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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经-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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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嗦个没完没了。见我和章晨不配合,我姥娘就把我姥爷从电视机前拉过来,和他一起讨论。我姥爷也有点不耐烦,说,大痒不是说了嘛,二痒是出差路过这里,那个人可能是他的同事,也可能是她的领导,他们在谈工作就不行吗?我姥娘说,那谈工作也不能在二痒洗澡的时候谈吧,大清早的,有啥要紧的要谈?我姥爷说,这老婆子,你咋那么多问题,二痒是二十六七岁的大人了,不是小妮子了,她不要你操心!我姥娘说,不让操心,她上学的时候没操心,弄的那是啥事?!
  我姥娘的一句话说得我们一下子都哑口无言了。我姥爷把电视遥控器一下子摔到沙发上,回房间去了。
  这时候,门铃响了,我妈回来了。
  我妈到家以后,我姥娘又把在二痒房里看到的跟我妈说了一遍,我妈没什么反应,只问我,二痒人呢?
  我说,还没到。说好是晚上。二痒出差路过的,她忙!
  我问我爸和三痒咋没回来。我妈说,一大早正要出门的时候,你爸接到一个电话,是卫生局医政处的,说你爸的专科门诊收费有问题,工商局说广告内容也有问题,要马上去解决问题,不然,就要吊销执照。所以就来不了了。
  我说,三痒呢?
  我妈说,三痒跟她导师去南京大学去了,交什么流。
  在等待二痒的过程中,我妈教了我一些孕妇保养的方法,然后把我叫到房间里。我妈问我,二痒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我说是。我妈问,人啥样?我说了。我妈说,那么大年龄,咋在一个房间里呢?
  我无言以对。
  我妈说,你没发现别的?我说没有,大概们就是一起出差的,没有什么。
  我妈想了一会儿,显然对我的话有些怀疑,长长地叹了口气。
  二痒是晚上十点钟到家的。二痒和我妈见面以后,比我们见面还平静,互相看了半天,都没有激动,我妈问了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事,二痒一一作答。问的问过了,答的答完了,然后大家都无话。
  我姥爷最心细,把二痒小时候喜欢吃的油炸蚕豆,从冰箱里拿出来,说下午他专门去买的蚕豆,是他自己炸的,火候有点老,但味道还不错。我姥爷用筷子夹了一粒蚕豆,要二痒张开嘴,然后像喂小孩一样,把那粒蚕头喂到二痒的嘴里。
  我姥爷对二痒说,好吃吧,好吃就吃,还有一盘装在塑料袋里,你走的时候带上。
  现在想来,如果不是我姥爷那盘油炸蚕豆,六年来,二痒第一次回家会显得很平淡。
  二痒慢慢地嚼着我姥爷喂她的那粒蚕豆,眼泪突然巴嗒巴嗒地掉下来。在我姥爷夹着第二粒蚕豆要喂二痒吃的时候,二痒突然趴在沙发上哭起来。哭得伤心,哭得一颤一颤的,每一颤都让人揪心。二痒从来没有在家人面前这样放肆地哭过,这样毫不掩饰地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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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姥爷的手在颤抖,手里的筷子也在颤抖,筷子夹着的那粒焦黄的蚕豆也在颤抖。颤抖中,那粒蚕头像一块金子一样,掉在了地板上,然后滚到二痒的脚下……
  然后,我看见我姥爷的眼泪从他宽边的老花镜后面流出来,在他皱纹交错的脸上,像一条河一样,恣意地流淌。
  那天晚上,二痒的手机不停地响,我估计是那个男人打来的。她一次也不接,后来她把手机关掉了。本来,她说要回酒店的,但后来她没走。我也没有回自己的家,我跟二痒躺在一张床上说话。二痒和我说了很多,说她在海南的生活,说她六年来心里的苦痛,说她心里一个一直放不下的想法——出国。对二痒来说,现在出国和过去出国已经具有了不同的意义。过去是为了证实自己,是为了赶潮流,为了争强好胜,而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得不出去,在国内,她的心不能平静,她要逃避,她要安静。
  关于那个男人,二痒没有明确交待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说他姓江,是她所在房地产公司的老板,也是她的朋友。“朋友”一词从二痒的嘴里说出来显得自然平淡,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是,凭女人的直觉,我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江老板有家室,二痒和他的家人也都熟悉。江老板对二痒很好,他们之间几乎无话不说,二痒甚至知道江老板有几个账户,身上有几处暗疾。二痒出国就是他给办的。如果二痒和江老板之间,仅仅是老板和雇员的关系,二痒不会跟我说这些的。我想,按照时髦的说法,二痒是江老板的红颜知己,但是极有可能,二痒已经做了江的“二奶”。
  二痒那一夜都在不停地说,我在朦胧的睡意里听到二痒像吟诗一般地剖析自己。二痒后来告诉我,她出国的手续已经办好了,不是去澳大利亚,去加拿大……
  第二天早上,天没亮,二痒就走了。我妈问她去不去见见我爸。二痒说,如果我爸回来,她就再等一天,反正她是不会去省城的。我理解二痒,省城是二痒心中的一块伤心地。
  我爸后来没有回来。我想,我爸一定通过我妈知道了二痒和那个中年男人江老板的事。二痒又等了一天,我爸说他手头上的事没办好,只在电话里和二痒说了几句话。
  二痒说,爸,你不恨我吧。
  我爸在电话里怎么说的,我没听见,但我看见二痒听着电话,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
笑笑
  二痒于1998年9月底到了加拿大,五天后,我剖腹生下了我的女儿笑笑。
  我生笑笑那天是李医生当班,陈红梅也值班。手术前,章晨怕伺候不好我们娘俩,要把我婆婆接来,我不让。陈红梅也说,麻烦老人干什么,我们自己的妇产科,都是同事,顺手也就照顾了。
  因为是剖腹产,按照惯例,为了避免创口感染要剃阴毛。陈红梅冲着我坏坏地笑,我知道她笑的是这个意思,就对她说,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搞好了。陈红梅不相信,把手伸到我的小腹部一摸,然后说,早有准备啊!我说,多少年的护士是白当了,再说,我也怕你累着。
  我早就决定剖腹产了。一是因为我二十九岁生第一胎,也算高龄产妇,自然分娩可能不会太顺利,二是自然分娩,会影响体形和以后的夫妻生活,在妇产科干过的人,天天看别人生孩子,自己对生孩子也就显得不那么隆重了。两天前,我在洗澡的时候,就用章晨的剃须刀把下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虽然做了麻醉,有点迷迷糊糊的,但整个手术的过程我都记得。孩子取出来以后,陈红梅大叫是个小妮子是个小妮子,然后又叫3500克,七两。然后抱着给我看,让我亲一口,然后我就睡着了。
  我第一眼看见笑笑,觉得她好丑,像只没有长毛的小猫一样,小眼睛闭着,小嘴到处去找东西,不过她的头发很出众,又黑又密,陈红梅和我几个同事说,小妮子头发好,将来能扎大辫子。
  我和笑笑在医院住了十天。我妈专程从省城回来给我伺候月子。出院以后,我直接搬到我姥娘住的地方去,我妈说那里在市中心,一切都比较方便。
  笑笑这个名子没有起错,小宝贝特别喜欢笑,很少哭。开始,我的奶催不下来,我妈就给她奶粉喝,她吃得很香。我姥娘说,这妮子,好养,长大了也不得了,像她二姨。
  我妈说,长得像她三姨,嘴巴小。她二姨嘴巴大。
  我姥爷说,我看像她妈,鼻子像小辣椒一样,多可爱!
  我姥爷和我姥娘对笑笑这个重外孙非常喜欢,隔一代热一层。老两口经常在家争着抢着抱笑笑,章晨回来想抱抱女儿都没机会,笑笑也懂事似的,笑给他们看,一朵花一样。
  笑笑即将满月的时候,章晨提拨为副校长的文件下来了。章晨感觉特别好,小尾巴又翘起来了,要借给笑笑办满月酒,大宴宾朋。我觉得这样太张扬了,章晨刚刚上任就大操大办,容易让人家说闲话,影响也不好,但是章晨听不进去,坚持要办。我很生气。
  我妈说,月子没过不要生气,一生气奶水就没有了,将来胸口会痛的。姓章的要办酒席,给他办,他女儿,他请客,随他吧。
  笑笑的满月的头一天,我爸就回来了。我爸说再忙也回来,做姥爷了嘛。
  不知道我爸和我妈是不是为了弥补当年他们没有参加我们的婚礼的缺憾,我爸坚持要把笑笑的满月酒定在我们结婚时办酒席的南洋大酒店。说好了,我爸拿钱,多少都是我爸付账,章晨一开始还客气,后来腆着脸说,那就让老头子破费了。我爸很高兴,说我做姥爷了,没啥说的,你去订,档次高一点!
  我听到我爸这话,有点像单伟有时候说的话。我真不明白,我爸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跟年轻人一样,是不是有钱的人都这样。
  我说,爸,搞那么浪费干什么?
  我爸抱着笑笑说,这咋叫浪费,这叫感情投资,笑笑长大了,要孝敬我的!
  我妈说,你随他吧,你爸要还你的人情!
  我妈所说的“人情”,应该是指在二痒出事后我为我们家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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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洋大酒店重新装修之后,比原来更豪华。一进去之后,我和章晨结婚的情景恍若昨天,现在抱着孩子来到这里,突然有做梦的感觉。
  那天,客人来的很多,主要是章晨的同事朋友。我怕章晨喝多了,在他同事和朋友面前说一些不该说的,让我爸好好监督他。可是,等我给笑笑喂过奶,抱着笑笑回到他们的包厢一看,别人的客人都走了,我爸和章晨两个人喝上了。我姥娘和我妈在一旁劝也劝不住。
  章晨好像喝了不少,说话有点不清楚了。
  章晨说,岳父——大人,谢谢!我敬您一杯!
  我爸酒也过量了,拍着章晨的肩说,小章,我给你提个问题,你知道,我过去怎么看你的?
  章晨哈哈大笑,说,我知道,肯定——不咋样!
  我爸说,聪明!喝喝,喝一杯!
  酒喝下去以后,我爸又说,小章,你可知道,我现在怎么看你?
  章晨说又哈哈一笑,说,肯定,不咋样!
  我爸一拍桌子说,错!罚一杯!现在——我看你不错,好!
  章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喝酒,我把他的杯子夺下来。我爸命令我也坐下来,说要跟我们俩说一句话,一句憋了好长时间没说的话。我抱着笑笑坐在章晨的身边。
  我爸说,小章,大痒,你们也做父母了,笑笑也会长大的。我只有一个要求,要教育好,教育好!教育好啊!
  说完,我爸端起酒,一饮而尽。
  笑笑九个月的时候,有一天,突然能爬起来扶着东西走了。
  那是1999年夏天一个闷热的午后,好像在酝酿一场大暴雨。我姥娘揉着她的腿说,早走路的孩子早当家,命苦啊!
  我姥娘下这种对命运定论已经不是一次,而且似乎很准。当时我被我姥娘下的这个结论吓得浑身一寒。如果不是我姥娘,对我的孩子下这种结论,我会当场发怒的。
  笑笑在快乐地试探着她人生最初的步子,笑嘻嘻地,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我不知道,笑笑这几步走得有多难,在其中体会到多少快乐。但是我想着我姥娘的话,心里总不是滋味。
  天空中的乌云在聚集着,闷热的空气中带着一股难闻潮湿的腥味。我姥娘皱着眉头说,要下雨了!
  果然,天空中一道闪电,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炸雷从楼顶上滚过,我和姥娘都吓了一跳。我下意识地去抱笑笑,我想一定把我的宝贝吓坏了。
  笑笑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还在那里练习她的人生第一步。我吃惊地看着着笑笑,然后又看看我姥娘。我姥娘捂着雷震后的胸口说,哎哟,这妮子,胆子真大!
  笑笑在一天天地长大,从她第一颗乳牙长出来以后,数着她的牙齿,便知道她的成长。一周岁了,我带她去到指定的妇幼保健院去体检,在检查耳朵时,医生把一个大铃铛在她耳边摇了半天,笑笑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是学医的,我知道有问题了。
  笑笑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先天性耳鼓膜破损。
  我不能相信,但这一切都是事实。第二天,我和章晨一起带着笑笑,到省城省立医院检查,结果还是一样。我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我妈和我爸在笑笑的问题上争论起来,他们在分析原因是什么。首先,这病不可能遗传,因为我们家和章晨家两边的家族里都没有病史。我妈说,那问题就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我妈说,大痒的身体没问题,又在医院工作,不可能有什么其他因素影响。我妈这话里的意思是说,章晨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章晨好像也听出来这话的意思,说,我天天在学校还能有啥?我爸说,现在就别怪这怪那的,怪谁也没有用!
  笑笑听不见他们的争吵,如果她能听见,我们也没必要为这事争吵的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笑笑在我的怀里吃奶,我看着她的肉乎乎的小脸,心里发酸,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落在笑笑的脸上,惊得笑笑眼睛直眨。
  带着定论回来,和我姥娘的定论基本吻合,笑笑是个苦命的孩子,我真有点恨我姥娘下的那个结论。但又一想,这又与我姥娘何干呢?
  章晨有几天脸色都不好看。他也在问为什么笑笑会这样?
  我说,我怎么知道。我怀孕的期间感冒药都不敢吃,还会有什么?
  章晨不罢休,说,你有没有吃过别的什么?
  我能感觉到章晨是想责任推在我身上,我生气了。我说,我吃什么,要吃什么也是你,天天喝酒,酒后怀孕生的孩子能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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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晨抖抖手,马上不说话了。
  男人的心就是宽,没过几天,章晨——卫校年轻的副校长又像过去那样忙起来了,还是天天喝酒,还是不停地说话。对这些,我早已习惯了,笑笑也听不见,就由他去聒噪吧。
  我把笑笑的照片寄给二痒,把笑笑的情况写在信上,让二痒在加拿大问一问能不能治好。二痒打电话来说,笑笑这个毛病摊在她身上多好!听不见闲言碎语,也不会大老远地跑到加拿大去。
  二痒还说,姐,这里的冬天好冷!
周小凡 
  三痒也要出国。
  我妈说,三痒这死妮子想出国都快要想疯了。
  我妈还说,三痒想出国都是二痒鼓动的,她俩一打电话,就是半小时,好像国际长途不要钱一样。
  不久,我从二痒的电话里也得弄清楚了,三痒出国确实是二痒鼓动的。二痒说,三痒学的生物工程专业在国外发展更有前途。我相信,二痒说的是真的。
  三痒研究生快毕业的时候,二痒在加拿大给她联系了一所大学,可直接到那个学校去读另一个学位。三痒很兴奋。我爸我妈却一肚子的不满意,说,要不是大痒还留在国内,这几个妮子不是白养了吗?我妈这话让我觉得自己的负担很沉重。我爸说,管不了我也不管,到时候,谁跟我在一起,我的家产就给谁。我爸这话又让我觉得好像我是个专门捡便宜的人。
  最后,我姥爷说话了。我姥爷说,年轻人到国外见见世面是对的,让她去吧。学好本事再回来,不是一样吗?
  就这样,三痒出国的事情定下来了。
  快到2000年了,我们一家人约好了,千禧年一起到省城聚会,明年二痒三痒都不在国内,到那时候,人又少一个,家里就更不热闹了。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家里喂笑笑,听见有人敲门,有一下无一下的。我让章晨去看看,章晨开门一看没有人。我觉得有点奇怪,以为自己听错了。过了一会儿,门又响起来了,有一下无一下的,我没吭声,示意章晨也仔细听听,章晨说有人。章晨是个体育爱好者,动作很敏捷,顺手拿起一只哑铃,闪到门后等着敲门声响起。等到敲门声再响的时候,章晨猛地打开门,手里的哑铃高高举起,这时候,就听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秦大姐在家吗?
  这个男人的声音有点嘶哑,叫我秦大姐,看来不是单伟。单伟章晨也认识。哪又会是谁?
  章晨堵在门口问,你是谁?
  男人的声音说,我是秦三痒的同学,姓周,周小凡。
  我一下子明白了,又是周小凡。我对章晨说,是三痒同学,这么晚干啥?让他进来。我穿好衣服,下床来到客厅,看见周小凡头发乱乱的,穿得很随便,坐在沙发的一个角上,木木的。
  我问,小周,这么晚了,有事呀?
  周小凡咕叽了半天,说,我想求你办一件事。
  我说,你说,我能办的,一定帮忙,三痒的同学嘛,不是外人。
  周小凡看看我,可怜巴巴地说,大姐,你能不能跟三痒说说,让我跟她见一面,我有话跟她说。
  我说,你们是同学,打电话直接跟她说不就行了,她快毕业了,又不忙。
  周小凡叹口气说,我打了好多次,都说她不在,我去学校找她,她不见我,我等了两天,我看见她了,她还躲着我。
  我被周小凡的可怜打动了。我觉得三痒这样做有点过份了,不能谈恋爱,同学还是要处的。我说,你放心,明天我就打电话,我让她约你。
  周小凡说,谢谢大姐,打扰了。
  我送周小凡出门,周小凡在门口站住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纸包,递给我说,听说你家添个孩子,这是给孩子买糖吃的。
  周小凡这一招太突然,也太怪。我接不接他的红包都不自然,但周小凡很执着,硬往我手里塞,我一想,不管多少钱也是人家是一片心意,人情以后再还他,就收下了。
  下楼的时候,周小凡说,我明天打电话给你吧。
  我说,你知道我家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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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我知道。
  回到房间,关好门,我才想起来,周小凡说知道我们家的电话,他怎么知道的?
  章晨说,到你们医院一问不就知道了。我一想也是。
  周小凡的红包里有一百元钱。章晨说,这个人情早点还掉好,三痒不可能跟他谈恋爱的。这个人情担不起!
  我问章晨,你觉得,这个周小凡人怎么样?
  章晨说,说不好,有点怪怪的。
  我说,好像是。
  第二天,我给我妈打电话,没敢跟我妈说周小凡要见三痒,让我妈告诉三痒打个电话给我。快到中午的时候,周小凡打电话来了。我对周小凡说,电话还没打通,你晚上再打过来吧。
  三痒的电话是晚饭前才打过来的,说她下午跟同学去打网球了,没来得及给我打电话。然后问我找她干什么,我把周小凡来的事跟她说了。三痒一听很生气,说这个人怎么能这样,我跟他说了多少回了,他还没完没了的!
  我说,他找你干什么?
  三痒说,找我倾诉,倾诉他在家里多么痛苦在单位多么烦恼,白天多么苦闷夜里多么寂寞。你说这谁受得了!我真不明白,他,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有点明白了,怪不得我和章晨都觉得他怪怪的。我说,不管怎么说,你们同学,他要见你,就见吧。就当做一回好事,反正你马上就要出国了。
  三痒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他再找你,让他下周二下午来学校见我吧。
  三痒的电话刚挂,周小凡的电话就来了,我把三痒的话告诉他,周小凡很感激,我怕他稀里糊涂地记错了,又重复一遍,下个星期二下午。
  周小凡兴奋地说,记住了,下个星期二,12月28日。
  放下电话,我查了一下日历,下星期二就是1999年12月28日。看来周小凡对这件事太看重了!
激情绑架
  我和我姥爷、姥娘提前到省城的,章晨学校要搞千禧年的庆祝活动,作为分管学生处工作的副校长,他要安排好一些工作才能走。我说章晨对工作的热情越来越高,对我和笑笑的热情正在降温。章晨毫不脸红地说,谁让我是副校长呢。
  省城人好像对千禧年很感兴趣,街上到处挂的都是千禧吉祥新世纪美好的广告标语。本来我对从西方传过来的节日没什么兴趣,比如情人节、圣诞节之类的,对千禧年更没什么感觉,看了这些满街的渲染,突然也觉得千禧年对我有着重要的意义,千年一遇,多少代人才能经历一个千禧,我们正好赶上,像是捡了大便宜,心里漫上憧憬的诗意。刚刚睡醒的笑笑,也马上兴奋起来,对那些大红大紫的宣传品,指手划脚,哇哇直叫。我想,如果她能听到街上的喧闹,对千禧年的到来体会一定更深,但愿这千年一遇的千禧给她带来好运。
  三痒早早就回来了,想好好抱抱笑笑。女大十八变,那是古代的说法,现在的女孩子二十多岁照样变,也照样变得越来越好看。三痒又变了,变得像专门设计的一样。要什么长什么,长什么什么都恰到好处。关键是那一身的青春气息,更具磁力。三痒这样的女人,对男人来说是福,也不是福,难怪周小凡对她那么痴迷了!
  也就是我们到达省城的第二天,是星期二,三痒和周小凡见面。
  我想像,周小凡坐在开往省城的火车上,笑得嘴大概都合不上了。三痒和周小凡见面的事,只有我和三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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