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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书生-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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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栾哥儿也不是甚麽倾城倾国之人,也非贤良温婉之辈,文才便也算不得一等一,这便究竟怎麽的了,端的是说不清理不明。
  现下这些还不够杜翰林愁烦的,便又来了个棘手之事。杜彦莘心中生疑原也应该,杜翰林本想待他考罢了再好好找个时机与他言谈一番搪塞过去。奈何考完了儿子便缩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里与花家贤侄弹琴下棋、研墨丹青,间或品诗弄文。但面上看来清清静静的儿子,两眼却时时盯着自个儿的一举一动。若是有事儿晚回了,定会看见家中小厮候在街口打望。只可惜,当时自个儿还当是他体己父亲,且自个儿心思全在栾哥儿身上,这便大意了。若然不是,也不会出了今晚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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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心里便是七上八下,又急又恨,又羞又愧,说不清道不明,一路嗟叹着回了府。
  
  下轿入院,更衣梳洗,杜翰林心中这就觉着有些不大对劲儿。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不成寐,叹息着翻身起床,听着鼓敲亥时,便是不安。披衣出来,挥挥手叫家丁出去寻一番。自个儿横竖睡不着,且又挂着杜彦莘的消息,索性理了衣裳,往后院走走。
  月色银白如雪,清辉遍地。耳边不闻虫鸣,端的有些孤寂。眼看院中繁花似锦霎那间便要老去,杜翰林不由一叹。心道,若是自个儿还是二十青年,只怕也不用愁烦至此。
  信步到了院中,正打算绕过荷花池往那亭子去,便听见不远处有人细细念着:“湘水蓝,柳絮乱。凝眸望处春光淡。杏子酒,余香留。满把桃花,分作两半。灿、灿、灿…一宵欢,肠寸断。皆怨当年东风乱。半白首,千重楼。花谢春逝,人何日还。残、残、残。”
  那声儿轻轻悠悠,如梦似幻。杜翰林呆得一呆,忍不住接了下去:“西湖柳,红酥手,且共东风一壶酒。湖光潋,春波艳。双鬓鸦雏,杏子单衫。漫,漫,漫。”言罢了略一迟疑又道,“烟波寒,凤箫乱,月隐迷雾阻孤帆。逆水行,顺水看。半支残荷,枯墨菡萏。暗,暗,暗。”
  那人咦了一声,走出亭子来。杜翰林眯着眼睛,借了月光一看,却是花家贤侄,这便笑了:“贤侄何故深夜在此?”
  花间甲见是杜老爷也就愣了,半晌方拱手道:“世叔请了。也不知怎的今夜无眠。见院子里月色正好,这便出来看看。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了。世叔怎的也睡不着麽?”
  杜翰林这就进了亭子坐下:“可不是?这人老了,便是睡得少。我想你这般大的时候儿,整日里都睡不够呢。”说着轻轻抚额笑了。
  花间甲立在一边儿:“世叔可是担心杜兄?”
  杜翰林看他一眼摆手道:“原也是,统共只得这一个儿子,还能如何?”
  花间甲一拉衫子坐下了:“杜兄比愚侄可是强多了,世叔切莫担忧。”
  杜翰林叹口气:“便是彦莘似你该多好?那个臭小子,年岁倒是见长,可臭脾气还是一般不改。”
  花间甲这便笑了:“世叔这话说的…杜兄便也是人中龙凤,学问好不说,更是难得人品高洁,颇有世叔风采。今番若然高中,定是名留青史,光宗耀祖。”
  一番话说的杜翰林又是欣喜又是感慨,这便叹口气:“我原最忧心的就是这个儿子。太过实心,一点儿不懂人情世故,这可如何是好?”
  “有何不好?”花间甲呵呵一笑,“要我说,这便是杜兄最大的好呢。您要口甜舌滑的,小心遇着个口蜜腹剑的;您要晓得进退的,当心选了个不知轻重的。荣愚侄说句冒犯的,横竖是自个儿亲生的,便有好,也都不是好呢。”
  杜翰林听他这话说得有趣,不由笑了:“哦,你倒有道理呢。”
  花间甲垂目一笑:“原是年纪再小些的时候儿,家父常常将愚侄与杜兄相提并论,只说我资质平庸,又不肯上进用功,端的愁煞人。若是像杜兄,便是大大的省心呢!”
  一番话说的杜翰林合不拢嘴,这就拉了他手笑道:“还是贤侄会说话…唉,彦莘便是有你半分,我也知足了。”
  “看您说的?”花间甲亦笑,“便是我能如杜兄一份沉稳,也就算是我孝顺爹娘了呢。”
  杜翰林哈哈一笑,却又想到一事,忍不住道:“贤侄啊…你们今次应考的生员中,有个…唤作李栾的,你可认得?”
  花间甲心里一紧,面上和缓道:“回世叔的话,认得。他是姑苏人,先前儿同愚侄住在同一个客栈里头儿。”
  “揪如此简单?”杜翰林眯眯眼睛。
  花间甲心里转了几个念头就笑:“说起来,便也是有些缘法。我与这李栾也算投缘,故而多亲近了些。不过杜兄似是看不惯他游手好闲的皮赖样儿,呵呵。想杜兄那般方正之人,自然是不中意他的了。”说着便将两人初见时饮酒一事儿说了。
  杜翰林听着默默琢磨,看来这个栾哥儿虽是喜欢言语逗弄人,兼之举止轻佻,但旁的倒也没甚麽毛病,这就心里略略一安。却又想到,他既然胆子颇大,敢如此来找自个儿,平日里定也有些荒诞不经不言。且他那分桃断袖的癖好也该有些端倪,这就小心翼翼道:“那依贤侄来看,这个李栾…可有甚麽不妥当之处啊?”
  花间甲一听这话,心里微微一颤。便又想到那日杜翰林赶至丽菊院,心道这位世叔莫非知道些甚麽?想这位世叔行为方正,便是言谈之间亦是颇多教诲。与婶母又是相亲相爱,多年不曾纳妾娶侧室,可见是一心一意敬着,无论是否能明白自个儿与栾哥儿这样儿人,简而言之,便是小心为上的了。故而细细一想方道:“世叔有所不知,这个李栾与愚侄也不过是数面之缘,并无甚麽深交。想他那样儿人,原也是…呵呵。”后首话儿便不说了,只管留心端详杜翰林的脸色。
  杜翰林又怎是随便可糊弄之人?便是诸位看官,细细品题花间甲这番言语,不难看出前后矛盾之所在。杜翰林此刻却未曾想到这一节,满心想的皆是儿子为何对此事一而再再而三的追究,若是当真厌恶那栾哥儿,又怎的追去丽菊院?若是当真不喜欢栾哥儿,又何必对自个儿与他之事耿耿于怀。
  难道,莫非…杜翰林脑中猛地窜出个想法,有些不可遏止的手一抖,身子歪了一般便要跌下来。花间甲忙的扶了他,口里唤着“世叔仔细”。
  正在此时,便又听着外头来了动静。下头儿家丁飞步过来,口里道:“公子回来了。”
  杜翰林本是一步迎了上去,却又顿住,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方道:“你们伺候花公子与少爷睡下吧。”说着自顾回房,却又补了一句,“若是少爷问,便说我已睡下了。”


  花间甲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这便暗自生疑,却又不知如何。且也记挂杜彦莘,这便与下人一同去看了。
  诸位看官,预知这后事如何,咱们下回“杜彦莘月下探究竟 花间甲榻前诉衷情”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诸位看官,小老儿回来了。 
                  第三十八回
  词曰:    
  明月遥,遥遥罗帏半边倒。半边倒,铜镜凝心,谁与我笑。
  谁与我笑蓬莱岛,蓬莱岛上情缘渺。情缘渺,唯得一叹,青山不老。
  
  诸位看官呐,上回书说到这杜彦莘星夜归家,本是心情郁郁难安。前思后想终是不明白究竟哪儿出了纰漏。这厢里何太师拿话提点他,那厢里却又放不下花间甲。一提花间甲眼前却又蹦跶出该杀千刀的栾哥儿来,独自思量若是没这李栾,自个儿与花间甲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合该着…合该着甚麽?小老儿已听见下头儿有看官窃笑。切莫看他,这便是笑得好!这位看官便是明白人。
  想这世间,阴阳调和互生互利,方得这朗朗乾坤。两个男子,便是如何情投意合,亦是有违纲常人伦。故此开篇第一回小老儿便说与诸位看官了。近来世道尚男风,奇丑村男赛老翁。油腻嘴头三寸厚,赌钱场里打蓬蓬。此乃城市风尚,多好男风,后生娈童,出尽风头。便是前朝旧事,看官们唏嘘嗟叹,也不过是怜这内里之人。但看官细想,他们几个便真的毫无瑕疵?
  说那李栾,分明聪慧,却是不用以正途,合该念书上进,却不思进取。又说那薛夔,分明有力,却是招摇过市,合该自食其力,却又称霸街坊。再说这花间甲,分明灵秀,却是不明究竟,合该用心仕途,却耽于情缘。再就是杜彦莘,分明忠义,却是自怜自叹,合该尽忠为国,却又作茧自缚。再言那杜翰林、何太师,谁人不是一时之选?奈何沾到这人生大欲,皆是把持不定。
  那位看官又说了,圣人云:食色性也。小老儿无意诋毁圣人之说,这便是说书玩乐之语,看官们切勿当真。小老儿在此谢各位看官们每日听书,也好混得几个茶钱儿度日。这便又说杜彦莘自怨自艾,一路闷闷不乐回了自家宅子,正是心中怨气不断,抬头便见花间甲亲来迎他,胸中不由自主一暖。忍不住眼角一热,忙的背过身去擦拭眼角。
  花间甲见他立在外头儿不进来,这便奇了:“怎的还不进来,外头儿凉呢?”
  杜彦莘回身笑笑:“方才吃了酒,这回子酒劲儿上来,眼目前倒是有些晕。”
  花间甲一听这话便也急了,忙的过来拉了他手细细看他脸:“倒是有些红,也不知是你吃了酒,还是路上吹了风。”便又回头,一叠声儿的吩咐下去叫拿热毛巾泡浓茶来。
  杜彦莘低头看着花间甲握着自个儿那只手,细白甜滑,香腻温热,指节分明,在那月色下盈盈泛着柔光。杜彦莘只看得移不开眼睛,只想便是这只手拉了自个儿一辈子,亦是甘愿。
  花间甲见他定定看着自个儿手不动,便以为他是真醉了,这就转身又要叫人来扶他。杜彦莘忙的拉住他:“原也不必。我,我不过是有些晕罢了,方才那一段还不是我自个儿走回来的。”就又想了想,“父亲多半是睡下了,咱们还是小声些,免得吵了他,明日又要念叨了。”
  花间甲不由一笑,想起幼时父亲和杜家同地为官。某年元宵节,两人私下里混过家丁溜到街上看花灯的趣事儿来,不由笑了一声。
  杜彦莘看着他侧脸不由痴了:“方瑞…”
  花间甲自扶了他往府里走:“你可记得七岁上,咱们俩溜出去看花灯的事儿?”
  杜彦莘舒口气笑了:“怎麽不记得?倒是你淘气,非说外头儿街上的灯比家里漂亮。咱俩便偷溜出去,分吃了一碗元宵——”
  “呀,可别说。”花间甲亦是笑容满面,“至今记得那半碗汤圆,又甜又香,似乎是芝麻,又夹花生,配以丹皮…唉,可惜后来怎麽都吃不到这个味儿了。”
  “你还说?本来父亲说要责罚,咱俩吓得不成了。”杜彦莘笑着与他转进院子里,“谁晓得呢,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你吃了第二日便闹肚子,好险的躲了过去。可我就惨了,被父亲关在书房三日。”
  “偏你好意思说呢。”花间甲自个儿想着也很乐,“明明我们都吃了,怎麽就是我病呢?当真不公平。”
  杜彦莘心内轻轻道:莫说是一场小病,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替你闯了去。方想罢,却又有些愣,这是甚麽话?便就不言语了。
  花间甲犹自想着儿时趣事,便也没在意。二人一径儿回了杜彦莘住的园子,花间甲送他至门口,便欲将他交给小厮。杜彦莘却道:“那日你说累了走不动便是我背你回家。如今我还不要你背,你便连扶我进去都不愿麽?”
  花间甲哭笑不得:“这又说的甚麽混账话?”
  杜彦莘只管拉着他手不放,花间甲只得送他入屋,看着小厮们上来替他更衣洁面罢了,便自捧了浓茶来:“快些喝了,莫要受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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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彦莘接过来,口里说个谢字:“方瑞,你且略坐坐。”
  花间甲这便坐下,望着他喝了这杯热茶下去,又换了一碗姜汤递给他。杜彦莘接了喝着,使个眼色便叫小厮都下去了。花间甲倒也没留意,看着他喝完了才接过碗来:“这便好了,你且躺下,免得又着了凉。”
  杜彦莘咳嗽一身道:“方瑞,我便有话问你。”
  花间甲看他一眼:“明儿吧,今儿不早了,你该休息的。”
  杜彦莘便伸手拉住他:“方瑞,你我之间难道还有甚麽说不得的麽?”
  花间甲叹口气:“杜兄,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难不成还以为‘闯祸’便是偷溜出门去买碗元宵吃了肚儿痛麽?”
  杜彦莘一愣,花间甲便微微一挣脱了他手:“杜兄,你原不该于我这般亲近的。”
  杜彦莘只觉着喉间一哽,随即强笑道:“我自然知晓…”
  花间甲叹口气:“杜兄顾念着当年情意,方瑞又怎不知?世叔与家父便是好友,你我更是打小便识得的朋友,我是当真感念你。”
  杜彦莘冲口而出:“只是感念麽?”
  花间甲似笑非笑看着他:“自然还有亲而友之,敬而——”
  “——远之!可是?”杜彦莘接过口去,忍不住连连摇头叹气,“方瑞,怎的就变了呢…”
  花间甲叹口气,过去握了他手,将手掌平摊开来,将自个儿的叠上去:“杜兄你看,七岁时你手掌张开便比我的大,我还记得长我一个指节余。”
  杜彦莘看着他的额角:“可不是?我还记得那时候儿你总爱穿身素白罗衫,淡黄的软袜,头发那般绑起来,真是如金童临世。”
  花间甲淡淡笑着:“原也并非我爱穿白衫,真论起来,我是极厌穿白的…看着极是好看,奈何易脏。小时候儿没少被母亲责打,这便小心翼翼,不敢妄动。”
  杜彦莘看着烛下花间甲清丽面庞,真个儿说不出话来,心内百感交集便道:“方瑞啊,小时候儿你也并非如此,怎的…怎的见那栾哥儿,你便性情大变呢?”
  花间甲却捏着他手指头一笑:“方才我说到小时候儿你手指总长我一段儿,可你今日再看——”说着便将两人手举了。
  杜彦莘这便一看,眼睛那麽一晃,瞧着是看着手指头儿,眼睛里印的却是花间甲整张面庞。耳中便听花间甲道:“今日你我长高长大不少,可这手指头儿…还是差着一段儿。”
  杜彦莘一愣,料想幼时自个儿略高方瑞,故而手脚也大些。可近日来朝夕相对,只觉着花间甲稍矮他些,但低头一看两人手掌,花间甲的明明白白短了他一截儿。
  花间甲幽幽叹口气:“杜兄,你便也看见的了?短了的,便是短了的。许是原先还觉着有异,或是心里头儿还存着念想。可天长日久,有的事儿你便晓得了,一切都是命定的,改不了也治不好的了。”
  杜彦莘一怔之下立即明白过来他是说甚麽,这便又是痛心又是焦躁的拉了他手道:“方瑞,你且听我说。你当真,当真…”
  “杜兄不是早已知晓麽,又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花间甲淡淡一笑,坐在榻边儿上,轻轻念了一阕词:“唤多情,忆多情,谁把多情唤我名?唤名人可憎。”
  杜彦莘叹口气,喃喃接着道:“为多情,转多情,死向多情心不平。休教情重轻。”
  花间甲嫣然一笑:“可还记得以前念书时先生教过,这世上之人,无不蝇营狗苟贪生畏死,总是跳不出那七情六欲的关头儿,总是打不破这酒色财气的圈子。当时自是不懂,现如今年岁渐长,想来只这‘酒色财气’四件中,惟有‘财’‘色’二者更为利害。”
  杜彦莘又一点头:“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路人。”
  “此句当年咱们都不明白,可现下想想,真是有理之极。”花间甲微微颔首,“杜兄,家父任期也快到了,还不知是否应诏。花家子孙,我便不肖,定是折辱家门的了。杜兄啊,你是高风亮节,世叔是当朝名吏…”
  杜彦莘握了他手正要说甚麽,花间甲幽幽一叹:“杜兄,你的心意我怎会不明白?但杜兄啊,你可晓得这是甚麽?莫说是人论纲常,便是你要为官,要上进、要…便也不能如此这般的,”
  杜彦莘拉了他手贴在自个儿心口上:“方瑞,以前我不知晓…但如今晓得了,我便不会——”
  “你晓得甚麽?”花间甲叹口气,收了手立起身来,“杜兄啊,你吃醉了,这就歇了吧。”说完头也不回这就走了。反手拉上房门,剩杜彦莘一个独自呆在房中。
  诸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回“取月亭里风光好 楠木榻上浪语娇”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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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老儿恭祝看官们身体康健,心随所愿。 
                  第三十九回
  词曰:
  罗衫去红曙卷珠帘,卧看低垂眉间。何似等闲浅浅,至日高尚眠。
  催花阵阵玉楼风,楼上人难睡。有了人儿一个,在眼前心间。
  
  诸位看官,所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咱们将这取月亭开张头一日讲足了七日,可尚缺一节。看官要问哪一节,可不还差薛夔薛大官人与栾哥儿这一节?
  只说那栾哥儿见了何太师,一番言语几杯下肚,风流一番便出了房。折身在院中见着薛夔,薛夔怜他醉了,将他背回房去。
  一路上两人无话,待进了房,薛夔便叫下人拿了热水替他洁面梳洗,又伺候他饮了热茶,扶他上榻睡下,自个儿便要离开。转身却走不了,低头一看,栾哥儿伸了白嫩嫩的胳膊缠在他腰间。
  薛夔握了他手:“怎麽?”
  栾哥儿媚眼儿一瞟:“不是你有话要问?”
  薛夔舔舔嘴唇:“没,没有。”
  栾哥儿扑哧一笑,伸手将他拉了下来,贴着他耳根子道:“方才,我见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你且安心,我估摸着以后,不管甚麽杜翰林李衙内的都不敢来找你麻烦。”
  薛夔一呆:“这是怎麽话儿说的?”
  栾哥儿笑嘻嘻道:“这你别问,横竖再几日便发榜了,咱们就都明白。”
  薛夔叹口气,心知是问不出甚麽来的了,这便要走。却叫栾哥儿紧紧环住腰杆,不能转圜。侧首看去见他吃了酒,脸上透出红白来。红馥馥唇儿,露着一口糯米牙儿,正是千般娇媚万种柔情,心中一荡,如何不爱。栾哥儿眼看他口中不言,身上既不推开他又不离去,于是玩心辄起,扬手勾了他下巴搂在怀里,薛夔闻着他口噙桂花香茶,身上淡淡喷鼻酒香,情难自持,便也捏了他耳朵送上唇去。两个咂舌不止,啧啧有声。栾哥儿边亲边用手撩了薛夔衣服,褪了花裤儿摸弄起他臀瓣儿来。
  薛夔今日本就高兴,又吃了酒,此刻叫栾哥儿舒手下边,只觉着他手心温软,紧紧笼攥了自个儿□,又搓又捏,把玩一阵便立了起来。彼此心神荡漾,双双倒下去。栾哥儿就在里边榻上伸开被褥,那时已是月进中天,栾哥儿乘着酒兴,双手握了薛夔□用手打弄,见那奢棱跳脑,紫强光鲜,沉甸甸甚是粗大,心知他差不多了。这便歪在薛夔怀里,一面在上捏他身前两点,一面勾了他口里津唾,滑着便往后头儿去了。刚伸个指头进去,薛夔便呀了一声。栾哥儿一把搂了他脖子便堵了他嘴。勾着他舌头纠缠。听着他鼻中哼哼很是舒服,顺势再塞了跟手指头儿进去。薛夔腰一抖,两腿便软了。栾哥儿翻身压在他上面,往下咬了他左边一点,勾着又吸又吮,整个儿胸上亲个不休。薛夔伸手按了他脑袋,紧紧咬着嘴唇儿不出声。栾哥儿舌尖品着他胸前红豆,觉着又硬又挺,且三根手指推进抽回愈加顺畅,心知他是准备好了。仰头见他咬着唇角,黑亮亮脸庞上满是红晕,忍不住心头一阵激荡。遂一手推他跷起一足,一手导自个儿□入其中,两个挺得一回,俱是气喘吁吁。
  栾哥儿摸见薛夔遍身,虽这呆子皮肤黑些,倒是肌柔肤腻,且那毛疏秀,手头儿勾着把玩不休。便叫搂了薛夔仰卧于床背,把双手提其双足,置之于腰眼间,肆行□。怎见得这场情事?但见:
  威风迷翠榻,杀气琐鸳衾。珊瑚枕上施雄,翡翠帐中斗勇。那边儿将气急,使枪只去扎心窝;这边儿帅心忙,开口要来吞脑袋。一个使银枪的,往来攻打内裆兵;一个抡圆锤的,上下夹迎脐下将。一个金鸡独立,高跷玉腿弄精神;一个枯树盘根,紧夹盾牌来包攘。战良久朦胧星眼,但动些儿麻上来;斗多时款摆纤腰,百战百回挨不去。散毛小洞主倒上桥,放水去淹军;乌甲大将军虚点枪,侧身夺命走。脐膏落马,须臾蹂踏肉为泥;温紧妆呆,顷刻跌翻深涧底。大披挂前后左右插,犹如急雨打残花;锦套头力尽筋输,恰似猛风飘败叶。硫黄元帅,盔歪甲散走无门;银甲将军,守住老营还要命。
  正是:
  香云托上九重天,一柄神枪展神威。
  
  好个栾哥儿,几番云散雨露过,搂了薛夔翻身就亲,口里直道:“难怪旁人都说,这前门不宜进,后门可通神,我今儿算是明白了个通透!”
  薛夔浑身酥软,任凭他抚着胸,搂着腰,还点着下头儿□。喘了半天气儿终于缓过来,咬牙切齿道:“甚麽‘前门后门’?你道后门儿都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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