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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置-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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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涯这话说得很轻巧很不经意,却引出祝村长的一番话来,他说:“对于沈处长您来说,这也许是件小事,但在我们村里就是很大很了不起的事哪,不然我们喝水得肩挑手提,孩子们还在日晒雨淋的破屋里上课,因此改水成功和小学建成后,村委会集体研究决定,在水池上刻了你的大名,在小学铜牌上记着你为小学筹资的事迹,还让村里的秘书把你小时如何发奋学习,考上重点大学,工作后又如何为家乡办实事的经历写成材料,在全村大会上进行宣读,并作为乡土教材拿到课堂上教育学生,激励他们好好向您学习,以后考上大学,多为家乡做贡献。”
二舅村在沈天涯老家隔壁,跟叶君山结婚的最初两年,夫妻俩一起到二舅家拜过年,后来便渐渐去得少了,想不到自己帮忙给他们解决点资金,竟让他们如此感恩戴德。沈天涯心里明白,财政资金以及用各种政策和手段集中起来的经费,原本取之于民,国家拿这些钱维持着党政军各个领域的开支,养活了庞大的公务员队伍,进行大规模的工程建设,然后才拿出微乎其微的款项撒胡椒一样撒一点给基层,基层老百姓并不知道这些钱就是从他们上交给国家的血汗钱里抠出来的,却看做是上面或是某人给自己的恩惠,完全把这种取舍关系搞颠倒了。沈天涯心里就生出一份歉疚来,觉得自己的名字根本没资格上水池和铜牌。他甚至暗自后悔,不该在听到叶君山说二舅要来的时候,心里产生那些不满和厌烦。沈天涯真诚地说:“你们千万不能刻我的名字,那些钱又不是我个人的钱,是国家从老百姓身上收上去的财政资金,我哪敢贪天之功为己功?”祝村长说:“话可不能这么说,钱虽然是国家的,可沈处长您不出力,我们到哪里弄去?”
第五章(5)
不觉已过七点,电视里开始播放新闻联播,祝村长说:“沈处长你定个吃饭的地方,今晚我代表村里请你的客。”沈天涯说:“到了昌都,哪有要你们请客的道理?到我家里去吃顿便饭。”祝村长说:“到家里去多麻烦?就在街上找个地方吧。”沈天涯说:“那我带你们到财政局门口的银兴酒楼去,不过得由我请客,你们别管。”二舅说:“天涯,你为村里做了那么大的事,村里请你的客也是应该的。”
赶到银兴酒楼,刚好还有一个小包厢。三个人坐定,小姐就把菜单递到沈天涯手上。沈天涯转递给祝村长,说:“祝村长你点吧,看你喜欢什么。”祝村长打开菜单看了看,见一道菜动不动就是二三十元,有些甚至七八十元上百元,就有些发怵,把菜单又递到二舅手上。二舅眼睛老花,看不清什么,复给了沈天涯。沈天涯经常在银兴吃饭,那上面的菜名早都背得滚瓜烂熟,也不看菜单,按中等规格跟小姐说了几道菜名。菜很快上了桌,沈天涯要了一瓶四星浏阳河,三人举起了杯子。边喝边你一句我一句说些村里的事情。沈天涯究竟是从乡里面出来的,对这样的话题还有兴趣。
喝得差不多的时候,祝村长说想上厕所,问清小姐怎么走,出了包厢。
祝村长出去了十多分钟才回来,沈天涯开玩笑说:“我还以为你被小姐拉走了呢。”祝村长说:“上完厕所顺便在大厅里转了一圈,这里的场面还蛮大的,包厢也多,市里还是市里,我到昌宁县城去得多,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酒楼。”沈天涯说:“在昌都市银兴只是一个中等酒楼,比这规模和气派大的有好多家呢。”祝村长说:“是呀,大城市就是大城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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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酒,又吃了些饭,沈天涯要小姐拿单子来结账,小姐指着祝村长说:“这位先生已经结过了。”原来祝村长刚才是出去结账。沈天涯说:“那怎么行?”去了收银台。拿出祝村长结的账一看,总共五百二十元。沈天涯要收银员把钱退出来,准备在结账单上签字。预算处陪人来吃饭,都是在结账单上签字,以后酒店再拿着单子到预算处去统一结账。
不想收银员没退钱,也没给沈天涯单子,问他有没有开餐通知单。沈天涯有些发懵,问道:“什么开餐通知单?”收银员说:“前天徐处长到这里打了招呼,说是预算处的人来这里吃饭,要有他批字的开餐通知单才能签单。”说着从巴台里面拿出一份单子,是上午老张请县里预算部门的人开餐的菜单,里面果然有一纸通知单,徐少林在上面写着同意接待几个字和他的署名。
还没正式做上处长就把开餐这样的小权都一手揽了过去,这个徐少林权欲真大。沈天涯也就满肚子是火,却不好发作,只得低头离开了巴台。
好在口袋里还有些钱,回到包厢,沈天涯拿出五百二十元要退给祝村长。祝村长哪里肯接?说:“你为村里办了那么大的事情,连一顿饭都没请你,回去我怎么向村里人交代?”沈天涯说:“可你也要为我考虑考虑,你出了这顿饭钱,村里人还不要说我沈天涯这么小气,家乡人来了饭都没吃上。”祝村长说:“沈处长您这样,是要我下次不要来找你了。”二舅也打圆场说:“天涯这钱你就别塞给祝向阳同志了,不然他有什么要求你的,还怎么开口?”
推让了好一阵,沈天涯只得编造道,这钱也不是他沈天涯私人出,他挂了处里的账,到时单位会统一结账的。还说,这五百二十元钱在预算处不算什么,可在村里就是一笔不小的钱了,能够办好多事情。祝村长没法,这才把钱收下。
出了银兴,沈天涯邀两人到家里去坐坐,他们说不早了,就不仁家里打扰了。沈天涯没有强邀,要送他们回金影,祝村长说:“沈处长您也辛苦了,明天又要上班,早点回去休息吧。”说着从包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沈天涯。沈天涯一看,是两盒茶叶,说:“我家里有茶叶,你们自己拿回去喝吧。”祝村长说:“村里今年办了个小茶厂,这是刚炒制出来的谷雨新茶,你尝个鲜吧。”沈天涯也就不再客气,收下了。
第五章(6)
这时二舅又给沈天涯递上一个信封。开始沈天涯还以为里面是人民币呢,一只手伸出来又缩了回去。好多人特别是机关里的实权人物,都不太容易将信封与信件联系在一起了。如今写信的人越来越少,机关里信封的最大用途已从装信改成装人民币了,再过一些时候,恐怕信封不能叫信封了,得叫“币封”或“钱封”了。
沈天涯犹豫间,只听二舅说道:“这是申请修路经费的报告,村里打算把村口那条十公里的老路加宽成公路,与国道接通,祝向阳同志不好意思麻烦你。只得让我来递这个报告。”祝村长也说:“我们也就递个报告试试,如果你有难处,这次不解决也没关系,以后来找你麻烦的时候多得很。”
沈天涯有些为难,徐少林连吃饭的权都握得这么死,要他帮忙解决经费,岂不牛嘴里拔草?可这些沈天涯还不好明说。又想起给二舅村解决点小钱,他们又刻字又上牌的,这次硬邦邦地拒绝他们,也做不出来。沈天涯只得把信封接住,跟那两盒茶叶塞到了一起,说:“报告我先收下。如今财政越来越困难,给下面安排的资金一压再压,能不能解决,我心里也没数。”祝村长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一次又一次给您添麻烦,真过意不去。”
回到家里,沈天涯随手将手上的包扔到了杂屋房坚。
吃了晚饭,沈天涯正在看电视,叶君山在杂屋房里喊道:“天涯你快过来看看。”沈天涯说:“茶叶有什么好看的?”进了杂屋房。只见叶君山手上拿着一叠钞票,对沈天涯说:“这是怎么回事?”
沈天涯立即明白了,看看地上一盒拆开的茶叶,说:“是茶叶盒里的?”叶君山点点头说:“又向你递经费报告了吧?过去二舅最多也就带点土特产什么的,看来年轻人当村长出手大方多了。”说着,数了数那把钞票,一共两干元。沈天涯说:“明天早上我就给他们退回去。”叶君山说:“退回去千啥?你给村里解决了好几次经费,现在又接了报告,收两千元钱算什么?”沈天涯说:“也不能接,人家村里弄两个钱不容易。”叶君山说:
“你们财政局的人给人家批钱办事,有几个不收好处的?”沈天涯说:“那是两码事嘛。”
这两千元钱要不要退回去,两人各执一词,直到睡觉躺到了床上也没能取得共识。沈天涯知道自己无力给村里解决问题,却不想在叶君山面前说这句话。显得自己不中用,只得把村里在水池和学校铜牌上刻了自己名字和事迹的事说了出来。叶君山冷笑道:“原来你是被感动了,不好意思收这两千元钱了,这都是虚名,于你何用?何况那是一个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小地方,你的名又能扬到哪里去?”
沈天涯就有些生气,说:“我让他们扬什么名?人家没有什么报答你的办法,才想出这种特殊的方式以表感激,这是一种多么纯朴的感情?于金难买呀。”叶君山说:“什么年代了,你还在乎这些。”沈天涯说:“你要知道,你是你二舅带大的,要不是因为你,我会为你二舅村里出这些力气么?”叶君山说:“你别把两件事扯到一处好不好?”
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沈天涯不想再跟叶君山争沦,把身子扭到了一边。
第二天沈天涯早早赶到金影去退钱,谁知祝村长他们已经离去。沈天涯犹豫了一会,心想就按叫君山说的,收下这两千元算了。但最后沈天涯还是跑到邮局,把两千元钱寄给了祝村长。
从邮局出来后。沈天涯不知怎么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他不想这就回处里,在街上闲逛起来。转一转就到了医院门口,忽想起昨天小宋他们说到医院看望马如龙时,他已经能够进食了,就进了医院。
马妻正在给躺在病床上的马如龙喂稀饭,见是沈天涯,高兴地对马如龙说道:“如龙,沈处长看你来了。”立即将手中碗放下,给沈天涯搬过一条凳子。沈天涯也没坐,俯到马如龙床前,握住他的手,说道:“马处你终于能吃东西了,这可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哟。”
马如龙说话还很困难,却努力动了动嘴巴f喉头蠕动了一下,发出一丝丝微弱而混浊的声音。沈天涯不解其意,把头俯得更低了,却还是没听出什么。一旁的马妻说:“他是感谢你来看望他。”沈天涯忙说:
“这是应该的,只是近段处里事情杂,来得少。”
沈天涯说完,马如龙的嘴巴又动了动,喉咙里依然是那无法听明白的声音。沈天涯一脸茫,只得回头去看马妻,想求助于她。马妻这一下也许是注意力不太集中,也没弄懂马如龙的意思。
马如龙就急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粗了,手在空中挥舞起来。
沈天涯还以为他是在发马妻的火,却觉得他的手舞得还有些章法,一琢磨,才意识到他是在用手写字。沈天涯就死盯住他的手指。开始也不知是什么字,慢慢沈天涯就看出来了,那是两个字,一个好像是“主”字,另——个好像是“持”字。沈天涯就顿悟了,可能是小宋他们来看望马如龙的时候,告诉了他处里的分工,沈天涯不免感叹,这个马如龙,人都成了这个样子,还关心着处里的工作。
沈天涯点点头,表示已经领会他的意思,然后说:“傅局长亲自到处里召开处务会,给我和徐少林同志重新分了工,你原来分管的工作主要由他来承担,但傅局长偏没让徐少林同志主持处里工作,傅局长这是有用意的,马处你也许看出来了。”
后面这一句,是沈天涯临时编造的。沈天涯意识到,马如龙关心的其实是处里工作主持人定下来没有,只要没定下来,就说明还没有人取代他,他尽管躺在医院里,却仍然算是处里工作主持人。
马如龙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却还念念不忘自己的位置和身份,这可是沈天涯始料未及的。可沈天涯暗自思量,人又究竟为什么而活着呢?不就为了心中那点点未曾抿灭的欲望和希冀吗?沈天涯不想让马如龙心中那点虚幻的东西完全破灭,又补充道:“马处你放心好了,不论何时,预算处是不会另外确定工作主持人的,也不会另外安排人来做处长。你永远是我们处里的工作主持人,我们的处长。”
马如龙那茫然的双眼立即蓄满了莹莹的光泽。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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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有联系的易水寒这天给沈天涯打来电话,问他最近有没有空。沈天涯说:“有事吗?”易水寒说:“也没什么事,那方歙砚已经被我初步考证出来了,我还写了一篇考证文章,想请你来斧正斧正呢。”沈天涯说:“隔行如隔山,你那又不是什么财务报表,我怎么斧正?”话虽这么说,沈天涯觉得好久没见易水寒了,还真有点想他,加上这段时间做起事来积极性不高,在处坚呆着浑身没劲,就答应下午列他那里去看看。
下午先到处里遛了一趟,沈天涯就找个借口去厂文化馆。敲汗易水寒家的门,只见一屋子的古籍,什么《中国史稿地图册》《白居易传》《白文公年谱》《河南志》《诗经》《辞海》《辞源》《中国古今名人大辞典》《古今人物别名索引》,横着的竖着的,摊开的合着的,应有尽有,几乎到了无法落脚的地步。
当然还有那方歙砚,易水寒一直抓在手上,好像怕它忽然生了双翼飞离而去似的。易水寒兴致勃勃地告诉沈天涯,这两个月他就是跟这方歙砚和这些书一起度过的,他已经找到了白居易爱砚藏砚琢砚的充分依据,还准备揣着这方歙砚到浙江兰溪一带实地考察一番,然后北上京津一带找专家鉴定。
易水寒一边唾沫横飞地说着,一边在书堆里翻找起来,很快翻出一篇二十多页的考证文章,递给沈天涯。沈天涯瞥了两眼,只见正文不长,而用小五号字打出来的注解却占了大部分的篇幅。便说:“我以为世界上就我们财政部门的报表最枯燥,谁知你这狗屁文章更让人不忍卒读。”将文章扔到了一旁:
易水寒并不见怪。本来他就不是真要沈天涯来看他的文章的,是这方歙砚被他弄出了名堂,一时兴奋,想找个人宣示一下。他乐呵呵道:“财政局的人满脑子都是一个财字,一身的铜臭,哪还看得进这些高雅的文字?真是曲高和寡啊。”沈天涯说:“你这哪是曲高和寡?你这是曲高和无,你拿着自慰吧。”
说到自慰,沈天涯想起两次到易水寒家,都没见着他老婆,也不知是回了娘家不肯回来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就问道:“你老婆呢?”易水寒的脸色就有些下沉,说:“你提她干什么?是成心要我不高兴怎么的?”
沈天涯认得易水寒的老婆,她其实是一个很贤慧的女人,他们的儿子也快十岁了,长得挺可爱的。一家子原来一直是和和睦睦的,可自从易水寒迷上这些冷冰冰的石头和旧书后,什么都不管了,把老婆儿子也撇到了一边:老婆就生他的气。开始是隔三差五带着孩子往娘家跑,后来就干脆长住娘家不回来了。沈天涯笑话易水寒:“老婆不在家,你呢又不肯到外面去放松放松,看来真的只好在家里自慰了。”
易水寒指“的歙砚和满屋子的旧书,说:”要说自慰也没错。我天天就拿它们自慰。“沈天涯摇摇头说:”易水寒就是易水寒啊,在你前面吾辈也太俗不可耐了。“
话音才落,有人敲丹门走了进来。易水寒点着两人介绍说:“这是我的朋友沈天涯,财政局预算处处长;这是游长江,著名作家。”叫游长江的苫名作家朝易水寒嘘一声,骂道:“去你妈的,谁著名作家,你挖苦我老先生干什么?”回头握住沈天涯的双手,说:“原来你就是沈大处长,财神爷。”
这大概就是卜次易水寒提钊过的那位做好事成被告的游千事了?沈天涯说道:“久仰久仰,水寒多次提到你呢。”游长江说:“足呀,水寒也经常在我面前说起你。”客气了几句,忽然不知说什么好了,沈天涯只得顺便说了句:“最近有什么大作?我可是你的忠实读者哟一”游长江大概是那种寂寞难耐的作家,沈天涯的活让他有些激动了,觉得找到了知音,急急追问道:“真的吗?在哪里渎过?”
沈天涯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什么年代了,一个个都在为名忙,为利忙,谁还会注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作者的东西?往往是这样的作者,做了多年的文学梦,而且通过文学进了文化馆,做上了文学专干,一生的精血都耗费在这上面了,自以为是的作品写了不少,却鲜为人知,一旦有人提到读过他的作品,自然喜不自胜,引为知己。不过沈天涯还是体谅游专干的不易,不忍心把这些想法说出来,只好敷衍道:“经常在报刊里读到,我还推荐给我的儿子读呢,让他也沾上点才气。”
游长江更加来神了,不无自豪地说:“我上个月还在《南方少年报》上发表了一篇《轻轻松松上清华》的作品,是根据我市一名高考理科状元的事迹写成的,外界反响还不错,你儿子大概是看了这篇东西吧?”
第六章(2)
在沈天涯的印象里,《南方少年报》名字虽大,其实是一家省级小报,他从没订过,自然不可能读到什么《轻轻松松上清华》了。也是怕露了破绽,沈天涯不敢就事论事,便说:“最近书店里到处是一些诸如《轻轻松松上哈佛》《哈沸天才某某某》《剑桥天才某某某》一类的书,我从没有要儿子进哈佛上剑桥的奢望,从没买过,不知游老师读过这些书没有?”
常言老婆人家的好,文章自己的好,游长江也觉得他的《轻轻松松上清华》比那些哈佛呀剑桥呀一类的书不知要好到哪里去了,撇撇嘴角说:“那都是相中了那些望子成龙的家长的心理,想着法子去掏他们袋子里的钞票的,谁不知道,哈佛也好剑桥也好,真是那么轻轻松松说上就上得了的么?轻轻松松上清华,才是大实话,才是真实可信的。”
本来是这个游大作家套用人家哈佛和剑桥的话题写文章,现在却反而说起人家的不是来了。沈天涯就觉得有些索然,转移话题说:“要说真实可信,恐怕还是我们的易专家的考证比较真实可信。”游长江笑道:“那都是干百年以前的事了,那些占人又不可能爬起来跟他对质,还不是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沈天涯说:“你可不能这么冤枉易专家,他是严肃认真的,考证文章写得一丝不苟。”游长江说:“他不这样,怎么骗得了那些收藏爱好者的银子?他如果硬要把白居易考证成易居白,人家也拿他没办法。”
游长江说了那么多,沈天涯觉得也就这一句还像一个搞文学的人说出来的,也编造道:“我读大学时有一位同学跟水寒一样姓易,他就经常说自居易原来就叫易居白,是他的本家,是写文学史的人粗心搞颠倒了,才以讹传讹传到了今天。”游长江乐了,对易水寒说:“听到没有?把你本家易居白的本来面目考证出来吧,肯定比你考证他的什么歙砚有出息得多。”
正趴在书堆里的易水寒这时抬起头来,说:“我没有得罪你们吧?怎么涮起我来了?”游长江说:“你不就图个一鸣惊人,财源滚滚吗?我们在给你出金点子哩。”易水寒说:“我看你们是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
说笑了几句,游长江要走了,易水寒才想起他可能还有什么事要说。平时游长江有什么事,就常常来找易水寒说说。男人和女人一样,也是有极强的表达欲的。古人有事憋不住了,又无处诉说,还会想法在地上挖一个洞,对着洞说上一阵。现在城里到处都是水泥地,游长江大概觉得到隔壁易水寒家里来,比在地上挖洞容易得多,憋不住了,就跑过来找他。易水寒就问游长江:“还有什么事吗?天涯是我的好朋友,不必回避。”
游长江果然从身上掏出几页稿纸,忸怩了一下,才说:“也没什么,我刚写了一篇小文章,想请你看看。”易水寒接过稿纸瞥了一眼,递给沈天涯道:“天涯你给看看吧,你一定有兴趣,是写官场的。”
沈天涯过去没看过游长江的文章,今天已经跟他认识了,还真想看看他的文笔到底如何,于是坐到椅子上,很在意地看起来。原来是一篇杂文,题目叫做《风雅》,说是当今世上,特别是官场人物,附庸风雅之风日盛,本来对古玩书法什么的一窍不通,一旦身居要职,就成了大家。什么破玩意都收藏,什么场合都题词,其实背后的意图哪个不知?
这样针砭时弊的文章,沈天涯在一些报刊上也读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估计游作家也是拿了人家的立意来做自己的文章。本来天下文章一大抄,并不值得大惊小怪,沈天涯也就客气地对游长江的大作褒扬了几句。
有人说自己的文章不错,游长江自然很高兴,要沈天涯多提指导性意见。沈天涯说:“我只懂几个阿拉伯数字,哪懂你这么高深的文字?”游长江说:“沈处长你就别谦虚了,你是官场中人,对官场作派看得最清,我说的这些符合现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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