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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样子-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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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最烦腻的梅雨季节。在我的记忆里,还从来没有一个梅雨季节霉成一九五七年这样。
水淋淋、凝滞不动的闷热,让人透不过气来。汗水闷在皮肤里冒不出来。只有流汗的感觉,没有汗水。人流不出汗,墙壁却大汗淋漓。天花板也冒着大粒大粒的汗珠,不断向下滴。教室的黑板覆盖上一层汗水,粉笔怎么也写不上去。桌子、椅子都蒙着白蒙蒙的水汽。从枕头下取出镜子,镜子也蒙着白蒙蒙的雾气,手一摸,雾气变成一层水,我在镜子里走了样变了形,扭曲得可笑。盥洗室、走廊永远是水漉漉的泥泞。寝室里的水泥地面也水漉漉的,怎么也干不了。哪里都是水漉漉的,哪里都是泥泞。
哗哗的阵雨说来就来,说停就停,来的时候,乌云密布,雨脚如麻;去的时候,苍穹如洗,烈日烤炙着水淋淋的泥泞的大地。烈日晒到的半条路,很快变成一层干涸的灰泥;烈日晒不到的半条路,依然是水汪汪的腻人的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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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不成样子(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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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午睡,突然一阵心悸,惊坐起来,按着胸口喘气。女伴们静静的,发出均匀的呼吸。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松了一口气,重又躺下。辗转反侧中发现,靠墙的枕头边草席上,长出一片灰白的茸毛,煞是整齐,茸毛根部的草席缝隙里竟是翠绿的!心激灵了一下,浑身起了波浪似的鸡皮疙瘩,连忙下床把全寝室同学都喊起来,发现大家的床铺都一样,人睡不到的那部分草席都长了灰白的茸毛,有的茸毛已经变成绿色。用湿布抹,用干布揩,忙了一个午睡时间。
就在这天晚上,许莹通知我参加全校党员骨干紧急会议。会议室讲台上放着一台熊猫牌收音机。要来的终于来了。播音员用充满火药味的语调播着《人民日报》社论《 这是为什么? 》。我飞快地记录着。社论播完了,汗水也湿透了我的衬衫。
接着是分系召开党总支扩大会议,具体部署反右斗争。在去系总支会议室的路上,许莹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加快步子赶上她,她搂着我的肩。
“还记得小郭吗?小郭是个挺有骨气的人,不会为了开脱自己出卖战友,这点我是看得准的。你关照一下雨山,小郭来我家的事对谁也不要说,免得把事情搞复杂了说不清楚。”
党总支扩大会议上,许莹宣布经总支研究并且上报校党委批准,分别成立教师和学生的反右三人领导小组。我是学生反右斗争三人小组成员之一。宋彬彬毫无疑问是中文系学生反右三人领导小组成员。雨山犟头倔脑,现在绝对不会巴结宋彬彬。再想想,再仔细想想,我有没有流露出她挨了大字报讽刺挖苦而幸灾乐祸?没有。有把握?有把握。我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问题就在这里。她肯定感觉到我有意和她保持距离。现在再同她套近乎,不是分明此地无银三百两,暴露了我因为雨山而心虚?算了吧,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了,还是听其自然吧。雨山毕竟没有参加请愿,他们班里的右派多着呢!糟糕的是雨山的情绪。必须提醒雨山,对运动有抵触情绪是最危险的。吃晚饭的时候,我和雨山说过,晚上我将参加重要会议,约定十一点钟在操场外的小河边会面,风雨无阻,不见不散。
我气喘吁吁赶到小河边,已经快十二点钟了。他背靠着树干,伫立在柳树的阴影里,瞅着暗淡的河水出神,竟没有发现我的到来。我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他转过脸来。
“你听过明天的《 人民日报 》社论了吗?”我说。
他茫然瞅着我,摇摇头。“开始了。”我简单地说。
仿佛突然挨了重重一击,他的身子慢慢沉下去,蹲在地上。
我把他拉起来,在黑沉沉的夜色里走上空空荡荡的马路。
“党员骨干会议没有让李群参加。校党委已经点明了要把请愿作为识别右派的突破口,和请愿有关的一切事情都要查个水落石出。明天《 人民日报 》社论一发表,运动就开始了。你必须做到三点。第一,运动一来,宋彬彬就是党,不管宋彬彬对你怎样,你都得忍着,绝对不能和她对抗,当然也用不着讨好她。你是对的,做人要有骨气。只是,你绝对不能对她抱有敌意。她要你怎样,你就怎样。反正把运动熬过去,明年毕业了,就各奔东西了,管他呢!”
“我明白。”
“第二,也许明天、后天,宋彬彬就要拿李群开刀了。你和李群是好朋友,你们班里人人都知道。你只能承认这个事实,也只能承认酝酿请愿时,你附和过他;请愿进入实质性阶段,你才觉得事情严重,才和我商量;我说共青团员怎么能向党请愿呢,你才清醒过来,从此悄悄避开了。”
“好,我就这样说。”
“第三,是最重要也是最难的。你要揭发李群,就像我们商量的,可以揭发估计别人也肯定会揭发的,比如几个人在商量请愿时他说的话。只有你和他两个人说的,绝对不要揭发。这样李群心里就明白,你只是出于不得已,并没有出卖他。雨山,要冷静,千万不要慌乱,进退失据。”
“我明白。我想过了,只能这样。萌萌,我们又只能像肃反的时候一样,不能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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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不成样子(30)
“情况和肃反那会儿大不相同了。第一,那会儿,我只是担心你受委屈,然而我明白,整到你头上的可能性是很小的。现在,由于李群,你有把柄落在宋彬彬的手里,只要宋彬彬想整你,就可以整你。第二,那会儿,我爱你,却不知道怎样爱,现在不同了,我真想天天只和你在一起。可是,偏偏我们只能在吃晚饭的时候才能见面。运动中谈情说爱就是对运动的消极。可是,如果你对李群的揭发要采取重要步骤了,再冒险,我们也得一起商量。雨山,你要记着,不管运动怎么发展,让我悬心吊胆的只是你。”
“我明白,萌萌,我明白。想到你,再难我也会硬着头皮顶着。萌萌,你放心,我……我总能对付过去的。”
“现在,只有你我之间可以无话不谈了。对别人,千万不能随便说话。哦,还有一件事。许大姐说,郭志远去过她家里的事,对谁都不能说,只当从来没有见到过。”
接连下了几场气势汹汹的雷阵雨,接踵而来的就是漫长而酷热的盛夏。
天天是摄氏四十度的高温,校园像一个巨大的烤箱。揭发右派分子的大字报铺天盖地。外语系的反右斗争也全面展开,许莹对我信任有加。我忙着组织、主持和参加各种大会小会,不断分析外语系的反右斗争形势,不断汇报、请示,不断找各种人个别谈话。
所有情侣都屏声敛息,校园里再也见不到成双捉对的情人的身影了。中文系那对著名的情侣,男的已经成了右派,女的整天关在寝室里淌眼泪。
只有在吃晚饭的时候,我才能在固定的餐桌上见到他。他的饭量减少了,而且吃得勉强。脸颊消瘦了,再也见不到原先洋溢在他脸上的自信而生气勃勃的微笑。魂不守舍,呆呆地发愣,只有勉为其难的苦涩的笑。我明白,他这样笑着,只是为了让我放心。看着他这样笑着,我心里更难受。然而,面对碾碎一切的政治运动,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每天,我抽出一小时看大字报,这是反右领导小组成员必须做的工作。然而,我真正关心的只是雨山班里的大字报。揭发马晨星的大字报成了全校反右斗争的一个热点,却还没有揭发李群的,这就意味着雨山暂时还是安全的。
一天上午,校党委组织各系反右领导小组成员参加中文系揭发马晨星的大会。曾经是自由讲坛的大教室里只有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过道也挤得水泄不通。找不到雨山,也不便东张西望地寻找。曾经何等气宇轩昂、何等心高气傲的马晨星,现在变成一个头发蓬乱、灰头土脸的可怜虫了,泪眼汪汪地检讨说,他写《 宋彬彬外传 》的本意是助党整风,下笔时却哗众取宠,用词太刻薄了。他当场向宋彬彬鞠躬道歉,请求宽恕。回答他的是一片宛如山呼海啸的口号声。揭发斗争开始了,老账新账一起算,从漏网的胡风集团反革命小喽啰,到未婚就和女友发生性关系的道德败坏,到恶毒攻击肃反,到对党对社会主义的刻骨仇恨……马晨星很快崩溃了,哭得像个鼻涕虫,给自己戴上一顶又一顶大帽子,乞求给他一个戴罪立功重新做人的机会。
我暗暗希望雨山也能站出来揭发,然而没有。一转念,我想这样也好,雨山不是个会演戏的人。再说,现在雨山太积极了,不仅会引起群众的反感,宋彬彬能不看出你心中有鬼?哦,还是以静制动为上。
下午,校党委决定揭发批判马晨星的大会移师大饭厅,全校师生都参加。
第二天上午,我在寝室里参加小组会,漫谈对昨晚参加中文系揭发批判极右分子马晨星大会的体会。对面中文系一年级男生宿舍突然传来急促的喊叫声:“不好啦,右派分子要跳楼啦!”“快,抱住他的大腿呀!”我转眼从窗口向外看。对面四楼的一个人头攒动的窗口里,倏地蹦出一个长长的黑色影子,两臂张开,双腿滑稽地蹬着,在灿烂的阳光里宛如一个噩梦,划出一道黑色抛物线,随即是一声巨大而沉闷的钝响。我本能地把头探出窗外。对面宿舍外的水泥路上,俯卧着一个中等个子身板结实的小伙子,红背心,白短裤,呈“大”字形,脑袋歪向一边,一动不动,脑袋下有黑色的浆液在水泥路面上无声无息地漫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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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不成样子(31)
“完了,我看见的。头向下,完了。”刘蓓从我身后探过脑袋,半个身子挨着我,脸色惨白,喃喃地说。
我感觉到刘蓓的身子抖索得像马达,我一个冷战,也剧烈抖索起来。
死一般的寂静。几秒钟后是一片杂乱的下楼梯的脚步声。
我跟着女伴们向外跑,身子软绵绵的,踉踉跄跄,跌跌撞撞,裹在人流里下楼。男生宿舍外的水泥路上挤满了人,远远看见灿烂的阳光下,一群人七手八脚如蚂蚁扛骨头似的,悄无声息地向校医务室飞跑。
水泥路上依然散立着呆呆的人群,然后慢慢散开,露出地面一摊殷红的血迹。血一路滴过去,宛如长得没有尽头的省略号,其间还掉着几只木屐,横七竖八,煞是可笑。我在散开的人群中寻找雨山的身影,希望雨山没有亲眼目睹这样惨烈的场面。没有。我悄悄松了一口气。如果亲眼目睹了这场惨剧,雨山对运动的抵触情绪会更大!
这天余下的时间里,我魂不守舍,脑海里时不时出现灿烂阳光下的黑色抛物线,怎么也赶不开,越赶幻象越是栩栩如生。
吃晚饭的时候,我觉得雨山不断用眼睛看我,左顾右盼。
“真糟糕,刚才通知我晚上开会。”我眼睛看着别处,悄声说,“明天晚上在老地方等我,不见不散。如果实在不能来,明天这个时候我告诉你。”
晚上在去参加全校反右骨干会议的路上,许莹悄悄对我说,校党委扩大会议上陈书记表扬了中文系,对外语系颇有微词。
“可中文系至今还没有把李群揪出来呀。”我说。
“宋彬彬向党委提了意见,改变了中文系的反右部署。先识别马晨星一类容易识别的右派,锻炼队伍,提高群众的识别能力,形成运动的骨干了,到运动的第二个高潮再揪李群这样隐藏得更深、更危险的右派。”
我倒抽了一口气。宋彬彬果然厉害。我还以为这段时间宋彬彬全力以赴揪马晨星,一心只想给自己出口恶气,雨山的压力还不算太大呢!原来她用心良苦,想剑一出鞘,就置李群于死地哪!这就是说,李群已经给看守起来,宋彬彬早已在逼迫雨山揭发李群,雨山也没有自由了!
大会议室前的讲台上放着一台熊猫牌收音机,又有什么重要社论发表了?哦,毛主席在最高国务会议上的演讲经毛主席本人整理,以《 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 的问题》为题公开发表了。我竭力收束心神专心听,越听越迷惑。难道几个月前听同一演讲记录稿的传达,只是一场梦?怎么可能根据同一记录稿整理出截然不同的意思?鼓励民主、鼓励大鸣大放,怎么变成了反右斗争的指导!说变就变,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我转眼看看许莹,许莹微笑着,笑得很苦。
毛主席的长篇大论渐渐离我很远,很远,若有若无。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噩梦似的一幕:从人头攒动的窗口,倏地蹦出一个长长的黑影子,两臂张开,双腿滑稽地蹬着,在灿烂的阳光下划出一道黑色抛物线……我倒抽了一口气。我担心雨山也会……绝对不可能!雨山知道,他离右派远着呢,只要我站在他身边,他就会挨过去的!李群会不会落得如此这般下场?也不可能!李群性格刚烈,政治上成熟,绝对不是胆小鬼。只有胆小鬼才化作一道黑色抛物线?不对,也可能是以生命作最后的抗争。李群的结局是什么?李群也可能经不住无坚不摧的反右斗争,精神迅速崩溃,就如马晨星……那时,李群就会供出雨山给自己垫背,换取宽大……雨山会不会从此也化作灿烂阳光里的一道噩梦似的黑色抛物线?
会议室里闷热得像火炉,一股冷汗如几只蚂蚁,沿着我的脊背蜿蜒向下爬动,在腰窝处向下滴,一滴,再一滴……我恨不得毛主席的长篇大论马上结束,恨不得马上找到雨山了解情况、商讨对策。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再早,也得到明天晚上!我命令自己:身子呀,你不能发抖!不能暴露我心里的恐惧!要救出雨山,我就必须冷静!稍有不慎,连我自己也可能和雨山一起化作一道黑色抛物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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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不成样子(32)
毛主席的长篇大论终于结束了,陈书记开始长篇大论……陈书记说了什么?表扬中文系了?批评外语系了?我全没有听,我想的是,我应该有所行动……
散会了,我竭力装作若无其事,慢悠悠地走在宋彬彬的前面。宋彬彬快步从我身旁超过去,我趁机向她打了个颇为亲昵的招呼,并且加快步子和她并肩同行。宋彬彬只向我微笑了一下,和旁边的人说话去了。那微笑冷冷的,深不可测,我心里不觉一颤。宋彬彬碰到我,向来总要和我聊几句,现在她避开我,难道是她借揪李群的时机打击雨山、也借此打击我的信号?哼,黑面包干,你得意吧,可我柳萌还不至于沦落到向你献媚讨好的地步!我倒要看看你能把雨山怎样。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的心里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唉,如今雨山已经是人家刀俎上的一堆肉了!
上楼时我盘算着晚上一定要想出点策略来,想着明天吃晚饭时怎样约出雨山。关键是要想出帮助他对付宋彬彬的点子。一筹莫展。宿舍静悄悄的,走廊上路灯昏暗。楼梯拐角处突然闪出一个黑影拦住我,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刘蓓。她披头散发,眼泪汪汪。
“萌萌,救救我!我不是右派!我没有反党反社会主义!”
“出了什么事啦?刘蓓,你慢慢说。”
“他们贴我的大字报了!说我吹捧马晨星有才华,吹捧话剧团里的右派分子艺术气质好。他们说擦亮眼睛了,发现我也是右派。萌萌,救救我!你不救我,我死定了!”
“刘蓓,有话好好说,别死呀活呀的!我们到外面走走。”
我带着她在校园里走了一小圈,刘蓓总算把大字报的内容说清楚了。大字报有一长排签名,都是男同学,第一个是朱瑞华。
昨天在班反右积极分子会议上,因为没有识别出右派,大家都感到有点压力。“如果我们班有一个右派,这个右派肯定就是刘蓓。”朱瑞华一本正经地说。几个男同学大笑起来。我知道男同学反感的,只是刘蓓的夸张和矫揉造作。他们也知道,刘蓓人品并不坏。朱瑞华也许只是开个玩笑,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朱瑞华没和我打招呼,就带头写刘蓓的大字报了。
“萌萌,你说句良心话,我是右派吗?”刘蓓眼泪汪汪,一再追问我,“萌萌,你说句良心话,我会反党吗?”
“同学三年了,刘蓓,我还不了解你?你有弱点,但不是右派。”
“谢谢你,萌萌!谢谢你说我不是右派!”刘蓓抱住我的肩,呜呜哭起来,“我有弱点,萌萌,我有缺点,我改,一定改,只要我不是右派。”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男同学写了你的大字报,你要正确对待,多检查自己的缺点、错误,不要辩解,更不能和他们吵。以后说话、做事,要多长个心眼。刘蓓,你也二十二岁了,怎么就长不大?总不能一高兴就笑,一害怕就哭,像个小孩子吧?”
“对,萌萌,你就是水平高,看得准!”刘蓓破涕为笑,跺跺脚喊道,“一高兴就笑,一害怕就哭,这就是我的弱点!”
唉,有什么办法呢,刘蓓好像永远长不大似的。
第二天上午,我到总支办公室向许莹汇报了情况。
“刘蓓嘛,”许莹笑起来,“只是有点神经质,喜欢出点风头,没有自知之明。没有右派就是没有右派嘛,怎么能把她拉出来凑数呢?你和朱瑞华打个招呼,叫他不要搞了。”
回到教室里,我把朱瑞华叫出来,在校园里边走边谈。刚进大学的时候,我是班团支部书记。一学期后我进入团委担任副书记,又兼任学生会副主席,就对许莹说:“我不想再兼任团支部书记了。”许莹说:“你自己决定吧,如果不兼任,把改选结果报上来就是了。”我召开支部大会,建议改选,并且推荐组织委员朱瑞华出任支部书记。丹霞坚持说:“萌萌有能力,还是萌萌兼任。”我不得不尽力解释了一通。表决我的提议时,没有人给朱瑞华举手。朱瑞华脸涨得通红。丹霞喊:“赞成萌萌兼任支部书记的举手!”全都举起来,朱瑞华连忙也举了。我花了一个星期时间,先说通了丹霞,再逐个找团员做工作。第二次支部大会,朱瑞华终于以过半数票当选。朱瑞华一直对我心存感激,不管什么事,他都先听我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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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不成样子(33)
我先说了校党委反右骨干会议的情况,然后话锋一转:“你们说刘蓓是右派,还有什么材料?”
“现在……现在没有了。”
“就这点材料,刘蓓就是右派了?”
“我想……我想发动大家,特别是女同学,都来揭发。”
“你考虑得不周到。其他同学要写大字报,群众的政治热情嘛,我们应该支持、鼓励,可你是班里反右领导小组的,你在大字报上签了名,给大家的印象是,领导小组已经研究过,并且有了明确的结论了。”
“我想……我只是想……”朱瑞华的脸微微泛红了,说话也结巴起来,“我想肃反那会儿,有人到校党委去告我们右倾,这回反右反了一个月了,又是一个右派也没有,说不定又会有人去告我们右倾。想来想去,也就刘蓓有右派的希望。看着刘蓓还是神气活现的样子,就想将她一军!萌萌,你说得对,我考虑不周,我去把我的名字涂掉。”
“那倒不必了。我们现在就开个反右领导小组扩大会,分析一下我们班的反右形势。如果有右派,我们决不应该手软;如果确实没有,我们就统一一下认识:是好事,还是坏事?我说是好事。全班三十五个同学,个个都拥护党的领导,拥护社会主义,这还不是好事?这还不是我们支委会思想政治工作的成绩?让右派蒙混过关,是右倾,辜负了党对我们的信任;把不是右派的说成右派,也同样辜负了党的信任,你说是吗?”
“萌萌,还是你水平高。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我小心翼翼地留神身后是不是有人跟踪。现在人人都绷紧神经,虽然绷紧神经的原因各不相同。穿过操场,我没有见到一个人。满天星星在黑暗里眨着诡秘的眼睛。远远的,雨山高大的身影在浓重的夜色里踯躅。我小跑过去,轻轻地喊了一声。他站住,紧张地环视周遭,才大步向我走过来。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昨天我才知道,宋彬彬一直在逼你揭发李群。”
“我不想让你为我担惊受怕。”他简单地说。
“都什么时候了,分什么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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