手腕已被江叶航紧紧抓住。
何小钏一声“放手”还只滚在喉咙里时,江叶航便淡淡松开了手:“何大小姐要玩闹还是去找令弟吧,吴桥他没时间奉陪。”他又瞥了莫含一眼,吐出两个字来:“告辞。”
莫含原本斜倚在门边看着,见江叶航又要走,连忙说道:“江公子就多住上几日吧,客房在下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江某跟何家的人没什么好计议的。”
莫含拦在门口,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收起笑容,“江公子若执意向伯父寻仇,何钦是伯父的子侄,无法坐视,只好先来领教江公子高招。”他顿一顿,叹了口气,眼角却又漾出丝丝笑意来,“江公子今日杀了何钦,从此你要做什么自然没人拦得住。不过公子也要小心,不要连伯父都没见到,就丧命在此,那也太可惜了。”
墨色双眸映出眼前年轻人清秀面容,他刚才淡淡下了一道事关生死的战书,可是无论怎么看上去,这长身玉立的男子都还是平和雅致,没有一丝一毫杀意。江叶航忽然觉得很有趣,唇边也凝出一丝笑:“好。那么,你的剑呢?”
迎着他的目光,莫含微扬起头,也在打量着江叶航。江家少主,今天才是第一次正式相见。这个人有着相当秀逸的眉眼,微蹙的眉尖自方才起便透出压抑的怒气,可是自接受了自己的挑战之后,他整个人立时平静下来,幽黑的眸子秋水般沉静,带着审视的味道,唇边隐隐笑容里藏着的寒凉杀意,让莫含莫明地后背一阵发凉。
低低一笑,莫含侧过头,一边的何小钏早已把自己的剑从地上拣起来,与莫含对望一眼,倒提长剑抛给莫含,道:“钦儿,好好教训他。”
反手接过剑,莫含手腕一翻,剑尖点地,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江公子出剑吧。”
话音未落,一道疾风凭空而起,月白色的身影似白虹贯日,拉出一道长长的光影。风带着刺耳的鸣响卷向莫含,剑光摇曳化作万千光斑,似一张天罗地网,杀机四伏。莫含唇边笑容不变,身形一矮避过锋芒,剑尖侧挑,斜斜挥出。
这是莫含第一次出手。像清风温柔拂过田野,将对手剑光里的万千光斑点点吹散。剑芒擦着江叶航衣角而过,看似随意却又精准锐利的无懈可击,江叶航冷笑,剑势一变,手中寒光暴涨,卷起的风里裹着千年坚冰的彻骨寒气,将莫含从头到脚笼罩起来。
莫含不敢掠其锋芒,退了两步。
吴桥在一旁观战,严峻的面色微微松动,何五公子名不虚传,他很强,但未必是叶航的对手。他小小舒了口气,握着剑柄的手掌微微沁出汗水。拜访何家之前,他们已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不管怎样,他的职责是不能让叶航出事。
他这样想着,再次集中全部精神观战,却忽而听到一个清脆声响陡然炸开,带着长剑龙吟般震动的余音,一波一波荡漾开来。
怎么回事?他心中一惊,再定睛看时,场中二人已蓦然停手,不远处的地上有一滩水,茶碗的碎片被炸得到处都是,摔碎了一半的碗盖还兀自骨碌碌滚动着。
江叶航和莫含的衣襟也溅上了几滴茶水,但是二人都没有在意。顺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原本坐在太师椅上的芸双现在摇摇晃晃地站着,不知为什么双颊晕红,眉尖紧蹙,大口喘着气。好象只是站在那里就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喘息几下才将呼吸调整平稳,从牙缝里奋力挤出几个字来,声音不大,却用尽全部力气:“你们……你们够了吧!”
说完身子一晃,软软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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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双没有失去意识,但是眼前的一切都混乱模糊。头疼得快要裂开了,身上很热,一丝力气也没有。她听到父亲和何小钏在叫自己的名字,听到莫含的声音远远传来,像是在吩咐什么。她努力地睁开眼睛,有人把她抱起来了,红色的长裙,是何小钏?
芸双用尽全身力气,才把头抬起来一点点。她看到何小钏正抱着自己快步走着,莫含走在最前面,旁边是父亲和荷卿,以及分不清是谁的一大群人。她咬牙忍着一波一波袭来的眩晕,费力地扭过头去,终于看到了她想要找寻的月白色身影。
他还站在刚才的地方,手中长剑垂地,一动也不动。但是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她,明明隔了那么远,眼前早就一片模糊了,可芸双清晰感到那目光中的惊惶与痛惜,那么强烈的,仿佛穿透千山万水也能灼伤她似的。
怎么可能呢。芸双轻轻笑了,他是那么冷静的一个人,自己只是伤风而已,哪里值得大惊小怪呢。一定是看错了吧。
可是,他们不再继续打了,真好……
芸双微笑着闭上眼睛,一头跌进柔软的黑暗里去了。
第37章 三十六、退婚
芸双醒来的时候,不知是什么时辰,不过窗外的阳光还好好地铺洒进来。应该没有睡太久吧,芸双眨眨眼睛,忽然坐起身,吓了身边的阮掌柜一跳。
“爹,江公子和莫……何公子呢?”强忍着剧烈的头痛,芸双急急地问。
“别担心,他们没有再打了。叶公子答应暂且住下,何公子安排他们住在何府的别院里。”阮掌柜扶芸双重新躺下,帮她掖了掖被角,“你这孩子,不舒服怎么也不说,只管硬撑呢?不过大夫来看过了,只是伤风,没什么大碍。方才是急火攻心,才晕倒了。大夫说你身体底子好,睡上一天就没事了。”
“现在什么时辰?”芸双把脸半埋进软软的被子里问。
“刚过正午。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见芸双摇摇头,阮掌柜坐在床边叹口气:“你呀,那两个孩子打得虽凶,可是身边这么多人,哪里就真闹出人命来了?也至于你急成这样。”
芸双心中一沉,摇头道:“爹,你不懂的,他们……”
“好好,我不懂。总之现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别多说话,再睡一会儿吧,爹陪着你。”
当夜。
芸双昏昏沉沉睡了一天,热度已经退了,喝了些米粥,整个人也恢复了几分精神。何小钏和荷卿来看过她几次,除此之外,不管是江叶航还是莫含,都没有露过面。
此时芸双半倚在床上,没什么睡意,见父亲坐在旁边拿一卷书闲闲翻着。她犹豫良久,终于下定决心,“爹,芸双有件事……想对爹说。”
阮掌柜放下书看着女儿,见她双颊飞上两抹嫣红,嗫嚅道:“关于,何家的亲事。”
阮掌柜笑了:“你已经知道了?说起来,何家上门的时候,把爹吓了一跳……”
“爹。”芸双咬咬嘴唇,打断父亲,“爹答应过,给女儿定亲会问过女儿的意见。这话,如今还算数吗?”
“怎么不算数?算数的,爹还没正式答应他们呢。那,双儿的意见是?”
芸双深吸一口气,这件事,终究是不能拖下去了。尤其是知道莫含的真实身份是何五公子之后。
“请爹帮女儿将亲事回绝了吧!”
烛光摇曳,爆出一声轻响。以为父亲会惊讶,或是会刨根问底,可是芸双等了半天,抬眼望望,看到的却是父亲若有所思的表情。
“爹?”芸双忍不住道。
“双儿,你实话告诉爹。”阮掌柜伸出手拍拍女儿的肩膀,“是不是因为江叶航?”
“爹怎么会知……”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面上的红晕更浓了。
阮掌柜咧嘴笑了笑:“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知道吗?嗯……”他顿了顿,忽然叹了口气,“这都是命啊,老天爷的安排,不信也是不行的。”
“什么老天爷的安排?”芸双没听懂。
“没有什么。”阮掌柜对女儿笑笑,“既然如此,爹知道了,明日去帮你回绝了就是。”
想不到父亲答应得这么爽快,芸双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眼皮便渐渐沉重起来,坠入梦乡之前,最后一抹意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莫含,对不起。可是如果不这样做,只会更加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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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的主人何彦风,正在自己的书房里翻阅家中帐册。
何府坐落在钟山脚下,占地很广,依山而建,何彦风现在住的这个院落位于何府深处,也是可以俯瞰整个府邸的最高处。因来往不便,家中人等闲不会过来,何彦风正是看中这里的清静,处理事务或者闭门练功,少人打扰。
江家的人住进何府,何彦风已经知道了。其实原本按照他的意思,那姓江的小子只是个晚生后辈,既然有胆量对自己下战书,那么什么也不做,等他来就是了。可是对于这件事,钦儿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钦儿这孩子,是何家这些小辈中最得何彦风赏识的一个。可惜那孩子性格过于散漫,对家中繁杂事务一概没有兴趣,只喜http://fsktxt。com欢四处游山玩水,或者是在声色场中厮混,何彦风勉强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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