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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之间-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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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熊其烈说完,关隐达忙摆摆手,说:“老熊,你再去一趟,把那信拿出来好吗?”
  “这个,这个……”熊其烈感到有些为难。
  关隐达脸色发起青来,一字一顿说:“老熊,你也很清楚这事,太重大了。不干就算了,要干就马上去,不然他很快就回来了。”
  熊其烈站起来,一言不发就出去了。
  关隐达坐不住了,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到向在远家里打一个来回只需几分钟,这几分钟显得格外漫长。
  熊其烈回来了,果然取来了告状信。关隐达接过信一看,胸口禁不住狂跳起来。他先瞟一眼题目:关于宋秋山同志违纪违法问题的汇报。不及细看全文,他忙翻到末尾,见落款是:一批掌握情况的干部。他接着便飞快地看着告状信,里面字字句句都叫他两耳发鸣,他匆匆看完信,握住熊其烈的手说:“老熊,第一,你要镇定,天塌下来有我顶着;第二,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你我都没有见过这封告状信。你现在照样去他家里,等他回来,向他汇报。记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熊其烈走了,陶陶出来问男人: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兮兮?”
  关隐达不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说:“你不用知道这事。我现在要连夜赶到地委去。完事之后马上赶回来。”
  关隐达打电话叫了司机小马。他不准备叫秘书小张同去。
  做这种事情,人越少越好。要是他可以自己飞着去,他连司机小马都不会叫。最近上面专门要求过;不准领导干部自己开车,他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让人说什么。他接着又火急火燎给宋秋山打电话。他拨的是机要电话,那部红色电话机。接电话的是宋秋山的夫人龙姐,说秋山还没回来。他只好打手机。手机通了,接电话的是宋秋山的秘书小朱。小朱说:“宋书记正在忙,是不是明天再打电话联系?”关隐达知道宋秋山不太愿意接他的电话,就说:“小朱,今天这事太重大了,你一定要宋书记万忙之中抽时间接一下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宋秋山才接了电话。关隐达稍加寒暄,就说了告状信的事,扼要讲了信的内容。
  宋秋山沉默一会儿,说:“隐达,你赶快到我这里来,我在家里等你!”
  司机还没有来,关隐达又拿出告状信看了一眼。凭直觉,他看出这信是地委内部人写的初稿。信中涉及一些地委内幕,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从几个人的笔迹看,这是有组织的行动,一定有人在中间组织这事。看来这人的来头还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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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陶刚才隐约听出些名堂了,有些担心,问:“这样行吗?”
  关隐达说:“没什么行不行的。”
  司机来了,说:“刚才去加了点油,就迟了。”
  上了车,关隐达才说:“老人家病了,去看一下。问题不大的话,马上赶回来。辛苦你哩小马!”
  小马说:“哪里哪里。”
  关隐达不再讲话,深深地窝进座椅里,细细琢磨这个事情。地委几个头儿间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他都清楚。他想说不定这事就是专员陆义一手策划一手操作的。陆义同宋秋山是老同事,长期相处难免有过节。前年张兆林调任副省长,地委书记的位置一时不知落人谁手。当时人们多是猜测专员陆义接任,也有人说会由主管党群的地委副书记卢云飞出任地委书记。后来盘子定下来了,出乎大家的意料,主管政法的副书记宋秋山坐了地委的头把交椅。他在地委领导中排位本来是靠后的。陆义仍旧任专员。这样,陆义同宋秋山的关系更加微妙起来。有人就分析,新定地委班子,张兆林在中间起了决定性作用。原来张陆二人关系不睦。可当初张兆林在地委工作时,外界都看不出这一点,只说张陆二人是多年来配合最好的书记和专员,简直是黄金搭档。可见张兆林这人真的是滴水不漏,左右逢源。这么老到的人不当副省长才怪!
  想不到陆义这些人玩到这个身份了,还搞这种手段!像小孩子办事,又像流氓做派。真他妈的黑!关隐达心里无限感慨。
  小马见关隐达今天一声不响,以为他担心老人家的病,就说:“关县长放心,陶老书记的身体一向不错,不会有大问题的。他老俩身边没有人,有个什么毛病,不打电话告诉你们告毋计隹?”
  关隐达忙说:“但愿没有事。”
  关隐达感慨着别人黑,突然又觉得自己无聊了。自己这是扮演了什么角色?一个告密者!他想到自己是这么一个角色,似乎自己的身子在往下缩,怎么也挺拔不起来。他开始问自己该不该这么干了。刚才听熊其烈说起这事,他马上意识到这是改变他目前窘境的绝好机会。别的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去想。
  也许自己太草率了。莫说这样做道德不道德,这事真的闹,宋陆二人都不是一般人物,还不知鹿死谁手!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也就只好这样了。是祸是福,听天由命吧!
  黎南到地区,白天得走三个半小时,晚上车少些,才两个小时就到了。不过也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车在陶凡家门口停了下来。关隐达交代小马:“你去桃园宾馆登记个房子,休息一下,说不定还得马上赶回去哩。我过会儿就来。”小马就没有下车,掉头走了。
  关隐达根本顾不上进岳父大人的家门,一转身就去了宋秋山家。
  一敲门,门便开了。开门的是宋秋山的夫人龙姐。客厅里满是烟味。刚才这两个多小时,不知宋秋山抽了多少烟。宋秋山从沙发里缓缓起身,笑容可掬地伸过手来同关隐达紧紧握了一阵。龙姐为关隐达倒了杯茶,说声隐达你们扯吧,就进里屋去了。
  宋秋山压压手,示意关隐达自便,就翻开告状信看了起来。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越往下看,眉宇间的川字便越深。灯光下看不出脸色的变化,关隐达想这脸色一定是由通红而转向铁青吧。
  宋秋山不像关隐达那样看得匆忙,他很从容。他慢条斯理地抽着烟,看到了后面又不时翻回前面,像在仔细玩味一篇美文。
  “好啊!”宋秋山终于看完了信,说,“他们居然对我搞这一套!”
  关隐达不知回答什么好。听宋秋山说“他们”,他便认为宋秋山一定猜得出是谁在弄手脚了。
  宋秋山哈哈一笑,接着说:“这事要是放在从前,是一起严重的政治事件,不揪出个反党集团才怪!就是现在,这也是一种严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他们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谢谢你啊,隐达同志!”
  “知道了这事,就应该汇报啊!”关隐达说。
  宋秋山微笑着,目光很亲切,说:“隐达,黎南这几年发展不错,你做了不少工作啊!这几个月,你承受了不少压力,这个地委是清楚的。黎南在我们地区相对落后些,尤其需要扎扎实实地干,少不得你这种埋头实干的同志啊!今后,你要多担些担子才是啊!”
  关隐达感觉到宋秋山分明在向他暗示着什么。宋秋山也许觉得自己在关隐达的事情上有些对不住,却只说你承受了不少压力,这个地委是清楚的,这已是一种委婉的道歉了。关隐达知道,作为宋秋山,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他不可能公开向部下说对不起的,特别是在这种严肃的事情上。宋秋山要他今后多担些担子,也许意图更加明显了。
  “感谢宋书记理解和支持我的工作!”关隐达说。
  “隐达,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你住桃园还是住哪里?”
  “我不能住下来。明天一上班得开办公会,我马上赶回去。”
  “那就太辛苦你了!”宋秋山站起来,同关隐达握别。
  关隐达出来看看手表,已是十一点多了,就不想再去打扰岳父大人,抄近路径直去了桃园宾馆。总服务台的小姐认得关隐达,见面就同他打招呼,说:
  “你的房子在208,司机在206。”
  关隐达说:“我们住不成了,得马上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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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急,有急事?”小姐问。
  “对对,有急事。”
  关隐达说声谢谢,就去了小马的房间,小马是倒头便睡了,关隐达在门外就听见了他的鼾声。敲了好几声,小马才开了门,揉着眼睛说:“对不起对不起,睡死了,睡死了。”关隐达说:“没事没事,辛苦你小马,我们赶回去算了。老人家问题不大。明天一早得开办公会。是妈打的电话,老头子怪她不该打。”
  小马便飞快地穿了衣服,揉着眼睛跟关隐达下楼。走到服务台结账,小姐望着关隐达笑笑,说:“算了吧,就不收你们的钱了。”关隐达也笑笑,说:“那就谢谢你了。”又开玩笑说:“不过你收不收都无所谓,反正都是人民政府的钱。”小姐说:“关县长真是,得了便宜还讲便宜话。”关隐达就嘿嘿笑。玩笑间,小姐已退了小马预交的房费,办完了退房手续。关隐达再扬扬手,就同小马出来了。
  上了车,关隐达说:“小马你明天就不要同别人讲我们今天来看过老头子。他老人家是越老脾气越怪,听不得人家讲他身体不好。”
  小马说:“好好。老人家多半是这样。我父亲就是这个脾气。他要是有个三病两痛,我姐姐跑回来看他。他火冒三丈,说,我还没有穿寿衣,你就这么急了,来奔丧?”
  “对对,老人家就是这样。”关隐达说,“有一年老头子病了,没注意保密,弄得他好多老部下跑去看望他,把他急得要命。事后老头子把家里老老少少骂得抬不起头。自那以后,他生病,我们从来不对别人说。”
  关隐达的心情比来的时候轻松些,就同小马说些白话。这样也免得小马来瞌睡。关隐达心想,今天万一车子在路上出了事,今后传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话了。所以他今天特别警醒,不坐后面,专门坐到前面陪小马说话,又叫小马慢些开。他还问小马,是不是让他来开一开,叫小马休息一下。小马只说没问题,没问题。小马便开始吹牛,说,我在部队的时候,在青藏高原开车。大货车,一个人开,一开就是两千多里。沿途灰蒙蒙光溜溜一片,鬼都碰不上一个,那才叫无聊!实在闷了,或者来瞌睡了就骂娘,骂了班长骂排长,骂了排长骂连长,骂了连长骂团长。关隐达就朗声笑了起来:“哼,看不出你在部队还蛮调皮哩。”小马说:“当兵的都一样,没有当兵的不骂领导娘的。”小马说到这里,一下子不说了。关隐达想,也许小马意识到自己这话犯了忌。既然当兵的没有不骂领导娘,现在你在关某人手下当兵,是不是也会在背后骂关某人的娘呢?关隐达其实是很欣赏小马的,他便有意装糊涂,说:
  “是的是的,在部队呆过的人,多半喜欢骂娘,动不动就是他妈的。我发现我们南方人从部队回来后,总讲些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但是到地方上磨了几年后,就只剩下一句普通话了,那就是他妈的。
  所以你碰见用普通话骂他妈的那些南方人,百分之百是从部队回来的。“小马这就摆脱了窘态,大笑起来,说:”是这样,是这样。关县长观察问题好细致。我就有这个毛病。“
  两人一路白话,顺利回家了。关隐达下车前看看手表,才午夜一点多,这在夏天也不算太晚。
  事后有人说,这天晚上,关隐达的小车还没有离开桃园宾馆,宋秋山已在赶往省城的路上了。他连夜赶到省委,第二天一上班,就去了张兆林的办公室。张兆林现在已是分管党群的省委副书记了。
  关隐达想陶陶一定睡了,准备自己拿钥匙开门。可他钥匙还没拿出来,门竟开了。原来陶陶还在等他。
  陶陶望着他,目光怪怪的,像是见了陌生人。他本想说你怎么还不睡觉,但见陶陶这个样子,就笑着问:“怎么了?几个小时不见就认不得了是吗?”
  “没有,没哩。”陶陶说着,就进去拣了衣服出来,让他去洗澡。
  关隐达洗了澡出来,陶陶已坐在床上了,拿着本杂志看。
  关隐达说:“怎么还不睡?”
  “睡哩。”陶陶说着就躺下了。
  关隐达也躺了下来,抬手关了灯。一切都安静了,他的头脑便格外地清晰起来,不由得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
  不论怎么说,今天这几个小时将影响他的一生!
  想到这一点,他感觉脑瓜子轰地响了一阵,像是骤然间涨大了。是啊!自己一辈子的人生走向,一辈子的成功与失败,一辈子的公众形象,也许就在刚才这几个小时之内就全部注定下来了!不,哪是这几个小时,就在他准备去找宋秋山那一念之间就注定了。命运竟是这么偶然的事情!如此想来,这多么可怕!
  他不由自主地翻身下床,走到客厅里,挂了熊其烈的电话。电话一通,老熊就接了。原来老熊也还没有睡。是啊,经历着这么大的事,谁睡得着?
  “正常吗,老熊?”关隐达怕吵了陶陶,尽量压着声音。
  “正常正常,我照样向他做了汇报。估计他现在早发现大事不好了。”老熊也压着嗓子。
  一听这声音,就像在搞阴谋诡计似的。关隐达觉得大可不必,便略略提高了嗓门,说:“反正依我当时对你说的。还有,最近你不要来找我,有事我打电话给你。”
  挂完电话,关隐达一个人坐了一会儿,才摸进卧室。陶陶可能也没有睡着,因为他听不见她那温馨的呼吸声。平时也多是陶陶先上床睡觉,他总是忙到很晚,才轻手轻脚进房来。也不开灯,房里只弥漫着女人均匀而柔和的呼吸声。有时候他躺下,女人像是醒了,呼吸声骤然间停了下来。可她只是翻了一下身,把一条雪白的手臂往男人身上一搭,又呼呼睡去。陶陶总是睡得很熟,像个孩子。关隐达很喜欢女人这点孩子气。
  今天陶陶睡不着,一定心里有事。关隐达想,说不定她对自己今天的行为有看法。陶陶自己是领导干部的女儿,可她向来对官场很不以为然。她同关隐达说过,如果你的生活听我安排,我说你干脆去当教书先生。关隐达就叹道,可惜既不能由‘你安排,也不能由我安排。
  关隐达担心陶陶会因为今天的事情而看小了自己。夫妻大多会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但他知道,陶陶绝不会原谅自己男人品格上的缺陷。
  关隐达本来就有失眠的毛病,今晚更加睡不着了。但他必须睡着。哪怕天天晚上睡不着都无所谓,今天晚上一定得睡着。他明天得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平日是最忌服用安眠药的,可为了明天的形象,他起床服了安眠药。
  次日早晨,关隐达一睁开眼睛,马上想到的是今天碰见向在远如何应付。昨晚从地区回来,一路上时间很充裕,怎么就不想清楚这事呢?管他哩,见机行事吧。


  吃子点时,一家三口都不做声。儿子通通平时吃饭名堂很多,一会儿不要这个,一会儿不要那个,今天竟然也规规矩矩。关隐达无话找话,故作幽默说:“不知老太太是不是上班来了。”
  陶陶并不觉得这话怎么好笑,说:“你希望她早点来是不是?这几个月我头都被她弄大了。我要不是你关隐达的老婆,早不是这么对她了。”
  关隐达觉得脸发讪,说:“我心里也早有火了,要不是碍着头上这顶帽子,我早就……”
  “你吃了她?”陶陶不等男人说完,就冲了他一句。
  儿子似乎听不懂大人的话,吃完早点,喊声爸爸妈妈再见,就匆匆上学去了。
  关隐达在儿子出门的时候,瞥了一眼门口,见老太太还没有来。他便急忙进书房,想取了公文包早点去办公室。一时又找不着公文包。平时公文包都放在书桌上。他就边找边叫陶陶,问看没看见他的包。陶陶正在厨房收拾,应着,你也是通通了?找不着书包是不是?陶陶从来不是这样的,她从昨天起就有些反常。关隐达有个坏毛病,一急就想大便。这下包没找着,却想上厕所了。
  蹲在厕所里,关隐达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我堂堂县长,竟叫一位无赖的老娘弄得一筹莫展。心想再大的人物,再有登天的本事,碰上这样一位老太太也是没有办法的。
  从厕所出来,一眼就瞥见沙发上一张报纸下面露出公文包一角。他这才记起昨晚回家时顺手就把公文包放在沙发上,没有拿回书房。
  门一打开,就见老太太已经蹲在门口了。
  “怎么还不抓我儿子?他犯了哪条王法?他没有给你送钱是吗?还是给你送少了?你开口呀!你伸手呀!你要多少他送多少来!人民币不光人民用的,你当官的是人民的公仆哩,功劳大大的,要多捞一点人民币哩!”老太太骂起来居然一套一套的。
  关隐达理也不理,昂首而去。的确要密切联系群众,可这种人民群众你怎么同她去密切血肉联系?关隐达想到这里觉得幽默,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正想着自己一个人发笑像个傻子,就见向在远站在办公楼前面的坪里同县委办主任陈兴业说话。有几个人站在一边等着。县里领导很忙,有事要找他们不好找,部委办局的头儿有急事的话,一大早就站在坪里,等着找领导汇报。大家就戏称这是做早朝。不过也总是一些在领导面前有脸面的人喜欢隔三岔五地跑到这里来候朝。机关里有人很留意这道风景,发现哪位喜欢候朝的人,突然很长时间不来了,十有八九是失宠了。
  向在远头微微往一边偏着,好像还没看见关隐达。关隐达想看看这人是个什么脸色,可他的脸没有转过来。
  有人看见关隐达走过来了,就打招呼。向在远这才转过脸,同关隐达点点头。关隐达走过去,说:“今天我们开县长办公会。”
  向在远说: “好好,你们开会吧。”说罢又把脸向着陈兴业。关隐达注意看了他的脸色,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其他的人就朝关隐达点头,脸色都很灿烂,手脚却有些无措。这时,管党群的副书记刘志善来了,他们便又刘书记好刘书记好了。关隐达就转身走了。他才选上县长那阵子,每天早上也有许多人等在这里找他汇报。可上面好像迟迟不承认他这位人大代表自发选上的县长,没有任命他为县委副书记,他连常委会都没有资格参加,手中就没有实权。慢慢地就很少有人在早上等他汇报了。来了的差不多都是找向在远和刘志善的。
  按正常情况,县长应是县委二把手,但依现在这个格局,刘志善成了县委二号人物。有些事情非找县长不可的,他们也都是在八点钟以后,上他办公室去。现在很多人并不忌讳谁讲他在领导面前拍马屁,有些人甚至还有意把同领导套近乎的事弄得很张扬,以此炫耀自己在领导面前如何得脸。可关隐达越来越感觉到,下面的头儿独独生怕同他沾在一起,都谨慎地避着邪。不过下面这些人好像毕竟有点难为情,在刚才这种场合下,他们就感到手脚没地方放了。
  关隐达也早习惯这种场面了。心里却在冷冷地笑:如果县里局势马上发生变化,这些人只怕一夜之间又是另一副面孔了。他莫名其妙地感到自己有些得意了,似乎马上就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政府同县委的办公楼面对面,中间是并不怎么平整的水泥坪。有位在大院里工作几十年的退休干部说,总是说县里的班子是团结的班子,战斗的班子,可他从来还没有见过一任县委书记和县长是团结的。要么是面和心不和,要么干脆挽起袖子干仗。只怕就怪这办公楼修得不好,坏了风水。干嘛要面对面呢?面对面不就要对着干了?
  秘书小张见了关隐达,过来问他今天有没有什么任务。他说没有,今天上午开会。小张唯唯几声就去了。关隐达口上不说,心里一直不太满意小张这个秘书。小张很不灵活,好像还生怕同他关系搞得太近了。不像他原来管政法时带的小顾,同他什么都谈得来。
  关隐达进办公室拿了几个文件,径直去了会议室。心想刚才向在远是不是早看见了他,有意把脸偏了过去呢?这样的话,向在远一定看见他一个人低头傻笑了,说不定就会疑心是他拿走了那封告状信。向在远肯定早发现告状信丢了,可这人仍显得沉着。关隐达佩服向在远处惊不乱,但他猜得出向大人这时的心情。向在远这会儿只怕是全世界最痛苦的人了。让他一个人痛苦去吧,我开我的会去。
  几位副县长差不多都到了,但有关部门的头儿还没有到齐。王永坦坐在那里翻文件,见了关隐达,就微笑着点点头,把右边椅子上的公文包拿开。关隐达便挨着王永坦坐下。这是会议室北面最中间的座位。关王二位看上去很亲密,甚至让你产生错觉,以为他俩是配合默契的好搭档。
  关隐达看看表,已八点五十了。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王永坦偏过头来,说,太拖拉了,这作风不整不行。
  关隐达只皱着眉,一声不吭。
  马志坚见这场面,急得团团转,忙叫办公室打电话催。因为有的县长见到会的稀稀拉拉,往往迁怒政府办,怪政府办通知不落实。关隐达并不指责马志坚。他知道这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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