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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计:倾城妃子平天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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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瞬不瞬地打量着我,良久道:“我不该让你哭。只是,我怕我若不这样做,你又会跑掉。”他猛地拍一下脑袋,懊恼道:“我不会再这样对你,我会等,等你成为我的妻。如今,你及笄,我加冠,你我正值青春好年华,'TXT小说下载:www。fsktxt。com'往后会是只属于我们的春花秋月。”

我这才止了眼泪,抬起头,欲言又止。

他神情动容,缓缓道:“你知道你这样子有多美?我见过不少美丽的女人,如烟也是一个绝美的女子,可当她们脱了衣服倒在我怀里时,我就知道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女人能像我娘一般高贵、美丽。直到我遇到了你,我从不信命,但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我之缘必是命中注定之事。”

怪不得,第一次我问他是谁,他说是我命中注定之人。

我沉默着听他说完,叹道:“我也从不信命。但若真有命理一说,我宁愿相信这一切都如你所言。”

他紧紧揽过我,生怕我跑了一样。

我思忖着,终于还是伏在他肩上说:“我要回去了。”

他的怀抱蓦然一松,怔怔道:“去哪?”

“韩府。”

他放开我,冷冷道:“你还是要回去的。”

“不,你错了,”我毫不退缩的迎着他冰冷的双眼,道:“家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你信我,我一定会回来。”

他面色稍缓,道:“真的?”

我认真的点头,曼声唱道:“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乃敢与君绝。”

他叹道:“好,我信你。你要多久?”

我道:“五天,给我五天时间。待父亲的事了,我一定回来这里找你。”

他凝视着我道:“好,我等你。”

我站起来,将心中的悸动和身上的尘土一并拍落,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要走。”

“你走吧。”他淡然道。

我转过身去,心里却有万般不舍,正欲前行,又听他道:

“且慢!”

我霍然回身,他吹起一记响哨,一骑红尘荡漾在冬日的晨光中。

是黑曜!黑曜见了我,似也十分欢喜,亲昵地靠过来。阿亮郑重地将那只玉箫递到我手里,道:“这支箫名叫碧落,是我娘的家传之物。我身无长物,就先拿它作聘礼。天长路远,让黑曜送你一程吧。”

我点头,接过玉箫,蜻蜓点水地在他颊边印了一吻,遂即飞快地踏上黑曜,疾驰而出。

我怀揣着清凉而碧绿的玉箫,怀揣着甜蜜而草率的决定,如同这世间任何一个初尝爱情芬芳的少女一样。

坠落,或者飞翔,这是故事必然的结局。

与生俱来的骄傲让我情不自禁的幻想比翼双飞的逍遥自在,一路山光水色,天朗日清,美丽得宛若一梦。

只是,这样甜蜜迤逦的梦,也会有醒的那一天吗?

第一卷,风之卷:往事如风 (十)朝云暮雨心云来,千里相思共明月

我偷偷从后门溜回府中,却正好与阿东打了个照面。

他神色急切,道:“小姐去了哪,缘何一夜不归?”

我心虚,嘴里却故作威严,道:“爹交代了我一些事情,我必有连夜去办。你就无须多问了。”

他眼中疑云繁布,终是碍于身份,没再说什么,毕竟主仆有别。

我遂从他身旁走过,忽然想起一事,道:“我爹临走前是怎么和你交代的?”

他毕恭毕敬地说:“主人说,无论成败,都于事发前一日晚上送小姐至青田刘家,到那自有人接应。”

我心底蓦然一震,果然和我料想的一样。无论如何,爹起事前,我决不可离开城栾城,不然必定引人怀疑。

我点头,又道:“外间有什么动静,随时通报于我。”

他俯身道:“是。”

爹走后第三日,安微那边便传出消息,说是一位修坝的工人,在黄河河道中掘出一石人,背刻“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字样,更不知被谁编作了歌谣,一时间到处传唱,举国皆惊。各地百姓议论纷纷,人心浮动。

听到这个消息我,我立即吩咐全府将预备好的东西都拿出来,以应不时之需。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到了傍晚,察罕帖木儿到府拜访,我只在门口迎了他。

他见我闭门不许其入,面露疑色,道:“韩小姐将府门紧锁,却是何待客之道?”

我捂着鼻子一脸厌恶地瞥了眼府里,道:“大人有所不知,如姨身染的恶疾竟是时疫,如今韩府内已经有好几人染病,人人自危,又怎能让大人以身涉嫌。”

察罕帖木儿皱眉道:“那令尊如何呢?”

我以手抚面,泫然欲泣,悲声道:“家父日夜陪伴如姨左右,也不幸染上了此症,所幸症状较轻,并无性命之忧。不过近日之内,只怕都不得见客了。”

他狐疑道:“当真如此,为何不早早上报。”

“事发突然,我们也是这两日才弄清就里,何况近日是多事之秋,府衙之内公务繁忙,着实不敢去叨扰大人您。”我低声歉然道。

他听我言语毫不避讳,面色稍宽,却又道:“即是韩夫人身染恶疾,韩小姐身为其女为何不去侍疾?”

我眼中闪过痛恨之色,道:“她即是病死了也与我无关!”

说罢,我也觉失言,立马捂着嘴不再多言。我与如姨不合之事长久以来邻里都略有耳闻。

正说着,府门洞开,两个以布遮面的下人抬着一个担架从里面出来,担架上盖着一层白布。

我一惊,怒喝道:“不是说了让你们从后门走?惊扰了大人该如何是好?”

那两人经我一喝,才看到察罕帖木儿,吓得两腿直抖,连声告罪,转身欲向后走。

察罕帖木儿见状,忙道:“且慢,这是作甚?”

我欠身道:“大人有所不知,从昨夜到今日,府中接连病死了四五人。未免再有人染病,我已下令让他们将这些病死的下人拉到城外焚化。”

“你倒是个有主意的,这事做得不错。”他看看我,又看看担架上的白布,转身对身旁的一名士兵使了个眼色。

那士兵见状,立刻上前,眼看就要将白布掀起来了。

我叫道:“万万不可!”

他眼中疑云窦起,道:“有何不可?”

我忙道:“大人尚不知此病之可怕,凡有接触者,皆易染病。大人千金之躯,怎可以身犯险?”

那士兵听我这么说,手中迟疑。

却听察罕帖木儿说道:“无妨,我只想看看这病有何症状,万一城中再有感染,我也好防患于未然。”

那士兵听后,再不犹豫,一把把白布掀开,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只见白布下的人面色铁青,满目疮痍,实在是惨不忍睹。

察罕帖木儿也不禁扭过头去,道:“也罢,就让他们从前门走吧,只是沿途要小心些,别传染了其他人。”

“大人教训的是。”我恭声道。

“那我便告辞了。”说罢,他一刻也不停留地大步离去。

我俯身拜别,松了口气,面上溢出笑意。要知道,这两日我留在府中片刻不敢离去,就是要等他来。

带他走远后,我匆忙进府,对阿东道:“就是这两日,把银两分给每一个家丁,统统乔装成病人送出城外,但不要过于集中,更不要大摇大摆,招人侧目。”

阿东点头称是,又道:“我们总算瞒过察罕帖木儿那只老狐狸了。”

我摇头道:“未必。他只是一时抓不住把柄,如今也是拖得一时,算一时。”

他颔首,急忙前去张罗。

待他走后,我悄然从后门出去,走向那间木屋。

算来已有一日未见他,却总像隔了三月五月那样久。古人云,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便是如此吧。

我推门而入的那个瞬间,却发现屋里并没有人。

我怅然若失的走进去,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他去了哪?”

我拿起桌子上的一杯茶,茶水还温热,他应该刚走不久。连茶水都未来得及喝,他走的这么急,又是为什么?

正在思忖,却看到烛台下压了一张信笺,我欣喜的抽出来。

那鉴上写着:“余之亳州,实为不可推之要事。且宽心,三日后,必返。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谅亲笔。”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在心中默念数遍,像灌了蜜一般甜。

然而,他去亳州做什么?亳州,仿佛也在安徽。我心中不禁起了疑心。也许是我多虑了,他对我深情如许,我又怎能怀疑他?

他要去三日,整整三日,我都不能与他相见。

毕竟是年轻,转瞬之间,心中的思念便已压过了一切。

我从怀里拿出碧落,放在唇边,想浅奏一曲廖书思怀,然而情至深处,却是依依呀呀难为听。

我叹了口气,走到窗前,窗外星辉凄零,月亦苍白。

至此,我才惊觉,天色已晚,屋内也渐渐黑了。

我点燃一盏灯,灯下却只有我一人。

孤影寥落,夜色飘零。

忽然瞥见桌上还有未用完的纸墨,便执了笔,填了一首《长相思》⑴:

“长相思,隔云天。

素月微星凄华年,

孤灯孤影照孤眠。

长起薄衫惊夜色,

捻尽烛花昏红颜。

仰首凝绪欲操弦,

低眉销梦弄绢帘。

何时共君醅炉饮,

醉卧红窗懒画闲。

此念思绵绵,

心事谁堪怜?

日长夜冷亳州远,

上穹下川皆离别。

长相思,渺如烟。”

我甚少写诗,更别提为别人写。此刻,为他,却一腔情意如绵绵流水,奔涌不息。

一曲谱罢,我捻灭了灯花,将它轻轻压在烛台下面。

三日,只消三日,我就能与他携手红尘,共赴天涯。

注:⑴出自《末末诗选》,嘿,开玩笑,这首诗是末末亲手写的,还能以假乱真吧!

第一卷,风之卷:往事如风 (十一)红泪笺成何处与?天涯渺渺路悠悠

两日后,府中的家丁已被我纷纷遣散。然而,这两日,未免太过于平静。

父亲总说,最波澜不惊的湖面里,往往蛰伏着最凶猛的异兽。父亲的话,总是很对,我每句都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此刻,我才更加忐忑不安,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姐,府中之事已处理的差不多了,小姐该随属下去往江南避祸。”阿东已不是第一次提醒我这句话。然而此刻他再度说来,却引得我眉心一跳。

我轻轻揉开高耸的眉头,道:“我自会走,但我要你去办一件事。”

他谦恭道:“小姐请讲。”

我正色道:“你立刻去查,察罕帖木儿现今在何处?”

他见我面色凛然,知道事态严重,低头倒了声“是”,便火速退出。

晚间,他面色惨白的回来,道:“属下已经查到,察罕帖木儿昨日因公差调往安徽颍州。

我闻言,心跳也漏了半拍,怎会这么巧,所有人都去了安微!

我站起来,在屋里踱来踱去,察罕帖木儿如何能得到消息?

难道是……

不,不可能!我怔怔地坐在椅子里,心中翻江倒海。

阿东见我面色阴晴不定,迟疑道:“小姐,恕属下直言。只怕来事有变,小姐应立即随属下前往江南。”

“阿东,你听着,”我平定心神,凛然站起来,道:“我要你立即起身,前往青田刘家,说我已死于时疫,婚约可除。”

阿东大惊失色,道:“这如何使得?”

我定定地看着他,厉声道:“我身为韩家子孙,如今韩家大难当头,前途未卜,我又怎能退缩?”

“可是,可是主人吩咐过……”阿东迟疑道。

我面色稍稍缓和,温声道:“阿东,你进我府门中,已有二十个年头了吧。”

他垂首,道:“二十年三个月零一天。”

我心中颇为动容,道:“难为你记得这样清。”

他抬头,目光灼灼,道:“主人对我恩同再造,这二十多年的每一天我都心怀感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那里面也许是腥风血雨,也许是满目疮痍,阿东也不例外。关于他的故事,我不忍妄加揣测,柔声道:“这二十年辛苦了你。如今韩家大业将成,却横生枝节,成败与否,就看你的决定。”

他诧异地望着我,不明所以。

我心中微痛,道:“如今我必是要是安微一趟的,这一去我便再不是清白之身。若悔婚,有辱韩刘两家数十年的情谊;若结亲,劫数未定,则会牵连刘家,刘家毕竟是韩家的恩人。若你还当我是韩府小姐,请你务必相信我,按我说的去做。”

他似是被我的神情所慑,有一瞬的愕然。转而拜倒在地,面色铮铮道:“请属下代小姐去往安微。”

我摇头道:“不,这件事牵连繁复,个中细节,我不能与你详说;但此事必须由我亲自去做。”

他见我言辞坚定,不容易变,良久,只得痛声道:“属下遵命,定不负小姐所托。属下办完事后便立马赶往安徽与主人和小姐会合。小姐请好自珍重!”

说罢,他微一抱拳,双眼通红,转身疾跑而出。

至此,偌大的韩府,就剩我一人了。

我木然地环顾着四周,凄凄惨惨,冷冷清清,恰如我现在的心。

再也忍不住,我踏上黑曜绝尘而出,阿亮,阿亮,你千万不要负我!

在我推开木屋大门的那一刻,一个素衣僧人缓缓转过身。

他白衣如雪,肤若瑶光,眼却似点漆,晕开在无边的夜色中。

“是你?”我失望地说。

这人竟是那日我在河边遇到的素衣僧人,只不知缘何他会在此处。

“正是小僧。”他双手合十,淡淡而笑,飘然如云,渺然如雾。

“你怎会在这里?”我狐疑道。

他依旧微笑,道:“寻隐者而不遇,却遇见姑娘你,可见一缘一劫,皆为定数。”

“果然,你们是相识的。”我冷笑道,“你是谁?他又是谁?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小僧一尘,”他俯身,念了一句佛喏,又道:“谅乃小僧红尘至亲,我来此,是为帮他了结一缘,化去一劫。不料,他已先行一步。”

我冷冷地望着他:“我却不知,他还有你这么个亲人。我不懂你的缘与劫,你且告诉我,他去安微,究竟所为何事?”

他轻叹一声,眉若微云,萦绕翠峰,道:“谅怕我来寻他,故意找一偏僻处。如今知我前来,又不惜背义,遁往千里之外 。如今,只怕大错将铸,好在小僧遇到了你,也许还来得及。”

我不知他所指为何,但心中不祥之感更甚,便道:“你不必打哑谜,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谅自幼聪颖好学,志存高远,却事事过于急功近利,不愿低人一等。我只怕他已投靠了徐寿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殊不知,此利是祸非福。”他惋惜道。

徐寿辉,曾听爹说过,此人乃湖北蕲州雄踞一方的豪强,一直野心勃勃,近年来更在私底下招募了不少仁人志士,意图昭昭。

我蓦然后退,心如刀割,喃喃道:“是他把爹的计划告诉察罕帖木儿的是不是?他骗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骗我的……”

一尘望着桌上摇曳在烛火中的信笺,叹道:“这世上有多少痴男怨女坠入这执着之火,却不知,执着即是魔障。”

我顺着他的眼光望去,眼里火焰迸发,恨几乎要呕出血来。

长相思,渺如烟。

当日红烛之下一纸情笺,如今却要赋予谁?

我一把抓起那首长相思,一腔柔肠随着白纸寸寸碾断。

白纸潇潇,我神色漠然地借着烛火将点燃,奇怪的是,我的眼中,竟没有一滴泪。

记得他说:“如果我能得到你,我一定不会再让你流一滴泪。”

话语犹在,情意已灭!

再也流不出泪,心念已绝,此情已死。

烛光飘零,蜡炬成灰,果真轻似梦,渺如烟。

一尘目光里尽是悲悯,我看着他轻笑一声,难道不可笑吗?

我与阿亮缘定是因他,缘灭却也因他,多么可笑!

缘起,缘灭,到头来都不过是一场空,一世恨!

然而,痴也好,恨也罢,我怎能让爹因我而遭遇不测?

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袖,道:“你刚才说还来得及,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他安抚地反握着我的手道:“立刻赶往颍上,告知你父事情有变,或许还来得及。”

我忽然松开他的手,连退数步道:“你是出家人,为何对红尘之事了如指掌?你既是阿亮至亲之人,为何又要违背他的心意?你如此不循常理,叫我如何相信于你?”

他面上波澜不惊,歉然道:“我之法名,原为无尘,然我心中却有一难舍之事,那便是亮。在家中时,我为谅之兄,自幼父亲偏爱我而厌弃于他,是故他最是怨怪我。凡我有所为之事,他必抢而为之;凡我到往之处,他必趋而避之。今次,因我与徐寿辉一向交好,他又想取而代之。日前,我与寿辉月下品茗,畅谈天下兴亡之道。寿辉一时高兴,说他近日招来之贤士,不但文武双全,英姿不凡,更为他出谋划策,以定天下大计。我细问之下,才知此人就是谅。若化不去谅之心结,我便永远只是一尘,难为无尘矣。至于红尘之事,我佛慈悲,眼看战事将起,苍生疾苦,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深深望他一眼,道:“也罢,我暂且信你。事不宜迟,请大师带我去颍上解救我父。”

他颔首,西风骤起,白衣飘飞。

第一卷,风之卷:往事如风 (十二)浮云随詟惊雷散,跃铁终逃劫火镕 (上)

天涯茫茫,长路漫漫,两匹飞骑,万里追风。

一路上,他骑白马,我骑黑马。他胯下的白马和他一样飘逸脱尘,丝毫不逊色于黑曜,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阿亮要恨他,因为他实在太完美,太优秀,从外到内,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高处不胜寒。一个人若是太完美,太优秀,岂非也太孤独?

可他似乎永远有着淡然的笑容,宁静的面庞,睿智从容的目光和悲悯苍生的胸怀。

而他越是淡然宁静,睿智从容,就越发让人嫉妒。而这些都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他的心,虚怀若谷,胸有沟壑,他能包容你的一切,却更让你无地自容。

我若是有这么一个哥哥,只怕也要嫉妒的很。

一路上,流光曳梦,风吹山岚,良辰美景奈何天,却道断肠又是谁?

我与他披星戴月地疾驰了整整一夜,方到安徽境内。此刻,人困马亦乏,然而,我无法让自己停止,因为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像刀子一下下地剜在我的心口。

沿途又听到不少风声,说是颍上有人起兵造反,那些人头蒙红头巾,向天下宣扬“蕴玉玺于海东,取精兵于日本。贫极江南,富夸塞北”的告文,又竖起“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的战旗,号召天下仁人志士加入义军,驱除鞑虏,四海归心。

听到这些时,我与一尘面面相觑,终是晚了一步。

念及此,我已忧心如焚,更是快马加鞭。

暮色将至之时,我们已到达颍上城外。

远远望去,狼烟四起,旗靡辙乱。不知为何,连上天也变了颜色,阴云密布,一片肃杀之气。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眼前,却是满目的断壁残垣,破甲遗兵,尸横遍野。

一尘翻身下马,面露痛色,低声叹道:“阿弥陀佛,苍生何辜?”

我颤抖着从马上跃下,一步步走进百里血光之中,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我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如何经得起过这种场面!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为何爹总是如此沉重而忧愁,这条复国之路,要用多少义士的白骨才能铺就?那高悬的战旗,又要用多少战士的鲜血来染红?

令人惨不忍睹的断肢截体到处都是,鲜血向河水一样淌满了大地,那样突兀而可怖的一切,见证了之前那场战役何其惨烈,也让我的心彻底冻结。

城墙上无兵,而里面杀声震天,想必城内并有一场恶战,也许爹就在里面。

还有林儿,我的弟弟,那个永远文文弱弱,毫无心机的白玉般的少年,他要如何面对这可怕的一切?

“爹!”我突然低呼一声,往城中跑去。

一尘见我奔去,叫道:“不可!”

我不听他多言,凭着一腔悲愤向狂奔着。

“阿棠!”

我怔住,恍惚中,仿佛又是那个漫天飞雪的夜晚,一个狐狸般狡黠的俊朗少年轻声唤着我“阿棠”。

霹雳一声,暴雨骤然倾盆而下。

蓦然回首,依旧是一袭黑衣,那熟悉的面容有着深深的无措和怜悯,

“阿棠,你怎么来了?”他的语气似是关切似是担忧。

我茫然望着他,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突然电光一闪,将他的面容清清楚楚的印在我面前,却说不出的阴森冰冷,触目惊心。

又一声凭空炸雷不期而至,我周身一震,如梦初醒,冲他喊道:“我爹呢?林儿呢?”

暴雨里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得他的声音:“阿棠,你爹他……已经阵亡了。”

惊雷又起,纷乱了他的声音,我叫道:“你说什么?”

他大声喊道:“你爹死了!刘福通正在南门接应韩林儿!你快跑吧,里面危险!”

死了!爹死了!

暴雨如注,在我看来,整个世界却死一般的漆黑,死一般的寂静,再没有什么光亮能注入我的眼睛,再没有什么声音能传入我的耳朵,也再没有什么人事能勾起我的心神。

若有,也只有恨!冰寒冷彻的恨,销肌损骨的恨!

第一卷,风之卷:往事如风 (十二)浮云随詟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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