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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篇经典小小说-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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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天!……他是惦记他的兄弟了……可我还不知道呢?这么一说,就是他老人家的狗?高兴得很……把它带走吧……这小狗还不坏……怪伶俐的……一口就咬破了这家伙的手指头!哈哈哈……得了,你干什么发抖呀?呜呜……呜呜……这坏蛋生气了……好一只小狗…”普洛诃尔喊一声那只狗的名字,就带着它从木柴场走了……那群人就对赫留金哈哈大笑。
“我早晚要收拾你!”奥楚蔑夫洛向他恐吓说,裹紧大衣,接着穿过市场的广场,径自走了。注:①这个姓的意思是“疯癫的”。②这个姓的意思是“猪叫声”。③保安的法官,只管审理小案子。
在邮局里〔俄罗斯〕契诃夫
前几天我们去给我们的老邮政局长斯拉德科别尔乔夫的年轻妻子送殡。那个美人下葬以后,我们按照祖辈和父辈的风俗回到邮局里去“追悼”。临到薄饼端上来,那个老鳏夫可就哀哀地哭了,说道:“这些薄饼跟去世的人一样的红喷喷。一样的漂亮!一模一样哟!”
“是的,”追悼的人同意道。
“您那位太太的的确确是美人儿……头一号的女人!”就是啊。……大家一瞧见她就暗暗吃惊。……可是,诸位先生,我爱她,倒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性子温和。这两点都是女人天生来的东西,在下层社会里也常常容易碰到。我爱她是因为她有另外一种精神品质。真是这样的,那个亡人,求主让她升天堂吧——我爱她是因为她尽管生性活泼、轻浮,可是对自己的丈夫却忠心,虽然她刚二十岁,我快要满六十了,她却忠心得很!她对我这个老头子真忠心!“教堂执事正在跟我们一块儿吃饭,这时候把他的怀疑用响亮的哼哼声和咳嗽声表现出来了。
“这是说您不相信吧?”鳏夫对他说。
“倒不是我不相信,”教堂执事慌了,“是这样的。……如今年轻的女人可能是非常那个的……什么幽会啦、用橄榄油加鸡蛋拌点辣作料啦……”
“您疑心,那我来给您证明就是!我是使用种种方法来维系她的忠心的,那就是说,使用战略性的手段,使用跟堡垒一类的东西。在我的摆布和我的精明性格下,我妻子对我不可能不忠心。我使出精明手段来保护我们婚姻的床。我知道一种像咒语似的话。只要一念这种话——得,我就可以踏踏实实睡觉,在忠心方面放心了。”
“这是什么话呢?”
“简单极了。我在城里散布不好的谣言。这谣言你们一定知道。我见了人就说:'我妻子阿辽娜跟警察局长伊凡。阿历克塞伊奇。沙里赫瓦特斯基姘上了。'这句话就够了。谁也不敢勾搭阿辽娜,因为生怕得罪警察局长。谁看见了她,都赶紧撒腿就跑,免得沙里赫瓦特斯基生气。嘻嘻嘻。要知道,跟那个一脸大胡子的蠢材一打上交道,包你倒霉,他就会打五个报告上去,说你家的卫生状况不行。比方说,要是他看见你家的猫跑到街上,他就打报告上去,说得那猫仿佛是一条撒了缰的牛似的。”
“这样说起来,您的太太没有跟伊凡。阿历克塞伊奇同居过?”我们惊奇得拖着长音问?“当然没有,那是我使坏。……嘻嘻嘻。小伙子,我挺巧妙地诓了你们吧?就是这么回事儿。”
在沉默中过了三分钟。我们坐着,一声不响;我们想到这个胖胖的红鼻子老头儿那么狡猾地蒙住我们,觉着受了侮辱,很惭愧。
“嗯,求上帝保佑您再结一回婚吧!”教堂执事嘟囔道。
幻想曲〔俄罗斯〕高尔基
在我房间窗外面的花园里,一群麻雀在洋槐和白桦的光秃的树枝上跳来跳去和热闹的交谈着,而且邻家房顶的马头形木雕上,蹲着一只令人尊敬的乌鸦,他一面倾听这些灰涂涂的小鸟儿的谈话,一面妄自尊大地摇晃着头。充满阳光和暖的空气,把每一种声音都送进我的房间:我听见溪水急急的潺潺的奔流声,我听见树枝轻轻的簌簌声,我能听懂,那对鸽子在我的窗檐上正在咕咕地絮语着什么,——于是随着空气的吹荡,春天的音乐就流进我的心房。
“唧唧——唧!”一只老麻雀在对他的同伴说。
“我们终于又等到了春天的来临……难道不是吗?唧唧——唧唧!”
“乌哇——是事实,乌哇——是事实!”乌鸦优雅地伸长脖子,表示了意见。我很熟悉这个持重的鸟儿,她讲话一向简短扼要,而且都不外是肯定的意思。她像大多数乌鸦一样,天生愚蠢,而又胆小得很。然而,她在社会上占有一个美好的地位,每年冬天她都要为那些可怜的寒鸦和老鸽子举行某些“慈善”活动。我也熟悉麻雀,虽然就外表来说,他好像是轻浮的,甚至是个自由主义者,但在本质上,他却是种颇为精明的鸟儿。他在乌鸦旁边跳来跳去,装出尊敬的样子,但在内心的深处,他很知道乌鸦的身份,并且在任何时候都免不了要讲上两段关于她的不大体面的历史。这时,在窗檐上的一只年轻爱打扮的公鸽,正热情地说服那只腼腆的母鸽:“假如你不和我分享我的爱情,那我就要因为绝望而苦苦地死——死掉,苦苦地死——死掉……”
“您知道吗,夫人,金翅雀们飞来啦!”麻雀禀报说。
“乌哇——事实!”乌鸦回答道。
“他们飞来啦,吵吵嚷嚷,飞来飞去,唧唧喳喳……这是一群怎样也不能安静下来的鸟儿!山雀们也跟他们一起来啦……正像往常一样……嘿…嘿…嘿!昨天,您晓得,我开玩笑地问过其中一只金翅雀:'怎么,亲爱的,你们飞出来啦?'他毫无礼貌地回答……这些鸟儿,对交谈完全不尊敬他的官衔、称号和社会地位……我呢,不过是一只七等文官麻雀①……”就在这时候,从房顶的烟囱后面,突然出现了一只年轻的大公鸦,他压低嗓门报告说:“我本着职份所在,细听息于空中、水里和地下的一切生物的谈话,并且严密注意他们的行动,我荣幸地报告诸位,即上述金翅雀们,正在大声地谈论春天,而且他们胆敢希望整个大自然似乎很快就要苏醒。”
“唧…唧唧”麻雀叫了一声,忐忑不安地望着这个告密者。而乌鸦善意地摇晃着头。
“春天已经来过,而且来过不只一次……”老麻雀说。
“至于讲到整个大自然的苏醒——这……当然,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假如这能得到那些负责主管部门的许可的话……”乌哇——是事实!乌鸦说道,用赏识的眼光瞄了交谈者一眼。
“对于以上所述,必须补充的是,”大公鸦又继续说,“上述那些金翅雀,对他们要饮水止渴的溪流,据说——有些混浊,因而表示不满,其中有几个甚至胆敢梦想自由……”
“啊,他们一向如此!”老麻雀叫喊道。
“这是由于他们年轻无知,这一点也不危险!我也有过年轻的时代,也曾经梦想过……它……”
“梦想过——什么?”
“梦想过宪——宪——宪——宪——宪——”
“宪法?”
“只是梦想过!只不过是梦想而已,先生!不用说——曾经有所梦想过……但是后来…这一切都过去了,出现了另外一个'它'、更为现实的'它'……嘿——嘿——嘿!您知道,对不起,对麻雀来说,这是更合适的、更为必要的……嘿——嘿……”
“哼!”突然响起了一阵有威力的哼叫声。在菩提树的树枝上,出现了一只四等文官灰雀,他体谅下情地向乌儿们点头行了个礼,就叽叽喳喳地叫道:“哎,先生们,你们没——没有注——注意到,空气里有股气味吗,哎……?”
“春天的空气,大人阁下!”麻雀说,而乌鸦郁闷不乐地把头一歪,用温柔的声音嘎叫了一声,好像绵羊在哞叫“乌哇——是事实!”
“嗯——是的……昨天在打牌的时候,一只世袭的可敬的鸱鹗也对我讲过同样的话……'他说,哎,好像有股什么气味……'我就回答说:'让我们看一看,闻一闻,弄个明白!'有道理吧,啊?”
“对,大人阁下!完全有道理!”老麻雀毕恭毕敬地表示意见。
“大人阁下,任何时候都必须等一等……持重的鸟儿,都是在等待……”这时,一只云雀从天空飞下来,落在花园里融雪的地面上,他忧心忡忡地在地上跑来跑去,喃喃地说道:“曙光用温柔的微笑,把夜空的星星熄掉,……黑夜发白了,黑夜颤抖了,于是沉重的夜幕,如同阳光下的冰块,渐渐消失。充满希望的心儿,透吸得多么轻快,多么甜美,我要迎接朝阳,迎接清晨,迎接光明和自由!……”
“这——这是一只什么鸟儿!”灰雀眯缝起眼睛问道。
“是云雀,大人阁下!”大公鸦从烟囱后面严峻地说。
“是诗人,大人阁下!”麻雀又宽容地补充道。灰雀斜眼看了看这位诗人,叽叽喳喳地叫道:“哼……是一只多么灰色的……下流货!他在那儿好像胡讲了一通什么太阳?自由吧?啊?”
“对,大人阁下”大公鸦肯定了一句。
“他是想在年轻的小鸟儿心中,唤起那些毫无根据的希望,大人阁下!”
“即可耻,复又……愚蠢!”
“完全对,大人阁下,”老麻雀应和着。
“愚蠢之极!自由,大人阁下,是某种不明确的,应该说,是种不可捉摸的东西……”
“可是,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好像,你自己也曾经号召大家向往过它?”
“乌哇——是事实!”乌鸦突然叫道。麻雀感到有些狼狈不堪。
“是的,大人阁下,我确实有一次号召过……但那是在可以使罪名减轻的情况之下……”
“啊……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在吃了中饭以后,大人阁下!那是在葡萄酒热气的影响……也就是说,在它的压力之下……而且是有限制地号召的,大人阁下!”
“那是怎么说的?”
“轻轻地说的:'自由万岁!'然后立即大声地补充了一句:'在法律限制的范围以内!'”灰雀看了乌鸦一眼。
“对,大人阁下!”乌鸦回答道。
“我,大人阁下,作为一只七等文官老麻雀,绝不能允许自己对自由的问题采取认真的态度,因为这个问题,并没有列入我荣幸任职的那个部门的研究范围之内。”
“乌哇——是事实!”乌鸦又叫了一声,要知道,不管她肯定什么,对她反正都是一样。这时,一条条溪水正沿着街道在滚流,它们轻声唱着关于大河的歌曲,说它们在不远的将来,在旅程的终点,将合流到大海里去:“浩荡的、奔腾的波浪会迎接我们,拥抱我们,把我们带进大海里去,也许,太阳的炎热的光线,又会把我们重新送上天空,而从天空里,我们又会重新在夜里化成寒冷的露水,变成片片的雪花或者是倾盆大雨落到地上……”太阳啊,春天灿烂的、温暖的太阳,在明亮的天空里,用充满爱的和炽燃着创造热情的上帝的微笑,在微笑着。在花园的角落里,在老菩提树的树枝上,坐着一群金翅雀,其中有一只带有鼓舞力地、正向同伴们唱着他从什么地方听来的一首关于海燕的歌。注:①俄文“HaABuPHSIN”一词有两种含意,既是“家里的”、“院里的”(如“家雀”),又是“七等文官”。
路过〔俄罗斯〕赫尔岑
……有一次我从乡下去莫斯科,在某个省城里待了两天。第二天早晨一个农民的妻子来见我,那农民是从我们家领地上到这里来经商的。她着急得不得了:丈夫已经坐了六个月的牢,她听到风声,说快要判刑了。我把案情询问了一遍;他所犯的罪并不严重。
我曾经认识法院的一个副院长,他是一个世界上最正直的人,同时又是个大怪物;我径自出发到刑庭去找他;当时还没有开庭;我那小老头,面目慈祥,戴着蓝眼镜,独个儿坐着在看厚得吓人的卷宗。我跟他已经三年不见,他看到我很高兴,这倒也不是因为我们彼此特别相爱,而是因为在阔别之后,看到熟识的面孔总是很高兴的。我把我的来由告诉了他,他命令把卷宗调来;判决书已经准备好,但是我请他注意到某些“减轻案情的情节”,他同意有可能从轻量刑。向他表示过感谢以后,我禁不住友好地抓着他的手说道:“符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要是我没有来,没有请您把卷宗重新看一遍,那农民不是会受到过重的惩罚了吗?”
“有什么办法呢,老兄,”那老头把蓝眼镜推到额头上,回答道,“我的良心是清白的;我不看过全部卷宗,从来不在定罪书上签字,但是我得承认,我怕去寻找减轻案情的情由,就像怕火一样。”
“嗯,倒是既无法责备您宽大无边,又无法说您过分热心于为被告人开脱呢。”
“完全相反。我在这法院里服务了近二十年,可是随便哪一次要我在严厉的判决上签名,我总禁不住要毛骨悚然。”
“那么您为什么不喜欢减轻案情的情节呢?”
“这样会牵涉太多;你们新派人自然就管抓个尖儿——就说您吧,想来就在哪个部里当过差,可是案子大概没有经办过;您在这上头是一窍不通。您是否愿意在我们档案库里钻研一番,哪怕把最近两年的卷宗看一下也好,以后会有用处的,您不仅会了解诉讼法而且还会了解人。您将会懂得寻找开脱的理由是怎么回事,它会牵涉到些什么。”
“我感谢您的善意建议,然而在我搬到你们的档案库中来住上几个月之前——要看完两架子的档案再快是办不到的——请您现在就解释一下那个使我愈来愈不理解的问题,那就是您为什么要讨厌减轻案情的情节。是太麻烦呢,还是每桩案子都要详细推敲,时间不够?”
“上帝啊,饶恕我的罪过吧,可是老兄,我在您眼里到底是土耳其人还是雅各宾党人,竟然会因为偷懒(请注意,先前人们曾经把一切都归罪于雅各宾党人,可是指责他们偷懒的荣誉却全盘属于符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而加深一个可怜人的不幸;我跟您说的是——会牵涉太多。”
“这么说悉听尊便,我愿意承认我是鲁钝到了不可饶恕的地步,但是我还是不懂得您的意思。”
“啊……啊……啊……,我这些彼得堡的官儿们,胳肢窝里挟着金黄小锁的山羊皮公事包,可是办起事来都是草包。您真是的,随便拿起哪一件案子来寻找减轻案情的情节,那就从一桩到另一桩,从另一桩到第三桩,结果是根本没有一个有罪的人。这算怎么回事?”
“这就更好啦。”
“那么照您说来,无论什么事情摸摸头就都算了。这在费拉特尔费亚①这类人吃人的地方是好的,可是在秩序井然的社会里,怎么能听任有罪过的人不受惩罚呢?” “不过既然您自己能为他找到开脱的理由,那他还算得是个什么有罪的人呢?”
“嗯,可是如果自作聪明的话,不论谁都可以宣告无罪。难道把我安插在这里是为了这个?我是老式人,我的工作是一板一眼地执行,而且就算不管这些,也不好——怎么办呢?明明有人偷东西,是个贼,可是这就来啦……什么他是因为饥饿才偷的呀,什么母亲病了呀,什么三岁就死了父亲,从此讨饭过日子,流浪惯了呀……反正没个完;这么说来就让小偷不受惩罚吗?不,老兄,有口供,有物证——请别生气,法典十五卷第几款有明文规定。就因为这样,所以这些减轻案情的情节对我说来是把锋利的刀,它们妨碍我清楚地了解案情。
“您知道,现在我已经有经验并且习惯了,可是开头的时候,说实在的,真够叫人受罪,生来一副坏脾气。夜晚脑筋里想起案件,就琢磨一通、推敲一番——再没别的可说:没有罪。好像故意刁难似的,总是睡不着觉;按理讲,干嘛要操心呢——既不是亲戚,又不是朋友,而是那么一个流浪汉、坏蛋、逃亡者……说来奇怪,心里可真痛得紧。宣告这个无罪,宣告那个无罪,可是那儿还有第三个……这还成什么话,我在职务上还没有玷辱过我自己,我要把我的纯洁名声一直保持到进填墓。况且上司会怎么说呢——老是判无罪,好像一个傻瓜,而且自己也过意不去。我考虑来考虑去,终于不再去寻找减轻案情的情由。我们的职务是艰难复杂的,不比民庭——证明了委托书,写好了契据,验过了遗嘱,认定了农奴赎身证,回头就能安心睡觉。可是这儿,一想到有一个叫叶里美的两星期前还站在这儿,说过话,可是现在已经走上去弗拉基米尔的道路②;有一个叫阿古丽娜的也是一样,而且,您知道,这一个……是走着去的……心里觉得怪可怜的。您现在懂了吗?”
“懂了,懂了,最善良最可敬的符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再会吧,这次谈话我永远忘不了。”
“老兄,请您在彼得堡别讲这些废话,部长或者某个大人物会怎么说呢——'是娘们,不是副院长。'” “啊,不,不,您放心——我跟大人物们根本是什么话都不说的。”
注:①美国东部的一个城市。②系指流放之意。沙俄时代放逐者由莫斯科经弗拉基米尔城而至西伯利亚。
门槛〔俄罗斯〕屠格涅夫
我看见一所大的建筑。正面的一道窄门大大的开着。门里是浓密的暗雾。高高的门槛前面站着一个女郎……一个俄罗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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