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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后武工队-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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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像吃了副定心丸,立刻由惊恐转为坦然,马上指手划脚地胡吣起来:“同志,你这一声,胆小的真得吓破胆,我当是炮楼上下来的伪军发现我呢,瞧我出的这汗!”他眼角扫着汪霞端平的手枪,低头朝前凑,心想来个冷不防,将汪霞的手枪踢飞,然后再夺过来。
汪霞的警惕性提得比天都高。她退了两步,立眉瞪眼地用手枪朝哈叭狗一点:“你别动!”
“哎哎,我不动!”哈叭狗一瞅眼前这个女八路有点不太好斗,忙陪上一副笑脸。“同志,当然这也难怪你。不过可别拿我当成坏人。我是……一提你保准知道,我是城里裕丰酱菜园的掌柜。孩子暑假里偷着进山当了八路,宪兵队知道了,非要抓我去顶帐,不得已我这才跑出来。刚才望到了伙伪军,怕他们把兜里的钱弄去,就藏到这里了……”哈叭狗嘴里漫天撒谎地说,眼睛却不时地察看周围。他知道这里不是久站之处,恨不得一下溜进身旁七八丈远的高粱地里去。但是,眼前汪霞的这支枪在威胁着他,同时也吸引着他。他觉得,凭自己的经验,只要能接近,就能把对方的手枪夺过来;转头一想,又觉得立即离开是上策。“对,好汉子报仇,十年不晚!留着青山在,怕它没烧柴?”他这才果决地放弃了夺枪的打算,一心一意在选择机会准备溜逃。他很坦然地和汪霞说着,忽然,变貌失色地朝远处庄稼地那边一指:“哎呀!同志!你看,警备队!”就在汪霞扭头寻瞧的一刹那,他像条粘滑的泥鳅,吱溜,钻进了茂密的高粱地。
受了骗的汪霞有心去追,又觉得单人钻入青纱帐,就像鱼儿跳进水,想再捞上来可不那么容易。“这个胖家伙是干什么的?敌人的密探?要是敌人的密探,这村就要出问题!”她背倚柴草垛,瞅望对面的高粱地在捉摸。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垛后传来:“是谁又到这里来了?”她扭头一望,高兴地喊了句:“魏强!”兴冲冲地迎上去,魏强张口就问:“你没见到这柴草垛里钻出个人来?”
从魏强、贾正、赵庆田、李东山等人严肃的神色上,她明白了刚才在自己面前溜走的不是个一般的人,忙说:“看见了,他已经钻庄稼地跑了。”
“跑了多大会儿?冲哪个方向跑的?”
汪霞手指前面的高粱地:“就从这跑的,时间不大。”贾正二话未说,就带着几个人追下去了。
魏强告诉她逃跑的那个人就是“哈叭狗”。
汪霞悔恨自己不认识这个哈叭狗,也羞愧不该让这个自己已经看出的坏人,在枪下逃脱了。愧悔交加,她的心里像洒上了一层胡椒面,又火、又麻,辣乎乎的疼痛。四
贾正他们分头在庄稼地里追了半天,也没有追着哈叭狗。哈叭狗的逃走,确实给魏强带来了好大的不安。他知道,哈叭狗逃回据点,只用一个电话,就能从保定把大批的敌人,连老松田在内给勾引出来。为了早做提防,先把情况告诉了村干部,并通知群众做好一切准备;同时他也将部队拉出村,钻进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青纱帐里。
不过,汪霞送来的这份关于梁邦的情报,却引起了他好大的兴趣。他仔细地思考好大一会儿,总觉得为了了解各村的秘密情报员,去争取或是去捕捉回家办丧事的梁邦,简直像用一搂粗的木料做镰把,有点大材小用。所以他对汪霞所提出的办法,一百个不同意。他不同意的理由是:根据梁家桥村的工作基础,群众条件;根据梁家桥据点里现有的“关系”;根据鬼子、警备队爱看娶媳妇、出殡埋人的劲头;根据梁家桥据点和村子紧相连的地形……他左思右想地考虑了好大一回,决心要大作一下文章。
他把自己的计划告诉给汪霞,汪霞考虑考虑,觉得他这办法确实比自己的好。她连连点头夸赞:“好好好!到底是你们做军事工作的人,对情况思考得那么透彻,计算得那么深远!”
“我,我思考的这个还不定怎么样呢!”听过汪霞一夸奖,魏强倒有点不太好意思了。“这只是我自己捉摸的,等刘文彬同志回来,咱们再好好地做个商量!说真的,这一弯子谁家的锅台、谁家的炕,他都比咱了解得仔细,摸得透!另外,事事也比咱想得更周到。”
起晌以后,刘文彬戴顶窝头式的破草帽,裤腿卷过膝盖,褂子在脊梁后头披着,肩背筐,手拿镰,跟在送水人的后边,串着庄稼地走了来,见到了汪霞忙问:“你的伤口怎么样?看让敌人追的,工作忙得,快三月啦,就没去看过你一眼,真——”他把个“真”字的尾音拉长,话儿也就结束了。
刘文彬是接到哈叭狗逃跑的报告以后赶来的。哈叭狗跑到哪里去了?刘文彬花了整整的一个晌午,派人到各据点里探听,终于探听到了。原来,哈叭狗串着庄稼地一气跑到了梁家桥,到了梁家桥据点里。他吓得再也不敢动弹了。想搭由高阳去保定的汽车回城里,可当天的班车过去了,他只好等待明天。
这个情况,更增加了魏强要在梁家桥上大作文章的决心。刘文彬听了魏强考虑的计划,很满意,又低声细语地补充了一些意见,然后就分头去进行准备工作。五
汪霞返回田家桥梁玉环家。玉环和她的丈夫田常兴正瞪大眼睛盼她来呢!
满肚子心事的玉环,见到汪霞像见到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攥住她的双手:“大妹子,为俺家的事可辛苦了你,你找见了吗?”
“找见了,都找见了!”汪霞说着,接过田常兴递给的一碗凉开水,呷了两口,“听到你老娘的不幸消息,上级都挺生气;我又把你的想法一学说,都认为你看得远,做得对,愿意尽一切力量帮你们的忙,问题就在你兄弟梁邦那里了!”“在他那?”玉环一时捉摸不透,两眼傻愣愣地瞅着汪霞。“是在他那!”汪霞搬着手指头说,“一来,你兄弟是不是一准回家料理老娘的后事?”
“这个,他是会来的。他不是那种没老没少忘恩负义的人。”玉环十分有把握地说。
“再一说,他即使来了,咱八路军可该用什么办法接近他呢?即使接近了,能用什么办法把他规劝得弃暗投明,用真心来帮助咱八路军抗日?”
“这个,你更不用担心。我自己当面锣对面鼓地去和他说。俺俩是一奶同胞,他的脾气、秉性我摸得最透。他从小就听我的话。”在这一点上,玉环似乎把握更大。
“玉环姐,你别把事情看得那么简单了。他既不是你背着抱着时候的小兄弟,也不是在家里的梁邦了。他人大心大了。俗话说,跟着啥人学啥人,跟着巫婆会跳神!天天和特务们花天酒地的鬼混,就是成佛做祖的人,也难说他不变心。当然,从他跟夜袭队的几次清剿看来,他还不是那么罪恶深重,所以……”
梁玉环没等汪霞说完,紧忙接过话碴来:“他呀!别看在夜袭队里应个名,他的心怎么着也变不成块黑炭。大妹子,你虽没见过我兄弟,总有个耳闻,他可不是那钻了脑袋不顾屁股的人!”
“就是因为这样,上级才让我找你来共同想办法,把他争取过来。如果能把他劝说得真的改邪归了正,不光他自己跳出火坑,摘掉夜袭队的特务帽子,八路军还要尽力帮助他,给你们死去的老娘报冤仇。”
玉环用衣襟擦着泪水说:“只要报了娘的仇,救我兄弟出了火坑,八路军要我怎么做就怎么做。大妹子,你就尽管说话吧!”
玉环她丈夫田常兴,过去是干过游击小组、跟鬼子打过交道的人,今天听汪霞一说,心中就明白了七八成。他心里想:“要真那样,也该让我那藏了二年多的老独抉出出世啦!”等他媳妇说完话,也憋不住地说起来:“汪霞同志,你知道,俺俩论抗日,多会儿也没落过后,今天,事情是出在俺们亲戚家身上,你就尽管布置吧!我还跟在游击组里一样,绝对服从!”
汪霞在这儿养了三个月的伤,对他们夫妇是摸透了的,也就照直地说:“现在中心问题是把你兄弟的工作做好;只要把你兄弟的工作做好,下几步棋就好走了。我跟你一块到梁家桥去,咱们共同和你兄弟梁邦见上一面,看看他的态度再考虑怎么做工作。千万别鲁莽了!”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跟去呢?”因为汪霞光冲着梁玉环说,常兴生怕甩下自己,抓了个空子忙打问。
“你是闺女女婿,当然应该去!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对工作只有好处没坏处。”汪霞的回答,田常兴听了很高兴。他说了一声:“我到红薯窖里取老独抉去!”风般地朝院里跑去。汪霞重新换套裤褂,三人拾掇利落,又把争取梁邦的具体办法做了个商量。末了,汪霞叮嘱:“咱去了得处处加小心。你们管我叫小霞,有人问,就说是近门的小姑子!”三个人脚前脚后地奔梁家桥走来。
道上,田常兴手提着一大串吊丧用的金银箔,远远地走在前面;心里过于悲恸的玉环,一声不吭地低头走着;汪霞跟在一旁,认真地听着两旁庄稼地里的动静,脑子里一直在惦记梁邦来不来的事。梁邦要不回来,魏强的计划天好,也要大费周折;当然,还可以走另外一条道。
就在汪霞她们出村的时候,梁邦骑着车子,挎着盒子枪,跟着送信的人出了保定城,朝别离两年多的家乡——梁家桥急冲冲地走了来。
还好,今天由于夜袭队没有外出清剿,送信的人一去就找见了梁邦。送信的人怕老松田和刘魁胜心里起疑,不让梁邦回来,假说梁邦的老娘是黑夜得暴病死的,根本没提让炮楼上鬼子打死的事。
梁邦听到老娘死的信,真像有人在头上浇飘凉水,强压着自己悲痛的感情,到刘魁胜面前去请假。别看刘魁胜是夜袭队长,却不敢做这个主,他忙跑到松田跟前去请示。由于这几个月的清剿,公路上的封锁沟加深了,防务增强了,老松田看看地图,又知道梁家桥紧挨着据点,靠近公路,为了买动人心,就准了梁邦三天假归家治丧,还送了些东西发了笔埋葬费,并且一再嘱咐梁邦,要像模像样地办理办理。为了显示对部下的关怀,老松田还特意给梁家桥据点的日本曹长挂了个电话,要他们对梁邦办理的丧事多多给予协助。电话打到梁家桥,确实起了好大的作用。清早,梁家桥日本曹长听联络员说:“夜间,一个端灯外出的老太太被打死了,是城里一个干夜袭队的母亲。”当时,他根本就没拿耳朵听。他觉得打死一个中国人就好像碾死一个蚂蚁。等接到宪兵队长松田少佐的电话,知道捅了马蜂窝,生怕落贬斥,担不是,因之,松田在电话里怎么指示,他就怎么答应;松田没问人是怎么死的,他也没有提。等他撂下耳机子,忙将乡长、保长传了来,让他们在梁邦到来以前,赶紧将办丧事的一切东西操持齐。梁邦和他姐姐玉环还没到,家里就热闹起来,不过出来进去的都是些伪乡公所里的人。
去保定送信的是梁邦近房里的叔叔。当他陪伴梁邦来到离村三几里远的地方,才告诉梁邦他娘死的真实情况。梁邦听说,立刻蹲在公路上大哭起来,一边哭啼,一边责骂:“都怨我,怨我这个混蛋儿子不孝顺,让老娘落了那么个下场。我家去拿什么脸见那街坊四邻?见我的姐姐?……”他近房叔叔好说歹劝,劝了一大会儿才算劝住了。
梁邦从地上跳起,擦擦眼泪,顺公路朝东望去:梁家桥村南据点里的炮楼子,像个高大的望乡台。就是这座炮楼子里的日本人,用枪弹夺去了他母亲的生命。他低头看看腰间的枪,恨不得立刻去报仇,可是……枪是日本人发的,眼下自己还在夜袭队,那又怎么能行?不,娘的仇不报,五尺高的汉子,又怎么去见人?他像个沙漠里的夜行人,一时难以确定自己要奔的方向,心里烦躁异常。梁邦进了家门,一眼瞅见躺在床板上的老娘,扑上去“娘呀娘呀我的娘”地喊叫着,放声大哭起来。
玉环领着汪霞,抛开村南的据点,绕过公路,“娘啊,娘啊”长一声短一声地跟在他男人的背后,啼哭着进了村。汪霞用块羊肚手巾捂住脸,挽住玉环的右臂,也“婶子”“婶子”地哭起来。二人互相搀架着一直哭到梁邦家的院里。梁邦鼻涕眼泪地跪迎出来,向汪霞和他姐夫田常兴各磕了个孝子头,而后,陪同着来到他母亲的尸体跟前,又“唔哇唔哇”地大哭了一场。
天黑下来,里间屋的窗户挡上,点上了油灯,帮忙办事的人们都回了家。不大的屋子,只剩下四个人:梁邦、玉环、田常兴和汪霞。
汪霞瞅瞅苦丧着脸背靠墙坐在炕边上的梁邦。他中等身材,身子板很结实,古铜色的四方脸上,一双有神的大眼睛,并不带有那种贼古溜滑、立眉横眼的特务样。外形不能说明内心。汪霞叮咛自己说:“不能这样看人。”
“娘的死,你是知道的。六十多岁的人啦,落了这么个下场,真,你看怎么办吧?”玉环扯起衣襟擦擦滚流不止的泪水,抽抽嗒嗒地说。
梁邦听了姐姐不凉不酸的这么几句阴阳话,心里像吃了几颗蒺藜豆,扎扎刺刺地疼。他睁大眼睛没奈何地说:“怎么办?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有什么办法?这就看你的心意了。在城里你混着有权有势的差事,谁见了都怕三分。娘拉扯大了你,没沾过你的光,得过你的济,难道有你这样的儿子,平白无故被人家打死了,就一声不吭地两杠子一夹、抬出去埋了算拉倒?要那样,你这做儿的心里过得去?”
“我心里过不去,可又该怎么办?”
汪霞怕墙里说话墙外听,忙朝田常兴丢了个眼色。田常兴立刻朝院里走去。接着,她提醒姐弟俩说:“自己家里人说话,将声放小点,万一说走了嘴,讲个犯病的话也不要紧。”屋里沉静了好半天,梁邦心里七上八下地乱翻个子。他一根连一根地吸着呛人的纸烟,烟雾塞满了昏暗的小屋。“姐,实话告诉你吧,”梁邦将甩到屁股后头的驳壳枪拽到胸前说,“大霞妹子也不是外人,当时我真想钻进炮楼子揳死他几个,给娘报这个仇。可是……”他眼睛一转,问:“我姐夫呢?”
“他到院里去了,有什么话你只管讲吧。”梁玉环说。梁邦摇摇头,出了口长气,坐在炕沿边上自言自语地说:“干我这个差事,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叫个什么!”汪霞觉得这个时机应该张嘴说话了,欠欠身子,略向前一挪:“既然邦哥没把我当成外人,我就插一句。说实在的,俺们村凡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是孝子,如今你又在城里混着有名气的事,要是我婶子这么不声不响地掩埋了,别说亲戚朋友看不下去,就是我,也觉得大不应该。”
“看怎么个不应该呢!”玉环接过来说。“你要真的不声不响地掩埋了屈死的老娘,得让街坊四邻笑掉了大牙,当家族门点你的脊梁骨,就是你姐姐我,也难出门见人……”
梁邦烟不离嘴地狠劲吸,两个人的话语像利剑戳着他的心,让他疼痛难忍。早先,他也是这村里的一个勤劳、正直的农民。村里从有公开的抗日组织时起,他就是“青抗先”的一员。从被鬼子抓走,迫逼着进了警备队,他觉得自己像块沾染上墨迹的白绫子,很不愿意见熟人,所以从离开家,虽说路途不远,也没回来过一次。他抱着过一日少俩半天地混;特别被调到夜袭队后,他更感到自己在步步朝着悬崖边上走。怎么止步?怎么脱身?他总也想不出个办法来。积极办法没有,走消极。每次随夜袭队出去,他常嘱咐自己:“能过去就过去,苦害了别人,自己的下场也不会甜。”今天,见到母亲死得这么惨,他确实想上炮楼去拚一家伙。但是,拚了以后,是不是还能出得来?即使是能出来,自己又能到哪里去呢?他朝八路军这边想过,又觉得八路军不会原谅他这样当特务的人,即使原谅他,又怎能立竿见影,拿据点、杀鬼子地替他报冤仇?就说行,又在哪里去找见这八路军?要不等把娘的后事办完,找找村里的洛群。洛群在头“五一”是村农会主任。虽说现在村里有据点,他一定还会偷着和八路军联系的。不过偷着的事,别人很难知道。要是我这样当特务的人去问,保准人家脑袋一摇,说出一百个不知道。要不,进炮楼撂倒几个鬼子再去找他?可是,撂倒几个鬼子以后,我……
梁邦左想了右想,一扭脸,又看到停在外间屋床板上的母亲。母亲被炸子打中胸部,伤口足有茶碗大。虽说塞上棉花缠上布,血水还是浸透了寿衣。“母亲啊!生养自己的老娘啊!为什么让我的老娘落了这样的结果?这难道就是我当伪军、干武装特务的报应?我没有杀过人,放过火,绑过票,诈过财,欺侮过妇女呀!”
梁邦心里正像走马灯似的不停止的瞎想着,玉环火上浇油地说:“看你这五尺高的大男子汉,还在府里混‘官’事呢,怎么就掏不出办法来呢?……”
梁邦像挨了一鞭子那样疼。他眨眨眼,很坦白地说:“姐,我不是不想办法,我也不是就瞪眼瞅着老娘这么死,可我总觉得我想的办法做不到。你是我亲姐,有什么好办法就尽管说,保准你说到哪,我会做到哪。”
根据以往梁邦听话的劲头,玉环就想摊牌。她刚要开口:“要我说,”汪霞伸手一捅她,她假装嗓子眼里有痰,连连咳了几声。汪霞把话接过来:“指望妇道人家说可不行,邦哥。主意还是你自己拿,别人参谋参谋倒可以。你不是说你想的办法都觉得做不到吗?你净想了些什么办法!拿出来给家里人念叨念叨有什么关系?”她扭脸又对玉环说:“你说呢?嫂子。”
“霞妹说的是呀!你说给我们听听。”
梁邦两眼稍稍一眯,随后,蓦地站到地上。他探头望望黑咕隆咚、没声没响的外间屋,朝他姐姐走近两步,说:“要想给娘报冤仇,只有一条道,投八路去。不过,我也为投奔八路犯着愁:一、谁知那八路军在哪?二、即便知道了,找了去,人家八路军是否相信我这种当特务的人?……”
梁邦的声音很低,但是,每个字在汪霞听来,都很清楚。于是,对他的担心马上打消了。
“小邦,要是按你的想法,姐我真给你找见八路军,让你为娘报仇投过去,你是不是真愿意?”玉环又向实处砸了一句。“姐,只要八路军信任我,我就投过去!我是个武装特务、夜袭队的人,可我没杀过人、害过命、狠劲的坑害老百姓,我能重新做人,带罪立功!”梁邦像已经投奔了八路军,他的思想完全在汪霞面前剖白开。
汪霞追随梁邦的话尾问道:“要真的见到八路军,那你怕不?”
“大扫荡前,这屋里也住过八路军。我又没做过大的亏心事,我不怕。只要八路军信任我,我这一肚子冤屈可该有处说了。可是,眼下又能到哪里去找八路军哪?!”梁邦词意恳切,没有丝毫虚假。
“好,那就实话对你说了吧。”汪霞觉得说明的时机已到,手枪拽出,朝炕上一拍:“我就是八路军。就是为帮助你俩给死去的老人报仇,上级才派我来的。你刚才说的要是假的,那就……”
随姐姐来的这位年轻而稳重的霞妹子,一眨眼就变成个端庄、严峻的女八路,一下把梁邦惊愣住。随后,他又眉舒眼展地笑了。他照旧叫着大霞妹子:“我要有一点假意,就让我死在你的枪下。”
“我们是为了你,也知道你是真心。等人来了再商量给你娘报仇的事。你在外头站会儿岗,叫你姐夫屋里来。”汪霞打发梁邦出去,田常兴马上来到汪霞跟前。
“你到木匠洛群家去,告诉刘文彬同志说,这儿的工作一切都顺利,请他来。去了,招唤的信号是……”汪霞说。田常兴说了个“好吧”,扭头走了出去。六
在梁家桥,梁洛群是个精明强干、心灵手巧的人。庄稼活上,耕、耩、锄、耢样样会;春前秋后抹房、垒灶、糊顶棚……件件通。他没有拜师学过木匠活,凭自己心钻手勤,学会了做各种木器家具。
抗战初期,各村都建立起各种抗日组织,梁家桥的农民公推梁洛群当了农会主任。直到“五一”大扫荡来了,斗争残酷得实在不能在村里再呆下去,经组织批准,他才逃到亲戚家躲藏了几个月。扫荡的风暴刚刚过去,他又返回,在村里秘密领导抗日工作。
虽说洛群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做工作确实有办法。别的不提,就说梁家桥据点里的几个可靠的“关系”,都是他去据点里作木器活当中发展的;到现在他还在按照上级的指示教育和掌握着他们。
今天,洛群的心里像揣了什么难解的大事,总是两眼发直,一声不吭地在沉思。虽说太阳从南移向了西,他老婆早将午饭给他拾掇好,他仍不拿筷不端碗地呆坐着。刘文彬、赵庆田进了院,走到他身旁,他也没有发觉。
“你看!谁来了?”还是他老婆从屋里走出来,笑嘻嘻地迎接了客人。“怎么你们……”她本想说:“怎么你们大白天就来了?”洛群一摆手,把她的后半截话顶了回去。他朝老婆吩咐了句:“你在院里听着点!”拽住刘文彬,领者赵庆田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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