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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拾起了我的舞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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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三人都要一样的定食好了。”陈阿姨忙迭声地说,解了爸爸的围。
  这下子我倒是惊讶了,难得老爸还找得到这样识大体的女伴。
  我抬头仔细看她,不过是一张温和平常的脸,年约四十岁,一头中长发整齐地绑在脑后,眉眼间是一种安然恬适。再看老爸,的确老了不少。难怪找的伴越来越不美丽动人,但是却和蔼可亲。
  嗯。我的敌意顿时减弱不少。谁能对着这样一张善良的脸发脾气呢?
  我用手掌在脸上搓搓,抹去我原先的暴戾之气,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陈阿姨是开旅馆的?”我试图打破三人的僵局。
  陈阿姨又惊又喜,“啊!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旅馆,不过就是一间不起眼的温泉旅社,很多老先生老太太几乎每天都来洗呢,做的都是常客的生意。”
  陈阿姨看一眼老爸,眼神中似乎有点纳闷的意味,像在说你的女儿没有你说得那样糟糕嘛!
  陈阿姨说起那些老先生老太太,有的都已经七八十岁了,没有别的乐趣就爱泡温泉。
  这可是趣闻一件。在商场厮杀久了,实在很难想象世上尚有与我不同族类的生活。其实,像这样悠哉的生活实在也不错。
  我们叫的定食一样一样地送了上来,蒸蛋、手卷、寿司、烤香鱼……杯杯盘盘地将桌上占得满满的。我们这顿饭倒是吃得愉快,只是老爸显得有点沉默,吃得也不多。我倒是胃口好得很,把我面前的食物一扫而光。
  “老爸,还在卖车吗?车行生意怎样?”我擦擦嘴,喝口日本抹茶。
  老爸苦笑,“唉,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台湾市场小,每个人都抢着吃这块饼,这几年市场也差不多饱和了。”
  “我是一直和你爸提说我店里需要人手,如果他不想做了,不如到我店里来我们也好相互有个照料。”陈阿姨说。
  我眉毛一挑,不敢相信我听到的话。老爸一向是撒钱去照顾女人的,什么时候听过他需要人相互照料?更何况陈阿姨经营的不过是一个小小温泉旅社,要老爸去那里工作不是太委屈他了吗?他好歹也是一间车行的老板啊。
  约是看出我眼中的不以为然,陈阿姨忙打圆场,“喔,我们也不过是说说罢了。还要看你爸爸如何决定呢,毕竟车行要结束营业不是像扮家家酒那么容易。”
  真是今非昔比,老爸的锐气似乎已经被生活磨得差不多了,即使是去一间小旅社帮帮陈阿姨的忙都可以接受。哎!我在心里叹口气。
  才推开办公室的门呢,喧哗的人声就涌过来了。
  见我一进门,眼尖的用手一撞圆圆,“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圆圆连忙转身向我,“亲爱的蔷薇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快等不及了!”
  圆圆亲热地拉着我的手,穿过围观的人群,走到我的办公桌前。赫然,一大束约有我半个人那么高的白色蔷薇花放在我的桌上,扎着浅紫色的细绵纸和银白色的缎带。那束花大概是我这辈子看过最令人叹为观止的美丽花朵,每一朵都新鲜怒放,白得温柔典雅又带点娇媚,好像一个纯真的女孩眼底的一点点野性。
  看过去,我的桌上像一座被花朵覆盖的花园。
  “是谁发了疯把整个花店里的花全绑架来了?”我不置信地喃喃自语。白蔷薇,白蔷薇,白蔷薇,我好像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呼喊了千万次。
  “就等你来揭晓谜底啰!”围观的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啊!但是这花是送谁的?”我呆呆地问。
  “傻瓜!当然是送你的。”圆圆笑得几乎停不下来,“你别这么小家子气好不好?没收过花啊!一下子就成了呆子。”
  围观的人莫不叹息!真是,这花送我这样的呆子真是浪费了。
  我还是像个傻子一样看着那堆花。
  圆圆把一个白色的圆形硬纸盒递到我手上。“哪!快把这个礼物打开吧!我们都快被好奇心杀死了。”
  交在我手上的纸盒约有一个十二英寸的蛋糕盒那么大,扎着和花束一样的银白色缎带。会是谁呢?我打开纸盒时心底怦怦地跳着,我猜四周围观的人其紧张的程度犹胜于我。
  盒盖一开,四周的惊叹声顿起。
  躺在盒子里的是一件纯白的丝质吊肩小礼服,裙摆此起彼落地以同色丝线绣满了白色的蔷薇花。盒子里不只是礼服,还配了一条长长的珍珠项链和一朵白色蔷薇胸花。
  我的天!
  我拿起盒子里的一张卡片,不用说,这卡片上的惟一图案也是白色蔷薇。
  我一打开卡片就不禁笑开来。原来是曲多年这小子,看不出他还这样浪漫。
  卡片是一张邀请函,请我大驾光临曲氏集团的春酒晚宴。盒子里是为我准备的晚宴装。
  圆圆像只刺猬般一身的刺全竖起来了,睁着一双大眼睛。这时的她可能是最符合她名字的时候。
  不过,好在她一向是身经百战的,不会这样容易就乱了阵脚。
  “蔷薇宝贝,你可真有本事!不久前才看到曲氏的案子负责人是你的旧情人,没想到今天曲氏集团的少爷都把花和礼物捧到公司来了。我看不要多久就换你做经理,公司有你就搞定了。”圆圆酸中带刺地说,“你要是飞黄腾达当了少奶奶,可别忘了拉我们一把。”
  四周的观众已经一哄而散,有的大约是打电话去相熟的报社通风报信了。我几乎已经看见自己的照片被刊在八卦新闻的头条。
  是啊!堂堂曲氏的少东居然肯对我这种不娇不媚的女人感兴趣,这恐怕要气死那一票每天都在泡三温暖、做脸、学美姿美仪的美女们。不用说,我眼前已经气死一位千娇百媚的圆圆小姐。
  但是等等,曲多年不过是送个花送个衣服,也不代表他要追我,担心我嫁进曲氏大门未免嫌早了点。
  我于是站到椅子上去,企图对全办公室的同仁有个交代。
  我喊着:“各位拜托,这不过是一件衣服和几朵花,并不是一个钻戒,请大家看清楚。嗯,我是说,我只见过他一面,真的。根本连朋友都谈不上。”我支支吾吾地解释,但见现场一片沉默,大伙的眼光愈发凌厉。
  “好了!别说了,越描越黑。”圆圆一把把我从椅子上拖了下来。
  她把我拖到厕所里狠狠地给了我一顿教训。
  我找来一个大图筒,把里面的图纸倒出来,放了水,把花全插进去。
  说真的,这一大摞花,哪有一个花瓶放得下?要不是有这个图筒,我还只好委屈它们在垃圾桶了。
  安置好了花,我抱着那一盒小礼服,顿觉自己的不容于这个办公室。
  真奇怪,在这个办公室里大概没有人比我更喜欢工作,但是,怎么好像才一眨眼的工夫,没有人记得我曾经为公司的付出。我在职场上所作的努力却怎么也都比不过在情场上的受人瞩目。
  真受不了!我起身对着圆圆说:“我要去燕老那儿走走。”
  “我劝你就别浪费时间了。现在有了曲氏集团,我看彭祥对燕老那块小不丁点的地不会有兴趣的。”圆圆说。
  可是我去可不只是为了这一点原因,我不知有多久没见着燕老了,说真的还有点想念他呢。
  “这你就不懂了!业主都是潜力无穷的,他们搞不好还藏着几十甲地没报告呢!”我随便应付应付她,背着包包一溜烟就跑掉了。
  到了燕老的破旧危楼,我老实不客气地拉开嗓子叫:“燕老,我来了,还不快把你的好茶搬出来。”
  但是这天的情况有点不一样,任凭我在门口叫破了嗓子也不见燕老的影子。我一推大门,出乎意料地门竟然没锁!
  我走进屋里,一阵呛人的霉味扑鼻而来,整个屋子像是好久没有生人的气息了。不知怎地,我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燕老平日朋友本来就不多,照理说应该每天都在家,即使去了国外或是外地,也不应该匆忙到连门也忘了锁吧!
  果不然,我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
  走进燕老的房间,见他安详地躺在床上。我轻呼他的名字,但是他似乎熟睡了,对我的呼喊没有反应。
  我伸手轻触他的手,身体已经冰冷了。他不知已经在这里躺了几天,若不是我前来,他可能还要被遗忘在这里更久。
  我打了电话招来了救护车。
  虽然救人已迟,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他是何时过去的?死前有没有痛苦?
  医护人员给了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小姐,这是你爸爸吧?放心,他走得很安详,是在睡梦中过去的。”一个年约四十出头蓄着平头的中年男子告诉我。他是医护人员其中一名,看他们分工的样子,这名中年男子显然是组长。
  我告诉他,死者其实并不是我爸爸。
  他很惊讶,“那是亲戚吗?”
  我摇摇头,“都不是,他是我业主……”但旋念一想,燕老亦从未正式成为我的业主,我随之改口,“不,他是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不过也多亏有你,否则他可能在这儿躺到烂成一堆白骨都没人发现。我们有很多案例,一些孤苦无依的老人很多都是死了许多天臭味传出去才被邻居发现的。”他说。
  他还告诉我,燕老去的时间大概是前天晚上。
  我翻箱倒柜地在燕老的房间里找寻他的儿女的联络电话和住址,燕老连一封国外寄来的信都没有。我不死心地打电话到电信局去查,竟然发现燕老在过去三年间也没有拨过一通越洋电话。
  这个发现让我顿时凉了心。难道燕老口中所谓的儿子女儿都是假的吗?
  在屋子的一角,我翻到一叠贴了邮票却没有寄出的信封,信封上的收件人是燕长青,地址是美国。
  我打开一封没有封口的信,里面是一张照片,一张他曾经给我看过的他孙子的照片。但是,此时我才有机会仔细看着这张照片。
  照片里的小孩约有两岁,抱着他的是一对年轻夫妇,那爸爸眉眼间有燕老的影子。但是那张照片显然不是很新,看来起码有几年的历史了。
  除了这张照片,所有的信封都是空的。而且,奇怪的是,信封也都泛黄老旧了。
  这是我惟一的线索,我取了一叠信封回家。当夜,我写了一封信用那信封寄出去。内容是这样的。
  燕常青:
  在你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会感到惊讶,我的名字是你所陌生的。
  但是,我有一个坏消息必须转告你。你的父亲,燕老,已经在前日过世了。我急需要你与我联络。
  可喜的是他去得很安详,医生说他是在睡梦中过去的。
  我想,一个人若能这样地走也算令人欣慰了。
  白蔷薇
  第六章
  我寄给燕老的儿子燕长青的信还没有得到回音。两个礼拜过了,我不断将从燕老那儿拿来的信封一个个寄出去,就算有的邮件会遗失,我寄了这么多他总会收到一封吧。
  圆圆笑我是多管闲事,不但帮他料理后事还帮他寻找失踪儿童。
  被燕老的事一搅,我对白氏集团的春酒晚会顿时失了兴致。
  当天我死赖在床上不起床,巩加法打了几次电话表示要来接我,被我婉拒了。要不是我的玫瑰妈妈一把将我从床上拉起来,死活都拖进浴室里梳洗一番,我大概就打算这样地老天荒地睡下去了。
  “人家老板都把衣服送上门了,你总该去的。你不是说那曲多年长得一表人才吗?我可不介意收个英俊多金的女婿。”老妈一边嘀咕,一边忙着打理我。
  “妈,别傻了。人家曲氏企业是何等的有财有势,曲多年又长得好,排队要当他家媳妇的怕要从这里排到三重去了。”
  再说,我算哪根葱?这种高攀的亲事我不敢做梦。
  但是,老妈哪是那么好说话的,她硬是将我套进曲多年送的白色小礼服里,又将我的头发盘起,把那朵原本是胸花的白色蔷薇系在我的发上。那串长长的珍珠项链摆在一旁,我把它拿来一圈圈地缠在手腕上。
  套上一双老妈的银色低跟细带鞋。我往镜子一看,愣住了。这是谁啊?
  只见镜中人一袭白衣,鹅蛋脸,两颊红扑扑、双眼亮晶晶地,不笑也有三分风情。那丝质的柔软衣料像云一样应着风绕在我身上,裙摆那些绣工精致的蔷薇花有若被春风吹动而盛开着。我腕上那串呈浅浅粉红的珍珠串更是温温润润、层层叠叠地握住我的手像个永恒的誓言。
  我露在小礼服外的小腿修长均匀,这都要归功于我在市立游泳池里努力不懈的结果。
  “看看镜子里这个小美人,当英国王室的王妃都足够了。”老妈十分满意地说。
  “呸呸呸!我可不要像她一样。”我说。
  老妈拍拍我,“我是说,你这身打扮去准会迷倒全场的男人。”
  我笑,“不久前你不是还在帮巩加法说话的吗?怎么一下子又倒向别人啦?”
  “女儿啊!女人结婚前最好眼睛睁大,货比三家不吃亏。但是到了婚后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才会长长久久。”老妈颇有感触。
  “知道了。我会水性杨花一点的。”我啵地一声给了她一个响吻。
  不料老妈动作快,她一挥手打了我一屁股。“要你多看看不是要你没事带男人回家,你给我听清楚。”说着,她还不忘朝我身上喷香水。真是服务到家!
  才踏出我家大门,横在我面前的是一辆雪白的加长型轿车。我正要绕过去搭计程车呢,站在车旁一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绅士已经帮我把车门打开。
  “白蔷薇小姐?请进。我是曲少爷派来接您的。”这位长相端正的翩翩君子笑容可掬,而且还礼貌周到。
  我受宠若惊,做梦般地轻轻坐进车里。车内宽敞舒适,我在车里显得娇小。我环顾四周的摆设,冰柜、美酒、水晶酒杯、果汁……一应俱全,还有小电视及环绕音响。
  难道这位曲多年先生都是这样讨女伴开心的吗?原来有钱人过的是这样的生活,这也未免太奢侈了。唉!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已经是入夜时分了。车子驶向阳明山,离市区越来越远,山脚下的景色由大变小,渐趋模糊难辨。由车窗向外望,顺着弯曲的山路往上开,万家灯火辉煌,像一片着火的海洋。
  像梦一样,车子最终驶进两扇半开的镂空雕花大铁门;铁门应声而开有如开启生命;门一开欢乐的音乐便流泻而出一亏银铃般的音乐和笑声。然后,一栋童话中城堡模样的白色别墅出现眼前。
  我所乘坐的那台加长型轿车在街头备受人瞩目,但是一到会场变得平凡不已。因为城堡外停满的都是这样的豪华轿车。
  我像被魔棒点中似的无法言语。别墅显然经过精心的装饰,为了今天的盛会。院子里的每一棵树都缀满一闪一闪的小灯和红、白气球,甚至城堡四周、墙柱都挂满了灯;大门两侧各有一棵两个人高的树,树上挂满了银铃和琳琅满目的装饰品,还有最引我注目的,那一个个长了翅膀的天使,在屋檐墙角及树梢上飞翔着。在树下有成堆包装精美的礼物,不断拥进的服务生又将更多的礼物倾倒在树下。
  那该是要会后抽奖的奖品吧!那种阔气和大器已经让参加盛会的人觉得与有荣焉。
  院子里一个厨师模样的人正在为大家烤一只全羊,香味和着浓浓的烟飘满整个院子。长长的桌子铺着红白的格子桌巾,摆满了各式的点心、一瓶瓶冰镇在冰桶里的红葡萄酒和一大缸鸡尾酒,不断地有人自房子里送新的点心出来。
  司机将我放下后只友善地说了一句:“这就是曲氏山庄。请您尽兴。”
  这么大的场面真教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当然,我早已迟到了,但是这个酒会显然不是我想象中的一般酒会,它不会等待任何一个人,也没有既定的形式;不是一群人排排坐待上菜,吃饱了就好走人的那一种。
  我在院子里逛来逛去,摸着每一棵树上的装饰品,确定一下它们的真实。
  院子里、房子里都是人,衣着光鲜、交谈说笑;川流不息地穿梭在我四周。寂寞又如影随行地向我包围。在这个美丽的城堡,我,只是个陌生人。我是多么地渴望自己有一双银色舞鞋,穿上它便可以像公主一样出色,向平凡的我告别。
  但是,在这里,每一个在我身边出现的人都比我更像王子、公主。我不过是向曲多年借来一件舞衣,假扮成一个不是我的我。明日,脱下身上的一身舞衣,我又会是那个为五斗米折腰,为生活拼命的我。
  多么不像平日不知天高地厚的我,成长是否象征着无形中对某部分自我的放弃?我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有了心事,只可能对自己灵魂坦诚的心事。
  我究竟在做什么?我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吗?一袭白色的舞衣已经足以收买我的灵魂了?我和我平日看不起的那些汲汲营营的嘴脸又有什么不同?
  我只觉自己的邪恶念头与罪恶感相互指责、抗拒,终至两败俱伤。
  我抬头看着这栋美丽的城堡,想象自己是那个等待王子救援的灰姑娘。但,故事情节未免太简单,我凭什么当一个公主呢?那将会让我快乐吗?
  我无聊地在点心桌旁尝尽每一道点心,看着厨师翻来覆去地烤那只令人垂涎欲滴的小羊,直到呈金黄色并透出浓郁的香味。他熟练地将烤熟的小羊摆在桌上卸成等量的肉片,人群开始往长桌集中并动手取用。看着它太久,我反而不忍心去吃它;我拿了满满一杯葡萄酒,然后退开人群。
  我走上阶梯步入房子大厅,阶梯上冰冷的露水让我的脚有点冷。走进客厅,只有很简单的家具,深色的桃心木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靠里面的墙上有一座圣诞老人专用的壁炉,却真实地架着四平八稳的木头生起温暖的火。我一眼就看见圆圆,她也是今晚的客人之一。坦白说,她真是个出色的女孩,今晚她一身的火红低胸短洋装,美得像团火。淡黄的灯光衬得她的脸油光水滑像瓷器一样,她微仰着头用一种很甜的声音和一位高大的男生说话。
  我穿过长廊走到后院。后院寂静空无一人,和前院的热闹大不相同。
  后院是个小小的森林,面向一整座山陵。在明亮清冷的月光下可以分辨得出远山重重叠叠的轮廓。在矮矮的围墙边有一个圆形的游泳池,蓄满水,有一些落花和落叶孤孤单单地漂在水上。
  我的寂寞、忧伤毫无理由地澎湃、涨潮以至淹没了我。
  我多么地想念燕老。不知道一个活生生的人,也会这样消失在世上,我再看不见他、不能与他共饮一杯茶。第一次,我是如此地排斥当一个成人。如果成长只是带给生命痛苦与分离。
  我的思想过于专注,以至于一点也没有发现有人走到我身后。有一双温暖的手从背后遮住我的眼睛。
  “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多么温柔的声音,是曲多年,只是此时此刻他的温柔让人想哭。
  我转过身,果然是他。一双带笑的眼睛。
  我无法控制地看着他,一眨也不眨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一直看着他。这个漂亮的男生,像极了曾出现在每个女孩梦中的情人;我仔细地看着他,他的棕色眼睛有一种孩子气的单纯;鼻子很挺,笑起来的时候连眼睛都装满了笑意。我想象着自己靠在他肩上的温暖,心里是止不住的悲伤。多么亲近又遥远的距离,像银河系的两颗星。
  千百个念头在我心里如快转的画面不断闪过,而曲多年仍一句一句地说着说着。我幻想着自己流泪、拥抱他,但是事实上,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微笑地看着他,直到我那个笑再也撑不住。
  “你今晚很美。很不一样。”曲多年带着笑说。
  “那当然,今天穿的衣服是不必花钱的。”我说。
  曲多年笑了出来,“你还是这么有趣!”
  我不悦,赞美我也就算了,说我有趣?这是哪门子赞美?
  “有趣?你当我猴子啊!”我老实不客气地说。
  我这头气呼呼地,曲多年却好像毫不在意,这种态度让我更是火上加油。
  “猴子?这倒是个好形容词。”他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
  “你!你气死我了!”我握着拳,气得满脸通红。
  突然,曲多年一把将我抱起来,我的心也悬在空中。一张脸更是胀得通红。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小声地说。这是长大以来第一次被人像个婴儿一样抱在怀里。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但是又不好意思大声嚷嚷。
  “贵公司的两位美女,一位爱穿红,一位擅长脸红。真是好搭档。”曲多年说着将我抱离泳池畔,放在旁边的草地上。“我当然是会放你下来的,别担心。只是你最好离游泳池远一点,我想你这一身打扮大概不适合下水吧。”说完,他坏坏地一笑。
  “谢谢你的鸡婆。如果没事的话我要走了。”我很没礼貌地将他一把从我面前扫开,准备离他远一点。
  不料,曲多年一把将我拉住,“哎!才说你一两句你就不高兴。开开玩笑嘛!”
  “知道了。我不会在意的,不过我真的要走了。”我敷衍他,使劲想抽回被拉住的手,没想到他的力气  之大,让我不能抽动分毫。
  “开不起玩笑的,是不是?嗯?”曲多年说,一双带笑的眼坏得让我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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