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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计:倾城妃子平天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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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伉俪情深吗?我是不知道的。
在秀娘日日反复的回忆中,我总觉得那夜娘死的蹊跷。
为何怀孕九个月的时候会突然早产?为何如姨甫一进门还不满三月就诞下林儿?为何那夜父亲和如姨会有如此奇怪的言语?关于我的这些疑问,莫说秀娘不知情,就是府里的其他人也都讳莫如深。
我虽得不到答案,但心里也猜了七八分,由此更加疏远如姨。甚至当着亲朋的面,也不曾喊她一声母亲。
父亲对此震怒非常,他重重掴了我一掌,怒道:“你若再对你母亲不敬,就不许再进这个门!”
我倔强地跑出府去,那是我第一次独自离开家。外面的世界广阔而陌生,而我犹如一只渺小孱弱的蒲公英散向岁月的无尽浪潮中。深深的无助感铺天而来,我忍住泪水,极力从脑海中汲取一切有关母亲的记忆,凭模糊的印象循着往年祭拜母亲时走的小路跑到母亲的墓前,默然静 坐了一天一夜。
这件事惊动了祖母,她差人来接我回府时,我已憔悴的力不可支。祖母一边怜惜地把我揽进怀里,一边呵斥着立一旁默不作声的父亲。我登时嚎啕大哭,强忍多年的泪水如洪水般汹涌地袭来,让祖母也有些招架不住。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当我哽咽着向祖母吐露着我的种种疑问时,祖母那回荡在雕花大厅里略带怨怪的声音:“你母亲去的是可惜,可她性子也忒倔了点。女子妒忌最有失妇德,何况是自己的亲妹子。你父亲虽急了点,却也是无心之失。她这样放不开,也怨不得旁人。”那声音听起来不太真切,我茫然地止住了抽泣,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望着她那混浊而凛冽的双眼,想从中寻出一缕慈爱的目光,终是无果而终。
我知道她素不喜我母亲,因为母亲的芳年早逝让父亲终日悔恨愧怍,以致身形消瘦。更何况,母亲诞下的并非她所期盼的男儿,而是我这么一个百无一用的女子。
整整十年,我敬她,爱她,把她当做神佛一样仰慕,日日承欢膝下,试图在她身上追寻所有有关母性光华的依恋和期盼,甚至刻意地去模仿她眼里那种坚毅而恒久的目光,以成为她那样的人。然而,那一刻,所有的梦都破碎了。
年幼的我,生平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身为女人的悲哀,祖母再刚强,也不过是个女人,连女人都瞧不上的女人。
从那以后,我再不追问关于母亲之死的种种原因,也不再离经叛道,做些父亲认为有违闺秀风范之事,只是悄然蛰伏于韩府最寂静的一角,做一个清闲寡言的韩府大小姐。
众人皆说,小姐年岁渐长,性子也好了。就连如姨也笑道:“宛棠如今越发文气,终日只在院子里弄些花呀草呀的,就像姐姐年轻时一样。”
父亲也道:“这孩子收收性也好,小时候不知从哪听来些风言风语,总是处处针对你,连声娘都不肯叫,还到处惹祸端。现在到底是开窍了,性情是有些像婉媜,”他神色一黯,“只是这模样,却不大像了,婉媜的眉眼是极柔的,像初春暖阳下的雪,能把人化开了去。而棠儿,眉眼棱角分明,隐隐透出几分厉色,叫人瞧着心里不舒服。”
如姨只做不觉,笑的愈加明媚:“那是咱们的女儿有英气,她满月时,不是有一异士曾她说‘命主朱雀,贵不可言’?”
父亲最不喜族人论及此事,剑眉微蹙:“女孩子家要英气做什么?”
珠儿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正在专心修剪兰花旁的蔷薇,那蔷薇妖娆地向四周蔓延着,火红的花舌吞吐着最甜蜜的香气。蔷薇的生命力最是旺盛,几日不曾管它,竟疯长至斯。
枝剪在我手中轻巧地飞转着,直到我剪下最后一株多余的枝叶,方轻轻吐一口气,转身对珠儿说:“你看这蔷薇开的这样好,又最爱强出头,见了别的花开,总要分去一方土壤和阳光。可它再怎么争抢,也越不过这墙去,不用你急,自有人会剪下它不合时宜的枝叶。而兰花,”我又俯身向兰花边喷洒些许清水,“独居幽境,修身养性,香远益清,终有一日,它的香气要越过墙的那头,为世人所知晓。到那时,世人只会惊叹于空谷幽兰的绝世容颜,谁还会记得那一从野蔷薇。”
珠儿微微一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从我手中接过枝剪,天水碧的衣袖稍稍滑落几分,露出一截玉笋般的手腕,一个状似梅花的疤痕赫然在目。
珠儿,是我的贴身侍婢,与其说是我的侍婢,不如说是与我朝夕相伴的姐妹。
和她的相遇也是一个机缘。八岁那年,我和林儿,爹,如姨一起去祭奠母亲,途中遇到伏在地上的她。那时她也只有七八岁,那样小的一个人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楚楚可怜。
还是林儿先发现了她,林儿像看到什么珍宝似的蹦下车,笑呵呵地跑去,一行人只好停下。
我听下人说近日安徽突发时疫,死尸遍野,有大批难民跑来栾城避难,沿途也遇到不少,瞧这孩子衣衫褴褛,面有饥色,八成是其中掉了队的。我想起秀娘说母亲曾在难民中救了她,带她进府,不禁心下感念,便求父亲留下那孩子。
我极少向父亲要求什么,加上林儿十分喜欢她,父亲也就留下了她。后来问她叫什么,她幼时有口吃,只说“珠,珠……”,问她别的也只知是安徽人,因着时疫跟着来,家里还有哥哥姐姐想来都不在了,于是大家就叫她珠儿。父亲瞧她年岁小,人也伶俐,待她十分亲厚。
一次,父亲若有所思的说:“我记得你出生那年,你母亲也从难民中救下一个女人,是你‘秀娘’吧。果然是母女,连心思都是一样的。”
时光如白驹过隙,七年年华也不过如水匆匆。似是一转眼的功夫,珠儿身量渐长,竟似要和我齐肩了。她微微欠身,我方看到她那光洁的鬓角,绽放了一朵纯白鲜美的玉兰,“小姐,老爷叫你去前厅,似是有要事,来了许多人。”
我隐约感到会是一件极大的事,要知爹从不会叫我去前厅见客,自是不敢怠慢。略整妆容便往前厅走去,方行三四步,又扭头笑道:“你鬓上的玉兰很好看,林儿在哪里折的?”
珠儿许是害羞,红着脸低下头,半天说不出话。我知她,一紧张口吃的毛病便又犯了,小女儿心思,谁没有呢?我也不再闹她,一敛神色去往前厅。
那一去,便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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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风之卷:往事如风 (二)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上)
“小姐,喝点水吧!”耳畔,一个轻柔的声音把我从思索中拉回现实,来人正是珠儿,也如他们一般,穿着青色素衣,只简简单单挽了一个髻,兴许是天风太过凛冽,此刻她的脸上有点点红润,凄迷在风雪中,恰如一株凌寒的红梅。
我恍然意识到,珠儿已经十五了,端的出落成了美人儿胚子。微笑着接过水袋,我轻饮几口,长路颠簸,我也的确有些口渴。我望着白莽无尽的前路,问道:“还要多久?”
“大约还有十里路,小姐不要心急,想来四五个时辰便可到达。”珠儿低首回答。
“不是我心急,而是今日总觉不妥。”我说。
“小姐莫要多想,您是圣母娘娘,有什么妖魔鬼怪也见了您也要乖乖伏法。”她轻声宽慰道。
我不禁展颜,笑道:“就你嘴里像抹了蜜一般,你且去吧,没什么事不要总过来,叫几位叔叔见了说咱们不识礼数。”
“是!”她转身盈盈而去。
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雪依旧纷飞不止。队伍已行至山口,整条路上除了低低的诵经声外,再无其他的声响,而这番若有若无的浅唱愈发突显周围的寂静,一种近乎诡异、可怕的寂静。
似乎树也感到潜伏于黑夜深处的种种异动,簌簌地脱下红叶与白雪织就的冬衣。
不知是否是叶的轻吟太过突兀,林子里,一群还未及难渡的北雁从枝头掠起,高声叫嚷着,飞向天际。
我的手紧紧攥着宽大飘逸的衣袖,一种不祥的感觉顺着寒风丝丝渗入骨髓。衣袖里,是临走前的那个夜晚,爹给我的匕首,名叫凤舞,如雪的刀刃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凤,凤鸣于九天,神色高贵而苍然,仿佛昭示着一个末路王朝的兴衰荣辱。他说:“若有不测,可以自保。”无论多么厌恶于他对娘的无情,我始终相信他的权谋。
“咻——”有阴寒的风急速濒近我的触觉。
我本能地向旁边躲,一支冷箭直直的钉在我坐下的红蒲 团上,蒲 团上的白莲被箭尖划破,盛开出纯白的棉絮混了雪向帐外飘去。我惊疑不已,爹不是说一切只是障眼之法?
未及我多想,又是几记飞箭,坐轿忽然向左剧烈摇动,我身体一滑便滚了下去。再看那几个净世童子,四个中已倒下了三个。
几乎是同时,有人惊呼:“保护圣母!保护圣母!”
身后尾随祝祷的教众大多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此刻已自顾不暇,谁又能顾得上我,这些声音很快因一群从黑暗中掠起的身影掩埋而被掩埋。
我刚滚至路边草丛,也顾不得飞雪落满了全身,挥出袖中的凤舞护在胸前,观望着眼前的形势。有三四个蒙面大汉马上发现了我,直奔我而来,我身旁的侍从已悉数倒毙,几名会武的又相隔甚远,我不禁感叹:吾命休矣,不知珠儿能否渡过此劫。
眼看他们一步一步逼近,离我仅剩三步之遥,我将心一横,闭上眼挥刀向前。
只听一声闷哼,我所等待的疼痛感并没有如预期般到来。
我好奇地睁开眼,一道寒光闪过,快若流星,那样迅捷的光芒,刺痛了我的双眸。
等星光故去,一袭颀长的黑衣映入我的眸中,再看那几个蒙面人,已经倒地不起。这黑衣人头戴斗笠,斗笠上披着黑纱,重重叠叠的黑色浓重的让人看不清就里,他抓住我的手,说:“跑!”
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他的声音有说不出的魔力,让我心甘情愿地跟他走。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跟着他跑,他一手拉着我,一手放在嘴边吹一记口哨,一匹俊逸的黑马踏尘而来。他一把把我拖上马,又立即跳上来,双脚用力一夹马股,马如离弦的箭般直冲向山谷中。
同时冲向山谷的还有身后那些人射来的火箭,奇怪的是,他们并不只是射向我们,还射向周围的地面。我正纳闷,他已加快了驱马的速度,黑马放蹄而奔,泼墨般地挥洒入苍茫之中。
他用手将我原本挺直的背死死按下,低呼道:“低头!”
我本能的低下头去,有温热的气息从耳后传来。
“轰——”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身后的地面迅速的炸裂开来。果然,最纯净的雪下总是掩藏着最危险的一切,他们竟埋了火药!还好,黑马纵身一跃,已安然度过。身后的人仿佛洞悉了我的心思,轻笑一声:“小心着点,这只是开始!”
“你说什么?”我的问题很快湮没在一轮惊天动地的声响中。饶是在最骇人的梦中,我也从未见过这般可怕的场面,两边山上的雪犹如魔鬼的庞大利爪纷纷向中间的山谷滚下来,似要将这被黑夜撕开的山谷重新合并在一起。冰雪一轮轮的袭击如浪潮般源源不尽,我惊愕地说不出话来。身下的黑马仿佛知道此刻已到了生死关头,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向前飞驰。
在这样惊险迭起的时刻,我的身体不自觉的战栗,而身后的人却朗声笑道:“你不要怕,看,这一切多么奇妙,每一刻都是死亡和新生!这就是生命!为何要畏惧?“
心底那份隐藏多年的倔强与不屈在一瞬间如洪水猛兽般倾巢而出,我大声喊道:“鬼才会怕!”这一声喊出,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地,让从天而降的雪愈加汹涌的袭来。
他急忙捂住我的嘴,低声道:“嘘!”我撇开他的手,像在宣示我心中的骄傲一般。再看向这个世界,一层层冰雪巨浪被黑马闪电般的踏过身后,每一刻,都是生与死搏斗;每一刻,都是一个新的开始和旧的结束;每一刻,都在亲吻生命最原始的恐惧与渴望。那种前所未有的刺激和感悟,让我心中激情澎湃,仿佛我此刻正在经历的不是死亡,而是人世间最有意义的事。
其实,死亡,本就是人世间最有意义的事。
不知狂奔了多久,周围的异象才渐渐平复。山谷里仍然飘荡着丝丝柔柔的雪,不知是今夜的雪未停,还是方才山上遗留的点点崩落在祝贺我的重获新生。
回望四周,岁月平安静好,温柔的仿佛是一幅水墨泼就的丹青,胯下的黑马也放缓了脚步,那缓慢而轻柔的达达马蹄声奏响了山谷里最空灵的歌谣。
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充斥于我的胸怀,就在这一刻,曾经压抑着我多年包袱痛苦都仿佛是无关痛痒的雪花,淡淡从心头拂落。
黑马似乎累极了,前脚忽的一瘫,倒卧在地,我和他淬不及防地被滚出好远。但我一点也不恼,飞奔着跑向刚刚站好的黑衣人,就像小时候打雪仗跌了跤,再站起来扑到秀娘怀里一样。
我紧紧拥着他,大声喊道:“我们活着!我们还活着!”
他许是没料到我的举动,愣了一下,过会儿才轻轻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了。”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咻的一下弹开,双颊红的发烫。未免尴尬,我只好抬头看着他,随口说道:“刚才,你没有受伤吧。”
就在我抬头的一瞬间,整个暗淡的山谷都亮堂了许多。
我疑心是今夜偷懒躲闲的星月又重现于夜空,点亮这幽暗的世界,却发现不是。因为他的眼睛已夺去了这世间所有的光华,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想来是方才逃亡时太过惊险,他的斗笠已然不见踪影。那斗笠下曾隐藏的淡褐色的瞳孔反射出幽深的光芒,眼里的神采仿佛深潭里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晕开,我无法过多地形容这双眼,因为它已经包含了我的所有惊骇。在他灿若星辰的瞳孔里竟有两个我!我极力地在脑海中搜索以找出关于这双眼最贴切的形容,很快李远⑴的那句“初分隆準山河秀,再点重瞳日月明。”给了我准确的答复:重瞳!他竟然拥有一双重瞳!
他似乎预料到我的惊讶,用手轻轻掸去身上的浮雪,眉头微扬,道:“看够了吗?”
我被他说的不好意思,正欲分辨,他又道:“别高兴的太早,如果我没有猜错,方才的雪崩已经封断了山谷的所有出口,你想活着出去还没那么简单。”
我惊讶的回望,发现周围果然白茫茫的一片,不见任何出处。方才太过高兴,我根本未及想到这层,但心里又隐隐不服:“难道你不想活着出去?”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⑵人生短短数十载,恰如这朝生暮死的浮游,生与死不过一念之间,生之不易更甚于死之艰难,生亦何欢?何况此刻有美相伴,死亦何惧?”他笑得洒脱而邪异,仿佛真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的邪异令我凛住心神,让自己恢复素日的冷静,直勾勾地盯着他:“你究竟是谁?有何目的?”
“你果然很聪明,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冷静下来,实在让我刮目相看。”他说着,捋了捋鬓角一缕乱发,“难道你不好奇今日之变缘何而起?”
我紧追不舍:“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他并不回答我,只继续说下去:“栾城守将察罕帖木儿,你可知道?”
我扬眉:“自是知道,此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啦。此人之父苟贴儿曾官居浙东道宣慰副使,二十年前,在平定江浙叛军之时,玩忽职守,让叛军中的几个头目悉数逃窜,因而连降两级,被迁至赵州栾城。而察罕帖木儿自幼自视甚高,一直希望能在仕途上大展宏图,奈何因父辈之过,难以东山再起。除非……”
我微微思量着,接口道:“除非他能立下大功。但这与此事又有何干系,他为何要至我于死地?”
“你可知为何一夜之间你会被推为白莲圣母?”他问道。
若我没有料错,必是有人在暗中使力,希望通过此法,落实白莲教聚众造反一说。只是单单凭这一点,是不足以落实罪名的。这也是我和父亲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只知他必有后招。心中这样想,我却并没有说出,此间牵连甚广,他毕竟是个来路不明的人。
他见我并不言语,又说:“你不说话,想必心中有数。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为何从不外传的批言会不胫而走?”
“韩府必有内应。”我淡淡地说。
他斜睨着我的脸,说:“不错,而且此人既在韩府安插内应,必定早就知道你们韩家的不臣之心,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契机。如今,蓄势多年,一朝而发,只待将你们一网打尽!”
他的声音犹如利剑,让我心头一凛,我立道:“胡言乱语!韩家虽世代信奉白莲教,却只是吃经念佛,从未有不臣之心。你这般诬陷,真是居心叵测!”
“果真如此吗?”他笑道:“那人可不这么想,二十年前,起兵叛乱的江浙乱党,就是你的祖父韩成鹰!对方早就摸清了你家的底细,今日之事,不过新仇旧恨一并算起。”
这个父亲极力隐瞒的秘密,竟被他一语揭破。我不禁讶然,道:“你对我韩家的污蔑我且不与你计较。倘若真如你所言,这个背后之人,即是察罕帖木儿。他苦心孤诣地导演出这出接引圣母的好戏,又怎会让它毁于一旦?”要知那人的目的无非是让白莲教众活跃于世人的眼球,经今日之事,岂非前功尽弃?
“这便是他高明所在。若我没有猜错,你父亲收买了那批蒙面人佯装山贼强盗,虚张声势地扰乱接引仪式,以求自保。岂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批蒙面人早已被察罕帖木儿所买通,只等今日拿下你的命!若我刚才没看错,那些大汉使得刀是官府敕造。你想,如果教众看到此刀,会作何感想?”
“果然周密!”我恨恨道,心中生起一股难言的燥热之气。若只是鸡鸣狗盗之徒滋事生扰,父亲可理所当然地推说天命可见,我乃不祥之人,不宜跻身圣母之位。可若是官府的人赶尽杀绝,必然激起群愤,教中不乏蠢蠢欲动之人,如此以来,后果不堪设想!
注:⑴李远,唐代诗人。
⑵出自《诗经?国风?曹风》的《蜉蝣》一篇,大意为以蜉蝣叹人生,揭示生命之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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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风之卷:往事如风 (二)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下)
就在我感慨之时,他忽而贴近,附在我耳边:“我是你命中注定之人。”
我正愕然于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他已远离我,淡然笑道:“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
我脸微微发烫,燥热像溪水般沿着我周身的血液蔓延,一种奇怪的感觉涌入心头。
“你脸红什么?方才不知谁抱的我那样紧。”他笑的愈发张狂,渐渐弥散在我的瞳孔里。
眼前的景象忽然渺远的难以触及,我摇摇晃晃的向前,抓住他的衣襟,喃喃道:“你是谁?”
他的神情瞬息一滞,转而似乎带些恼怒之色,依稀是说:“是谁给你下了迷情散?”
我听的不真切,愈发贴近他,道:“你说什么?”许是今日消耗太多体力,我双腿发软,就势歪到他怀里。
他用力托起我的脸,一双重瞳摄人心魄,他一字一字地说:“振作一点!你听清楚了,你饮了迷情散,我要你自己选择,你想死还是想活?”
想死还是想活?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活着如此辛苦,不如去死,不如去死……
我茫然地望着他冷漠的眼中跳跃的灿烂火焰,仿佛是一朵红莲盛开在白雪苍茫的夜,那红莲的中央坐卧这一名女子,她有着和我相似的容颜,笑靥如花,明眸顾盼,母亲!那是我的母亲吗?
胸口的闷热犹如一头蛰伏于体内已久的野兽,怒吼着吞吐出红莲般的yuwang之火,那灼热的气息蔓藤一样纠结在喉头。我的心因着这难言的压抑变得脆弱而支离,几滴温热的泪水沁出眼眶。我忍不住紧紧抓住一对臂膀,以释放内心无穷的渴望。
“娘!”我将脑袋缩起来,低声呜咽着。
紧贴着的身躯似乎有些微的颤抖,他大声喝道:“回答我!”
这一句犹如一记惊雷把我从迷梦的边缘生生拽回,脑中电光火石的飞转,我隐隐发现自己身处的险境,不,我不能死!决不能!
我挣扎着去凝聚每一丝涣散的目光,望着他:“活!”
吐出这一声,我感到极度疲惫,身体一点一滴地战栗着瘫软,倒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中。
他将脸靠近我的发,温热的气息若远若近,他低声安慰着:“不要怕。”
那一瞬间,我的意识陷入无边而空洞的巨大漩涡之中。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什么都看不清,脑袋不停的向外膨胀。像是身处于一个封闭的小屋里,周围是漆黑一片。世界犹如一个巨大的蒸笼,源源不断地热气浪潮般朝我涌来,一层层包裹着我,那种令人窒息的闷热让我愈发狂躁。
“出去!我要出去!求求你,放我出去!”我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敲打着墙壁,状若疯癫。我想逃却逃不出这可怕的囚笼,真的要死吗?我才十五岁,我还没有过过一天快活自在的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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