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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女凌情-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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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你守了这么久,总该有点奖赏吧!”
“你要什么?”她娇笑,试图冲淡两人间紧绷的情绪,“你知道我什么都没带就跟了你的。”
“很简单,你给得起的,”他坏笑,“只是一个吻而已!”
她依了他,结果却不单只是一个吻而已,他辗转吮吻着她,吻得她全身发颤。
她叹口气,由着他,隐约中,一个念头扬起——
一身汗,待会儿还得再洗一回了。
他带着她一路南行。
“咱们要上哪里?”
“下江南!”
耿凌满意地后仰靠在他怀里,这男人果真牢记着他的誓言!
在镇集里,他帮她添购了几套服饰,耿凌选了又选,却全是男装,在外行走,她还是觉得身着男装要方便多了,唯一不同于以往的,是她不用再在胸前绑布条,反正邹嬷嬷不在身旁,也没人能帮她。
这事儿,她可不想劳烦胤佑。
最后她乐得系件兜儿,添上中衣搭上汉人儒服,束着发,成了个翩翩美少年。
可这样一个美少年言谈之际时而磊磊大方,时而竟似个娇嗔的女娃偎在她身旁高大俊朗的男子身边,自是分外引人侧目。
一路行来,不论山间田园,不论大城小镇,这对共骑一匹白马的“男子”,总是处处引来视线。
这一日,两人来到安徽芜湖,是耿凌的意思,她想回老家见见父亲,虽然她知道爹若见她跟了胤佑,肯定会气爆了。
“小时候爹在芜湖当海关道,”耿凌回忆着,眼中全是笑,“两寸长的醉虾,碗口大的蒸螃蟹,一尺多长的醋溜大鳜鱼,咱们芜湖真是个鱼米之乡呵。”
胤佑自后方轻拥着她,喜欢看着她描述事物时的神情,以及听着那清清朗朗的嗓音。
“那年我八岁,镇日在窗子外面,看见个塔身歪斜却不会倒的宝塔,我天天和爹吵着想去看看这绪山宝塔,爹忙得很,没理我,有一天我索性自个儿卷卷衣袖悄悄溜出去,芜湖城不大,出了北门,走不到两里地,到了‘一天门’,‘绪山宝塔’也就不远了。”
胤佑想像着这丫头小时候的模样,浅笑摇头,同情起耿介之,那肯定是个难缠至极的小鬼!
“绪山上古树参天,山脚下一座大庙,进了一殿上两层,仰头一看,嘿!那一条笔陡的石台阶简直像天梯,有几个穿了旗袍的小姑娘们也来到庙里想爬上这又窄又滑的八十八塔,只见一个老和尚笑呵呵阻住,‘回去吧!八十八塔,姑娘们上不得的。’”
“众人不解追问,只听得老和尚续语,‘这里小九华广济寺是地藏王菩萨得道的地方,善男信女朝山进香,若是心不诚,就算爬到了八十七塔,也要一个跟头摔下来,姑娘们穿的又是旗袍,撩着旗袍衩,细细迈步,爬不上反要生危险……倒是这位小兄弟,人虽小,但男孩儿劲力足,想是没问题的。’”
“看来这老和尚还没得道,看走了眼,”胤佑笑道,“竟将小姑娘当成了小兄弟。”
耿凌哼了声,“那次起,我深深感受到当男儿身的好处,至少,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拦,更不会招来怪异的眼神。”
“是吗?”
他向前倾身吻了吻她细白的颈项,“可这会儿,我不也是都由着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成的吗?”
他的手缓缓沿着她的身侧抚摸起他已然熟悉亲昵的曲线,引得她颤了颤,他笑得邪气,“你不觉得,在我怀中,在我手里,当个女人要幸福多了吗?”
“胤佑!”她拨开他的手,羞红脸啐了声,“大白天的,官道上人来人往……”
“人来人往就不能做我想做的事情吗?”他哼了声,在她耳畔低笑,“大清律令似乎没有这条不得于官道上亲吻的规矩吧!”
转过她的身子,他吻住她,噬去她的抗议……
第十章
玄烨在江南有座西湖行宫,每次南巡经过江浙、湖广之地时,总会在这波光荡漾,轻烟缭绕的地方住上月余,胤佑曾同皇阿玛南巡,对于此处极为熟稔,这回带着凌儿到江南,就是想带她来此处憩息。
让她在这峰峦叠翠、流水淙淙、红桃放蕊、百鸟啼鸣的风景里,在典雅精致,宽阔舒坦的雕栏玉砌屋舍里,正式成为他的妻子!
即使在未来的岁月里,他可能无法提供她一个优渥奢华的环境,但对于两人首次的缱绻,他要给她的是最好的回忆。
两人踱行在西湖畔,耿凌笑意晏晏,勾着他的手臂忽前忽后,对于所有新鲜事物俱是瞪大双眼,一脸好奇。
此时,一个唢呐高音配上锣钹的声响吸引了湖畔游人的伫足及视线。接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顶大红花轿,轿前是一个骑着马,胸前挂着红彩球,一脸得意的新郎倌,花轿后则是一长串的嫁妆物事。
这样热闹的一个长队伍自是引人热烈围观。
胤佑却感觉得出身畔人儿身子僵了僵,迥异于平日贪玩的性子,她不经意将视线调离那对新人,刻意只锁在烟波漫漫的湖水上头。
不用问,他也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她肯定是想起自个儿坐花轿的那天,及那个曾和她三拜天地的夫君。
自摔碎了音乐盒后,她从未再在他面前提过胤祺,她知道这名字是他的禁忌,她在乎他,所以不提。
他也知道,纵然不提,但并不表示她已全然忘记。
半年的时间不短,何况在此之前,他奉命出征噶尔丹,近两年的时间,守在她身边的人也是胤祺。
胤祺向来在胤佑身旁布有眼线,知悉他与凌儿之间的不寻常后,刻意亲近她,胤祺是个多厉害的角色,凌儿又是个真性情的人,又怎能逃得过他刻意安排的构局?
更何况,如果胤祺用的是“真心”来构这场局,又怎能不打动她?胤佑不敢想像,如果他的出现再迟了半年,他和凌儿之间,会不会有个不同的结局?
挥去扰人思绪,他捉起凌儿的手,笑道:“走!去瞧热闹!”
在她还弄不清楚他的意图前,已被他半拉半推地跟着人家大红花轿进了个陌生的大宅院里,那是个五代同堂的四合院,进了院落,又是毛孩子的哭泣、又是狗追鸡跳的喧嚷,一抬头,耿凌还撞上了人家晒衣服的长竹竿。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耿凌的疑问几乎是整座院落的人的疑思,孩子忘了哭,鸡忘了跑,正在准备酒筵的大厨停了铲子,大伙儿有志一同,安静地打量起眼前这两个出色而陌生的男人,摸不清楚他们跟着大红花轿进了门,所为何来?
众人呆滞目光中,胤佑笑得很开心。
“咱们俩是来凑热闹,想要同这对新人一块儿拜天地的!”
话出口,大人们睁大眼,孩子们指指点点,“男人要与男人拜堂呢!”屋里的大家长,一个百龄老翁,清清嗓子走出来猛摇手,“不成,不成!咱们这儿没这规矩,哪有凑着同人一块儿拜天地的,更何况你们两人都是……”
话未尽,胤佑自怀中取出三个货真价实,紫禁城来的金元宝,递给老翁笑道:“事无定理,规矩是人定的,有时候还是可以商量的吧!这份小礼是在下的一点心意,不知道老人家可否成全在下薄愿……”
三个金元宝险些灿瞎了老翁的跟,他的嘴开了半天阉不上,只剩几颗烂牙的口中,光会吞咽着唾液,已然挤不出话来,还是新郎的爹机灵,急急接过金元宝,笑意晏晏。
“说得有理,说得有理!规矩是人定的,有什么事情不成呢?”
两对新人同时拜了天地,旁观的人看在三个金元宝的份上,大人紧捂住孩儿的嘴,谁也不敢多声。
过程中反倒是耿凌,谁也没她笑得开心,她爱他的妄为,爱他的不羁,爱他的狂佞,在觑见众人狐疑惊异的眸光时,她有几回抱着肚子,笑了又笑,知道这幕两个男人拜堂的画面会在这地方传颂多年。
但,她轻哼了声,这男人的妄为毕竟有限,她想起当日他真以为爱上了个男人时的遁逃,虽然他事后对她的解释是,他不想害了她。拜完天地,规规矩矩的那对新人在喜娘扶持下入了洞房,剩下胤佑这对,众目睽睽下,他深情款款的瞳眸令她感动,这一瞬间收起玩笑心,两人真心相对。
胤佑走近她,只手扯掉她束发的发带,如云青丝飞瀑似地缠绵至她腰上,艳红的眸光在她眸中闪动,他低语:“我爱你,我美丽的娘子!不论你扮成什么,都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继之他在众人叫好声中烙下深吻!
“是个女的啦!”
“我早猜到了,你又不信!哪有男人生得这么漂亮!”
众人松了口气的耳语声不绝于耳。
在人家家里拜完了天地后,耿凌却还不肯走,今儿个是她嫁人怎么可以不尽兴,上回错过了,这回可不成,她披着发,端起酒杯,先跟族里的大家长——九太公干了一杯,继之是六叔公、七舅公、八祖爷爷,通通有奖,人人有礼,个个都是一杯干尽。
光有酒还不够尽兴,新娘子还叫人拿来了骰子,对着方才饮酒的大碗公哗啦啦洒下,当起了庄家。
胤佑一径纵容由着她,只盼这个婚礼能在地记忆中取代另一个。
他让她喝到、玩到明显已起了醉意时才插了手,今夜他期待已久,却不希望床上有个醉得毫无知觉的新娘子。
拦腰抱起耿凌,他在众人眼前扔了个金元宝离去。
“不要!”耿凌挣了挣,嘟着嘴,“我还要玩!”
“我以为你答应过我戒了赌!”他却不依她,抱着她翻身上马,夹马一纵。
“我是呀!”她犹不死心,“但今儿个不同,人家还想玩……”
“想玩不难,”他笑,“我陪你!”
“是吗?”她眼睛有亮光,“像以前你带我到林子里烤山猪、听狼嚎的那种?”
“不……”他浅笑,目光有着促狭,“新游戏,你会喜欢的!”
他带她来到西湖行宫,行宫里的总管事见是五阿哥亲临,一丝都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将两人迎入一个四面俱是湖,仅有一道曲桥相通的隐密华丽寝宫里,并速速命人备妥热水、香油、花瓣,贯注在寝宫里的大理石浴池里,还为两人备妥了当地最著名的美食佳肴、品茗茶点。
原先他还派了十多名的丫鬟仆役供五阿哥使唤,但胤佑只让他们留下东西然后全数遣走,今晚是属于他和凌儿的,多一个人都不行。
星光夜里,凌儿兴奋地将四面布幔全部卷起,熄了烛火,除了烟波缈缈,湖光粼粼,月光隐隐天地一色全是淡淡的灰黑。
酒精未退的效应使得她的脸色依旧红润,是会让人沉醉不醒且垂涎欲滴的红嫩,及腰黑亮长发随着她的动作闪着光,眼前纯净甜美的她,恍若由天庭谪降凡尘的仙子一般。
“有鱼呢!”她兴奋地低嚷,将他唤至她身后,他伸出双臂将她环在胸前,她一径兴奋着,浑然不觉一场禁忌的游戏将要开始。
压根不晓,他热烈的气息稍后将会将她整个淹没。
他吻着她,直到她全身打颤。
“你是冷?还是害怕?”他低低地笑。
“我谁也不怕。”她说,但小声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那就好。”他微笑,知道那是谎言,但尊重她的骄傲。“因为没有什么好怕的,你该知道,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他动手扯开她的袍子,扔至一旁。
她低声惊呼,用手遮着身子,不敢置信,“胤佑!你还没拉下布幔,这个样子,会让人看见的!”
“皇家禁地,擅闯者死,”他笑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不怕死地敢去偷个阿哥的裤腰带。”
她被他逗笑,暂时忘了害怕,当他吻上她的颈项时,她主动勾住他的脖子。
他浅笑,“不错嘛!儒子可教,不再对我喊‘三字经’啦?”
“三字经?”她不懂。
“你最爱对我喊‘别碰我!’三个字的,不是吗?”他笑道,“过了今夜,我会让你在面对我时将这三个字改为‘快碰我!’的。”
“别做梦了!”
“我的小野猫。”他的声音已无笑意尽是粗嘎的激情,“陪我一道飞翔,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她像在飘落,又像在沉沦,意识全无,就在她觉得自己即将死去的刹那,他伏在她身上发出一声低吼。
她禁不住落泪纷纷,为了这样前所未有的快乐而哭泣。
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一刻,她深深庆幸,自己身为女人!
若干年后
少林寺的山门重修后,比原来的山门气势雄伟多了,门面阔,进深三间,门内前龛塑有赤足袒腹弥勒佛像,后龛塑有手执降魔杵挺立的护法韦驮。
门前有十七台阶,两旁是一对张牙舞爪的石狮子,还有那参天的古柏,把山门衬托得非常壮观。
但主持敬斋方丈却为了山门上的大匾额伤了好久的脑筋。
他费了许多周折,从江南运回来一段质地坚硬、色泽柔美的紫檀木,让高手木匠做了一块黑底金边大扁,也曾请过好几个善于书法的人,写出几十张的“少林寺”题字,但都感到不满意。
正在这时候,北京传来圣旨,说皇上要来游中岳,让少林寺做好接驾的准备,敬斋听到这消息,高兴得不得了,一则皇上来游寺,少林寺有光彩,二则想请皇上在匾额上御书“少林寺”三字。
但几个和尚讨论了半天,个个垂头丧气,因为皇上的书法虽然很好,却很谨慎,一般场合不肯轻易动笔,连文武大臣们私下议论时都说:皇上的字,一字值千金。
就在敬斋快要搔破头之际,一个和尚提醒他道——
“方丈!这事儿,咱们不妨去问问住在后山的艾居士。”
“是呀!艾居士虽是个隐士,却聪明绝伦,武艺超凡,他一定能想出个好办法的。”
敬斋抚掌叫好,显见对这艾居士亦是极为佩服。
其实寺中大多数人对这隐士的来历并不清楚,只知道他是已故前任方丈的俗家弟子,那些知道他来历的人多半是寺中耆老,但对于他的身份总是三缄其口,是以显得更加神秘。
艾居士有个美丽纤巧的妻子和一对稚龄子女。
一家四口离群索居地住在少林寺后方深山之处,他的妻子是个活泼外向的女子,寺中常有小和尚见着她一身轻灵装扮,带着一对小儿女到山下市集中看戏、赏花灯、嬉戏等。
那女子整日都是笑盈盈的,想必生活得十分快乐。
艾居士十分爱他的妻子,在瞧着她时,他的目光中永远都是轻柔的宠溺,这一家子,倒像是一个爹在照管着三个孩子似地。
当晚敬斋便去拜访了艾居士,不多时,神神秘秘笑嘻嘻地回了寺。
第二天,玄烨来到少林寺,只见寺内冷冷清清,门口站着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地上铺着两张白纸。
老和尚年约八十岁,两鬓斑白,右手握着一支像扫帚似的大笔,在前面一张白纸上写上“少林寺”三个大字,字大如犬,歪歪斜斜,笔划粗细不匀,刺眼得很。
小和尚不过八、九岁年纪,穿的僧袍还盖住了脚,右手握着一支小竹笔,也在那纸上写了“少林寺”三个字,字小如杏核,弯弯曲曲,像蚂蚁爬。
两人互指对方写得难看,到最后还大声吵丁起来,见着皇上来,忙拉着他来评理。
玄烨看了看,心中觉得可笑,先对老的说:“你字大如犬,笔划不周,粗陋!”
在小和尚得意地笑着脸时,他又对着小的说:“你字小如豆,笔划歪扭,太丑!”
这时,小和尚跑入院中,拿出一支足尺湖笔,递给玄烨,不服气地道:“那您说说该怎个写法?”
老和尚也在旁起哄,“是呀,是呀!写个样子让俺服气!”
玄烨接过湖笔,蘸饱松烟徽墨,在地上铺的另一张如匾大的白纸上,刷刷刷写下了“少林寺”三个大字。
他刚写完,寺内外突然涌上八九百个和尚,双手合十,躬身高呼,“谢万岁!谢万岁!”
玄烨笑了笑,知晓寺僧智赚御笔,也不计较,大大方方在匾上盖了枚方方的御印,那字挥洒淋漓,庄重正大,之后传世多年。
在寺内用完午斋后,玄烨与敬斋独处,他笑了笑问道:“大师!与您畅谈后,知晓您是个朴实人,今早您在山门外求字的这一招,该是另有高人指点吧?”
敬斋不得已,惶惑地将那隐士的事情告知了皇上。
“方丈不用担心,”玄烨浅笑,“朕自认是个开得起玩笑的人,只是,方才你说的这位艾居士,朕倒想会会。”
玄烨在午后踏上山径,为了避免喧扰,他只带了位武艺高超的扈从随行。
转了几道山坳,突然两个烽火轮似的影子猛地冲向玄烨,扈从急急正要挡下,却让玄烨给喝止,原来那不过是一男一女两个娃儿罢了,撞着了他,既不喊疼,也没道歉,像是极少见过生人在此山道走动。
男孩较大,该有五岁了,女孩儿还在吮着手指,怕只有三岁。
两人俱是粉雕玉琢的清灵脱俗模样,尤其是那男孩,倨傲的神情让玄烨心头一震,像是看见了个曾经让他十分熟悉的影子。
“白发老‘拱拱’,”女孩儿本就咬字不清,加上又咬着手指,说起话来更加含糊,只是她的笑容灿亮极了,让人由不住也想同她一起笑,“想找谁?”
“你们认得一位姓艾的居士吗?”扈从发问。
“那是外面的人喊错了,”男孩有股傲气,“我爹说我们的姓氏是十分荣耀的,叫做——爱新觉罗!他叫我一定要以这个姓氏为荣,我叫爱新觉罗弘远!”
“我叫爱新觉罗嬉篱。”女孩还是吮着手指。
玄烨却已盈满了泪,心头震撼,久久不得平复!
孩子们带着他来到一处红砖房舍,屋子不大,没有雕梁画栋,却很温馨,前头有个小小的晒谷场,上头还晒着一些菜干,庭院外鸡鸭成群,养了几匹马羊,该是代步及取乳用的。
此外,门前有棵老槐树,树旁有颗卧牛石,石上刻了副棋盘。
“弘远!你又带着妹妹上哪儿去了?”
笑盈盈迎面而来的正是耿凌,虽已为人母,她却未依俗盘髻,垂至腰际的柔软青丝使她看来压根就还是个小女孩儿的模样,见着玄烨,她呆立着,直至手上铁盆滑下,“匡啷”一声惊醒了她。
跪在地上,她急道:“叩见皇上,民妇……民妇……”
“还民妇呢!”玄烨趋前扶起耿凌,笑道,“该说是媳妇儿了吧!你这声阿玛迟了这么多年,连孙子、孙女都已经帮朕给生下了呢!”
“媳妇见过皇阿玛。”红着脸,耿凌还是禁不住微有忸怩。
“儿臣胤佑叩见皇阿玛!”
随着声音出现在玄烨面前的是他的爱子胤佑,跪在地上的他几年不见,气色更好,只是当年的叛逆不羁气质已渐渐让沉持稳重给取代了。
父子相望,四目相投,虽不出声,千言万语,似已道尽。
用过茶点,胤佑陪着父亲在树下对弈,只见胤佑取出的棋子竟然都是栩栩如生的石雕像。
有奔腾欲跃的马,带着骨辊的车,身披帅服的将,还有盔甲整齐的士,以及手持长戈的兵卒。
“雕得真好!”玄烨赞叹不已。
“山居岁月漫长,”胤佑淡然不经意,“打发时间罢了!”
摆好棋子,胤佑让父亲先下,玄烨“啪”地一声,来了个当头炮,胤佑却不慌不忙,把马跳起,走着走着,玄烨渐渐发现儿子棋路迥然不同于当年在皇城中的模式,人家都是丢卒保车,他却丢车保卒。
胤佑的卒子争着往前拱,过河就形成了连环阵,接着马也蹬掉了玄烨的中炮,等到玄烨急急调兵遣将时,胤佑卒子已然兵临城下,“啪”地一声,“将”倒了玄烨。
输了棋,玄烨倒也不怒,笑呵呵地直道再来一盘。
“阿玛!胤佑原不该犯上赢您的,”胤佑浅笑道,“只是想提醒您,万事民为本,卒者众多,善用必胜。”
“可是那车纵横直入,比卒力大势威,何不用车呢?”
“阿玛,车乃卒操纵,无卒可动弹不得。”
玄烨大悟,对儿子的智谋更添几分佩服。“胤佑,以你这样的人材,实不该在此埋没。”
“阿玛,各人有各人的份际,归居田园,已达宿愿,您身旁人才济济,只要您善加利用,又何须多个胤佑?”他浅笑,“别忘了您还有另外三十四个儿子!”
“是吗?阿玛有吗?”玄烨喟叹,“只可惜都是些庸才废物,连胤祁这皇太子都让我给废了,真正好的却又全无野心。”他睨了胤佑一眼,不再多语。
晚膳后,玄烨同胤佑带着两个孩子在院中纳凉。
执政多年,这是第一次,他有种倦极了的感叹。
“说来可笑,”玄烨对着夜空摇摇头,“朕的阿玛在朕幼时倦了红尘入了佛寺,而朕的儿子也在壮年时便离了红尘,宁可当个无欲无求的隐士,偏生就朕命苦,非要担起这江山大业之责!”
胤佑浅笑,“阿玛智仁兼备,当世难有,舍我其谁,自当扛此重任。”
“答应阿玛……”玄烨叹口气,“那一日若阿玛真能将手中棒子交出,你可得陪着阿玛在这世外桃源贻养天年。”
“那当然!”胤佑诚挚道,“任何时候,只要阿玛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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