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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别了,古利萨雷-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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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这更深夜静的时刻,不时回想起 已往的岁月……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羊倌,跟他哥哥库鲁巴伊一起在一个亲戚家放羊。 一年过去了,挣得的几个工钱只够付饭钱。主人把他们骗了,理都不理他们。 就这样,哥儿俩蹬着烂毡靴,挎着小背包,两手空空地离开了东家。临走时, 塔纳巴伊威胁着对东家说:“这一辈子我可记着你!”而库鲁巴伊明白,东家 不吃这一套威胁。最好是自己也成为东家,添上牲口,置下田产。“我要当 上东家,决不欺负帮工。”那时候,库鲁巴伊常常这么说。那一年,哥儿俩 就分手了。库鲁巴伊找了另一家牧主,而塔纳巴伊上了亚历山大罗夫卡,给 一个俄罗斯移民叶夫列莫夫当雇工。这个东家不算很富;只有一对健牛,两 匹马,还有些耕地。主要种庄稼。常常把小麦运到小镇阿乌利埃一阿塔的磨 坊去碾压。东家本人也一样从清早干到天黑。塔纳巴伊在他家主要是照料牲 口。叶列莫夫为人严厉,但不能说不公道,讲好的工资照付不误。那时的吉 尔吉斯贫苦人常常受亲朋邻里的盘剥,所以宁愿给俄罗斯人当雇工。塔纳巴 伊学会了说俄语,常常到小镇阿马利埃一阿塔夫拉脚,见过一些世面。后来 赶上了革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塔纳巴伊的好日子到来了。
塔纳巴伊回到了自己的小山村。新的生活开始了。那么令人神往,那 么奔腾欢畅,简直叫人晕头转向。一下子,土地、自由、权利,什么都有啦! 塔纳巴伊被选进了贫委会。在那些年月里,跟乔罗成了推心置腹的好朋友。 乔罗能读能写,那时候教青年学字母,教他们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拼读。塔 纳巴伊真需要文化:无论如何,是个贫委会委员呀!后来他跟乔罗一起,入 了团,又入了党。一切进行得顺顺当当,穷哥儿们扬眉吐气了。等集体化一 开始,塔纳巴伊真是一个心眼扑在这桩大事上了。是呀,不是他,又是谁能 为农民的新生活而奋斗,为把土地、牲口、劳动、理想这一切都变成公共的 财富而拼命呢!打倒富农!严峻的急风暴雨的时刻到来了。白天,他马不停 蹄;夜里,他大会小会不断。富农的名单定出来了。牧主、阿匐和其他各式 各样的财主,象地里的杂草一样,统统提出来了。是呀,地里要长新苗,就 得清除杂草。没收富农财产的名单里也有库鲁巴伊。那阵子,当塔纳巴伊热 心奔波、开会熬夜的时候,他的哥哥跟一个寡『妇』成了亲,家业兴旺起来。他 家有不少牲口:一群绵羊,一头母牛,两匹马,一匹下『奶』的母马和一匹小马 驹子,还有犁耙等不少农具。收割季节还雇上几个短工。不能说他是个财主, 但也不是穷户。他活儿干得扎扎实实,日子过得富富裕裕。
在村苏维埃的会议上,当讨论到库鲁巴伊时,乔罗说:
“同志们,咱们考虑一下:是没收他的财产,还是不没收?象库鲁巴伊 这样一些人,对集体农庄还是有用的。要知道,他本人也是穷苦人出身,也 没有搞过什么敌对的宣传。”
大家各说各的。有的赞成,有的反对。最后轮到塔纳巴伊表态了。他 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象只老鸦。虽说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还是兄弟呀。 现在得向自己的哥哥发难了。平时哥儿俩和睦相处,虽说不常见面,各人忙 各人的事情。要是说;不动地算了,那别人会怎么样呢?——谁没有个亲朋 好友的。要是说:你们看着办,——那难会想,好,自己乘机溜了。大家等 着,看他怎么说。在众日睽睽之下,他的心使越发变得冷酷无情起来。
“你啊,乔罗,老是这样!”他抬高嗓门,大声说道,“报上老说那些书 呆子——那些知识分子。你可也是个知识分子!你老是犹豫不定,胆小怕事, 总怕出错。有什么好犹豫的?既然名单里有,这就是说,是富农呗!别讲情 面!为了苏维埃政权,哪怕是我的亲生老子,我也不怜借。他是我的哥哥, 这点你们不必为难。不用你们去,我亲自去没收他的财产!”
第二天,库鲁巴伊先来找他了、塔纳巴伊对他冷冰冰的,连手也不伸。
“凭什么把我划成富农?难道咱们俩不是一块儿当雇工的?难道咱们俩 不是一起给财主赶出家门的?”
“扯这些现在没用。你自己就是个财主了。”
“我算什么财主?都是靠劳动挣来的。你们把东西都拿走,我也不心疼。 只是干什么把我往富农里撵?塔纳巴伊,你得敬畏真主!”
“不管怎么说,你是敌对阶级。所以我们就得把你除掉,才好建设集体 农庄。你挡着我们的路,我们就得把你从路上甩开……”
这便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谈话。已经二十年了,他们两人至今从未说过 一句话。当库鲁巴伊被遣送到西伯利亚时,村子里议论纷纷,呵,有多少流 言蜚语!
说什么闲话的都有。有人甚至说,当库鲁巴伊在两名骑警押送下离开 村子时,他耷拉着脑袋,目不旁树,跟谁也没有搭理。可是一出村子,当穿 过一片麦地时,他却猛扑在一片青苗上——那是集体农庄的第一块冬麦地。 说他连根拔起一把把青苗,又踩又『揉』,活象一头掉进陷讲的困兽。据说,骑 警好不容易才制服了他,然后押着他走了。都说库鲁巴伊离去时一路上痛哭 流涕,不断地咒骂着塔纳巴伊。
塔纳巴伊对此并不怎么相信。“敌人造的谣,想这么来把我搞臭。哪有 的事,难道我就屈服不成了?”他这样自我安慰说。
开镰前,有一次塔纳巴伊夫地里各处看看。呵,真是赏心悦目!这一 年的庄稼长得好极了,麦穗沉甸甸的,真招人喜爱。正巧他碰上那块麦地, ——就是库鲁巴伊离村时绝望地挣扎、发疯地糟蹋青苗的那片麦地。四周的 麦子象堵矮墙,而这片地,却象公牛在这里干过架似的,全都给踩了,毁了。 他也干裂了,到处长满了滨藜。塔纳巴伊看到这一切,便勒住了马。
“嘿!你这个恶棍!”他小声愤愤骂道,“居然祸害集体农庄的庄稼,这 么说,你就是富农。不是富农是什么!……”
塔纳巴伊骑在马上,停留多时。他默默无语,脸『色』阴沉沉的,一双眼 睛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后来,他猛地勒转马头,头也不回,径自离去了。在 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总是绕道而行,避开这块倒霉的地方,直到收割 完庄稼,那片地经过牲口的践踏,和周围的地变得一样时为止。
那个时候,很少有人为塔纳巴伊辩护。多数人只是指责他:“真主保佑, 可千万不要有个这样的兄弟。哪怕孤单一人,也强些。”也有人当面不客气 地刺他。是啊,说句实在话,那时人们跟]地疏远了。虽说不是公开反对, 但表决贫委会候选人时,很多人不投他的票。就这样慢慢地他退出了积极分 子的圈子。坦塔纳巴伊总是为自己辩解,认为那时富农杀人放火,破坏集体 农田,而最重要的是,农庄已经巩固起来了,经营一年比一年出『色』。一种崭 新的生活开始了。不,在开初的那个阶段,有些做法是难免的。
塔纳巴伊想起了过去的一切,想起了全部细枝末节。仿佛他的整个生 命都留在集体农庄欣欣向荣的那个美妙异常的年代了。他还记起那时流行的 一首歌子《系着红头巾的女突击手》,记起农庄的第一辆吨半卡车,记起那 时他举着红旗站在驾驶室旁一夜奔驰的情景。
此刻塔纳巴伊在羊圈里来回奔忙,干着自己的苦差使,脑子里纠缠着 痛苦的思虑。
怎么会搞到今天这种一团糟的地步的呢?也许,过去错了,不该走那 条路?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路还是对的。那又是什么原因呢?是不 是『迷』失了方向,犯错误了?那从什么时候起,又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的呢? 瞧现在的竞赛!指标一上报就算完了,至于怎么干,情况怎么样,那就谁也 不管了。从前还有个红榜——表扬栏,黑榜——批评栏。每天吵吵嚷嚷,争 论不休:谁上红榜,准进黑榜,——那时人们可重视呐。可这阵子都说那种 做法过时了,没用了。换了什么呢?尽是说大话,放空炮。实际上,啥也不 落实。怎么能这么干呢?这一切又都是谁的过错呢?
塔纳巴伊不断地思索着这些毫无头绪的问题,慢慢地都感到厌烦了。 一种漠不关心,近乎麻木不仁的感觉控制了他。活多得应接不暇。头也疼起 来了。真想能睡上一觉。他看到,那个年轻『妇』女靠着墙,两只红肿的眼睛困 得都睁不开了。她竭力挣扎着,不让睡着,可身子却慢慢地往下沉,最后坐 到地上,头耷拉在膝盖上,睡着了。塔纳巴伊没有把她叫醒。自己也靠着墙, 身子也慢慢往下沉。他控制不住自己,只感到肩上重重的压力,使他歪歪斜 斜地往下倒去……
摹地,什么地方轰隆一阵响,随着一声撕裂人心的尖叫,塔纳巴伊惊 醒了。吃惊的母羊急急住一边倒退,踩着他的脚。塔纳巴伊猛跳起来,不明 白发生了什么事。天已经破晓了。
“塔纳巴伊,塔纳巴伊,快来帮帮忙!”他的老婆在叫他。
两个『妇』女赶忙向她那里跑去,塔纳巴伊跟在她们后面。一看——扎伊 达尔给压在一根塌下的梁木下面了。梁木的一端从雨水冲塌的墙头上掉了下 来,房梁经不住屋顶的重压,麦地一声倒塌了。这一下,瞌睡早跑得无影无 踪了。
“扎伊达尔!”塔纳巴伊大叫一声,急忙用肩膀支起梁木,使劲朝上一顶。
扎伊达尔爬出来了,疼得直哼哼。两个女人哭天骂地地到处给她按摩。 塔纳巴伊推开她们,慌里慌张地把发抖的手伸进妻子的绒衣下面抚磨着,问 道:
“你怎么啦?啊?”
“哎哟,腰,我的腰!”
“砸伤了没有?快!”他即刻脱下外衣,结扎伊达尔裹上,几个人一起把 她抬出羊圈。
进了帐篷,仔细查看了身体。外表看,好象没什么,可内伤很厉害, 连动一下都不行。
扎伊达尔哭诉着:
“现在可怎么办呢?碰上这种时刻,而我——,你们又该怎么办呢?”
“呵,我的天!”塔纳巴伊暗自思量,“算是万幸,她还活着。而她却…… 滚他妈的这鬼差使!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我可怜的人……”
他用手抚摩着她的头。
“你说些什么呀,扎伊达尔!放心吧!只要你能起床就行了,其他的都 是小事,我们对付得了……”
直到此刻,他们才镇静下来,于是争先恐后地劝她,安慰她。扎伊达 尔听着,好象觉得疼痛也减轻了。她噙着泪花,笑了。
“算了吧,这事既然发生了,你们也就别理三怨四了。我不会躺很久的。 出不了两三天,我就下床。不信,你们瞧吧,……”
两个女人为她铺好了被褥,生了盆火。塔纳巴伊又返回羊圈,老感到 心有余悸似的。
天已经大亮了。四野里一片新下的雪。在羊圈里,塔纳巴伊找到了一 只被梁木压死的母羊——这只羊刚才他们没有发现。羊羔子的小嘴还一个劲 儿地在死羊的『奶』头上『乱』嘬。
塔纳巴伊既感到后怕,又感到庆幸:他的妻子总算活着。他抱起孤单 单的羊羔,给它找了另一只母羊。随后,他找了根柱子支起大梁,拉了根木 头顶住墙。一边干着,一边想着得赶紧去看看妻子怎么样。
他走到外面,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一群羊在雪地上艰难地慢慢移动。有 个外来的羊倌正把羊群朝他这里赶来。哪儿来的羊群?为什么往这里赶?两 群羊会混在一起的,难道能这么干吗?塔纳巴伊赶紧去警告这个来路不明的 羊倌,告诉他,他已经把羊群赶到别人的地界来了。
走近一看,赶羊的原来是别克塔伊。
“哎,别克塔伊,你怎么啦?”
对方并不搭腔。他默默地把羊群赶过来,用羊鞭子抽打着羊背、“他怎 么能抽大肚子母羊呢!”塔纳巴伊愤愤地想。
“你从哪儿来?上哪儿去?你好啊!”
“从来的地方来。上哪儿去,你自个儿明白。”别克塔伊朝他走来,腰间 紧紧束着一根绳子,两只手套掖在胸前的坎肩里面。
他把羊鞭『操』在背后,在离塔纳巴伊几步迈的地方站住了。但是没有打 招呼。他恶狠狠地呻了一口,又恶狠狠地跺着地上的雪。他猛地抬起头来, 一张脸黑黑的,长满了胡子,那胡子仿佛是人为地贴在这张年轻漂亮的脸上 似的。他皱着眉头,两只滴溜溜转的眼睛仇视地、挑衅地瞪着塔纳巴伊。他 又响了一口,微微颤抖的手抓着鞭子,朝羊群一挥。
“把羊收下。点数不点数,由你。一共三百八十五头。”
“怎么啦?”
“我走了。”
“什么叫‘我走了’,上哪儿去?”
“上哪儿不行。”
“这跟我有什么相干?”
“相干:你是我的师傅。”
“什么?你等等,等等,你上哪儿去?你打算上哪儿去?”直到此刻, 塔纳巴伊才明白,他带的这个羊枪打的是什么主意。突然,一股热血直往上 涌,他感到窒息,燥热。
“怎么能这样!”他不知所措地小声嘟哝着。
“就这样!我受够了!腻味了!这种日子我受够了!”
“你想想,你说些什么话?你的羊群眼下就要接羔了,怎么能这样干 呢?”
“能。既然别人能这样对待我们,那我们也能这么干。再见了!”别克塔 伊把羊鞭在头顶上甩了一圈,趁势一扔,便走了。
塔纳巴伊呆若木鸡,楞住了。已经无话可说。而对方却头也不回,大 步流星地走了。
“你好好想想,别克塔伊!”塔纳巴伊跑着追他,“不能这样干。你自己 想想,你这是干什么呀?你听着!”
“别老缠着!”别克塔伊猛地转过身来,“你自己想想吧!而我,我想活! 想跟别人一样过日子!我哪点也不比别人差。我也能在城里找个工作,挣份 工资。干什么我非得在这儿跟羊群一块儿等死?没有饲料,没有羊圈,头顶 上连块毡布也没有!你得了吧,你自个儿去撞得粉身碎骨,在粪水里淹死吧! 你倒瞧瞧你自己,还有个人样吗?不用多久,你就得在这地蹬腿了。而你还 嫌不够,喊什么号召,还想把别人跟你捆在一起。别妄想了!我可受够啦!” 说完,他迈着大步走了,用力踩着那洁白的未经触动的雪地,在他身后立刻 现出了一行发黑的、渗出水来的脚印……
“别克塔伊,你听我说!”塔纳巴伊追上他,“我把情况都给你讲明白。”
“跟别人讲去吧,找傻子讲去吧!”
“站住,别克塔伊!我们再谈谈。”
那人扬长而去,什么也不想听。
“你小心吃官司!”
“吃官司比这儿强!”别克塔伊反唇相讥,再也没有转过身来。
“你是逃兵!”
那人大步而去。
“这号人在前线就得枪毙!”
那人大步而去。
“我说,你站住!”塔纳巴伊追上去抓住他的袖子。
那人甩开手,继续朝前走去。
“我不让你走,你没有这个权利!”塔纳巴伊扭住他的肩膀。但是忽然间 塔纳巴伊感到积雪的群山在眼前摇晃,在一阵烟雾中变得模糊起来:别克塔 伊出其不意地猛击他的下腭,使他摔倒在地。
当塔纳巴伊抬起他晕眩的头时,别克塔伊已经消失在小山包后面了。
在他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一行孤零零的发黑的脚印。
“完了,这小伙子完了。”塔纳巴伊呻『吟』着,两手撑着地爬起来。他站在 那里,两手满是泥和雪。
他定了定神,把别克塔伊的羊群拢到一起,然后垂头丧气地往回赶去。
第一卷 第十六章
两名骑着出了村子,策马向山里驰去。一人骑大黄马,一人骑枣红马。 两匹马的尾部都用绳子紧紧缠住——看来,要赶的路远着哩。马蹄过处,泥 呀雪呀,碑僻啪啪四下飞溅。
古利萨雷紧绷缰绳,健步向前飞驰。主人在家养病的日子里,溜蹄马 养精蓄锐,都歇得腻烦了。可是这会儿,骑在它背上的,却不是它的主人, 而是一个陌生人。此人穿一件皮革大衣,外面还扳着一件敞开的胶皮雨衣。 从他衣服上,散发着一般油漆和胶皮的气味。乔罗骑在另一匹马上,正并辔 同行。每当区里来人的时候,乔罗总是让出他的溜蹄马——这已成了惯例。 其实,对古利萨雷来说,谁骑都一样,自从它离开了马群,离开了原来的主 人,已经有许许多多人骑过它了。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有的人心地善良,有 的人心毒手狠;有的人会骑,有的人不会骑。也碰到过一些蛮干的家伙。哦, 他们骑起马来,可糟糕透了!狠命地抽着马,忽然间猛勒缰绳,让马扬起前 蹄,直立起来,然后又抽着马,又死死地勒紧缰绳。连自己都不清楚,到底 想搞什么名堂,只不过是以此显示一下,他骑的是溜蹄马罢了。对这一切, 古利萨雷已经习以为常了。它只希望不要老圈在马棚里,呆着发问就是了。 在它身上,同从前一样,只留下一种飞跑的激情。至于谁骑在它背上,对它 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可是,对骑者来说,让他骑什么马,却不能无动于衷。 如果让他骑浅黄『色』的溜蹄马,这意味着对他的尊敬和畏惧。这是因为古利萨 雷既剽悍,又英俊,骑上它,有一种安适可靠之感。
这一回骑在溜蹄马上的,是区里派到农庄的特派员——区监察委员谢 基兹巴耶夫。
农庄支部书记此刻陪同他,当然,这也是一种敬意。支书一声不响, 说不定,还有点提心吊胆吧?因为绵羊的接羔工作情况不妙,简直糟糕透顶! 也好,让他默不作声吧,让他有所惧怕吧。免得扯些废话来纠缠不清。下级 对上级就得有所畏惧。否则,成何体统!
也有一些上级,对自己的下属随随便便,结果总是在下级那里碰钉子, ——好比旧衣服上的尘土,轻轻一摔,就给抖落掉了。权力——这可是件大 事,责任不轻,不是任何人都能担当得起的。
谢基兹巴耶夫一路上这样思量开了,他的身子随着溜蹄马有节奏的步 伐,在马鞍上一额一颠地晃悠着。很难说,此刻他心情不佳,虽说他多次来 牧区检查工作,心里明白,很少会遇到令人高兴的事。冬天跟春天混战一场, 各不相让,在这场厮杀中,最最遭殃的是羊群,羊羔于大批死去,瘦弱不堪 的母羊大批倒毙,一点办法也没有。年年如此,人人清楚。不过,既然派他 当特派员,那么说,他就得找个什么人来承担责任。另外,在他灵魂深处的 阴暗角落里,他更清楚,如今全区死了大批仔畜,对他来说,甚至有利可图。 因为,归根到底,不是他,一个监察员,区党委的一名普通委员,能对畜牧 业的情况负责的。第一书记,才该承担责任!这个书记是新调来的,到区里 的时间不长,这回叫他自作自受去吧。而他,谢基兹巴耶夫,将拭目以待。 让上头也好好考虑考虑,派一个外来的书记是否失策。对此谢基兹巴耶夫一 肚子怨气。他都当了八辈子的监察委员了,而且好象不止一次表明自已颇有 才干。这次居然不予提拔,这事,他怎么也想不通。
嘿,算了吧!他有自己的一伙朋友,一旦时机到来,会支持他的。是 时候了,他也该提升提升,做做党的工作了,监察委员的交椅已经坐腻了…… 噢,溜蹄马太棒了!简直象艘快艇,跑得又快又稳。什么泥呀,雪呀,它都 若无其事。瞧,支书的马已经浑身湿透了,而溜蹄马,才刚刚有点汗津津……
乔罗也是心事重重。看上去,他满脸病容:瘦削的睑,蜡黄黄的,两 个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多少年来,他一直犯着心脏病。岁数越大,情况越 糟。他心情沉重。是的,塔纳巴伊是对的。农庄『主席』就会咋咋呼呼,结果一 事无成。大部分时间在区里呆着,老在那里折腾着什么事情。本应该把问题 摆到党员会上议一议,可是区里老让等一等。等什么呢?据说,好象阿尔丹 诺夫本人也想离职。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走了更好。他,乔罗,也该退职 了。他能顶什么用呢?成年病病歪歪的。萨曼苏尔放假回来,也总劝他别干 了。不干倒是可以的,可是良心呢?萨曼苏尔这小伙子不赖,现在许多事情 上,都比他父亲精明。谈起农业上的事,说得头头是道的。他们学的都是先 进的科学。说不定,将来的农业,真会象他们的教授讲的那样出『色』。不过要 等到那一天,恐怕早去见真主了。
他怎么也摆脱不开自己的苦恼。是呀,自己是瞒不了自己的,自己是 骗不了自己的。再说,别人会怎么议论呢?许下了无数的诺言,鼓起了多少 人的希望,结果让农庄背上了偿不完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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