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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心灵那一端-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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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穷使人精明,饥饿使人灵敏。
刘瑞芬没想到不过半月馒头片悄然消失了,不用说,都添进了食量惊人的孩子们肚里。刘瑞芬有点生气,生张鸿远的气,张鸿远的失算,使十多斤白面变成干馒头而落入三个不知饥饱的孩子们的口里,可是来个亲戚客人,待客的饭就不好做了。为此,刘瑞芬又增添了一点对张鸿远的不信任,或者说刘瑞芬心中又增添了一点对张鸿远的蔑视。而张鸿远虽对自己的失算多少有些不安,但由于孩子们都个个高兴,刘瑞芬自然不多理论,也就马马虎虎地让心中的不安随着冬天的消失而消没了。
春天来了。
向阳坡上小土路西边狼尾巴草首先亮出了尖尖的绿芽,就像每天的太阳总是由最清苦人家的孩子唤出一般,是这些不起眼的小草们先唤醒了春天。堾根儿下,雪青色的打碗花悄然亮出小巧的笑脸,在那依然苍黄的山梁上,那笑脸是那么显眼那么欢悦,仿佛整个原野和天空都是由于她才变得亮丽而爽朗。
过转清明。一大早周玉香急匆匆走在通向张鸿远家的古道上。她步伐虽急,脸上却溢着罕见的喜悦,由于长期爬满了忧郁和失望,那罕见的喜笑在她脸上表现为一种不协调的扭曲,那仿佛不是喜悦的笑容,二十一种古怪而奇特的丑陋的夸张。
“大嫂——”
走进张鸿远家的街门,周玉香发出了略显压抑的低缓的叫声,那是一种胆怯而谦卑的声音。
刘瑞芬听声音并没听出是周玉香,因为那声音与周玉香平日里尖刻锐利的语调截然不同。周玉香跨进了家门站在了前面,刘瑞芬才惊奇地招呼她:“呀,她婶儿来啦。”
小猛还没有起来,静静地睡在炕上,周玉香愣了一会儿。刘瑞芬正呆坐在炕沿边上愣怔,表情有点异常,眼睛有些红晕,仿佛刚刚哭过。
阳光从掉了窗棂的窗户透进来。周玉香将怀里抱着了小被子放到炕上,虽然很轻一放,却很快震起了炕上的小颗粒在阳光照射下,翻滚着十分显眼的舞蹈。周玉香用手扇了扇,但是不仅没有赶走这些悬浮的小东西,反而惹得这些小东西舞弄得更加疯狂。
周玉香估计到刘瑞芬刚刚与张鸿远生过气,而且是因为孩子的事,她的心不由一阵扑扑急跳。自从清明节那天志小告诉她“接小猛的事儿定下来了”她的心就一直惴惴不安,她像一只多次受过惊吓的母兔,对一丝一分异常都能敏锐地引起警觉。
周玉香故意避开关于孩子的话题,另寻话题说:“大嫂,呦,看你自在的,厨房的碗不洗,炕的被不叠,不用喂猪,不用喂鸡,活得够舒妥了。咱啥时也能跟你学学。”
周玉香巧妙地小心地绕着圈子引逗刘瑞芬,并随即递上特意带来的“大生产”。
“大生产”使刘瑞芬紧锁的眉头舒缓了。周玉香又递烟,又给点火,反而令刘瑞芬不好意思了。
刘瑞芬说:“人活得就是图个自在,你说我舒妥?哪能跟你比。”
由于“大生产”的作用妯娌俩聊在了一块儿。
但,聊天并不表明刘瑞芬的心中的结解开了,不。刘瑞芬从不跟人结仇,但一旦结了仇会难解难分。
清明节张鸿远从坟回来,告诉刘瑞芬说,已与志小说好,要把小猛接走。刘瑞芬突然变卦,不同意接走小猛,为此,与张鸿远大大吵了一架。由于刘瑞芬说不出充足的理由,所以大吵一顿又对接走小猛子的事不置可否。
昨天晚上听张鸿远说已定下今天抱走小猛,刘瑞芬又变了卦,一口不同意,又让张鸿远大发雷霆。等张鸿远一顿数落之后,刘瑞芬又默认了。
张鸿远也弄不清刘瑞芬为什么不同意,为什么几天来老是变卦。
一支烟抽罢,刘瑞芬去厨房洗碗去了。周玉香替刘瑞芬简单地叠了叠被子。周玉香十分爱干净,虽不愿碰那散发着汗味的、被边磨得又黑又亮的一堆被子,但为了能从零乱得被卷中抢出那个肉乎乎的儿子来,还是闭着气下了手。
土炕很暖和。小猛睡得很香,那小脸蛋都热红了,像涂了层胭脂。周玉香很不习惯地扶住小猛,急急忙忙给小猛穿上了她带来的新衣新袄,她手脚慌乱笨拙,不像个称职的妈妈,倒像个没胆量也没能耐的小偷。
由于衣服发凉,小猛给弄醒了,小眼睛看到抱着他的不是妈妈,而是长着长长的苍白的瘦脸的婶婶,便哇的一声哭了。
这时,张鸿远和张鸿志兄弟俩走进了院门。
“小子,别哭,别淘。小狗儿的,今天可是不能哭,是你小狗儿的喜日子。”
张鸿远一进门就拍拍小猛子的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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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怕张鸿远抱走似的,周玉香赶紧抱紧小猛,接着故意摇晃了几晃,装作哄小猛,从而避开了张鸿远的手。
张鸿远没有在意惊恐不安的周玉香。
小猛看到了父亲,又睡了。
张鸿志脸上闪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周玉香直给张鸿志使眼色,那意思是——现在孩子睡了,衣服也换了,趁刘瑞芬在厨房——快走。
张鸿志起初还不明白周玉香的意思,愣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哥,趁小猛睡了,不淘气,就接走吧!”
“走吧!”张鸿远眼泪噙着泪花说。
周玉香飞快地用被子裹好小猛,听得张鸿远说走吧,于是头也没回一下,毫不犹豫地拽开她那长腿跨出家门。
张鸿远还想张口说什么,可是夫妇二人已出了门。
一向不跟刘瑞芬多搭话的张鸿志,见刘瑞芬急急忙忙从厨房出来,便说:“大嫂,我们就接走娃儿了。”
刘瑞芬见周玉香已抱着小猛出来门儿,不知如何是好。
“怎,怎?说走就走。这是……”
张鸿志也已闪出了院门。刘瑞芬跑了几步,想追上孩子,但跑到门口,见志小已走上了古道,周玉香抱着小猛已不见影子了。
刘瑞芬像突然失去知觉似的立在门口,眼发呆,口不会出声,手脚僵直不动。
这时,挂在天空那个太阳,闪着苍白刺眼的光。厨房里,刚才刘瑞芬擦灶台时将掉到灶台上的残渣剩饭抹进火膛,此时发出“卟卟”的声音,接着从厨房窗口冒出了淡蓝的青烟。厨房后边,邻居改润家的孩子们从温暖的梦乡中苏醒过来了。
“妈——姐姐不给我裤子——”
“妈——我的衣裳不见了,啊——”
“妈妈——妈妈——呵——呵——”
改润四个女儿此起彼落的吆喝声和刺耳的哭叫声打破了四周的沉静,连天空中太阳的脸上都闪出了枯涩的无可奈何的难堪的神色。
“X你妈的,哭死呀,死不了狗日的们。”
改润的丈夫,在市钢管厂上班的张伟祥下了夜班刚刚睡下,孩子们吵的搅了他的睡,平日对四个闺女恨之入骨,恨不得一把都捏死的伟祥发出了粗野的臭骂。
哭唤声戛然而止。
孩子们的哭声刚止,喂罢猪的改润急急忙忙进了家门儿。
“你些秃孙们,号你妈个死。死熊,你,没眼色的吃差,六七岁了也不知道省点心,图不哄妹妹们,你还惹逗。真是不觉死,你老子正看到你些杂种们黑眼的不行了,还不知趣,找死!”
改润拉小的,推大的,边乱骂边给闺女们穿戴梳头,嘴不停手也不住。四个女儿轮流经她臭骂一顿,拾掇一顿,于是在改润手里像四个木偶似的小人儿,一个个下了地,蹦到院里便成了活蹦乱跳的小天使。改润虽长相不算漂亮,但经中和了张伟祥英俊的遗传基因,四个小闺女仿佛跟她们的父亲对着干似的——父亲越看到她们不亲,她们长的个个像天使般漂亮可爱。
突然,伟祥又吼骂起来。
“吵死了,嚼你妈的,一早上就不得叫人安宁。讨吃鬼们,什么时候都死绝。”
因为改润没生下儿子,伟祥常常骂她,让她碰死,此时,改润听丈夫又骂她和女儿们“都死绝”。于是一肚子火又爆发了,她停下手中的被子也不叠了。
接着吵骂升级,由夫妻俩对骂,便成了骂对方的父母,又由双方的父母升级到骂双方的祖宗三代,乃至八代十代万背祖宗都骂到了,接着,一声响亮的耳光之后,响起了改润的号哭,接着是撕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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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张鸿远坐不住了。刘瑞芬也忘记了小猛巧妙地被“劫去”的不幸。
张鸿远只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站在院墙高声劝说道:“猫们,消消气,骂几声就行了,出出气算了,别当真”。
不等张鸿远劝说的声音落下,这时,改润已披头散发敞着棉袄跑出家门。
“没法活了,死了好。死了称了你的心,绝了户的,断子绝孙的,不让人活了,啊哈呀——”
改润哭唤着出了院门,既不向娘家去,也不向婆家去,她又要跳崖寻死了。
刘瑞芬慌慌张张进了伟祥的屋里嚷:“猫儿,伟祥,你媳妇跳崖去了,快拽回来呀!”
“死了好,丧门星,倒霉货。”
张伟祥又钻进被窝睡去了。
刘瑞芬只好叫了几个围观的媳妇:小丑媳妇,七十三媳妇和三狗大嫂,一起跟随改润奔向西沟。
爬上西梁石头坡,拐进三十亩背坡道,折进柳树泉,这时,已看见改润坐在崖边的一块石头上号哭,也不知道是不忍心跳下去,还是在作跳下去前的最后哭别。
“改润——呀——,猫,别想不开,想想可怜的闺女们呀——千万不敢——”
匆匆赶来的女人们连呼带喊。
这时,改润站了起来,哭声越痛了,向四五步外的崖边迈开了脚步,她要跳了。
然而,跳不成了,距崖边还差三至四步,她被拖回去了。
当然,改润跟伟祥每次吵架都是以这种方式为终结。
唠叨、吵架、撕打、跳崖,这是改润跟伟祥发生冲突时的四部曲,二人不厌其烦。生活太单调了,不演这四部曲,好像就活不下去。
然而,也就是这四部曲起到了特定的作用,这四部曲使刘瑞芬由于儿子被劫走产生的绝望痛苦的心情得到了暂时的遗忘,否则,很难想象,刘瑞芬一气之下会采取什么样的过激方法去抱回儿子。
但刘瑞芬真会遗忘吗?
第七章:金色的麦收,土洞里刘瑞芬收获了一个无奈的情变。红土崖在欣赏:一个前罗锅与后罗锅爱情佳侣走出村庄。
三月清明花不开,二月清明花开败。
今年的清明节晚在三月,桃杏梨花开晚了。
然而,含苞的花蕾总是要开放的,因为暖风迟早要吹来。
前罗锅一些高——张星娥要出嫁了。星娥出嫁证明了一句话:有苗不愁长,有女不愁嫁。
星娥是个前罗锅子,而且个子不足一米二,人称前罗锅一些高。如果父母能给她捏造一付好看的脸蛋儿,倒也能弥补一些身材的缺陷,可是星娥偏偏长一付丑八怪的形象:脸色吸收的父亲的黑肤色;五官兼收并蓄眼睛随了母亲的深眼窝小眼睛——仿佛那双小眼害羞,要下定决心躲藏起来,越藏的深越舒服似的;嘴巴随了父亲的扁嘴巴——仿佛饿扁了,总是一付饥饿不饱满的表情;鼻子倒是谁也没有随了谁,是星娥独立发展的创举——然而由于受到小眼睛、深眼窝和扁嘴巴的牵制,鼻子受到了制约长的又小又低,于是鼻尖太隐蔽了,鼻孔都过分显眼,让人不觉得那是鼻子,倒以为是谁一不小心给弄了两个淘气的小洞洞。她太难看了,像故事里的活生生的妖怪跑到了红土崖,村中的老人常常不听话的小子说:“小子,不争气,不听话,长大了让星娥给你做老婆。”
星娥出嫁引起了轰动。当然并不是因为她丑而做了新娘才引起人们的关注,而是因为她嫁了一个比她略高一点,面貌俊俏肤色白晰的后罗锅男人。两个肤色、相貌、体形上——绝对是两个对立体的男女竟奇迹般结成了夫妻,看吧,星娥仰面昂首挺胸,她的男人躬背低头弯腰,一起走出村口,多么不相称的外表,多么奇特的一对儿——古今罕见,中外少有,天工真会作美呀。上天真是慧眼独具呀。
上天就是这么仁慈地将完美的结合赐予具有明显残疾缺陷的人,而那些看似完美的男男女女却未必能拥有完美的结合,他们只好望着这对奇特的男女惊叹吧。
天啊。看,星娥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前面,像高贵君主,那是与生俱来的,无法摆脱的高贵。看,她的丈夫背躬曲膝走在后边,像可怜的谦卑的奴仆,那是上天赐予的无可奈何的永远定了型的谦卑。两个人喜气洋洋,走过麦田的大路,向河洼村走去。
此时,在这莽山荒野之间的山庄窝铺里,有多少对这样那样残缺不全的人儿,面对一片片嵌着金黄麦田的山坡大梁而欢欣喜笑呢?!
麦子,田野里植物的贵族,闪着金黄的光泽,齐齐整整,像亲密无间的兄弟般挤在一起,向田边的收割者和行路人,露出自信、高贵、绚丽的微笑。
这时,村口地头有不少人都在察看麦子是否成熟,他们也望着星娥两口,就像欣赏童话中神奇的人物。
美丽的麦田那,天堂般绚丽。
站在麦田边,看那男子汉,会觉得自己的胸膛更加强劲厚实:看那女人们会觉得自己更加妩媚、温存,更加妖艳;而孩子们会变得极度兴奋快活,仿佛他们已看到了捧在手中的一碗生日面条,或者是一笼笼喷着热腾腾发面醇香的馒头,孩子们快活的神情仿佛要长上灵便的翅膀在麦田上空的芳香中自由飞翔。
星娥两口踏着麦浪,穿过麦香飘逸的田野走后,麦收开始了。
麦收是一场总动员性质的战斗。
麦收开始前几天,公社召开了全社动员大会,村支书吴培云不等动员大会结束就跑东梁爬西梁察看麦子的成熟情况。一般来说东梁小三十亩地的麦子熟得早,而柳沟、炉洼、计岭坡、大南坡、驴脊梁的麦子熟的晚两三天,这是前头或者一小队的麦子。里头二小队的麦子以南八亩、大三十亩为早熟麦子,而鱼湾、瓦窑坡、暖泉上的麦子为晚熟。吴培云就是要利用梁上与沟底,向阳与背阳的地理差别所带来的时间差来安排收割日期。
当然,全村一百三四十亩麦子,仅是收割、打碾、扬撒和风晒是费不了多少工夫,关键是麦子收割后要进行茬口安排,必须抢时间将二季作物插进去。收麦与播种几乎是同时展开,这样人手和时间都显得十分紧张。
公社开罢会,就是全村麦收工作会。吴培云和主任周守清分早晚二次在有线广播中反复作了动员报告。当然,动员报告对大多数人来说是毫无反应的,只有极少数人作出了反应,这极少数人中:一是那些成份高的人,收敛了自由活动的习惯,俯首帖耳做活儿,生怕落下破坏麦收的罪名;二是周守清的老婆和女儿们,她们听不惯周守清在喇叭里慢慢吞吞、拖拖缓缓的讲话,每当周守清广播完毕,一回到家就受到老婆的迎头责骂。
“又嚼了,又嚼了,像你娘娘的臭裹脚,拉拉拖拖,你自己不觉得X嘴困,别人听了还心不好的慌。听听你那说话的腔调,好像你爹是结巴,你妈是羊羔疯,才生了你这么个说话抽抽扯扯,结巴不是结巴,秃舌也不像秃舌的熊人,每天日谝个屁?还不如快去挑两担水!淡而无盐的,寡你妈的伤心,收你妈几亩麦子,也值得你们这些王八蛋们出头露脸,败你八辈祖宗的性。”
堂堂大队村委会主任周守清,被老婆姚林妮没轻没重、颠三倒四、祖宗八辈臭骂一回,这是姚林妮每天赏赐周守清的一次不是法定而胜似法定的洗礼。姚林妮一旦睁眼起来,便能找到任何一个话柄,借以编织一篇演说,她没有这篇演说,仿佛就不是周守清的老婆,仿佛就会失去支撑自己度过这一天的精神。周守清已不知不觉沉静在这种习惯性的环境中了,每当这场急风暴雨似的洗礼结束,周守清浑身上下热热烘烘地顿时觉得头脑清醒,精神也爽快了许多,仿佛睡了一夜,在睡眠中一不小心丢掉的生存感觉一下又找回来了,于是喊一声:“还不吃饭?”
这是一声又响亮又清晰,但却是商量性的语气。也许是在大队当主任当惯了,主任是当家不做主的;也许是在家中挨老婆的骂挨多了,周守清从来不会像一个男子汉或一个大队干部那样,说一句决定性的命令式的话。
但不会下命令的人不一定当不了干部。
周守清从人民公社成立、实行“三级核算队为基础”开始就是大队的主任,而且是唯一的主任,已是十多年了,支书换了好几个了,他虽没有当上支书,然而主任的地位却如万里长城——永不倒。周守清的存在,是红土崖不能没有周守清这个配角,他是书记的传声筒,是公社干部的传声筒,他是老婆的出气筒。看吧,在社会上充当传声筒的人,在家里肯定是老婆的出气筒——这是周守清定理。
于是村里人叫他不倒翁传声筒。
割麦的人在门颅叫过五更后出工了。
早饭之后,妇女们也出动了。当妇女们仨仨俩俩走在田间的时候,一群欢快的叽叽喳喳的童声也传遍了原野——学生们在老师的带领下也参加麦收了。
一向不参加劳动的刘瑞芬也加入了麦收的人流中,她参加麦收,不是因为小猛不在身边,没有了拖累,而是有个人无意中跟她开了个玩笑,这个玩笑使她产生了兴趣。
原来,昨天猴三从联校放假回来,经过刘瑞芬家门前,见刘瑞芬坐在门前纳鞋底儿,猴三趁刘瑞芬不注意,将一包红杏扔到刘瑞芬的胸前。
“哎呀,是你个没正经鬼,乱扔个甚?没轻没重,打着人你负得起责?”刘瑞芬揉一揉被打疼了的乳部,骂猴三。
猴三嬉皮笑脸地凑了上去说:“我是心想哪儿就关心哪儿。要是打重了,我还想为你揉一揉。”
“滚开吧,你!半前晌,跑回来干吗呀?瞧你们这些吃皇粮的,别人为你们辛辛苦苦风里雨里忙,你们倒是悠闲自在,半前晌,半后晌往家跑,跑个什么新鲜劲儿?也不是刚过门的新媳妇在家等着你。”
猴三说:“哎呀,冤死人了,我什么时候不好好上班来?今天是全校放假,明天参加麦收。你这人,真冤枉我。哎,明天你是不是也要去?要去,我可以把你那份活全包了。”
“去你的吧!”刘瑞芬吃了一个红杏,杏略带点酸涩,她皱皱眉说。“你操你自己的心吧,瞧你那风一吹就倒的身段还要替我干活?走吧!留着孝心,回去孝敬她去吧。”
“她”是谁?猴三正要张口回敬刘瑞芬,却突然无语走开了,原来那个“她”——秦花妮突然从五十多米远的窑顶上闪出头来,猴三做贼心虚一直注意着周围的异常动静,所以秦花妮一露头他就瞧见了。
秦花妮的心中闪着凶狠的光芒,狠狠朝刘瑞芬坐着的地方唾了一口。
刘瑞芬没有意识到这一幕,但这小小玩笑引发了她参加麦收的兴趣,晚上,她告诉张鸿远说要参加麦收。张鸿远虽然不十分愿意让她去,但也没有阻止。
太阳已跃上了东梁上空,金色光芒将红土崖照得透亮透亮。在那些剥落泥土的石缝隙里,已经爬出一丝绿澄澄的蒿草;俏丽修美的杨树吸足了清晨的空气;意气峥舒展开健美的枝叶;刺槐树在暖热的气温的催促下奋力鼓起绿豆豆似得花穗。瞧吧,树木、蒿草的五脏六腑,也与人的五脏六腑一样,被阳光照得透亮。能常常接受大自然如此亲切爽朗的沐浴的人和万物是多么幸福呀。
出了村口,走上村级公路。那公路得用三里地外的硫铁矿的矿渣铺成的,天气睛好时,路面光洁坚硬;遇上雨雪天路面稀烂泥泞,还会散发一种刺鼻的硫磺味儿。刘瑞芬和三狗大嫂,小胖妮一起说说笑笑,刚走到豹子沟口附近,起五更的后生们已开始送回头趟麦子来了。
“远小婶,稀罕呀,是不是?我也是说这五月里天,豹子沟的坡上听到了老母鸡的呱呱声,是不是?敢情是母鸡们也出窝了,是不是?”
身材瘦小,五官不正,说话吞字不清,还爱开玩笑的“是不是”挑着两个麦子满头是汗,尽管如此,还是没有忘记跟刘瑞芬她们开玩笑。
三狗大嫂嘴快,不等“是不是”的话落下,立马回敬说:“哟,是哪个缺了心眼的母鸡,一不小心屙下你这么一个人不人,禽不禽的物件来:说看你是个人吧,别人挑四个麦子,你才挑两个;别人都会说个人话,你怎不知好歹轻重,没大没小,尽放屁话;看你是个瘦公*,这么多年也没听你打过个鸣儿,怎!要不让你家老母鸡重新屙你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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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狗媳妇话一落,刘瑞芬和润梅妈忍不住大笑起来。同“是不是”一起挑麦子的小丑、七十三他们也笑起来。“是不是”气的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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