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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流年-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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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再次拥住二太太的时候,二太太说,天哪!我要死了,你要怜惜我就长长地给我吧,我不是你的兄弟媳妇,我是你的妾,我要你,我要你发疯,痛痛快快地弄我吧,我的大老爷!二太太被欢快冲昏了头脑,有点胡言乱语。
但是,在无比欢快之中的大老爷和二太太同时听到了东厢房打开窗户的声音,接着杏花在喊,二太太,你听到有什么东西进来了没有?是不是我忘了关大门?
于是大老爷和二太太只能暂时停下来,他们同时认为世上最令人嫌恶的人就是这个多嘴多舌的使唤丫头。
二太太扯开嗓子喊,大门是插着的,没有什么东西进来,你赶快睡吧。
杏花说,可是我刚才真的听到有人走道儿的声音。
你放什么屁!二太太火了,这是她第一次骂使唤丫头,也是她进保和堂来第一次口吐脏话,哪有人进来了?让人家听见了还不知道我们干什么呢,你再胡说八道,当心你的嘴巴!
杏花没想到二太太会发火,也搞不明白二太太为什么发火,嘴里嘟囔了几句,关窗子睡下了,她刚才确实朦朦胧胧地感觉有人进了院子。这真是自己多事!管他呢!这个蠢丫头这么想着用被子蒙住头睡了。
无论如何大老爷和二太太的美好情绪是给这个使唤丫头搅了,尽管他们都重新鼓起热情来进行这项欢乐幸福的工作,但是,谨小慎微的防范心态束缚了他们的激情,尤其是大老爷。
在未尽人意地进行完这项活动之后,大老爷对二太太说,都怪我来得太早了,我没想到她还没有睡。大老爷的声音当然放得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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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说,我实在不喜欢这个杏花,这是个惹是非的丫头。
大老爷说,我也不喜欢,日后早些把她嫁出去就是了。
二太太突然觉得难过,竟而伤心地哭了,她对大老爷说,我的命真苦!
大老爷摸着黑把二太太粉脸蛋儿上的泪花擦了,说,你耐着心等几天,过了年我去天津,回来的时候给你买个使唤丫头。
二太太就不哭了,用手摸了大老爷头上的齐耳短发说,其实你长得很好看,可惜没了辫子。二太太这句话让他们同时想起了赶娘娘庙会的情景。
大老爷说,世道变了,这辫子早晚也得剪了,小贵子说天津有很多人已经把辫子剪了,女人也不裹脚了,连涞水易州也开了这种风气,咱们这儿闭塞,对天下的事儿总是知道得很晚,再说什么事也是个习惯,我跟高鹞子白老三给段四割了辫子,现在玉斗的人不是也认可了?也没翻天。大老爷伸长胳膊从下面攥了二太太白嫩嫩的小脚,夸赞说,妹子这脚儿真是好!称得上三寸金莲。
二太太就笑,说,还是比三寸长了点,我妈给我裹得早,我嫌痛,就求妈放开一点,末了儿没成三寸金莲。
大老爷说,这还是比别的女人的脚小,里头没有骨头一样,软软的。
二太太说,比大太太的脚咋样?
大老爷说,差不多。事实上大太太的脚才是真正的三寸金莲,但大老爷不可能这样说,他深深地喜欢二太太,当然也包括这双比大太太大一点的脚,他想象不出要是女人不裹脚了会是个什么样子。
其实情况比大老爷想象的还要快,后来在玉斗青石板砌就的古街上,越来越多地走着大脚片子的年轻女人,在乡间野外四处可见不是和尚的光头男人,逐渐被社会冷落并且无法改变的小脚女人彻底尝到了被遗弃的滋味,这仅仅是在一年之后的民国八年的新文化运动之后的事。
在这个寒冷的夜晚,除了大老爷蒋万斋和他的兄弟媳妇二太太睡在一个被窝里之外,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因为蠢丫头杏花的多事,使得大老爷和二太太的一场欢爱完成得潦潦草草,并且极端不尽人意。在经过长时间的酝酿之后,他们又重整旗鼓做了第二次,这次很成功,他们几乎忘了这是一项最好能掩门藏声而进行的活动,不过那时杏花已睡得跟死猪一样了。
在第二天,二太太打消了不跟杏花说话的念头,我是保和堂的二太太,而她仅仅是个使唤丫头,跟她呕什么气呢!二太太为昨晚上的事在内心里做了自我批评,同时原谅了杏花。
按着往年的惯例,保和堂过年时是需要很多东西的,需要多少件新衣裳新被子,多少头猪多少头羊,多少只鸡和鸭,多少糕点多少白面,这些二太太必须一样样盯着去置办齐全。
民国七年的春节,保和堂一如既往,虽然遭了灾,但是长工和伙计们如数拿到了工钱,并且在年三十晚上肉山酒海地吃了饭。
已经过了初三,大老爷将出行天津北京的事准备停当了,并且已经跟勾八商定了开工修桥的事。
大老爷叮嘱家事,就在菊花坞正房的堂屋里,除了二太太之外,还有高鹞子以及账房许老爷子和药铺的穆先生,长工房的老佟,糕点铺的王师傅,酱作坊的覃师傅等,大太太也给丝红搀出来坐在太师椅上,除了二老爷之外,这些大概是保和堂的核心人物了。每人面前摆了一杯绿茶,淡淡的清香味飘荡在空气中,多少有些诱人。
大老爷捡最重要的事做了安排,宗旨是在他出行天津北京回来之前,保和堂必须四平八稳,不要出什么乱子。
大家一一地应了,并向大老爷做了安慰性的保证。
大老爷很满意,吩咐灶上的厨子中午摆一桌席,招待大家喝酒,第二天是破五,大老爷决定在这天动身。
当然有许多事还要交待二太太,并且是私下里。原来设想最好的时间肯定是晚上,在一场欢爱之后侃侃而谈,但是这个设想在晚饭之后遇到了麻烦,这麻烦不是来自蠢丫头杏花,也不是大太太,大老爷需要交待大太太的事情在这之前已经交待完了。这麻烦来自二老爷。
二老爷在这天吃晚饭的时候突然从勾八的赌场回来了,并且兴高采烈地跟大老爷他们一起吃了饭,还破天荒地喝了一壶老白干,因为是过正月,所以没人劝他,二太太也不劝,这样一来,平时并不怎么贪酒的二老爷竟然喝醉了,而且烂醉如泥。
烂醉的二老爷在如泥般瘫倒之前,说了一些莫测高深的话,让大老爷和二太太目瞪口呆。
二老爷说,常言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凡万物都讲个气数,要是气数到了,活神仙也救不了,这叫天意。
所有人包括大老爷在内都不明白二老爷的感慨从何而来,每个人都瞪了眼睛盯着二老爷,等着他往下说。
二太太断定二老爷下面的话该说到赌场上去了,这叫三句话不离本行,但二太太这次猜错了。
二老爷吱的一声把酒盅儿里的酒喝了,两眼已经觉得有些模糊,打了个饱嗝儿,喷出一口酒气,才说,这人就更是这么回事了,什么积善积德的话都是放屁!修桥铺路双瞎眼,杀人放火儿女多,这才是对的,你们知道了吧?
大老爷很想说纯粹是无稽之谈,但疑心二老爷的话是有所指,又觉得跟二太太的事确实是有违天伦,所以就把冲到嘴门的话又咽回去了。大老爷不同于二太太,二太太坦然自若。
二老爷喝干了那一壶老白干,任何话也不说了,头一歪就软下去了,终于烂醉如泥了。
大老爷支使丫头们说,把二老爷抬到西套间屋里去。大老爷跟大太太平时睡东套间,大太太有了身孕后,丝红跟大太太睡,大老爷就睡西套间屋。
现在二老爷酩酊大醉,大家的饭还没有吃完,多少败了些胃口。在大老爷放下饭碗之后,大太太二太太和丝红也就不吃了。
在客人散去之后,大老爷说,就让万秀在这儿睡吧,多盖一床被子别着了凉。
杏花和丫头们收拾碗筷,二太太赶紧将二老爷安排在炕头上睡,炕烧得很热,完全用不着盖两床被子。
大太太在回东套间屋里之前,很关切地跟大老爷说,你还是到那边跟我睡吧,让丝红回厢房去睡,行不?你也要早些睡。
大老爷说,也好,只一宿,反正明日便上路了。
这样一来,大老爷跟二太太夜里相会的机会基本上不存在了。
二太太在搀着大肚累赘的大太太回东套间屋去的时候很无奈地看了一眼大老爷,大老爷就明白二太太是怎么想的了。
大老爷坐在堂屋里喝茶,他今天不准备到街上去巡视铺面,他想着大太太刚才让他到东套间屋睡的意思,又想着二太太刚才看他的眼神,再想着二老爷蒋万秀说的那些寻不清来头的话,脑袋里就有点乱了。
二太太从东套间屋里出来,穿过堂屋到西套间屋里看二老爷,没有跟大老爷搭言,因为东套间屋里的大太太什么都可以听得到,在堂屋里收拾碗筷的杏花和丫头们更是耳明眼亮。
二老爷吐了没有?二太太问丝红。
丝红说,没有,一直睡着呢,连个身也没翻。
二太太给二老爷掖了掖被子,看着瘦猴儿一般的二老爷,心情十分复杂地摇了摇头,然后坐在炕沿上。
丝红劝二太太说,没事,大正月里多喝点酒没事,天又冷,再说二老爷都好些天没有回来了。
二太太说,这都是他自找的。
丝红笑笑说,二太太回去吧,这边有我伺候二老爷就行了。丝红比起杏花来不知伶俐了多少倍,甚至秀儿也比不上她。
二太太心里很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银杏谷那边去睡,不禁忧伤地叹了一口气。
丝红劝二太太说,二太太不用往心里去,二老爷又不常喝酒,许是今儿他赢了钱高兴,多喝了一些,也没有什么,其实二老爷也是个好人。
二太太也不说什么,起身回银杏谷那边去了。
大老爷并无心思饮茶,起身进了大太太的东套间屋。大太太正仰靠在炕上,背后垫着一卷铺盖,见到大老爷进来,大太太就让大老爷坐在她的身边,握了大老爷的手,久久地看着大老爷,满脸忧虑之情。
大老爷看着面色发黄的大太太,想着她肚里的孩子,觉得十分对不起她,说,你不必担忧,天津之事凭了老太爷的旧识,并无大碍,倒是你让我放心不下。
大太太就哭了,说,家里的事你尽可放心,我动不了还有二太太呢,再说还有高鹞子他们,没什么可操心的,你安心去天津把官司打了,这是大事,人命关天,别让费老爷子出个什么好歹,再说北京保定的买卖你也顺便去看看,别再弄出天津那样操心的事来。
大老爷说,你尽管放心,多则一个月,少则半个月,我就回来了。
但是大老爷和大太太心里都明白,个月期程不可能赶得回来,大老爷清楚,到了二月大太太很可能就分娩,天津又不可不去,这是一件不能两全的事。
大太太说,无论如何要把事情办妥再回来,家中的事不要挂心,要多穿些衣裳,别弄出头痛脑热来,没人照管你。
大老爷点头,准备耐心地听大太太喋喋不休地说下去,但大太太缄口不说了,抹了脸上的泪,还是一脸的忧虑。
大老爷不想让大太太难过,就把话题岔到其他事上,说,那个使唤丫头秀儿,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嫁出去也没回保和堂来过。
大太太说,管她呢,也没有亏待她,是她自己犯了家规,有这么个下场还不是烧高香的事?要出在别人家准得打死。
大老爷说,人这东西,最难把持的也就这情欲二字。大老爷颇有感触,他想起自己和二太太的事,只是不明白这算是情还是欲。
看来大太太要比大老爷明白,这叫旁观者清。大太太说,你得去她那儿,有些事你也该跟她商量商量,一去这么久才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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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吃了一惊,本来想问她是谁,但看了一脸平静的大太太,大老爷就知道那实在是多余的,大太太也许什么都不知道。
大老爷当然有做贼心虚的感觉,说,该说的中午吃饭时都说了,大可不必这样多事。
大太太非常宽厚地笑了笑,说,她也不容易,老二那么不成器,人家能在保和堂待下来,已经算是保和堂的福气了,那也算得上是个好女人,要是老二像你这样,还有哪样儿可说呢?
大老爷说,是,是个好女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
大太太说,那你就去吧,老二那儿我让丝红看着,没事。
大老爷猜不透大太太的心思,坐在大太太身边没动。
大太太就说,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你以前可没有这样过,她现在管保和堂家务,保和堂的事哪能不跟她好好交待交待,你不在家全靠她呢,我拖着大肚子什么也干不了。
大老爷还犹豫,他不敢相信大太太已经对他和二太太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要是那样的话,这盘棋该怎么收场呢?但是大太太非常诚恳地用手推推他,说,去吧,别太劳累了,早些回来。
大老爷就是这么懵懵懂懂地离开大太太到了银杏谷二太太屋里,这时二太太正在灯下纳鞋底,大门没有插闩,但杏花的东厢房里已经没有灯亮儿了,这是让大老爷和二太太放心的事。
二太太说,我知道你会来,纳着鞋底儿等着你呢。
大老爷并不兴奋,几乎是很沮丧地说,她好像知道我们俩的事了。
二太太的平静出乎大老爷的预料,二太太说,纸里咋能包得住火?早晚得知道,早比晚好。
大老爷很纳罕地说,你们今天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人人说话摸不着头尾,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二太太说,大太太什么都知道。
谁跟她说的?一定是杏花,大老爷很懊丧。
二太太摇摇头说,不是,杏花什么也不知道,是我告诉大太太的,与其让她看出来,还不如让我告诉她好!
大老爷蒋万斋非常惊讶地看着二太太,忽然内心深处冒出一丝凉气,他几乎不敢想象二太太这么做是不是诚心要毁了大太太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要是这样,美丽善良的二太太将是一个多么阴毒的女人!毒如蛇蝎!
大老爷有可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脾气,他几乎是怒不可遏地揪住了二太太的领襟,颤了声地责问,你想毁了她肚里的孩子,是不是?
二太太的一张粉白娇嫩的脸刹时被憋得彤红,但她依然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大老爷,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大老爷于心不忍,又把二太太松开了,但他仍然想知道二太太的心思,问她,你究竟为了什么?
二太太说,什么也不为,我刚才说了,你听见的。
这样一来,大老爷便无心思再对二太太有什么特别交待了,二太太的行为让他这次出行变得格外忧心和沉重。但是大老爷不能再改变了,他必须去天津。
大老爷沉默了一会儿,对二太太说,善待大太太,她肚里有我的骨肉,这关系到保和堂的生死存亡!然后心情非常复杂地看了一眼二太太,出了屋门。
二太太倚着门框冲着大老爷说,我等着你回来。这意思有一半是告诉大老爷她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大老爷回头看了看二太太,灯光从她的背后照出来,二太太的脸很朦胧,但那身子的轮廓却非常美妙。大老爷就想起跟她在被窝里的时候,但是大老爷没有停下来,他不知道跟二太太的缘分是否已经尽了,这对于大老爷来说,几乎没有比这更使他悲观的了。
大老爷走了,二太太久久地倚在门框上,泪水顺着脸庞汩汩地往下流,她心里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这是咋的了?
事实上,二太太不可能把她和大老爷的事告诉大太太,那只是一种设想,现在有可能弄假成真了,那结果会是什么样子?二太太老是一颗心悬着,想着索性借大老爷的口把这件事捅破了,挨刀也好,下油锅也好,听天由命算了。
这一夜,除了二老爷酣睡了一宿之外,大老爷大太太和二太太各怀心事,没有一个睡得安宁。
第二天,阳光极好,民国七年的春天总是阳光灿烂。大老爷带了护院房的一个年轻小伙子,骑了两匹赶脚的骡子上路了。
二太太和高鹞子以及送行的人都站在镇口上,看着大老爷他们拉着骡子从大西河的冰面上战战兢兢地走过,上了官道。大西河比较平坦的河面上结着冰,冬天封河以后过大西河不用走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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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石桥的事也是定在今天破土动工,但大老爷不能参加了,他把这件大事托给了镇里最有建筑才能的石匠石碌碡和木匠蛆糊噜,保和堂答应出的钱粮由二太太拨给他们。
大老爷走了,保和堂一如既往,并无什么变化,留下来的长工出外打柴,有的修补山地的地堰子,这些由长工房带工的老佟安排,二太太不用操心。
二太太真正操心的应该是元宵节,这个自古被人们视为热闹的节日在玉斗风俗如旧,除了吃喝,人们在自家门上挂起红灯笼,晚上乡下的人都到镇上来观灯看戏,一般是请紫石口的红云戏班唱。
二太太跟大太太商量了元宵节各灶上的饭食,然后将去年挂过的红纱灯笼从仓库里翻出来,让作坊里的巧手伙计修补好了,准备在晚饭之后挂在大门口。
玉斗人元宵不吃汤圆,吃油炸糕,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乃至更久远的时间以后,玉斗人很可能依然会保持这项风俗。油炸糕永远比汤圆好吃!追究起来是因为玉斗不出稻米,当然也就没有糯米。没有稻米的玉斗人善于种黍子,黍子的籽实在去壳以后的形状与小米非常相似,但它不叫小米,叫黄米,有黏性,二者的区别如同大米和糯米一样,你得细心辨认才行。把黄米和黄玉米稍煮之后碾成面就是糕面,油炸糕是将和好的糕面蒸熟之后,搋好,揪成剂子,里面包上红糖,再上油锅炸,这是京西太行山区人最奢侈的吃法。
保和堂蒋家每年元宵节的晚上必定吃这种奢侈的油炸糕,并且是所有灶上都吃。二老爷在元宵节这天吃晚饭的时候从外面匆匆赶回来吃了油炸糕,并且喝了小半壶衡水老白干,但没有喝醉。
出人意料的是吃了油炸糕的二老爷没有赶着去勾八的赌场里押宝,而是让丝红沏了一壶茶,就在大老爷常喝茶的堂屋里,坐在八仙桌子旁的红木太师椅上,用一根笤帚杪儿剔着牙,嗓子里哼着调门尖细的河北梆子,一不是强盗并贼寇,二不是坏人把城偷。
这是《三家店》里的唱腔,英雄好汉秦琼在落难之后,被押解途中唱的,这段戏唱得最好的应该是紫石口红云戏班的当红老生沈西楼,那是一绝,但是红云戏班一般不唱《三家店》。
二老爷其实嗓子不错,颇有唱戏的天分,可惜没生在紫石口,生在了豪门大宅的保和堂,并且一生痴迷赌博,对唱戏基本上一窍不通,他是瞎哼哼,连戏迷都算不上。
大太太给二太太搀着在堂屋里坐下了。大太太笑笑说,老二,你这一嗓子要是串戏班子准行,要不保和堂立个戏班子算了。
二老爷就把剔牙的笤帚杪儿扔了,喝了一口茶,跟大太太说,嫂哉,你二兄弟这是生在保和堂了,要是早生个百儿八十年的,怎么也弄个师爷当当,我要是出谋划策,不会比刘伯温差多少。
大太太就笑出声儿来了,说,你要是好好学现在也不晚。
二老爷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现在屁用没有,大哥把四书五经都念得滚瓜烂熟的,连个秀才都不是,有个屁用?我是生不逢时啊!
大太太就无话可说了,这个不成器的小叔子专会磨嘴皮子,你说一句,他有八句在那儿等着你,大太太了解二老爷,所以平时极少说他,好在二老爷还多少尊重她些。
二太太皱了眉头,对二老爷说,你要是喝茶回咱们屋里让杏花给你沏,别在这儿喝,这是大老爷坐的地方。
大老爷是谁?啊?大老爷是我哥,做兄弟的坐在哥哥这儿喝茶不行吗?二老爷梗着脖颈儿说,我还是保和堂的二东家不是?呸!做什么事得有个分寸。
大太太觉得这话重了,正想安慰二老爷两句,二太太板了面孔对二老爷说,你是又喝得糊涂他二大妈了是不?在这儿胡说八道!对大太太说,咱们走,别理他!
安顿好了大太太,二太太出来对二老爷说,你回银杏谷的屋里喝去,别扰了大太太睡觉。说着就来拉二老爷,但二老爷不听。
这时丝红已经回来了,跟二太太说,街上好热闹,家家门前挂红灯,镇西的戏台上唱戏呢,咱们去看吧。
二太太想了想,说,要看你自各儿去吧,大太太没人守着不行。最重要的是二老爷,二太太觉得他有些不对头。
事实证明二老爷非常清醒,他说,去吧,去看吧,好戏!《金沙滩》,紫石口的戏班子最拿手的戏,我看着家,今天不押宝了。
二太太知道唱戏的事,上午就有人送了帖子来的,也想着去看,但是她不相信二老爷会像他说的那样好好守家,尽管有护院房的人,但是大太太拖着大肚子,得有个执事的人才行,何况大老爷不在家。
大太太在东套间屋里说,二妹子你们去吧,去看戏吧,都去,我这儿没事,离生还早着呢,好不容易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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