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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书生-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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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哥儿忙的跪下口称不敢,心里却倒,也罢,当靠山也比当你兄弟好些。
皇上等他磕完了,才叫他起身:“咱们说远了,还是那春哥儿吧。你既然照顾着他,也晓得朕喜欢他,你明白该怎麽做了?”
栾哥儿何等伶俐之人,只管贴近了皇上耳边悄悄道:“您放心吧,打从第一天您宠幸了他,小人便把他从薛大官人那儿赎了出来,单独安置在丽菊院里候着您来。如今,小人便想在城里找个僻静的宅院安置了他,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自然听得心里高兴,却又道:“你替他赎身了?这也好,总不能朕去…还有,宅子务求隐秘安宁,住着要舒坦,他要甚麽只管买去,别心疼银子。”
栾哥儿口里答着话,心里却道,不心疼银子?那是因着不是花你的银子!却又忍不住一愣,好嘛,这不是薛大官人的口头禅麽?怎麽到了自个儿这儿了?!
皇上却抓抓头:“朕也不好随便调内务府的银子…这麽着,你先替朕给着,等过几日吏部呈上你们这批举人名单来,朕就封了你个官,往官俸中想法子补给你也就是了。”
栾哥儿这就松口气,面上却道:“给皇上办差是小人福气,哪儿有叫皇上还找补的?”
皇上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欢喜,这就伸手取了腰上玉佩递给他。李栾自然不敢要,皇上却瞪他一眼:“这还是朕前年过生日的时候儿太后赏的,怎麽,你看不上?那你可要朕的玉玺啊?”
“不敢不敢,折杀小人了!”栾哥儿这就跪下磕头谢恩。皇上拉他起来,笑着拍他肩膀。栾哥儿亦是满脸含笑,两人皆是满心欢喜,各得所愿。
正是:
不谋而合乃故事,周郎孔明心两头。何得知己共一醉,便是半生梦绮罗。
便说之后,栾哥儿果叫薛夔在京里找了个安静的三进宅子安顿了春哥儿。又挑了些伶俐小子伺候洒扫,一概不得入内堂。里头儿一概伺候都由薛夔派信得过的人看着。栾哥儿也不时过去与春哥儿闲话,解他寂寞。春哥儿倒是不言其他,栾哥儿更喜他不多话。皇上来过看着那儿清清静静的,心里更是欢喜,便又有赏赐。栾哥儿尽数给了薛夔,这呆霸王方不再嘟囔,转而笑对这位“黄公子”。皇上本担心自个儿身份暴露,但见春哥儿不再言语那事儿,栾哥儿口风又紧,便更是高兴。再说皇上也不是傻子,太师与杜翰林自然不会去问,问也问不出甚麽来,只管暗地里令人查访。那些下人们能晓得多少,反而不如栾哥儿说的细致。皇上听来,只觉着李栾句句属实,心中便又添了些信任。这又比先前一同嬉闹亲近几分,更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要厚待李栾。这些便也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预知这栾哥儿与皇上又生出些甚麽事儿来,咱们下回“秦羽飞当街遇故人 栾哥儿机缘翰林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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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皇上若是晓得薛魁是栾哥儿的媳妇儿,会怎样捏?
小老儿。。。嘿嘿嘿,想不出,看官们想吧~~~~~~哇咔咔
第五十四回
词曰:
贪欢半晌雨露浓,云深静处两心同,若得彩凤双飞翼,人间处处是霓虹。
诸位看官,上回书说到李栾送皇上回宫之后,便自归家。安顿了春哥儿,整日里若非陪着皇上各处行走,便是与薛夔春哥儿腻在一处。闲时看看花儿养养鱼儿,逗弄一下阿盛,倒也不寂寞。
时光匆匆,不觉小半个月已过,吏部呈上了新科举子的任仕名单,皇上尚未亲政,这便一概由太师等辅政大臣拿捏主意。皇上从旁听着禀报,见花间甲入了礼部,杜彦莘去得刑部,秦羽飞进了户部,倒也没甚麽不妥当的。后首儿诸人,或是入各部行事,或是外放一省。有的做得一省大官,有的当个县令,这便不一而同。皇上没怎麽留心,也不在意,勉强撑着听到最末,不过是想看看李栾去了何处。吏部侍郎王大人慢悠悠念出李栾,他原是分去山东某城做个从七品的官儿。皇上心中自是舍不得,但依着李栾的名次,原也该如此。皇上便暗自琢磨,想个甚麽因由,好叫李栾能留在京里。
好半晌没有言语,抬头便见众人都望着自个儿,皇上咳嗽一声道:“诸位爱卿辛劳了。这草拟的名单朕明白了,便都是依着祖制来的,甚是得体。只不过…”
王大人躬身道:“皇上请指教。”
皇上呵呵一笑道:“便是朕突然想到的。前头儿人多,朕便也听着了,个个安排都是极为公允,只是朕听着最末一名,便是那个叫李栾的吧?他是做个从七品的外官儿。朕觉着,似有待商榷。”
何太师一听心里打鼓,这单子是吏部在他授意之下定的,想将栾哥儿弄出京去,也免得夜长梦多。如今见皇上过问了,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那依着皇上的意思,当如何呢?”
皇上歪着头道:“那个李栾,本就是恩科最末一名,与其他士子相较,便是学问有高下了。朕也看过他的卷子,只觉着恩科之试,考的也较平日为易…”说着呵呵一笑,太师便明白皇上的意思是说李栾学问差,这便心里五味杂陈,皇上呦,要是您晓得这还是臣提前告之他考题,只怕您就不会这般想了。
皇上接着道:“但考场之上,胜负难言。谢恩宴上亲见了这小子…朕只觉着他性子轻佻,恐难独当一面。他封的那个地儿,山东乃我朝大省,怎可儿戏。且他那个职位,便也不低。若是去了闹出笑话了,便是朝廷丢了脸面的。”
何太师先前听着这话,只觉着皇上对才学甚麽的倒没多过问,这便放下心来。后首儿意思却又是不喜栾哥儿的性子,单拿朝廷体面这麽一顶大帽子压下来,便觉着甚是为难。心忽悠又吊了上去,这便不敢妄言,只得躬身道:“如此皇上心中定有更佳,臣请皇上指教。”
皇上呵呵一笑:“朕觉着吧,与其放他出去,不如留在京里。朕虽觉着他不太安分…但可巧机灵,若是跟个师傅好好学学,便也是可造之材嘛。朕年纪虽不小了,日后亲政仍需多多倚重你们。但朕心里难受,老叫你们几个重臣担待着,也是朝廷不公。朕一直想,若有些个伶俐的能帮着你们做些个杂事儿,也算是朝廷的体念了。”
何太师听着这话的意思,分明是有启用新人之意。心里不免生出些兔死狗烹的悲哀。但转念一想,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原也是难免的。皇上便是不说,也得这麽做。现在皇上明明白白说了,既是亲政前的胆量,亦是一种尊重了。看来,皇上这几年是真的大了,再不是以往那个小娃娃了。何太师心里悲喜交加,过了片刻方定下心来道:“皇上所言极是,微臣明白了。”
皇上眯眼一笑,起身过来拉了他手道:“太师切莫多心,朕只是这般想罢了。朕是太师与诸位臣工手把手教出来的,在朕心里,你们既是良臣,又是恩师。”
何太师等人齐齐跪下磕头,口里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皇上见这模样,便知事儿成了,故而道,“那麽方才说的那个李栾…”
何太师心道,既然皇上已经有了这个意思,何不顺水推舟做个好呢?横竖人生百年也不过这麽一遭。自个儿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能如何。这便躬身道:“皇上,臣查阅过李栾的户籍,知道他是姑苏人,之前在白鹿书院受教。”
“白鹿书院?”皇上记得李栾也提过,此刻再闻,不由顿足,“哎呀呀,白先生!”
何太师轻笑道:“正是呢。”
“白先生以前便是朕的恩师,不想他去了姑苏办的白鹿书院竟又收了李栾?”皇上抚掌而笑,“这麽算来,朕岂非成了李栾的师兄?那本师兄可不能叫这个笨师弟丢了师傅的脸啊!”说罢呵呵笑起来。
何太师等人见皇上如此爱惜李栾,皆觉着皇上心存仁厚,便是亲政了,想来亦不会大杀功臣的,这便反而高兴。况且在众人眼中,李栾至多不过是个弄臣罢了,也无甚要紧。
皇上笑罢了方道:“今科是太师主试,算来他们便都是你的门生,李栾最不成器,朕便将他交给你。官职甚麽的倒也不要紧,你看着他些,他既自在点儿,朕也当是戴了紧箍咒的孙猴儿。”
何太师本还有些担心李栾的性子惹出事儿来,也怕旁人看出甚麽端倪,故才想把李栾调出京去。如今皇上这般说了,便是与他亲近些,也大可说是皇上旨意,故此心中高兴,跪下磕头:“臣遵旨。”此番倒又与先前磕头不同了。
吏部王大人见如此情景,便道:“皇上,如今新科进士们皆有职权,朝中空职暂无。但臣想,既然皇上看重,不妨将先帝废了的翰林院侍讲学士重设,也算是皇上给李栾的恩典吧。”
诸位看官皆知,前朝翰林院中学士极多,第一类的学士便可分为翰林学士、知制浩与翰林侍读学士。 翰林学士院之职务,既为掌制、诰、诏、令撰述之事。令有专门给皇帝讲读经文的经筵官,也称讲读官。讲读官有翰林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侍读、侍讲。咱们先前说的那位白鹿学院的白先生,便是一翰林侍读学士之尊,替皇上讲学的。先帝废了翰林侍读、侍讲学士不置,但以之为兼官。然必侍从以上,乃得兼之,其秩卑资浅则为说书。如今叫李栾当的,便是那个说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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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听着,自然也明白,李栾本事尚浅,叫他入翰林院也是叫他多学点儿东西。且翰林院中何太师兼任国子监祭酒,便是最大的官儿了。如此便也可算是归在他手下行事,这般既和了规矩,又如了自个儿的意。便也难为这王大人,一时之间想出这两全其美之计。故而朗笑道:“王爱卿之言,朕以为可,不知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自然是人人遵旨了。皇上心满意足,何太师躬身道:“既如此,臣与吏部便安排下去,不日安排他们进宫面圣谢恩。顺道安排了拜侯太后等事,外官儿便即启程上任了。”
皇上自然点头应允,这便拍板定案不可更改,咱们以后管这栾哥儿,便要改口叫李大人,李说书了。虽都是说书。小老儿这说书可不能与栾哥儿比,他那是朝廷命官,小老儿是江湖卖艺,逗着看官们乐上一乐罢了。
过得几日,吏部呈文便送交各位进士老爷手中,自然人人心中念想不同。栾哥儿一看就晓得是皇上的主意,倒也不甚在意,只管与薛夔胡闹。花间甲长舒口气,家书回江宁报喜。杜彦莘却是踌躇满志,以自立自律为己任,盘算着为避嫌,另外寻个房子住处去。此话与花间甲及秦羽飞一说,花间甲以为不妥,秦羽飞本就是一个人上京,两人便相约住到一处去。花间甲见不可阻拦,也只得随了他们去,心道自个儿看着点儿,也好过杜彦莘父子反目成仇。好歹杜翰林待他不薄,自个儿又与杜彦莘自幼交好,这便也就应允与他们住到一块儿去。
看了几日,秦羽飞与杜彦莘都相中了一所房子。这日便与花间甲三人一同上街,正寻着路要走,却找不到巷口,这便打算寻个人一问。见前头儿一个穿白衣的男子行过,杜彦莘便上前拦住,打个躬道:“兄台请留步。”
那人听得有叫,这便回过身来含笑行礼:“兄台客气,有何指教?”
杜彦莘见着这人不由一愣,半晌没有言语。花间甲觉着奇怪,这便过去也看,却也暗暗称奇。心道自个儿也算长得不差,倒没想过,天下还有这般标致的男人。但见:
一袭著水月白衫子,含笑侧首温文尔雅。支颐坐石上,右置洞箫一。逋发鬖鬖然,脸际迎光微微红,似新浴,似薄醉。星眸慵睇,神情骀荡,真尤 物也。
那男子似是对人注视极为寻常,只管再道一声:“兄台?二位兄台?”
花间甲定定神笑道:“敢问兄台台甫?”
那男子朗笑拱手:“贱名不足挂齿,单因名字里有个春字,故此兄弟间垂爱,叫我春哥儿。”
秦羽飞在后首被花杜二人遮了不曾见,又听他们絮絮叨叨说些题外话,这便皱眉上前接过话去:“兄台请勿见怪,在下只是想打听一下——”但见那人,却也愣住。但秦羽飞之愣,与花杜二人又不同。若说花间甲二人是惊于美色,那秦羽飞便是茫然失措了。
那人眼光一转,却又淡笑:“我便方来京城,很多路也不识得,耽误了三位,还请恕罪。这里人来人往,便请询问他人吧。”这就拂袖而去。
花间甲喃喃道:“便真是风雅怡人…”
杜彦莘亦顿足道:“怎可叫他走了?如此人物,原该结识的。”说着便要追上去,却叫秦羽飞一把拉住,这便皱眉,“秦兄?”
诸位看官,这秦飞宇莫非认识春哥儿,其中又有何因由,咱们下回“总不得半生清闲 便已是吾心倾斜”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风光好,无话,诸君饮茶~~~~~
第五十五回
词曰:
镜中白发终不见,奈何分两边。却道此生共苍茫,芭蕉雾正好。小酌酴蘼酿。喜今朝,钗光簟影,灯前滉漾。隔着屏风喧笑语,报道雀翘初上。又悄把檀奴偷相。扑朔雌雄浑不辨,但临风私取春弓量。送尔去,揭鸳帐。
六年孤馆相依傍。最难忘,红蕤枕畔,泪花轻飏。了尔一生花烛事,宛转妇随夫唱。弩力做,藁砧模样。只我罗衾浑似铁,拥桃笙难得纱窗亮。休为我,再惆怅。
诸位看官,上回书说到这秦羽飞在路上遇着春哥儿,便似三魂没了七魄,整整一日都是魂不守舍。看了宅子也是问便说好,言必称妙。花间甲觉着稀奇,便又不便当着旁人之面点透。这就待出了宅门方轻声道:“秦兄为何如此恍惚?”
“嗯?”秦羽飞愣了一片刻,方道,“花兄,当真唐突,切莫见怪。在下有一事不明,愿向兄台请教,也请杜兄指点一二。”
“请教指点的不敢,若是能为秦兄排忧解难便是在下荣幸。”杜彦莘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答了。
秦羽飞与他们慢慢行着,却不急着开口,过了一阵方道:“杜兄以为天地之大,可会有两人一模一样的,便如镜之两端?”
杜彦莘一奇,却正色道:“这便也是有的,人有相似,如那孪生兄弟的,便如一个一般。更有素不相识之人,远隔千里还不是一般行事?只不知秦兄说的这相似,是说言谈举止,抑或气概风度?”
秦羽飞却没有答话,只顾低头行路,心中默默揣摩甚麽的样儿。另外两人不明就里,交换个眼神却都是不好唐突开口。三人沉默着行了半晌,秦羽飞突道:“若是一人并无兄弟姐妹,但却在在千里之外见着个人,不仅音容笑容,就连说话神态也无一不相仿,这又作何解释?”
“也许正是他本人也未可知。”杜彦莘看他一眼,见他面色凝重,“怎麽?”
“可是,若是那人…已经死了呢?”
花间甲一听这话,饶是青天白日的,亦是觉着手臂发凉:“秦兄,子不语怪力乱神,当敬鬼神而远之。”
“说得是,大约是暑天儿太热,我糊涂了。”秦羽飞这便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杜彦莘看他一眼,也就暗自计较,不便多言。
过得几日,三人便在左近寻了座二进的院子住下。杜老爷虽是舍不得,但想到儿子与自个儿之间说不清的事儿,也只得依允他搬出去。杜夫人自然哭闹不舍,杜翰林只得道:“儿子大了,便也是读书上进。老跟我在一处,于他不利。”
花间甲亦从旁劝解,并说是与今科秦榜眼一同住。杜夫人方略略放心,便又拉了花间甲手道:“我便半生只得这麽一个儿子,心疼尚来不及。只是他爹望他成器太过,难免严厉些。可如今他要出去住,岂不是连同我也要生分了?”
花间甲只得笑道:“夫人请放心,我亦与杜兄住在一处,彼此只见也有些照应。更何况,还有秦兄在,万事大吉。”
杜翰林却道:“那个秦羽飞麽?不过是寒门所出,还是仔细些的好。”
杜彦莘木着脸道:“甚麽寒门贵门的?当年爹还不是一介布衣,若不是考中科举,今日也许娘亲还要卖豆腐方能养活咱家呢?”
杜翰林一板脸就要骂他,花间甲忙道:“世叔切莫动气,杜兄不过是想自立些,免得叫人说他只会靠着父亲。”
杜翰林闻言面色稍霁,这便叹气:“你们虽有同年之谊,但终究是同庚,难免日后同朝为官,总是有政见相左之时。到那时候儿,可不是甚麽情谊能比的。”
“世叔且安心,杜兄方正直如世叔一般,定然不偏不倚,尽忠职守的。”
“我自是相信依他那性子定能秉公执法,只官场之上另有凶险,是非亦是不断。他那个性子便是对事不对人,也会叫人气恼的。”
“世叔放心吧,不还有我和秦兄?便是如今还要仰仗世叔照应,但今后定加倍努力,方不负皇恩,亦不负世叔操劳。”
“唉,花家侄子,你是不明白的…便如你们这般齐心协力为国尽心,也会有人说你们结党成朋,这可是尊者最忌的。”
花间甲听着,暗自留心,面上只是笑道:“那以后还得世叔多多提点。”
杜彦莘只一斜眼,哼了一声便罢了。这就两人拿了些许行礼衣物,往寻的宅子去了,收拾收拾住将下来。好在杜夫人想的周到,令他们带了几个熟练地使唤佣人来,这才没几日便安顿下来。
杜彦莘专心公务,花间甲一心辅助,两人相得益彰。倒是不太注意秦羽飞。这秦羽飞面上便也如没事儿人一般,白日里勤勉政务,但退朝处理罢了公务,便时常一个人在京城大街小巷中闲走,并不言其他,亦不带小童仆从,往往在外头儿逛到月上中天方才回来。有几次叫花间甲看见了,但见他神色凄苦,似是心中难受,但也不见他饮酒失礼,便不好说甚麽了。
且说这日秦飞宇如往常一般打刑部出来,刚了结了一桩陈年旧案,只觉着舒了口气。信步往街上而来,看着人来人往,便是心内惆怅,不由淡淡叹了口气。突地冷风吹过,便是要变天了。不一刻,绵绵细雨落将下来,密密斜斜的就将衣袖湿了一半。正是:
匆匆花凋尽暮春,款款夏日沁心润。奈何凉风不介意,半湿青衣锈篱轮。
秦羽飞也不知怎麽的,竟是不避雨,独自在这街上走着。平日里进出不是坐轿便是骑马,许久不曾这般闲庭信步一般缓缓前行。路上皆无人,只见点点雨珠落成湿痕,不一会儿,地上全都潮了。身侧偶尔有人跑过,亦是匆匆忙忙,见他这样儿的反倒觉着稀奇,不免又回头看得一看。
秦羽飞心里念着逍遥游,嘴角淡淡带起笑来。彼时年幼,只晓得母亲辛劳,自个儿唯有读书上进,方能报这三春晖。但脑中总是不由得显出一张带笑的脸来。真如三月桃花,五月嫩荷,直叫人看进眼里,刻在心上。但总不得尽如人意,母亲甚麽都不说,只是水井旁的咳嗽声,一声还比一声沉。总有聚散两时,不免唏嘘感叹。便是那年春暮,亦是雨声缠绵。那人坐在车上,含着眼泪,似是在说:羽哥,你便是当真一日登了龙门,也别忘了我才是。
记得自个儿似是想要上前,却硬生生压住步子。终究不曾有一言相告,也便是万言难表其情。
如今便是多年前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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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羽飞抬头看看天,只得淡淡一笑。转过身去,却见街角处行来一人。一身青衫如水墨画中的仙人临世,乌发垂在腰际,一柄油伞遮了大半个身子,看不见脸。正慢慢行来,一双青靴沾了些水点,薄薄带着些寒意。
秦羽飞愣了一愣,便侧身立在街边,想让那人过去。行过身侧时,秦羽飞不觉抬头看了一眼,却瞪大眼睛,不能言语。
那双清灵之眼,宛如银河璀璨,那张微抿薄唇,直如玄鸟凝噎。雨伞斜横,点点飞雨落在肩头发梢,只是通身如笼在层纱雾中,辩不得东南西北。
那人见有人看住自个儿,便也转过头来,见是秦羽飞,便也一愣,随即淡淡一笑,颔首为礼。
秦羽飞不知为何心头狂喜:“春哥儿!”
那人面色微微一变,随即笑道:“看着面善,奈何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兄台了。”
秦羽飞深吸口气,勉强挤出个笑容来:“春哥儿,咱们在街上见过。”
春哥儿似是惊讶之极,这便又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方笑道:“我认得公子了,上次在前街儿胡同见过,时有另外两位公子在呢。”便又转头望望,“似乎今日只得公子独行。”
“在下姓秦。”秦羽飞尽力克制自个儿。
春哥儿便笑了,伸手将伞递了过去:“秦公子若是不嫌弃,这便请到舍下小坐避雨。”
秦羽飞心中一动,便颔首:“本不该扰,奈何雨来不由人,只好叨扰了。”
春哥儿便不再多言,只是将伞递过去些。秦羽飞一时也不知说甚麽好,这就默默跟在春哥儿身侧。两下里无话,只听得雨点落在伞上,滴滴答答不知扰乱了谁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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