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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医-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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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那是!放心好了。”
张老汉在儿子搀扶下,咳喘着慢慢走了。
这时,后堂里丫鬟英子急匆匆跑了进来:“杜先生,快去看看吧,你房间里好像进了什么东西,躲在你药箱里了,不停嗷嗷叫,怪吓人的!”
杜文浩一拍脑门,暗叫了声我的吗哟,怎么把老虎崽这小东西给忘了,一忙一上午,奶汁消化快,这老虎崽早晨喝的狗奶,早就消化光了,这会儿肯定是饿慌了,在箱子里捣乱呢。忙起身对英子随口撒了个谎:“那是一种动物药,是个小动物,养着作药用的,你别管,这我自己照料就行了!”边说边匆匆进了后堂。
第35章 咳喘之论
济世堂药铺后厅。
神医钱不收正坐在椅子上,听着大徒弟阎妙手得意洋洋述说了他去五味堂探查那新来的坐堂大夫杜文浩的经过。他二徒弟站在他身后,也静静地听着。
阎妙手添油加醋将经过说完后,笑道:“师父,这小子压根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江湖骗子,就靠一张嘴吹牛,您老别跟他一般见识!”
钱不收一言不发,捋着花白胡须瞧着他。
阎妙手感觉师父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忙把笑容收了,讪讪道:“师父,这小子医术平庸之极,简直是胡说八道,居然说什么治疗哮喘要补肾,简直莫名其妙!”
钱不收冷冷道:“你把杜先生说的关于那张老汉的病如何诊治的话,一句不漏原原本本说来我听。不许断章取义!”
钱不收由于医术如神,除了在医术上非常自信甚至有些高傲之外,平常为人非常谦和,阎妙手很少见到师父如此冷峻地和自己说话,不由有些惶恐。低着头想了想,说道:“他说,‘哮喘一证,急者治标、治肺,缓者治本、治肾’,说张老汉乃肾虚咳喘,该当治肾,才能断根。还说什么咳喘‘在肺为实,在肾为虚’,这小子以前是走江湖的铃医,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江湖偏方、土方,徒儿认为不必理会!”
钱不收一言不发,皱着眉头,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忽然站住了,对站在椅子后面的二徒弟:“憨头,你对这位杜郎中刚才的话怎么看?”
二徒弟其实姓董,也跟随钱不收学医多年,医术很不错,只是他为人比较木讷,脑筋有些不太灵光,学医就知道死记硬背医典,临诊时不太会变通用方,所以钱不收常开玩笑叫他憨头。病人们听见了,和他比较熟络的也就跟着叫他憨头,或者叫他憨大夫,他也乐呵呵答应,叫来叫去,便成了他名字了。
憨头咧着嘴一笑:“师父,我刚才琢磨了好一会了。”
“说说你的看法。”
“是!师父。”每次师父提问,憨头都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使劲咽了一声口水,说道:“《灵枢。经脉》中云:‘肺手太阳之脉,是动则病肺胀满膨膨而喘咳,是主肺所生病者,咳上气喘。’说明咳喘病在肺脏。《素问。咳论》中云:‘其寒饮食入胃,从肺脉上至则肺寒,肺寒则内外合邪,因而咳之,则为肺咳。’说明寒邪至咳。《诸病源候论。上气鸣息论》亦云:‘肺主于气,邪乘于肺则肺胀,故气上喘逆。”
见师父钱不收频频点头。憨头胆子也大了些,继续说道:“师父您也教导过:‘喘症有由肺盛,复有风冷者,胸满短气,气急喘嗽。’又说过:‘肺居上焦,乃是娇脏,不耐邪侵,老者正气于虚,祛邪无力,至为咳喘,凡外邪外解者,宜宣肺解表,或者兼解表邪,顺应肺之生机,保持废气通畅,则外邪易散,痰邪易祛。’所以,古往今来,咳喘治肺,自古始然,没听说过咳喘治肾的。”
一旁的阎妙手手中折扇在手心一击:“没错!二师弟饱读医典,博闻强记,那是绝对没错的,经典医方里就没有咳喘治肾这一说,所以嘛……”
钱不收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凌厉,阎妙手赶紧闭嘴。
钱不收缓缓对憨头道:“为师不是要你背医典,是要让谈谈你的看法!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用担心。”
“哦!”憨头挠挠后脑,想了想,憨憨地笑了笑:“我想不出来了。”
钱不收来回踱了一转,站住了,手指点着他们两道:“你们啊,一个自以为是,华而不实;一个死背医典,不知变通!照此下去,难成大器啊!”
两人急忙躬身道:“是!请师父责罚!”
“哼!”钱不收又来回走了几圈,站在窗边,怔怔地望着窗外,寒风里黄叶飘零,树丫上已经没几片树叶了。叹了口气,道:“《黄帝内经》早就说过:‘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也就是说,咳喘不是肺一脏所致,五脏六腑都会引起咳喘!憨头,你师兄想不到这部上古医典所述,因为他压根就没用心研读历代典籍!你呢?还饱读医典呢,怎么也没想到?”
“是!是!”阎妙手和憨头两人低着脑袋诺诺连声,都是面有愧色。
钱不收双手背在身后,皱眉凝思,半晌不语,良久,才缓缓道:“话虽如此,可是……,为何咳喘要治肾?《黄帝内经》却未言明,唉!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呀。”
阎妙手道:“对啊,师父,您老人家都觉得不对,这小子铁定是装神弄鬼危言耸听的,不去理他就是,反正他已经答应不让你拜师了的……”
“你说什么?究竟怎么回事?”钱不收脸色一沉,目光如电盯着阎妙手。
阎妙手刚才没把自己和杜文浩打赌的事情告诉师父钱不收,刚才随口一句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了,后悔得要拿脑袋撞墙,可说已经说了,想赖赖不掉。期期艾艾道:“他说我们以前治疗张老汉的小青龙汤不对症,我就和他打赌,赌他解释不通为什么不对症,他答的牛头不对马嘴,打赌输给了我了。我们下的赌注就是他要输了,再不能提让师父您拜师的事。师父你不用担心了!嘿嘿”
钱不收冷冷道:“他怎么回答的?”
阎妙手本觉得自己替师父挡了这场不大不小的难堪,居功不小,没想到,师父压根没领情,根本没理这茬,反倒问那姓杜的是如何回答的,有些沮丧,想了想,说道:“他就说了那些,再不肯说了,说让我来问师父您。他摆明了说不出来!张老汉的病师父您也看了,分明就是风寒客表,水饮内停之证……”
钱不收手一摆:“行了,别说了!”
阎妙手赶紧住口,见钱不收神情冷峻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再不敢吭声。
钱不收缓缓问道:“你们俩打赌,如果你打输了,输他什么?”
“我要打输了,他让我带句话给你,其实就是句废话,他知道打赌要输,赶紧的先拿这句话来搪塞……”
“什么话?”
“他要我带的话是‘不用了’”
“不用了?”钱不收一皱眉,“什么不用了?”
“就是……,师父您不用去拜他为师了,这小子真是的,他说话本来就信口雌黄嘛,反倒拿这话来下台阶,耍什么小聪明嘛!”
“他还说什么了?”
“嗯……,说什么你走你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
钱不收嗯了一声,点点头,沉吟片刻,对阎妙手道:“你去张老汉家,看能否把他在五味堂开的药拿一付回来。”
阎妙手去了一会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付药。钱不收接过,将药材都倒在了圆桌上,拨开细看,是当归、熟地黄、陈皮、半夏、茯苓、炙甘草,还有没去根节的麻黄,不去皮尖的杏仁,没有灸过的甘草。
三人面面相觑,阎妙手问:“这是什么经方啊,从没见过哦?”
憨头道:“麻黄、杏仁和甘草似乎是三拗汤,其他几味,却不知是何由来。”两人一起看向钱不收。
钱不收捋着胡须凝神片刻,沉声说道:“当归、地黄分补肺肾!二陈祛痰,三拗宣肺平喘,这方子果然是肺肾兼治,与他所说的倒也相符,看来,他没有诳语。”
憨头道:“师父,难道分补肺肾真能根治张老汉的咳喘痼疾?”
“为师也不知道,从没人这样用方的。”钱不收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转着,终于站住了,对阎妙手道:“你去五味堂,问问……,不,请教一下他,看看他这么用方到底有什么说法。”
“请教他?”阎妙手吃惊道,“师父,他这分明是胡乱开的药方,憨头也说了,医典上就没有这样用药的。他能有什么真本事让我们去请教?”
“说你师弟憨,我看你才憨!”钱不收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别忘了,他刚刚把县尉大人的妾室救活了,这是为师亲自把脉确定的!此人看来多少有些本事,只是用药别出心裁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为师不能不查个究竟,看看他究竟是真有验方,还是草菅人命胡乱开药!如果是后者,咱们不能任由他胡来,庸医杀人不用刀!”
“师父高瞻远瞩,徒儿茅塞顿开!徒儿马上去质问他!”
阎妙手转身正要出去,钱不收却又把他叫住了:“等等!算了,你不要去了,你去也问不出什么来,他不会告诉你的,还是为师亲自去探探究竟!你们跟我一起去!”
“是!”
第36章 不吃东西的孩子
五味堂药铺。
杜文浩正在房间里瞧着虎崽趴在狗窝里吃奶,虎崽已经吃饱了,小肚子滚圆,含着奶头有一口没一口吸吮着。杜文浩正瞧得有趣,忽听得楼下吴聪在叫他:“杜先生!杜先生!”
杜文浩忙走到窗边,探头出去问:“什么事啊?”
“有病人来瞧病了!”
“好的,我马上来!”
杜文浩将已经吃饱的小虎崽双手捧着,放进了药材箱子里,用铜锁锁上,拉门出来,门外英子站在那里,探头往里瞧:“杜先生,你箱子里养的什么做药材的小动物啊?能给我瞧瞧吗?”
“不能!这东西有毒,当心伤着你!”
英子脸上顿时露出惧色:“是毒蛇吗?”
“不是!”
英子显然很怕毒蛇,别的毒物一时倒还想不到有什么可怕的,轻舒了一口气:“我不碰箱子,应该没事吧?”
“当然没事,就算碰了箱子也没事。”杜文浩个子高出英子半个头,从英子的衣领处能瞧见一小节雪白的胸脯,顿时想起前晚无意中偷窥到的英子**的娇躯,雪白的脊背和翘臀,不仅有些脸红心跳,忙躲开眼神,有些慌乱地说道:“我下去看病了。”逃也似的跑下了楼。
英子见他这神情,有些奇怪,望着他的背影,又黑又亮的眼睛眨了眨。
大堂里,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小孩,正和林青黛说着话,不时焦急地往后堂张望。看见吴聪陪着杜文浩进来,抱着孩子欣喜地站了起来:“是大夫来了吧?”
林青黛道:“是,这是我们五味堂新聘坐堂大夫杜先生。”
杜文浩道:“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事进去了一会。请坐,哪不舒服啊?”
“我这孩子,请您给瞧瞧啊。”
只见这孩子约莫七八岁,躲在母亲怀里不出来,他母亲好说歹说,这才转过身瞧了一眼杜文浩。
这孩子身穿锦衣,显然家庭条件不错,只是身形消瘦,腹胀如鼓,一脸的病容。杜文浩坐下后,和颜悦色弯下腰问:“小朋友……,咳咳咳!这位小少爷,你几岁了啊?”
孩子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瞧着他,一言不发。他母亲忙帮着说道:“七岁,马上满八岁了!”
“姓什么叫什么啊?”
孩子依旧不说话,瞪着他。孩子母亲帮着说:“姓罗,叫罗欢。”
“哦,我要问孩子病症,你别回答,让孩子说。”
“是是!”
“你哪里不舒服啊?”杜文浩尽量扮出一付天真可爱的笑面虎模样问道。
孩子还是瞪着他不说话。
“告诉叔叔,叔叔给你买麦芽糖吃,好不好?”杜文浩摸出两文钱在孩子面前晃了晃,孩子却害怕地往母亲怀里缩。
“那把你的小手伸出来,让叔叔给你看看脉,看看你小肚肚里有没有虫,好不好?”
还是一双大眼睛望着他不动。
“那把舌头吐出来让叔叔看看好不好?喏,象叔叔这样!让叔叔看看你的舌苔。”杜文浩扮了个鬼脸,舌头伸了出来,还乌拉了两声。
这下孩子连脸都埋在母亲怀里去不瞧他了。
这之后,无论杜文浩如何花言巧语连哄带骗,又装老虎又装小狗的,孩子就是不给他面子,不仅不肯拿出手来让他号脉,连脸都不肯转过来。他母亲只好用强,可手还没扯出来,眼泪却先出来了,嚎啕大哭,扭屁股甩手,最后干脆躺在地上打滚,两脚乱踢。无论他母亲如何哄吓,就是不起。最后他母亲只好骗他说不看病了回家,孩子这才让母亲抱起来。
杜文浩觉得自己很失败,怎么连个孩子都搞不定,只好苦着脸道:“他不让我看,这怎么知道他究竟得了什么病啊!还是你说说,孩子究竟怎么了?”
他母亲这才叹了口气,说道:“他不肯吃饭,鸡鸭鱼肉放在面前,连筷子都不肯拿,原先他可胖了哩,两个月前开始这样的。这不,都瘦得一把骨头了,一家人都要急死了!抱着去济世堂让钱神医的徒弟阎大夫瞧过,开了十多味药,却也没什么效果。听说你们五味堂新来的坐堂大夫虽然年轻,本事可不小,县尉大人的二奶奶得了绝症,连济世堂钱神医都治不好,楞给您治好了,所以抱着孩子来让您瞧瞧。我们家可就这根独苗,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我可怎么活啊……”
“娘!回家了!走了走了!”孩子在他怀里两脚乱踢,双手乱打,很显然,这小孩在家里被溺爱宠坏了。
“好好!回家!对不起,杜先生,孩子不听话,等他乖了我再抱他来!”
“不来!不来!再不准来!”孩子使劲扭着身子,两只小拳头在母亲肩膀上乱打着。
“好好!不来!我的小祖宗,咱们不来了啊。走,回家了。”
这妇人抱着孩子转身正要出去,忽然又站住了,只见门口站着三个人,正是神医钱不收,还有他两个徒弟。
林青黛忙迎上去道:“钱神医来了!真是稀客,快请厢房客厅里坐!英子,倒茶!”
“多谢林掌柜!先等等。”钱不收拱手道,没进厢房客厅,瞧了一眼那妇人怀里的孩子,微笑道:“怎么?孩子瞧病不听话?”
妇人陪笑道:“是啊,钱神医。”
“啥毛病啊?”
“老不吃东西,瘦得皮包骨头了,别的大夫瞧了,也没见好,所以抱来给杜大夫瞧瞧,偏偏孩子不听话,死活不让看,唉……”
钱不收哦了一声,微笑道:“让我瞧瞧吧?”
妇人大喜:“那感情好,上回我就是抱着孩子去了你们济世堂找神医您瞧病去了,偏巧你去了府城,没在堂上,是阎大夫给瞧的,现在神医您亲自给孩子瞧病,那就好了。”
“你去过鄙堂?”钱不收疑惑地问了句,转头望了望阎妙手。阎妙手讪讪道:“师父,是我给这孩子瞧的,开了方子,不过她没抱孩子来复诊,所以也不知道是否对症。”
“你瞧这孩子是什么病症?给孩子开了些什么药?”
“徒儿以为,孩子乃是脾虚,故用了益气健脾的方子,参苓白术散加减。”
钱不收点点头,对林青黛拱手道:“林掌柜,老朽想借贵堂给这孩子瞧瞧病,不知可否?”
“行啊,钱神医请便!”林青黛微笑道。
钱不收朝杜文浩拱拱手,在一旁的长椅子上坐下,那妇人也抱着孩子在椅子上坐下,孩子躲在母亲怀里扭着身子要回家。
钱不收并不急着问诊,只是微笑着捋着胡须望着孩子,听任他在母亲怀里闹腾,一双眼上下观察着孩子的身形、动作、说话和反应。那妇人一直哄着诳着孩子让他给大夫瞧病,可孩子就是不听。一直闹腾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是不停歇。
钱不收这才问妇人道:“孩子什么时候不肯吃东西的?”
“大概两个月前吧,一次家里设宴,有道菜孩子特别喜欢吃,一口气吃了两大盘,那以后就再不想吃东西,日渐消瘦了。”
“哦,都用了什么药方啊?”
“就济世堂阎大夫开的药,服了十多剂,也不见……,这个……,家里人见他体虚,给他炖了鸡汁,喂了人参汤,却也不见好。”
“嗯,孩子睡觉怎么样?”
妇人道:“晚上睡不好,老出汗,手心发烫。”
“大小便呢?好不好?”
“不太好,小便黄,大便干燥。两三天才解一次便。
这时,门口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一个背着框卖麦芽糖的小贩吆喝着走过门口,钱不收叫道:“卖糖的,进来,买糖!”
“来嘞!”那小贩笑呵呵进了药铺,把背上的箩筐放下,从里面端出一木托盘,里面撒着麦面,上面一大块麦芽糖,已经卖掉了一角了,“要多少啊您?”
钱不收微笑着对孩子道:“想吃糖吗?爷爷请你吃!”
孩子慢慢转过头来,瞧了一眼托盘里的麦芽糖,眼神中并没有其他孩子的喜悦的光芒,茫然地瞧了钱不收一眼,又扭头躲进母亲怀里。
第37章 小儿辩证
钱不收示意切下一小块糖,两手拈着递过去:“来!吃吧,很甜的!”
妇人有些受宠若惊,忙把怀里的孩子扳过来,说道:“欢儿,快!神医爷爷给你糖吃哩,快接着,谢谢爷爷啊!”
孩子终于伸出枯瘦的手。钱不收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慢慢将那块麦芽糖举在他面前,微笑问道:“喜欢吃糖吗?”
孩子点点头,却又马上摇头,想缩回手,却被钱不收握着不放。正要哭闹,钱不收已经将那麦芽糖慢慢放在了他的手心:“来!吃吧!很好吃的!要用舌头舔,不能用牙齿咬,不然会粘掉你的牙的哟!”随即笑嘻嘻放开了孩子的手,顺势拍了一下孩子鼓起的肚囊,笑道:“好好吃东西哟,身子才能康健!”
小孩瞄了他一眼,拿着麦芽糖,放在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眉头一皱,又舔了舔,终于吧嗒一声,把糖扔到了地上,扭过身又躲进了妇人怀里。
“这孩子!”妇人脸通红,歉意地朝钱不收笑了笑,伸手在孩子屁股上轻轻打了一下,“你么这么不听话!怎么把爷爷给的糖扔地上?”
孩子立即杀猪一般嚎叫起来,屁股一蹲,躺在地上满地打滚。
妇人更是尴尬,蹲在地上哄着孩子,一边跟钱不收道歉说对不起。
“不碍事,老朽已经诊到孩子的脉了,也看到了他的舌象。”钱不收却笑了,捋着胡须,转身对阎妙手道:“你为何要认证为脾虚?”
阎妙手神情有些尴尬,涨红着脸道:“这孩子来诊病时,就跟刚才一样,不让徒儿诊脉,也不给看舌象,徒儿见他消瘦、面黄、腹胀、厌食,故认为是脾虚。”
钱不收又望向憨头:“你呢?你觉得你师兄认证如何?”
憨头是个直肠子,憨憨笑道:“《诸病源候论》云:‘小儿食,不可过饱,饱则伤脾,脾伤不能消于食,令小儿四肢沉重,身体若热,面黄腹大是也。’师父您教导云:‘脾主困,实则困睡,身热饮水,虚则吐泻生风’,又云:‘脾病,困睡泄泻,不思饮食’。所以,徒儿认为,师兄诊断是有道理的。孩子应当是脾虚,应当调治脾胃。”
“那为何你师兄下的药方,孩子吃了没有效果呢?”
憨头不好意思挠挠头:“这个……,徒儿也不知道。”
“那是因为方不对证!”钱不收叹了口气,摇摇头,“为师说过很多次了,替孩子瞧病,要特别注意望诊,要特别注意从面部和眼部诊察小儿的五脏疾病,另外还有注意孩子的身形动作。憨头,你说说,该如何给孩子望诊?”
憨头咳嗽一声,仰着脑袋背道:“师父教导云:‘望面,以左腮为肝,右腮为肺,额上为心,鼻为脾,颏为肾。其望目,赤者心热,淡红心虚热,黄者脾热,无精光者肾虚。’另观睡卧是仰是俯,睡时是上窜还是下窜,手足是否动摇,皆主五脏之病。师父云:‘心主惊、实则叫哭发热、饮水而摇搐,虚则卧而悸动不安。肝主风,实则目直大叫,呵欠,项急顿闷;虚则咬牙,多欠气。热则外生气,湿则内生气……”
“行了,你再说说该如何为小儿诊察脉象?”
“师父教导云:‘小儿脉乱不治,气不和脉弦急,伤食沉缓,虚惊促急,风浮,冷沉细……’师父,小儿六种脉象都要背吗?’”
“不用背了,让你这样背下去,天黑也背不完。”钱不收捋着胡须苦笑道,“你既然已经记住这些诊察之法,那你再瞧瞧,孩子该如何辩证?”
憨头歪着脑袋凑过去瞧那孩子,好一会,才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师父……,如果不是脾虚,那徒儿不知了……”
钱不收叹了口气:“适才为师已经替这孩子诊脉望舌,这孩子脉细沉滑,舌尖红,苔中微黄而厚。加之形体消瘦,面色萎黄,纳呆厌食,嗳腐口臭,腹胀如鼓,夜寐不安,尿黄多汗,大便干燥,当为何证?”
一直静静看着的杜文浩暗自吃惊,心想这老头果真厉害,用给麦芽糖这机会握一下孩子的手腕,立即察觉清楚了脉象,让孩子舔麦芽糖的功夫,便观察到了孩子的舌象,不仅方法巧妙,且能在短短一瞬间便准确诊出脉象和舌象,可谓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片刻间便将孩子的病症查问清楚,真不愧神医的称号。只不过,他徒弟刚才背的东西,自己好像在哪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憨头听了钱不收的话,恍然大悟,涨红着脸挠挠脑袋,说道:“师父,徒儿知道了,这……,这是宿食积滞,停聚不化之症!”
“嗯!脾虚不是脾伤,小儿伤食,应当消导化滞,这病自然就痊愈了,可你却误以为是脾虚,投以益气健脾之药,加之小儿家人误补人参、鸡汁等,导致邪实壅滞,纳呆厌食,腹胀如鼓,要知道,不管是食补还是药补,都会误病的,不仅不能治好本身病症,反倒会加剧病痛,正所谓‘误补益疾’啊!”
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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