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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舞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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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赛玲在钢琴的乐曲声中,不时地走到窗前,眺望一下灰蒙蒙的天空,往下瞧瞧阿芒那晃晃悠悠的身影是否出现。她担心阿芒会突然很任性地,找出理由不来了。她知道阿芒的脾气。很多时候她都迁就他。
徐赛玲父母家,是近些年搬的新居。他们把房间装修得简洁明快,客厅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书法和中国画。徐赛玲在这个新居里,有一个小小的房间,她把它布置成了儿童的乐园。
从前在她少女的时候,在父母家也有她独自一个小小的房间。那时候隔壁就住着阿芒父母的家。他们经常窜门,逢年过节也会礼尚往来。徐赛玲记得阿芒母亲,曾经给她编织过一件毛衣。那毛衣与阿芒身上穿的,无论颜色和款式都一模一样。
阿芒家是在阿芒15岁那年搬走的。搬走后的许多年里,徐赛玲都没有再遇见过阿芒。所以她的小小房间里,迎来的第一个男人,便是她的前夫——中学体育老师。
在没有认识体育老师前,徐赛玲是个纯洁文静的女孩子。她纯洁无邪的心灵,是被体育老师习惯说下流话,而开始污秽起来的。徐赛玲开始讨厌体育老师说下流话,但没多久自己也学会了说下流话。而且觉得在情绪不好时,说下流话很过瘾。在做爱时,体育老师的粗暴和满嘴的下流话,仿佛是一种摧生性欲的激素。徐赛玲感到很刺激和满足。
流动哲学书1(2)
那时候,徐赛玲守着她那间空荡荡的小屋,犹如守着沙漠中期待的一片绿荫。空气中的湿度,使她回想起每次渴望的瞬间。在丰腴滑润的思想丛林中,迷途般绝望地呼喊是为了等待粗暴的体育老师的来临。然后打开心室,打开心室里鲜红的窗户,迎接血液风暴的进入。这时徐赛玲的体内,就像有一只热气球在有力地搏动升空,使之那细微的神经有些紊乱和迷狂。
一个粗汉,一个酩酊大醉的酒鬼,却有一种窒息之爱在徐赛玲身体之内回荡。她隐隐约约的快意,成了自己设想中的发光体。那些遥远漫长的生命现象,化作一颗流星在瞬间为徐赛玲所体会。在某些时辰,她是一处微风拂过的神秘而宁静的牧场。她的黑色瞳仁在甜蜜而友好的融合之中,领悟着生命的飞翔和致死的诱惑。
大约在中午十一点半左右,阿芒捧着一束鲜花,拎着大包小包的桂圆荔枝等补品,出现在徐赛玲母亲家的门口。徐赛玲快步去开门,满怀爱怜地望着他。徐赛玲的父母也都从里间出来迎接他。他们看到做了学者的阿芒,与小时候的确大不一样。尤其徐赛玲的父亲,用哲学家敏锐的眼光,看出阿芒是块搞学术的好材料时,便在饭桌上与他谈起了德里达、福柯、拉康、罗兰·巴特等一些时下在中国比较时髦的法国哲学家。
阿芒从前喜欢德国哲学家黑格尔、尼采、海德格尔等,他认为德国是个哲学的国度,德国的哲学家比较厚重。但到了20世纪90年代,法国哲学家对中国学界,似乎有一个很大的震撼和推动。阿芒也由此喜欢上了德里达、福柯等,他认为这些都是不错的哲学家。
阿芒与徐赛玲的父亲,聊得很开心。他像豁然开巧了似的,决定要在学术上干出点名堂来。这天他在回家的路上,对徐赛玲说:“每一个活在世上的人,身上都背着肉体的劳累,脑筋的堵塞,心肠的哀怨,灵魂的孤独与迷失。亦即是了解到所有的人都不完美,都在受苦。”徐赛玲听了这段话,觉得有点道理。
其实,阿芒对人生还是看得很透的。自从他还是少年的时候,他就觉得一个人是一座岛屿。岛屿与岛屿之间,连结成一个世界。因此,世界是一座大岛屿。它的复杂、它的险恶、它的如蜘蛛网一般的人际关系,让岛屿沉重地压在大地上,使地球喘不过气来。阿芒担忧地球在不堪重负时,会不会对人类带来毁灭性的灾难?这个世界森林在消失,垃圾在增加,土地在变为沙漠,而人的岛屿越来越多。阿芒想在人的岛屿中,重要的是思想。
##流动哲学书2
谁也不知道那个少年的内心思绪,只有阿芒知道。在夕阳般令人缅怀的记忆中,在无法确证的未来年代的一次撰写中,阿芒是一名橄榄树下哭泣的孩子。他单薄瘦弱的身影,在夏日黄昏的草坪上,为清凉习习的海风所抚慰。渐次远去的山峦和密林,是他内心秘密的象征。在他的童年回想中,饥饿是一道阴影,静秘的街道,空旷的原野,冬季积满白雪的小巷,以及古老的建筑蓦地改换了新貌,成为一个萦回不去的往事。阿芒在往事中漫游。过去了的故事,所有隐含的复仇之剑,随着时间的流逝,仇恨已不再仇恨,化作一汪小溪汩汩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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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曾经在他习作中描述过的故事,仿佛像希腊故事中,爱琴海之滨散发着崇高肉体芬芳的古代俄狄浦斯的血腥命运。阿芒疯狂的没有逻辑性故事的叙述,在他内心深处,其实是洗刷着他不为人知的耻辱。在阿芒眼中,诸神极其子女在古代,在他们悠悠无尽的岁月里,出没于神庙、战场、宫殿、街道、影剧院、学校、车站,他们的身影无处不在,隐形于我们的周围。阿芒在幻想中,试图用谵妄的呓语,写一部有关东方古老中国的神秘之书。然而阿芒先天不足,使他很难把沉睡无数个世纪里的故事,与他的叙述合而为一。
阿芒父亲的母亲,也就是他的祖母要求她的后辈,在时光的碎片中生活得舒坦、风情而不劳累。这是长辈对晚辈的宠爱。但拿阿芒的看法,便是让他苟且偷生,做一个行尸走肉的人。说实在,阿芒是难以做到的。却可以在梦中无数次亲历这种出场的仪式:古老樟树下的几把竹椅,水井旁的一枚手镯,西风中的一声鸽哨,庭院内的一洼清水,艳阳中的一阵唢呐,炉火中的一缕白发,孤独时的一款心曲。阿芒在梦中享受着生活的乐趣与芬芳。但在现实世界里,错综复杂的人情世故,无疑是阿芒永无出头之日的迷宫。阿芒总是从一个迷宫,走向另一个迷宫。在徐赛玲这个迷宫里,阿芒首先闯入的是摄影的迷宫。
那一天,阿芒骑着自行车去郊外摄影,忽然发现他变得不可思议地感官相通了。他可以用眼睛看见宇宙的声音,而他的耳朵能听见色彩,鼻子能嗅出万物的形状,他还能摸到他的灵魂和他的多愁善感。这是多么富于诗意的事情。可他选择的这条道路,却一点儿不诗意。它崎驱坎坷坑坑洼洼,路两旁没有一棵遮阳的树,太阳直勾勾地盯着他,他逃命似的蹬着脚蹬。
黄昏时分,他到了一个小县城。在靠近江滨的一家小旅馆里住了下来。然后在旅馆餐厅吃饭。餐厅面靠江滨。坐在窗口,江风拂面吹来,空气中似乎有一股股紫色在凉爽中游离。他感到无比惬意。这时一个婴儿的哭声,从远处传来。那无所顾忌的哭声,由强渐弱,有节奏地表达着仇恨、欲望、不满,似乎还有呼救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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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哲学书1(3)
阿芒忽然想到,会不会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女婴?遗弃女婴现象,在农村依旧时有发生。阿芒循着声音走去,走过沙滩进入一片丛林。丛林里树叶子摇曳时发出的沙沙声,淹没了女婴越来越微弱的哭泣声。阿芒内心焦急而紧张,他不想让女婴受到一丝儿的伤害。但事实上那被遗弃的女婴,受到了人类最灭绝人性的摧残性伤害。
阿芒在丛林里的每一棵树下,寻找女婴。一只乌鸦倏地停在前边的草丛中,裹挟着什么后拍翅而去。阿芒赶紧朝那方向奔去,可这时黄昏已落下了最后一道帏幕。他绕过几棵大树,转过一道弯后,忽然迷失了方向。丛林被漆黑所包围。阿芒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中,当他再也听不到婴儿的哭泣声时,才饥肠漉漉地回到餐厅。餐厅正打烊,他匆匆忙忙地向他们要了一份快餐,拿着饭盒回到旅馆。旅馆的房门上有一只“猫眼睛”,它可以让他窥视到外面的一举一动。这时他想到罗布·格里耶《嫉妒》中的男主角,他所窥视到的他这里也能窥视。然而他是不会去窥视的。他惟一希望自己睡一个好觉,第二天拍一卷好片子。
现在,阿芒躺在旅馆一张席梦思双人床上。他梦想快快进入睡眠,以确保自己的睡眠质量。然而很多事情,往往事与愿违。他越是想进入睡眠,思维却越是活跃。凯瑞、徐赛玲、李薇这三个女人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纷至沓来地侵占了他的整个大脑。他的整个大脑,像一部电影放映机。他清晰地看见他的导师思索、走路的姿势,看见一切他想看见的友人。他们是否知道他孤身一人,在这江滨小旅馆里对他们的思念?
夜越来越深,窗外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他洞张着双眼,在黑暗中寻觅光亮。然而,他忽然被一股凄凉和冷酷紧紧攫住了。巨大的悲怆,从他喉咙中一口一口呼出来。他知道他的悲怆,已不是从前的小我的悲怆。他的悲怆无法叙述又无法驱除。它折磨着他的躯体,却使他的灵魂升华。
孤独是与生俱来的。每一个人都将孤独的来又孤独的去。只不过有些人把孤独发挥到了极端。是那种深深刻进骨髓里的孤独。天蒙蒙亮时,阿芒才混混沌沌地睡去。睡梦里,他看见自己正坐上去巴黎的航班,他要在那里做客座教授。他要给那些洋学生,上一堂闪烁着思想光芒的课。
阿芒没想到自己会做这样的梦。去巴黎当教授,对他来说好比天方夜谭。不过心向往之,也没有什么不好。这天阿芒绕过先富起来的农民的新宅,来到田野上。他拍了金光灿灿的稻穗,绿油油的菜地,还拍了池塘和茅屋,他喜欢农村的原始风景。然而如今大片的农田,都变作了商业用途。中国的农田在一亩亩地流失。中国是个农业国。可中国人的吃饭问题危机四伏。阿芒除了担忧还是担忧。
中午时分,阿芒离开了小县城。在回家时,他要套一条近路走。那条路虽近,却是极为崎岖不平的。阿芒非常喜欢“崎岖不平”这四个字。它与阿芒的文学之路、学术之路,有着密切的关系。很早的时候,有个远在嘉陵江畔的老诗人,给阿芒信上写的第一句话便是:“文学是一条崎岖不平的路。”阿芒当时并不懂得它所包含的全部意思,也不知道它的底蕴有多么深厚。直到十多年后的今天,他才真正明白那是要用血和生命,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到底的。
这会儿阿芒的自行车,在驶过了一条崎岖不平的路之后,拐进了一条村路。这是江南的又一座小村庄。它风光旖旎、稻谷丰收,很少有人会想到它是古战场遗址。然而阿芒每看到一方土地,都仿佛会看到千年前那场铜矛铁戈的战争。那战争有阿芒祖先浴血奋战的身影,和悲壮牺牲的场景。现在阿芒的双脚,踩在久远年代渗透过来的历史血腥上。他的心一下沉重了起来,人类的战争为什么还在不断发生?前阵子阿芒读了波兰人维斯拉夫—基拉尔的《死亡的回忆》,这是他真实地记录了,他在德寇屠杀一百万无辜者的“奥斯威辛集中营”五年生活的书。读这本书,他总在脑子里盘绕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这样残杀无辜?为什么!
下午的太阳,热辣辣地从摇曳的树叶间晃动下来。阿芒又累又头脑迷迷糊糊,忽然一车轮撞在迎面走来的一头小毛驴上。那小毛驴发出一声惊叫,跟在小毛驴后面的一个十三四岁小男孩,并没有指责阿芒的失误。他说:“你从城里来的吗?你到我家去歇歇吧!”小男孩友好热情的态度,让阿芒非常感动。阿芒跟随小男孩绕过村庄田野,穿过一栋栋先富起来的农民新宅,来到小河边一间破旧的木屋里。木屋里没有什么家具,一张木板床上,躺着他瘫痪的父亲。他们一家三口,主要靠他母亲在田里劳动维持生活。小男孩是母亲的好帮手。他十四岁了,还没有上过一天学。他瘫痪的父亲说他很想上学,但没有钱。阿芒接过他母亲递过来的一碗凉水,咕噜噜喝完后发现是一只似曾相似的旧时代瓷碗。很多年前,他总是用这样的瓷碗,装满鱼腥喂猫。后来有一天,一个乞丐上他家要饭时向他讨一只碗,他就捡起猫碗给了他。若干年后,父亲在家里的角角落落寻找这只猫碗,他说那是一只祖传的碗,是值得珍藏的古董。
阿芒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只碗。但他知道这个瘫痪的男人,并不是当年上他家要饭的乞丐。也许此碗并非彼碗,何况那只喂猫的碗他从未仔细瞧过。他这么一想,思绪就回到了小男孩上学的问题上。这时小男孩的母亲拿来一只躺椅,她摆在了树荫下说:“你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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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哲学书1(4)
为了赶路也为了安全,阿芒就让充满倦意的躯体躺了下来。他微微闭上眼睛,河水叮咚的音响使他很快进入梦境。梦境里他看见一群贫困山区的孩子围着他,他们一个个都张大着怪异的嘴巴。“我要读书,我要读书。”的声音,久久回荡在他耳畔。他亲切地抚摸着他们的头说:“我要让你们读书。”
“我要让你们读书。”阿芒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小男孩摘了一朵紫色无名小花惊喜地问:“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阿芒揉揉眼睛说。
离开小男孩家时,阿芒拍了许多照片。他忽然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兴奋了起来。他认为小男孩家虽然一贫如洗,一无所有。但他们并没有像原始人那样,为活着而活着。他们有理想,理想才是人类的希望。阿芒绕过小河边,回过头去望了望木屋。他看见小男孩和他母亲,依然在默送着他的背影。他们被风吹起来的衣服与头发,就像一垅一垅荡漾在田野中的稻穗。
那是希望之光。
##流动哲学书3
阿芒与徐赛玲的恋爱,已从开始的游戏到了内心的依恋。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份依恋能维持多久。但对他来说徐赛玲是个意外之遇。旧友重逢,要真正产生一种恋爱中的激情,却是来之不易。这许是徐赛玲取悦于人的天生伎俩。阿芒回想自己与她第一次做爱时的感觉和场景,那是双层窗帘将所有的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夜晚。床头上一盏如鬼火一样幽暗的壁灯,慢慢地点燃着阿芒的情欲。同时,被点燃的还有穿着袒胸露背丝绸睡衣的徐赛玲。她像一个即将上场的演员,身轻如燕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猩红色的地毯,陪衬着她的容光焕发和娇柔的媚态。阿芒这时控制不住自己年轻的身体,他仿佛从一派混沌之中幡然苏醒。
阿芒与徐赛玲,是在轮船的汽笛长鸣声中完事的。仿佛是成功后的掌声,他们得到肉体的升腾与满足之后,酣然睡去。有时候,阿芒会因为住在这栋旧楼里而感到欣慰。这栋旧楼从小巷拐过弯,便是一条僻静的小街。小街向北是渡口。朝南不远处则是一段港区外的堤岸。它光秃秃地暴露在沿江的住宅面前,无遮无拦地静候着江水的拍打。从前的江水是浑浊黯淡而贫瘠的,经过治理江面悄然埋葬了飘浮无依的杂物。犹如阳光、水和空气,江边的外部形态已不再是泛着泡沫的血泊。它们寂静而清爽。但与这景象不同的另一端江面,一座荒凉的船坞倚江而立。它朝着航道,敞开它饱经风霜后,锈迹斑斑的内部。
阿芒每次看到这个静止不动的、带着世事沧桑的船坞,脑海里便会闪现出许多个残暴血腥的日子。那是20世纪60年代,一个特殊的红色时期,他们家也没有幸免于难。小小阿芒目睹了套着红袖章的义愤填膺的闯入者,他们给他父亲戴高帽、挂牌。其中,一个瘦如猴子的高个子大眼睛男人,一把拉过小小阿芒气势汹汹地说:“快告诉我,你父亲把妄想翻案复辟的密件藏到了哪里?”当时阿芒正发烧,他喉咙痒兮兮的吐了一口唾沫,什么也没说。这下就倒霉啦!这个高个子大眼睛男人,飞起长腿猛踢阿芒瘦如柴棒的小腿。一边踢还一边说:“你这小兔崽子,叫你骨头硬。”阿芒顿时吓得连哭都不会。于是,他胆怯地卷缩到一个黑洞洞的角落,浑身颤抖又心惊肉跳地不敢出来。其实那时候,阿芒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密件?什么叫翻案复辟?
小小阿芒当年所遭遇的暴力,穿越时光的隧道,成了历史的见证。阿芒试图领悟,当年小腿的皮肉之刑。它仿佛是祭坛上的一具牺牲品,又是梦幻中的一束生命之火。在疼痛之后,阿芒明白什么是生命,什么是生命的意义。
现在,阿芒竭力把徐赛玲设想为一个丰饶的宝藏,一只玻璃缸中的水母,一片丛林中新鲜的簇叶,一个可以深入其中的幽冥深邃之穴。他完全暂时忘掉了凯瑞,忘掉了他们早有过的肌肤之亲。所以他与徐赛玲的拥抱,使他丧失了从前所有的拥抱,而进入了一个温柔的湖泊。燃烧与飞翔,在冗长的鱼鳞般列成的气息中,爱欲花粉般充满了他的肺腑。然而与此同时,他渴望像一只鸥鸟,搜寻柔顺的水面上一次激情的体内舞蹈,一次精神眩目的对话,一次闪耀着肌肤之疆的海市蜃楼。
然而他们的高度,总是不能在一条垂直的水平线上。或者说相差很远。这使阿芒在火焰中飞翔,是那么孤寂、那么绝对、那么高傲、那么蜿蜒,仿佛只有凯瑞的精神世界,才能配之与相匹,并能闪烁出他们存在的意义和光华四射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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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在呼吸麻醉般的停顿之中,阿芒开始一根接着一根地吸烟,沉默不语。甚至,不再发出任何一丝的声响。不过,眼睛却在窥视徐赛玲雪白丰腴的身体。目光也在抚摸她赤裸的肌体。而他内心轻微的冲动,是静候再一次演奏的序曲。现在夜晚已经来临,远处江水拍打堤岸的声音,再一次清晰地传至他的耳畔,令他想起一支如泣如诉的乐曲。那是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
徐赛玲还在床上慵懒地睡着。她的睡态侧身如弓。阿芒按奈不住地站起来,仔细地端详了她。在她的脖颈向肩膀延伸之处,他领悟到了一种强烈的女性的坚毅、善良和怨慕。而此时徐赛玲正在梦中,梦见她与阿芒做爱。“阿芒”,她在梦中呻吟着呼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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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哲学书1(5)
阿芒那天没有在徐赛玲家过夜。他觉得与徐赛玲在一起虽然不错,却是丧失了触摸思想的能力。而他是不能没有思想的。所以阿芒有一种想逃离徐赛玲的想法。此刻,阿芒坐在一张钢折椅上,沉默不语地抽着烟,让思绪徜佯着。思想是一匹自由的马,阿芒坐在家里,也可以全世界旅游。他的思绪从日本到印度,又从印度到法国。法国巴黎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那里有他的朋友弗兰克。弗兰克是一个热爱中国的法国学者。他喜欢中国文化,尤其喜欢周易和孔子的学说。那年他们相聚在日本时,谈得最多的是孔子那个时代。那个时代在他的想象里,与后来的许多时代一样。战争、疾病、欺凌、掠夺使世界陷入痛苦的呼喊中。行尸走肉的人,浑浑噩噩的人,借酒消愁的人。他们不是对世界的掠夺,就是退守茅庐。正义在哪里?良知和道德在哪里?这时候孔子出现了,他要不顾一切地奔走呼号他的神圣理想。于是漫漫黄土地上,一个孑孑而行的孤独人,开始了漫长的跋涉。
阿芒在思绪里会感到无比幸福。那种幸福,与女人的肉体之交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他很愿意别人把他看成一个流浪者的形象。他的灵魂在流浪。灵魂一脱离肉体去流浪,就连飞机火箭也追不上了。他的灵魂游荡到八百多年前的黄土高原上,那个瘸腿的行吟诗人正向臣民们传播真理。他断言这块永恒的黄土地,将与日月江河同光共辉。
阿芒的思绪游荡着,像鱼一样地游进了茫茫林海。双脚仿佛踩在湿漉漉的苔藓上,毛骨悚然地听到一阵猫头鹰的悲啼。猫头鹰是一种本质上孤独的形象,他与它都在黑夜里飞翔。它蹬开大树,他避开喧嚣,他们的共同目标,是飞向低处飞向深渊。他们与蓝天白云漫天的星星无关,他们的飞翔是形而上的飞翔。当世上一切沉睡的时候,他们总是清醒的,他们在醒中煎熬。当灵魂腐烂的时候,他们总是孤独的,他们在悲伤中彻悟。这就是他们的品质,他们生存的独特方式。
阿芒曾经是个诗人,如今依然是个诗人。学者加诗人,使他既有学者的理性沉稳,又有诗人的浪漫热情。他想起读大学时,曾经与凯瑞探讨过诗歌。那时候中国诗坛很热闹,写诗的比读诗的还多。年轻人聚在一起谈诗,就像谈一种手艺和技术。他们把诗当作了由语言作框架结构的艺术品,认为那只不过是谁心灵手巧,谁就可能登峰造极的一件玩意儿。阿芒就是在与凯瑞的探讨中,知道了一些诗坛的流派和主义的。但他十分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以短短几年内,就走完了外国思想界和文学艺术界走了上百年的探索之路,而沾沾自喜呢?
诗歌创作其实与生命体验有关,与人的智力和技艺有关。但更为重要的是与灵魂有关,并且最终是灵魂的质量决定了诗歌的质量。阿芒特别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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