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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书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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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得快乐时且逍遥,莫待花落空叹枝。人生在世不称意,难得几人驻心间。便有绵绵不绝意,亦是今生前世缘。
  这人与人之间,最难说的便是这缘法。世人皆求缘来随心,可叹这缘法来去不由人。故而世间多痴情,笑看俗世三分春。人说戏子最无情,欢场之间最无意,都是钱来钱往过,真心一斤无人问。待到他年旧梦醒,桃花树柳闻莺。回身笑看三千场,几人有情几人明。
  看官们呐,这书也说了好几日,人也来得差不多。便是这薛大官人说的尤为多,便是为何?只为这硝烟乱世出豪杰,安平乐世产霸王。薛霸王其人,貌非潘安,义非云长,慧非子房,勇非张飞,巧非鲁班,掌财非公明,识人非阿瞒,他本就是这红尘俗世中摸爬滚打一个小人物,天生还该他遇着栾哥儿这小妖精,方生出这些事儿来。看官们,您道这是缘法儿麽?若然是,便是甚麽缘?若不是,怎的又聚首。有句话老话叫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这欢喜冤家又能有多久,总到缘有起处便有散,可谁知散的那天是何时?
  看官们莫怪,并非小老儿胡说八道,这便正是薛夔薛大官人此刻立在取月亭小院儿里自个儿琢磨的事儿。您还别笑,谁说薛大官人就不能想这个?虽是薛呆,但也非不通人情。这几日里栾三儿可没好好歇着。打从他叫阿盛往南方采买了小子来,不几日便到了京里。入城时,栾哥儿便嘱咐了阿盛,叫他弄出些气派来。阿盛不敢不听话,却又不敢全听,这就又悄悄问过薛夔一遍。薛夔也不明白怎麽回事儿,但想是栾哥儿说的,多半不会错,便就叫阿盛照栾哥儿吩咐去了。栾哥儿又自个儿扮个落魄书生,与那打手在街上演了这一出好戏。当时薛夔就立在旁边二层酒楼的临窗那儿看着,心里也说不清是个甚麽滋味儿了。
  接着的几日,栾哥儿请了城里出名的乐师舞娘来教这些小哥儿们技法。说老实话,这些小哥儿年纪虽小,可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那些东西老早都学过。薛夔原先也想不明白,为何要花这冤枉钱。栾哥儿只一瞪眼,薛夔便不敢言语了。
  现在想来,那些师傅们见这几个孩子年纪虽小,但一教就会一点即通,兼着栾哥儿笑脸迎人,又肯送银子办招待,这便赞不绝口。口耳相传,一时之间名声可就在外了。薛夔虽是不通文墨,但也晓得这名声便是金字招牌,若要人说你好,便是千难万难的。当下心里对栾哥儿,又添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念想了。
  正想着,就听见后面有人过来了,脚步轻轻,后跟曳地。衣裳拖着地,发出刷刷之声,也不知怎的,在这夜里格外清晰。薛夔没动,少时果然有双胳膊搂住他的腰,拉扯着他那石榴巾子,热乎乎的气儿从脖颈往上吹到耳后:“怎麽,又喝醉了?”
  这声儿带着几分笑意,又有几分调侃,说不出的娇媚,道不明的宠溺。薛夔也不知怎麽就觉着酒上脸似的烧起来,忙的一推他手:“有你这麽胡闹的麽?等会儿叫人看见了…”却又吸吸鼻子,“你喝酒了?”转头拉了他手细细看,只见月光下栾哥儿面色潮红,眼中氤氲,水淋淋雾蒙蒙的看不透彻。再一捏他手,热乎乎的。
  “看见甚麽?”栾哥儿只管往他身上靠,“咱们大被一张眠在一块儿还少了人看去?”
  薛夔无奈,扶了他道:“你真是醉了,怎麽就喝多了?”
  栾哥儿哈哈一笑,伸手揪他耳朵:“我怎麽会醉?不过是多吃了几杯…”便又脚下踉跄。
  薛夔唬的伸手搂住他,只觉得栾哥儿浑身香气扑鼻,说不清是他身上本来的香,还是那酒味醉人,又或是月下花开,清风送香来。薛夔低头看着他,满脸红晕,双目朦胧,整张脸子又白又嫩,这就看得痴了,心里只道,便是那丽菊院里的姑娘,也没一个比得上他这双眼睛的。
  栾哥儿伸手拍他脸颊:“看,看甚麽?没见过?还是没看够?走走走,咱们这就回房去,我叫你从上往下从左往右从前往后都看个够!”
  薛夔也不知怎麽脑子里嗡一下:“又胡说!你这龟儿子——”
  后首儿话没说完,栾哥儿捏着他的下巴抬头就亲上来,丁香小舌滑溜溜的钻进去。一双手也不老实,趁着薛夔两手扶了他不得空,这便上下造孽。只啃得薛夔脑中画圈儿,好一阵回不过味儿来。
  栾哥儿勾了他脖子将嘴贴着他耳朵,手探在怀里反捏着他袖子:“原来只穿恁单薄衣裳,不害冷麽?”
  “早开春儿了,天暖起来,又吃了酒,这才没穿外衫。”薛夔嗯了一声,便有见他醉了有些得意,“您老人家见我身上单薄,肯赏我一件衣裳儿穿穿也怎的?”
  栾哥儿斜他一眼:“贼短命的薛呆,得便宜便了,早先儿便看我让着你,给你前后忙活儿的也不问一句。我不言语便罢了,如今你倒大胆了些,又来问我要衣服穿!我又不是你甚麽人,何故把与你衣服穿?”说时便上来动手扯他衣裳。
  薛夔一愣也不知是酒劲儿上来还是见栾哥儿醉了媚人,口里竟自个儿溜出一句来:“我便是前生剥了你的皮,今生当真要还了你不成?”
  栾哥儿一听便住了手,歪着头似笑非笑打量他一眼,随即又拍拍他胸膛笑了:“我可不懂你口里浑说些甚麽,反正儿啊——”说着伸手一戳他额头,“你就等好儿的报答我吧——”说着便打个酒嗝,似要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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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夔无奈,转过身去:“上来吧。”
  “嗯?”栾哥儿一愣。
  薛夔微微弯了身子:“你醉了,我背你回去。”
  栾哥儿这便真愣了,好半晌才窃笑着爬上去。将手垂在他身前,缓缓向他耳根子吹气。薛夔只觉着自个儿莫不是真醉了,竟是一步三晃的回了屋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头儿说着栾哥儿与那薛夔回了房,另一边儿咱们再到取月亭去看看。南厢房里正是热闹,唱曲儿的相公换了一拨儿又一拨儿,偏偏这位客人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只管喝酒。小哥儿们见着不对劲儿,便打发个小子赶快去找春哥儿。春哥儿正陪着康记银庄的掌柜抹牌,方才输了一局,这就笑着端了杯子过来,将个身子都贴着挨了紧到一处,敬了他个皮杯。那银庄掌柜喜不自禁勾了他舌头,一双手上下便即摸索起来,口里含含糊糊道:“好人儿,便是我中意你,你可也有情于我?”
  春哥儿只管笑着一推他,张嘴便唱:“有情哥。你须是频频到。有情哥。你多请些酒共肴。有情哥。我把你终身靠。有情在口里叫。无情在肚里包。果是个真情也。不要财和宝——”
  那掌柜捉了他手正要言语,外头儿小厮进来咳嗽一声,春哥儿这就过去听了几句,转头笑着赔了不是,折身就出门去了。
  一路快步赶到那南厢房,正听见里头儿那大爷放下杯子咳嗽了一句:“出去出去——”
  估摸着里头儿小哥儿笑着要挨近他,这位大爷伸手一推就将他推翻在地。小哥儿捂着腿诶呦一声就叫了出来:“这位官人啊,真是好狠的心呢。”
  那客人却咳嗽一声:“你们便是这取月亭最好的了?我看也不见得啊!”
  春哥儿皱皱眉,随即展开眉头笑着进去了:“这位大爷,怎麽光喝酒呢?莫非咱们取月亭的菊花酒这麽香,勾得您眼睛都看不见别的了?”
  那人看他一眼似乎眼前一亮,再细细一看却又摆手:“你又是谁?我没叫你来。”
  春哥儿眼珠子一转:“听这位官人的意思,像是来寻人啊。”
  那人叹口气:“不提也罢。”说着便起身要走。
  春哥儿盯着他那身暗色绢丝的衫子,再看看他下头的皂靴。心里有了计较,这便道:“既然如此,那我送送官人吧。”说着便侧身一抬手,“这位大人的账便记在我身上了。”
  小哥儿们应了一声,那人倒是连连摆手,春哥儿只管拉着他手往外走:“这大官人莫怪,这是新开的地儿,很多规矩他们都不懂,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那人却转过头来看着他,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春哥儿心里一愣,但面上还是笑着的:“怎麽了,莫非官人又舍不得走了?”
  那人却又把手收回来了:“你倒是像,可惜,若是他的话,才不说这话,直接就——”却又住了口。
  春哥儿心里一乐,感情这位是来找念想的,这就笑着伸手搂了他脖子,张嘴就要亲。还没来得及亲,就被这人推开来。春哥儿一愣看着他脸,才发现他定定看着门口,目瞪口呆。
  “…彦,彦莘,你怎麽来了?”这男人瞠目结舌。
  “好啊,这便是堂堂的翰林大人,这便是堂堂的父亲大人,这便是——”门口立着个华服青年,此刻双目圆睁,握起拳来,满面通红,似是气急。要问这是何人,可不就是那杜彦莘杜翰林两父子麽?
  杜翰林是又羞又急,杜彦莘是又急又气,春哥儿是又气又异。春哥儿气的也无非是姑娘相公们最气的有人上门找事儿,可又异了。按说找上门的也该是家中娘子寻了夫君,或是严父来找忤逆子。今儿倒是巧了,看情形是母鸡打鸣,公鸡下蛋——儿子来找父亲的了。
  诸位看官,预知这杜彦莘怎麽来了这取月亭,杜翰林又当如何,咱们下回“惊回首便是当初 再顿首已是从前”来说。
  
  
作者有话要说:某位看官说要给小老儿长评,却又不见,唉唉唉,小老儿伤心而去,明儿罢讲一次,以示愤慨! 
                  第三十四回
  词曰:
  山远云渺意幽幽,山下桃花随水流。雁过无声白云恨,青山不老问荒丘。水光潋滟映耕牛,牧童嬉笑垂杨柳。万花不见含苞日,正是光阴不可留。总道年少不肯过,不觉半生何处丢。再把酒盏问明月,芳踪无痕情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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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位看官,咱们都晓得,光阴似箭白驹过隙,这辰光你若候着,便又觉着它慢的慎人,可你不搭理它。就又一晃而过。候着发榜的这段日子,栾哥儿倒是风风火火颇做了些事儿,可有人却是牵肠挂肚寝食难安。
  看官要问这人是谁,便又多了。旁的不说,这杜彦莘便是其中之一。论真心而言,哪个举子不想高中?论脸面,哪个赌徒不想赌赢?这杜彦莘,一来盼着自个儿高中好狠狠奚落那栾哥儿一番,二来也盼着花间甲能中一偿夙愿。三来便是盼着栾哥儿根本不中,断了花间甲的心思,四来…便是记挂着他那翰林爹爹。
  看官们便又奇了,这儿子记挂父亲也不是甚麽稀罕事儿,何故小老儿要拿了出来大书特书。看官们可还记得,那日杜彦莘与花间甲去了丽菊院好一通大闹,若非杜翰林及时赶到,还真不晓得要出甚麽乱。可杜翰林来了说的那些话儿,不也让杜彦莘起了疑心麽?虽说杜翰林当日拿出父亲积威压了下去,杜彦莘口里不说,心里还是泛着嘀咕的。这几日候着发榜,便格外留神。
  薛夔开了新店,这已是大街小巷人尽皆知的事儿了,杜彦莘自然也晓得。这生意人再开新店也不是甚麽新鲜事儿。可一者这个薛夔与栾哥儿交情颇深,杜彦莘便留意上了;二者说,自个儿父亲晓得薛夔要开相公堂子的时候儿脸上那神情…啧啧啧啧,简直跟大染坊上了鼻子,一张脸五颜六色说不出是个甚麽色儿了。这日熬到太阳下山,父亲果是换了衣衫出门。既没有带个小厮随从,也没有告知自个儿便出了门去。杜彦莘本就怀疑,这就悄悄跟了过去。
  果然一路来了柳前儿胡同,又果然是进了那取月亭。杜彦莘只管在南厢房外对间儿要了壶酒,随意叫了个小子,眼睛耳朵便都盯着那边儿。果不其然,父亲闷闷不乐,只管一杯接一杯灌下肚去,丝毫不理会旁边小官儿使出浑身解数。杜彦莘心中又是恨恨,有又是不平。待到那个甚麽春哥儿来了,杜彦莘亦是一愣,这人眉眼之间含情脉脉,倒是有几分眼熟。再听他说话腔调,更似是故人。杜彦莘满心疑惑,又见父亲险些失态,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人,不觉啊了一声,忙的掩住。
  再看下去,免不得怒火中烧,一颗心便是在那油锅里上下煎熬,却又似当头淋下一盆凉水,只将心整个儿冻住。前因后果自不待说,杜彦莘只觉悲凉。
  一个是自个儿打小敬爱的父亲,一个是自个儿自幼爱慕的友达,竟是全数叫那个栾哥儿迷住了眼睛,当真不知这个家伙是人是鬼!杜彦莘越想越气,忍不住起身奔出去,张口便不留情面。这才有了咱们上回说的那一场。
  可话是说了,杜彦莘满脑子的火气散出来,这就又后悔不迭。您道怎麽了?想这杜翰林好歹是当朝命官,又是自个儿的父亲,如此大张旗鼓说了出来,叫他颜面何存?此刻一张脸便是红了又白了,白了又紫了,紫得都快黑了,只管握紧拳头踏步出门,二话不说。
  杜彦莘也自后悔,忙的要跟出来,却又叫取月亭的小厮拉住叫给酒钱。杜彦莘无奈,回身付了酒资再出来时,已不见父亲踪影。
  杜彦莘连连跺脚,却又无可奈何,满心不甘,却又不知往何处发泄。正在街上叹气,寻思着回家,脚下却不由自主进了个酒馆,要了一壶小酒几个小菜,独自长吁短叹起来:“咫尺的地北天南,恍惚间月残云淡。伴着你的是咱,你却偏把他看。这厢里心事只能瞒,痛切切偏又舍不得。没奈何。便左右两难!”
  言罢自叹三声,仰首灌下酒去又道:“唯有杜康相伴。看世间谁得圆满。良田广厦千顷,不过沙砾黄土;香花美人,不过坟中枯骨。愁肠化泪,还不是天明即散一方残雾…伊呀呀,莫我肯故!”
  “少年人,何故唉声叹气?”
  杜彦莘坐在堂内,听得有人说话便就愣了。隔了半晌方明白过来是有人与自个儿说话,这就回头张望,但见:
  堂堂仪表,仙风道骨。四十上下,捻须淡笑。眉眼清俊,神韵风华。一只手背在身后,挺胸昂扬;另一手握着细绢巾子,上头荷花娇艳欲滴。头顶万字方巾,紫檀木簪子斜出几许风流。身着一领白绢纻丝云纹衫,披着一席青色素锦。
  好一派风云人物冷眼看情,端的是潇洒气派无人可近。淡雅俊逸不以年龄为化,神仙之姿便见万种风情。便是【菩萨蛮】一首正好:
  琉璃作眼少灵秀,翡翠作眉缺通透。寻遍万重山,江水绿如蓝。
  便是等闲时,化与芙蓉面。碧叶隔岸远,红芙素手纤。
  
  杜彦莘看得这麽一眼,顿时惊出一身汗来,忙的起身打躬,一声儿“太师在上”便要叫出来。这位神仙人物可不就是荷花太师何晙连?看他此刻满脸笑意,杜彦莘只觉得满头冒汗,一身竟似是湿透了。想自个儿方才胡言乱语,竟是都叫他听了去,这可如何是好?
  何太师倒是朗朗一笑:“怎麽,不请我坐坐?”说着便自伸手将那巾子在椅子上一抚,欠身坐了下来。就又摆手,“你也坐呐。”回身招呼小二,再来一壶梅花酒。
  杜彦莘待他坐定了方才斜斜坐了:“方才不知太师也在,晚生失礼了。”
  “诶,说得哪里话?怎的与我见外了。”何太师呵呵一笑,“我与令尊大人同朝为官,算来,你该叫我一声世叔才是。”
  “晚生不敢。”杜彦莘抬手一拱,借机擦擦额头的汗。
  何太师看他一眼突然笑了:“贤侄怎的独自在此饮酒?”
  杜彦莘踌躇一下方道:“在家里很是无趣,这便出来走走。一时之间肚中饥渴,这才…呵呵,叫世叔见笑了。”
  何太师展眉一笑,举着巾子掩口道:“这条路便是去柳前儿胡同的吧?”
  “正是。”杜彦莘答了,方才愣住,喃喃道,“不,这,那个…”
  何太师哈哈一笑:“少年人,免不得年少轻狂,何须介怀?”
  杜彦莘只觉着面上一烧:“世叔莫要取笑。”


  何太师看他一眼:“便是尊为太师,亦有不如意之事,你又何必计较?”
  杜彦莘一奇:“这话…便是另有玄机了。愚侄猜不透,还望世叔明言。”
  何太师捏着巾子擦擦杯缘:“贤侄啊,你看我老了麽?”
  杜彦莘忙道:“世叔正值壮年,英气逼人,才华横溢,便是我辈楷模,人人敬仰。您怎的说这话呢?”
  何太师哈哈一笑,伸手就要倒酒。杜彦莘抢先起身拿了去,替他满上一杯。何太师饮了一口方道:“这便是你的不知了。老不老,端看心;少不少,端看迹。”
  “这…”杜彦莘又是一愣。
  “若然老,一树梨花压海棠,老不老?若是少,千山白雪冻斜阳,小不小?”何太师捏着杯子笑了,“少年老成,亦有老当益壮,这心身一体,方是正道。”
  杜彦莘细细一想,还是云里雾里不明白。何太师又道:“贤侄啊,你参加了此次科考,可有把握?”
  杜彦莘低下头来:“勉力而为,尽心而已。”
  “这便是不对了。”何太师正色道,“当是全力以赴,不可懈怠。这读书是一途,应试是一途,便是这爱恨情仇,亦是一途啊。”
  杜彦莘觉着他话里有话,却又不敢问,只管低了头自个儿琢磨。
  何太师看着他的头叹口气:“你父亲是方正之人,可也有不小心的时候儿。”
  杜彦莘心里一惊,便又抬头看过去。何太师道:“近日下官蒙皇上垂青,钦点为今科主考,故而连日来不敢懈怠。便闻说朝堂上有人参了你父亲…这事儿,你大概不晓得。”
  杜彦莘心里明白厉害,也不回话,只管看着太师。何晙连呵呵一笑:“你也不必太忧心,若真是有甚麽,我虽不是甚麽厉害人物,便也晓得分寸。”
  杜彦莘离席跪下:“愚侄谢过世叔。”
  “你先起来。”何太师扶了他起身坐下,“你也不必谢我。你父亲是个聪明人,可也会办糊涂事儿。他那事儿做的就不漂亮,还把我也险些牵连进去。但贤侄啊,你该晓得,君子志相近,方有党朋。”
  杜彦莘一时之间也分不清他说的究竟是朝政,还是私交,这就连连称是,心里琢磨。
  何太师喝口酒:“本想去贵府拜候,但到了方知你与令尊都不在。我便随意逛逛,谁知就遇见你了。”
  杜彦莘一笑:“这便是愚父子的幸事儿,能得太师庇佑。”
  “也不是甚麽庇佑。”何太师眯眯眼睛,“令尊是好官,贤侄颇有才气,我不过是爱才心切,不想你们出甚麽事儿罢了。”
  杜彦莘心里一叹,方才还说我父亲连累你,此刻便又做好人了。莫非当官儿都是这个样子,连名动天下的太师也不例外?又或是他见我还是个生员,出入官场如个白丁,这才刻意说的浅显些,好叫我明白?
  何太师又笑:“看我也是醉了,竟糊里糊涂说得这些。”就又点着桌子道,“时辰也不早了,贤侄若是回了,我叫外头儿候着的家丁送你一程。”
  杜彦莘哪里敢坐,忙的跪下谢恩,千万辞了,这才离开。
  出得酒楼。果见太师的车马随从静静候着。杜彦莘叹口气这就要走,突然又想到,这太师车马来的方向,不也是柳前儿胡同麽?这就愈加糊涂起来。
  诸位看官,这太师究竟去没去过取月亭,这与栾哥儿有何关系,那杜翰林又如何了?咱们下回“何太师枝繁叶茂显荫庇 栾哥儿大树底下好乘凉”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小老儿来更新了。看官们,小老儿鞠躬致意,近来文中有很多口口的地方,请大人们明鉴。并非小老儿说了甚麽不该说的,而是这个整顿工作的例行程序,看官们偶尔玩玩完形填空也挺好的。古为今用,洋为中用。 
                  第三十五回
  诸位看官,上回书说到那杜彦莘与酒馆中见得荷花太师何晙连,太师一番话说的杜彦莘云遮雾绕,满头雾水的去了。这边儿何太师看着杜彦莘的背影,正耷拉着脑袋不知想着甚麽,这便笑了一笑。伸手放下那方荷花巾子,又捏着酒杯缓缓念了一首绝句:“不识寒夜冷,清清御宫门。总待千帆过,方知此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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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又想一想,捏着酒杯起身,立在窗前,口里默默再念一首七言:“春寒料峭孤燕回,空付三月柔光美。遍寻不见双飞翼,梁下空余昨年泪。”
  身后听着有人脚步声,回头看是小二送了酒菜来。何太师喜他衣袜整洁,打赏了一块碎银子,只喜得这小二千恩万谢的跪下磕头,又殷切道:“这位官人,这些酒菜是刚上的,您先用着,先前那些都已是剩下的冷食,或是不要了,或是小的再去给您热一热。”
  “热便罢了,你撤下去吧。”何太师微微一笑,摆手叫他下去。
  小二忙的收拾去了,何太师一个人行到酒楼二层窗边,望着天际那弯明月叹了口气。不由自主想起先前的事儿来。
  诸位看官,您道太师何故这般嗟叹,原也不为其他,还是为着栾哥儿。
  想太师这般精明老道之人,又怎会对个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这般照应。按理说,便是对栾哥儿诱他一事儿耿耿于怀,这便对他多多留意着些。一打听,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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