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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海孤雏-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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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你很珍贵。」
  「喔,是的。我们很珍贵,只要我们没有力量……我记得自己如何学到这个教训!柯琇威胁我,我,第一女祭司!我当时发现自己的无助。我尊贵,但她有力量,来自神王那男人。这让我多生气啊!而且吓到了我……云雀跟我讨论过此事。她说:『为什么男人害怕女人?』」
  「如果优势只建立在对方的弱处上,便活在恐惧中。」格得说道。
  「对,但女人好像害怕自己的优势,害怕自己。」
  「是否有人教导她们信任自己?」格得问,他说着,瑟鲁又进来继续做事。他与恬娜眼神相对。
  「没有,」她说:「没人教导我们信任。」她看着孩子在盒中堆彻木柴。「如果力量是信任,」她说道,「我喜欢这字眼。如果不是这些安排:人外有人、王、大师、法师及主人,一切好像都无谓。真正的力量、真正的自由,存于信任,而非蛮力。」
  「如孩童信任父母。」他说道。
  两人沉默。
  「世风如此,」他说,「连信任都可令人腐败。柔克的男人相信自己与彼此。他们的力量是纯正的,纯正得不受一丝玷污,因此他们将纯正误认为智慧。他们无法想象自己会犯错。」
  她抬头望着他。他从未如此谈过柔克,完全客观、抽离。
  「也许他们需要女人来指出这点。」她说道,而他笑了。
  她重新转起纺轮。「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如果能有女王,为什么不能有女大法师。」
  瑟鲁凝神倾听。
  「扇火止沸,炊沙成饭。」格得说道,一句弓忒成语。「王由他人赋予权力,而法师的力量是他自己的,是他自己。」
  「而且是男性力量。因为我们甚至不知道女人的力量是什么。好吧,我懂了。可是无论如何,他们为什么不能找个大法师——一个男大法师?」
  格得研究长裤褴褛的内侧缝边。「嗯,」他说:「如果形意师傅不是回答他们的问题,便是回答他们没问的问题。也许他们应该问。」
  「这是个谜语吗?」瑟鲁问道。
  「是的,」恬娜说:「但我们不知道谜面是什么,只知道谜底是:弓忒岛上的女人。」
  「有很多。」瑟鲁思索一刻后说,显然心满意足,走出门,搬运下一批柴火。
  格得看着她离开。「一切都改变了,」他说:「一切……恬娜,有时候我想,我在想黎白南的王治是否只是开端。道……而他是道的守护者,不是过客。」
  「他看来那么年轻。」恬娜温柔说道。
  「跟莫瑞德当年遇上黑船时一样年轻。跟我一样年轻,我在……」他住口不言,透过窗户看着光秃树木外的灰白冰冻田野。「或是你,恬娜,在那黑暗的地方……年轻或老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有时我感觉自己仿佛活了一千年,有时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像透过墙壁隙缝的一瞥惊鸿。我死过,也重生过,在旱域、在太阳下的这里,不只一次。而《创世歌》告诉我们,我们曾回归,并将永远回归源头。而源头永不止歇。『惟死亡,得再生……』我带着山羊在山上时,想着这点,白昼似乎永无止境,但在夜幕降临前,时间又像静止不动,然后又是早晨……我领会羊的智慧。所以我想,我悲哀什么?我哀悼谁?大法师格得吗?为什么牧羊人鹰会为他感到哀伤羞辱?我做了什么该感到羞辱的事吗?」
  「没有,」恬娜说:「没有,永远不会!」
  「喔,会的,」格得说:「人类的伟大奠于耻辱,由其而生。因此,牧羊人鹰为大法师格得哭泣,同时也尽其所能,如牧童般照顾羊群……」
  一会儿后,恬娜微笑。她略为害羞地说:「蘑丝说你像才十五岁。」
  「我想应该差不多。欧吉安在秋天为我命名,来年夏天我便去了柔克……那男孩是什么?一份空无……一种自由。」
  「瑟鲁是谁,格得?」
  他没回答,直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说:「被如此创造……她还能有什么自由?」
  「所以我们便是我们的自由?」
  「我想是的。」
  「你力量满灌时,仿佛得到人类最顶级的自由。但付出了什么代价?什么让你自由?而我……我被创造,像陶土一样,被那些女人的意志塑造。她们服侍太古力,或是服侍建立所有仪式、道法、场所之男人,我分不清楚该是如何。然后我自由了,与你还有欧吉安一道,在那片刻。但那不是我的自由。它只给了我选择,而我做了选择。我选择像陶土一般塑造自己,好用于农庄、农夫及我们的孩子上。我将自己塑成容器,我明白它的形状,但不明白陶土;生命舞动我,我认识舞步,但我不知道舞者是谁。」
  「而她,」格得在长长沉默后说,「如果她有朝一日能起舞……」
  「人们会惧怕她。」恬娜悄声道。尔后孩子进了屋,谈话主题便转向在火炉边盒中发胀的面包面团。他们如此交谈,安静冗长,从一件事到另一件,回顾、反覆,超过短暂半日,用语言将两人生命中那些未曾分享的岁月、行事、思绪,纺织,缝合为一。然后,他们将再度沉默,工作、思考、梦想,身旁伴着沉默的孩子。
  冬季如此度过,直到羔羊诞生的季节降临。白昼延长转亮时,工作暂时变得十分沉重。尔后,燕子从阳光下的岛屿,从南陲有戈巴登星闪亮在终结星座之处飞来,但燕子间彼此的絮语,只讲述开始。
  第十三章 主人 The Master
  船舰宛如燕子,随着春返大地,开始穿梭岛屿间。村里谈论谷河口传来的消息,说王室舰队正烦扰侵夺者,将长久以来势力庞大的海盗逐步毁灭,没收他们的船舰及财产。汉诺大人亲自派出他最好、最快的三艘船舰,领军的海狼术士呔戾,让索利亚到安卓群屿之间的每个商人都深深惧怕,舰队在欧瑞尼亚外海埋伏袭击王室舰队,但最后是王室舰队驶入谷河口湾,载着铁链紧锁的呔戾,奉命将汉诺大人带至弓忒港,以海盗及谋杀罪名接受审判。汉诺躲入谷河口山后的石宅邸,准备长期抗战,但温暖春意让他忘了生把火,于是五、六名年轻的国王士兵从烟囱突袭他,整团军队押解五花大绑的他在谷河口游街示众,带他前往接受审判。
  格得听到这消息时,以挚爱且骄傲的语气说道:「他能成就一个王所成就的一切。」
  悍提和砂格立刻从北路押解到弓忒港,黑克的伤势一稳定,也旋即登船载去,因谋杀罪名在王室法庭接受审判。他们裁决以绞刑,在中谷内带来极大的满足及沾沾自喜,恬娜和身边的瑟鲁只静静聆听一切。
  其他船舰载着王派遣的人士而来,却不一定受到粗鄙弓忒镇民与村民欢迎:皇家巡官来此检视和平巡警及警察系统,同时听取平民抱怨及陈情;订税人及收税人;贵族前来拜访弓忒小领主,礼貌询问他们是否效忠黑弗诺王室;还有巫师一类的人随意来去,好像做得不多,说得更少。
  「我想他们毕竟还是在找新任大法师。」恬娜说道。
  「或是在搜寻技艺的误用,」格得说:「悖离的法术。」
  恬娜本来要说「那叫他们往锐亚白领王宅邸找去」,但舌头在这些字词上打结。我刚要说什么?她想。我有没有跟格得说过……我真是愈来愈健忘了!我本来要跟格得说什么来着?啊,是我们最好在牛跑出去前,修好牧草园的低栅门。
  在她心上总是有件事,十几件事,都是农庄上的活儿。「你从来不会只想着一件事,」欧吉安从前说道。即使有格得帮忙,她所有思绪和时间还是都投入农庄事务。他不像火石,他会与她分担家务——但火石是农夫,格得却不是。他学得很快,但有很多事情正等着他学习。两人不停工作,现在没多少时间可谈话。一天终了时,两人会一同进餐、上床欢爱、入睡,清晨起身,开始工作,反复又反复,像水车轮一般呈满又倾倒地轮回。日子如明亮水柱般不断洒落。
  「嗨,妈妈。」一个瘦长的人站在农庄门口说道。她以为是云雀的大儿子,回道:「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小伙子?」接着她越过咯咯鸡群与成列鹅群,回望向他。
  「星火!」她喊,跑向他,驱散了鸡鹅。
  「好了,好了,」他说:「不要太激动。」
  他让她拥抱,轻抚她脸庞,然后走进屋里,在厨房桌子边坐下。
  「你吃过了没?见过艾苹了吗?」
  「我可以吃点东西。」
  她在充盈橱柜中翻找。「你现在在哪艘船?还在『海鸥』吗?」
  「不。」一阵静默。「我的船散了。」
  她害怕地回身。「撞沉了?」
  「不是。」他不带一丝幽默地笑着。「船员散了。王的手下攻占了『海鸥』。」
  「但那不是海盗船。」
  「不是。」
  「那为什么?」
  「说是船长载着某些他们想要的东西。」他很不情愿地说道。他还是一样瘦,但看起来年纪更大,晒得黝黑,头发披散,削瘦脸庞依然像火石,但更瘦、更硬实。
  「爸呢?」他问。
  恬娜凝身不动。
  「你没有先看望你姐姐?」
  「没有。」他满不在乎地说道。
  「火石三年前死了,」她说:「中风。死在农场上,从小羊圈过来的小径上。清溪发现的。已经三年了。」
  一阵沉默。他不知该说什么,也可能无话可说。
  她在他面前摆下食物。看他吃得狼吞虎咽,她立刻端出更多。
  「你最后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
  他耸耸肩,嚼食。
  她面向他隔桌坐下,晚春阳光涌进餐桌对面的矮窗,照映在炉火铜架上。
  他终于推开盘子。
  「那现在是谁管理农场?」他问道。
  「儿子,这于你有何干系?」她问他,温柔却平淡。
  「它是我的。」他以近似的语气说道。
  一会儿后,恬娜站起身,收起他的盘子。「的确是。」
  「你当然可以留下。」他非常别扭地说道,或许想开个玩笑,但他不是会开玩笑的人。「老清溪还在吗?」
  「他们都还在。还有个叫鹰的男人,以及一个我收留的孩子,都在房里。你得睡在阁楼,我会把梯子架起来。」她再次面对他,「所以你是要留下来吗?」
  「或许吧。」
  二十年来,火石都如此回答她的问题,以不置可否拒绝她询问的权力,在她的无知上维持自由。颇为可怜、狭隘的自由,她心想。
  「可怜的孩子,」她说道,「你的船员都散了,父亲过世,家里还有陌生人——都在同一天发生。你需要点时间来恢复。对不起,儿子,但我很高兴你在这儿。我冬天时常想着你在海上暴风里。」
  他什么都没说。他无可给予,也无法接受。他椅子一推,正要起身时,瑟鲁走进房子。他半立,盯着她:「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被烧伤。瑟鲁,这是我跟你说过的儿子,他是个水手,叫星火。星火,瑟鲁是你妹妹。」
  「妹妹!」
  「我收养了她。」
  「妹妹!」他再次说道,仿佛寻找证人般地环顾厨房,然后张大眼望着他母亲。
  她回望他。
  他走出大门,远远避开毫无动静的瑟鲁,将门在身后大力关起。
  恬娜想对瑟鲁说话,但说不出来。
  「不要哭。」不哭的孩子说道,走到她身边,轻触她的手臂。「他伤害你了!」
  「瑟鲁!让我抱你!」她坐在桌边,将瑟鲁抱在腿上,抱在怀里。虽然瑟鲁已经快大得让她抱不住,也一直学不会如何自然地被拥抱,但她依然抱着她哭泣。瑟鲁将疤痕累累的脸颊俯低贴在恬娜脸侧,直到被泪沾湿。
  黄昏时,格得与星火从农庄两边进了屋。星火显然已与清溪谈过,同时把整个情况想过一遍;而格得显然仍试图了解情形。晚餐时,除了小心翼翼的少量对话外,什么都没说。星火没抱怨不能睡他的老房间,以水手步伐跑上通往储物阁楼的梯子。显然他对母亲为他铺的床颇为满意,因为他一直睡到隔天日上三竿才下楼。
  他立刻想吃早餐,也认为早餐就该端到他面前。他父亲一向被母亲、妻子、女儿伺候,难道他不如父亲?她该向他表现这点吗?她为他端上餐点,为他收下盘子,然后回到果园,与瑟鲁、香迪烧尽一堆威胁新结果子的黄褐天幕毛虫。
  星火加入清溪与提夫。随着时间流逝,他与他们相处的时间愈来愈长。需要劳力的粗活,及庄稼、绵羊需要的细活,由格得、香迪及恬娜做;而住在这里一辈子的两个老男人,他父亲的工人,带着他四处走动,诉说他们如何劳动,也真正相信他们自己是在劳动,与他分享他们的信念。
  恬娜在屋里时变得哀伤。只有在户外、务农时,她的怒气,还有星火的存在带给她的耻辱,方能止歇。
  「轮到我了。」她在两人房里,仅有星光点亮的黑暗中,对格得说道。「轮到我失去我最骄傲的事物。」
  「你失去了什么?」
  「我儿子。我没能把他养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失败了。我让他失败了。」她咬着唇,干枯双眼凝视黑暗。
  格得未与她争辩,或说服她摆脱心里哀凄。他问道:「你认为他会留下吗?」
  「会的。他很怕再尝试回到海上。他没告诉我船上的事实,至少不是所有事实。他是二副,我想他可能涉及运载赃物。二手海盗。我不在乎,弓忒水手都是半个海盗,但这件事上他说谎。他说了谎。他忌妒你。一个不诚实、善妒的人。」
  「我想是害怕,」格得说,「不是邪恶。而且这是他的农庄。」
  「那他就拿去好了!希望这里对他像对……」
  「不,吾爱,」格得说,双手、声音都制止她:「别说……别说那邪恶的字眼!」他如此焦急、热切的诚恳,让她满腔怒气回复成原本的爱意,于是她喊:「我不会诅咒他,也不会诅咒这地方!我不是有意的!只是这件事让我如此懊悔,如此羞愧!我好懊悔,格得!」
  「不,不,不。亲爱的,我不在乎那孩子怎么想我。但他对你太严厉了。」
  「还有瑟鲁。他对待她就像……他说,他对我说:『她做了什么让她变成那样?』她做了什么……!」
  格得如常抚着她的长发,轻柔、缓慢,一再抚摸,让两人充满亲密欢愉的睡意。
  「我可以再去牧羊,」他终于说道,「这会让你在这里的处境轻松点。只是工作……」
  「我宁愿跟你一道走。」
  他继续轻抚她的长发,似乎陷入沉思。「我想应该可以吧,」他说,「利苏上面有一两户也在牧羊的家庭,可是冬天来时……」
  「或许有农夫会雇我们。我熟悉农事,还会养绵羊,而你会养山羊,学什么也都很快……」
  「用草耙满有两下子的。」他喃喃道,诱她发出小小啜泣般的笑声。
  第二天早上,星火很早起床,与他们共进早餐,因为他要跟老提夫去钓鱼。他从桌旁站起,以较平常更为和善的语气说道:「我会带一堆鱼回来当晚餐。」
  恬娜一夜之间下定决心。她说:「等一下,星火,先把桌子清干净再走。把盘子放在洗碗槽,上面淋点水,晚上再跟晚餐的盘子一起洗。」
  他盯视一会儿后说:「那是女人的工作。」一面戴上帽子。
  「谁只要在厨房吃饭,就是他的工作。」
  「不是我的。」他断然说道,走出大门。
  她紧跟而出,站在门前阶梯。「是鹰的工作,却不是你的?」她质问道。
  他仅点点头,穿过院子扬长而去。
  「太迟了,」她说道,转回厨房,「失败了,失败了。」她可以感觉脸上每条僵硬的线条,在嘴边,在双眼间。「再怎么帮石头浇水,」她说:「它也长不大。」「你得趁他们还少不更事的时候就开始,」格得说:「像我这样。」
  这次,她笑不出来。
  两人辛劳一天后,回到家来,看到有人站在前栅门,跟星火交谈。
  「那是从锐亚白来的家伙,对不对?」眼力敏锐的格得说道。
  「来吧,瑟鲁。」恬娜说道,因为孩子停了一下。「什么家伙?」她有点近视,所以眯起眼隔着院子望着。「喔,是那个叫什么的买羊人。镇生。他回来这里做什么?寻人晦气的乌鸦嘴!」
  她一整天都心情暴躁,因此格得及瑟鲁睿智地一声不答。
  她走向栅门前的男人。
  「镇生,你是来问小母羊的事吗?你晚了一年,不过今年生的那些,还有几只在羊舍里。」
  「农庄主人是这么跟我说的。」
  「他这么说的是吧?」
  一听到她的语气,星火的脸色愈发阴沉。
  「那我就不打扰你跟主人的谈话了。」她说道,正转身离去,镇生开口说道:「我有信息要给你,葛哈。」
  「事不过三。」
  「老女巫,你认识的老蘑丝,她身子不大好。她说,既然我要下到中谷来,她说:『告诉葛哈太大,我在死前想见她一面,如果她愿意来。』」
  乌鸦嘴,晦气的乌鸦嘴,恬娜想,满腔怨恨地瞪着带来坏消息的信差。
  「她生病了?」
  「病人膏肓。」镇生说,浮起一抹可能想表达同情的虚假微笑。「冬天生的病,她很快变得衰弱,所以她说要告诉你,她很想在死前见你一面。」
  「谢谢你带来的消息。」恬娜肃然说道,转身进房。镇生与星火一同进了羊舍。
  他们准备晚餐时,恬娜对格得及瑟鲁说:「我必须去。」
  「当然,」格得说:「你若想,我们三人可以一起去。」
  「你愿意吗?」终于在一整天后,她的脸庞亮起,乌云退散。「噢,」她说:「这……这好……我不想问……我想或许……瑟鲁,你想不想回小屋,欧吉安的小屋,一下下呢?」
  瑟鲁静静思索。「我可以看看我的桃树。」她说道。
  「是的,还有石南,还有西皮,还有蘑丝……可怜的蘑丝!我多么想,我多么想回到那里,但总觉得不对劲。有个农庄要管,还有所有的……」
  她感觉好像有别的原因阻止她回去,不允许自己想着回去,甚至在渴望回去之前,都不知道存在这么一个原因。但无论原因为何,均如灰影,如遗忘的文字一般,隐匿而逝。「不知有没有人照顾蘑丝,有没有人去找治疗师。她是高陵上唯一的治疗师,但弓忒港那儿一定有人能帮她。可怜的蘑丝!我想去……现在太晚了,但明天,明天一大早。主人可以自己顾早餐!」
  「他学得会的。」格得说道。
  「不,他不会。他会找个笨女人帮他弄。啊!」她环顾厨房,表情明亮而炙烈。「真不想将我这二十年来刷在这张桌子上的心血都留给她。希望她懂得珍惜!」
  星火把镇生带进屋内用晚餐,而依照一般待客之道,必须供他当晚住宿,只是买羊人不愿留下过夜。如果他留下,睡的就是她家的床,恬娜对此念头毫无好感。在春夜深蓝暮色里,她满意地看他返回村里招待人家中。
  「儿子,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去锐亚白。」她对星火说,「鹰跟瑟鲁,还有我。」
  他看起来有点害怕。
  「就这样走了?」
  「你也是这么走,这么回来的。」他母亲说道,「现在,星火,仔细听着:这是你父亲的钱箱,里面有七块象牙片,还有老桥男的借据,不过他还不出来,因为没东西可还。这四片安卓钱是火石连续四年将羊皮卖给谷河口修船商所赚来的,你那时还小。这三片黑弗诺钱,是索力跟我们买高涧农庄时付的钱。是我让你父亲买下那座农庄,也是我帮着他清理,脱手卖掉,所以我拿这三片,因为是我赚的。其余的,还有这座农庄,是你的。你是主人。」
  高瘦的年轻人站在那儿,呆望钱箱。
  「全部拿去吧,我不想要。」他低声说道。
  「我不需要这些,但谢谢你,儿子。留着这四片。你结婚时,算是我送给你妻子的礼物。」
  她将盒子收回火石一向放置的地方,橱柜最上层的大盘子后面。「瑟鲁,现在去把东西收好,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
  「你什么时候回来?」星火问,语气让恬娜想起过去躁动、孱弱的孩子,但她只说:「孩子,我不知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来。」
  她忙着拿出旅行靴履及背包。「星火,」她说道,「你可以帮我个忙。」
  坐在炉火边的他,看起来茫然阴郁。「什么事?」
  「找个时间去谷河口一趟,见见你姐姐,告诉她我回高陵去了。跟她说,如果她需要我,就送个信来。」
  他点点头,看着格得已习于旅行,整齐迅速地收起少数私人物品,将盘子放好,让厨房回复整齐。之后,他坐到星火对面,将一条绳子穿过背包上的孔眼,好束起开口。
  「这得用种特殊的结,」星火说:「水手结。」
  格得沉默地从壁炉另一端将背包递给他,看着他沉默地示范绳结。
  「像这样滑动。」他说道,格得点点头。
  他们在黑暗寒冷的清晨离开农庄,太阳很晚才会照到弓忒山西面。在太阳终于绕过硕伟南峰,照耀在他们背上之前,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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