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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妖姬-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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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的小药铺终于倒闭。被鸦片这条毒蛇吸尽骨髓的蓝田耕成了弱不禁风的纸人儿。一天傍晚,刘雯翠竟被夫骗喝下春酒,躺在床上,娇态百生、春心荡漾,一双醉眼像被粘住,喃喃地唤着丈夫的名字。黑暗中,她只觉得有人解自己的衣裤,索性把那人赤条条的身子抱住,如痴般地轻唤丈夫的乳名……
犹醉半醒时,她依稀听到窗外有男人的“嗤”笑声。接着便是不堪入耳的淫言秽语。她终于辨听出那是常来家中,并屡次调戏自已被拒绝的王楼。
“你太争嘴了,五两还少吗?纯云贵货。”
“往后,她归你了……”蓝田耕压低声音。
刘雯翠气疯了,赤身裸体地持着剪刀跑出来,两个男人早跑得无踪影了。从此,蓝田耕再也没回来过。数月后,王楼气势汹汹地带着一群人闯进蓝宅,拿出一纸文书,说:“蓝田耕把房产和人都卖给我了。”
刘雯翠冷笑数声,一言不发地跟王楼走了,成为保定“一品香”妓院的妓女。
她恨王楼,但恨不起禽兽不如的丈夫来,没有鬼引,丈夫不会沦为禽兽。她不接客,发誓要为蓝田耕生个孩子,不然,跳楼上吊抹脖子。王楼无奈,只得从救济棚里找回乞丐般的蓝田耕。
蓝田耕穿着缀满补丁的长袍,蓬头垢面地跪在昔日的妻子前。当年的纠纠武夫竟挨不了一刻时辰,便歪倒地上。刘霆翠禁不住搀扶起他,夫妻抱头痛哭。
刘雯翠擦干眼泪说:“以后把烟戒了,我跟着你好好地过日子,生下一男半女,也不能断了蓝家的香火。”
蓝田耕声泪俱下,焦黄、憔悴的脸满是烟气,男人堂堂的须眉气势已殆尽无遗。唉声叹气地说:“我把你卖到火坑,猪狗不如。我眼下已是病入膏肓,也就是一年半载的活头儿了。重做夫妻的事就甭再提了,我好悔好恨呐!”
“田耕,”刘雯翠深情地轻唤着,依偎在他散发酸臭气息的胸前,说,“我没有接客。只是那次被王楼这禽兽脏了身子。发誓要为你生个孩子,王楼答应了。”
“这个人心如蛇蝎,哪有实话。”蓝田耕摇着头,双手捧着一杯热茶,很贪婪地喝着。又说,“雯翠,你把我忘了吧。凭你的年岁、容貌,以后寻到了好人,赎身从良,终生有靠了。”
“田耕,你就没有朋友了吗?”
“俗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我混成这步田地,人家躲都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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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在关外开绸缎庄的吕老寿不是你的拜把子哥哥吗?
我见过他,是个豪爽、重义气的汉子。等你戒了烟,调养好身子,咱们投奔他去。“吕老寿是武林中人,曾与蓝田耕有金兰之谊。是个铮铮铁汉,嗜血半生,终归正途,用积蓄在奉天开个店铺,做了经营绸缎的商人。去年,来过蓝家,见蓝田耕不成气候,苦口婆心地劝他要守家创业,讲了不少为人处世之道。可料想不到堕落得如此之快,快得如消融于烈日下的冰雪,再难收起的一茬清水。
“我们已断绝书信来往。我哪还有脸见他?”蓝田耕频频打着哈欠,涕泪迸流,无力再睁开眼睛,歪倒在床上像一滩稀泥。刘雯翠知道他又犯了烟瘾,又气恼又哀怜。这已经是个残废的人了。
“雯翠,”蓝田耕有气无力地说,“那两只蓝玉镯子呢?”
刘雯翠知道他的用意,回答:“你平时在外鬼混,我坐吃山空,早就当了,哪有钱去赎。”一到蓝玉手镯,是蓝田耕祖上的传物,不是旷世奇珍,但总是先宗留给后代的一种精神。洞房花烛之时,蓝田耕托起刘雯翠玉笋般的手,亲自戴在她腕上。
她一直贴身收藏。
“你还有钱吗?我去抽点烟灰,马上就回来。”他勉强睁开眼,目光从妻子的身上一直追巡着屋内的摆设,嗫嚅着黑青的嘴唇,鼓足勇气说,“你去找找王楼,那小子要有点良心,也许能给个烟泡儿。”
刘雯翠叹口气,不愿看着丈夫被烟魔折腾得痛苦不堪,只得去求王楼。正和鸨母喝酒狎戏的王楼很爽快地应允了,让人端来烟具,笑着说:“不成人的东西。”
刘雯翠眼泪往肚里咽,不说个“谢”字,打掉王楼想捏她脸蛋的手,转身就走。鸨母骂着:“不懂好歹的东西,干啥真浪假正经的。”
吸过鸦片,蓝田耕像饱食血肉的狼一样来了精神。这一夜,刘雯翠笑眼噙泪,付出全部女人为妻的感情。而偏偏这一夜,她就有了身孕。
东方鸿飞产生模糊的意念:刘雯翠生下的孩子,很可能就是“蓝色妖姬”。母为娼、女为盗,已经够悲楚、凄哀的了。他问:“这孩子生下来了吗?”
宋王氏把油灯挑亮,面目毫无表情地说:“茶都凉了。我给你接着讲,提这些老话,我心里也难受。”
蓝田耕离开“一品香”妓院的转天,便倒毙街头。王楼积了阴德,把干瘪、挥身透着青灰色的尸体装殓了。披麻戴孝的刘雯翠嚎啕着,想撞死在薄皮棺材前,被鸨母和王楼拽住。她再次发誓要守孝百日,鸨母只得依从,生怕倒了摇钱树,落不下洋钱。王楼暗自对人说:“女人都是水性扬花,就凭刘雯翠男人一上身的那副浪劲儿,迟早‘一炮红’。天然不是块‘生坯子’。”
但他万万没料想到,一月后,刘霎翠竞呕吐起来,不思饮食,懒懒地起不了床。
“妈的,姓蓝的果真下了种!”王楼恨得磨牙。他和蓝田耕并无仇隙,当初答应刘雯翠为蓝家留后,是料想烟鬼有心无力。他懂得逼良为娼,得一哄二打,威逼利诱地双管齐下。
“妹子,蓝田耕到底是怎么死的?”宋戥芳问。
“有人说是冻死的,也有人说是空肚子抽烟,毒气攻心,反正死得不明不白。我想,是王楼害死的,断了我的念想。当妓女的,抱个孩子算啥?这要断王楼的两年财路呀!”
“我想也是。”宋戥芳继续缝补衣裳,很平静地听着刘爱翠继续述说。
刘雯翠怀孕后,悲喜交加。悲得是丈夫已死,遗子腹中再也见不上生父;又欢喜终不枉与蓝田耕夫妻一场,哪怕是一夕之爱,也有了结果,总是天涯寻夫的报偿。王楼和鸨母每日逼她坠胎,先软后硬,用皮鞭拷打。刘雯翠为保住胎儿,答应“带怀”接客。并打碎瓷瓶,持着破瓷片对准喉咙,说:“你要不叫我生下这孩子,咱就死给你们看看。”王楼妥协了。
在嫖客面前,刘雯翠放浪形骸。一面逢场作戏,一面用烟酒来麻醉自己。只是到无人时,抚摸着腹部,喃喃地与婴儿说话。点燃檀香,流泪祈祷。四个月后,她不能再紧束腰带接客了,王楼赚了钱,也就不去理会。只是满脸堆笑地用话挤兑:“有出娘胎就吃素做和尚的,可没听说窑姐喂孩子的事。”
“放你妈的屁?”刘霎翠叼着烟,吐出一串烟圈儿,说,“老娘养女是凤,生子成龙,这苍蝇烂肉的地方能长出好儿来吗?
你王家可是往后八代女娼男王八,都是喝洗毛儿水长大的。“”骂得好!你两张嘴都厉害。“王搂笑着,半点都不介意。凑过来,张着烟臭的嘴,斜过猥亵的目光,说,”今天她不在,得打一宿牌,我在你屋伸个腿儿吧。“
“滚——”刘雯翠把他骂走了,插上门独自落泪。
愚钝的儿童瞌睡多,宋福贵早早地睡了。刘雯翠喝了不少酒,微醺地问着亲吻儿子面庞的宋戥芳:“芳姐姐,你真是个好女人,福贵不是从你肠子爬出来的,你也那么疼他。”
“我爱贵儿的傻样儿。”宋戥芳笑着说,“他那爹还不知怎么穷呢,养不活才扔了他。唉,福贵可没有半点福贵相。”
“别那么说。当年老佛爷还夸我是福贵相呢,谁想得到如今的下场呢?”她大口地喝酒,点燃一支烟说,“我找到姐姐,也是缘份,宝珠那孩子算是有靠了。”说着,一颗泪珠滴落到酒碗里。
刘雯翠生下的女婴蓝宝珠,如今已经三岁了。童贞、纯净的眼睛里将要有提问而后形成记忆了。刘雯翠最苦恼的是让女儿尽快地离开肮脏、罪恶丑陋的环境,但又不愿送到“慈善堂”去。今天,她是从保定赶来到李督军府,为干虾似的老头做寿的。李督军少年风流、老来不羞,偏要弄个排场的“花魁会”,因其故籍河北保定,便通知故里送个出色的女娘来。刘雯翠执拗不过王楼,连夜赶来,碰到宋戥芳,像遇着了救星。她想把女儿托付给义姐。
“姐姐,妹子沦落风尘,不配做宝珠的母亲,以后你就是她的亲娘了。我接过不少的富贾,可没有半点积蓄……”她试探地望着轻拍儿子入睡的宋戥芳。
“你这是什么话?”宋戥芳沉下脸,说:“你不怕宝珠吃糠咽菜,就领来!饿着我们娘俩儿,也饿不着宝珠。好歹我把她拉扯成人!”
“好姐姐——”刘雯翠感动地握住她的手,摇摇摆摆往外走,说,“明天我回保定,三天后把宝珠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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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雯翠叫辆洋车直奔督军府去了。
三天后,刘雯翠果真带来了女儿。女孩长得玲现剔透,聪明可爱,犹如翠荷上一颗晶莹的露珠儿。一笑便抿起花瓣似的小嘴,甜甜地叫着宋戥芳“娘母”,黑漆漆的眸子好奇地转动着,没有丝毫的怯意。
刘雯翠蹲下身说:“宝珠,你喜欢这儿吗?”
“喜欢!”回答得很干脆。
“乖孩子!”宋戥芳一把将蓝宝珠揽在环里,喜笑颜开地说,“住在娘母这儿,你妈常来看你。”
“宝珠,”刘雯翠说,“跟着哥哥玩儿,不许惹娘母和哥哥生气。”说着,按住蓝宝珠跪在地上认母。严肃地说:“记住,以后管娘母叫妈!”
未等女孩提问,傻乎乎的宋福贵便拉着她的手,问:“你也爱吃糖堆儿吗?”
“用红果串起来的?那叫冰糖葫芦。”蓝宝珠点着头,说,“爱吃。”
“咱们买去。”两个孩子手牵手地走了。
“挺投脾气。”宋戥芳笑着说。
刘霎翠望着女儿欢蹦乱跳的背影,感叹地说:“我真愿宝珠成人后,能嫁给像福贵这样的男人。姐姐,世上的男人有几个是好的?”她拿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布包,里面是那只蓝手镯和一堆金首饰。未待开口,宋毅芳抢先说:“镯子我留下,其余的拿走,你别小看了姐姐!”
“姐姐,留着贴补家用,也是妹子的一点心意。我留这些东西做啥啊!”
“你就不想着以后从良?”
“我不想再嫁人啦!”刘雯翠望着探伸院内的槐技,涅白的花串儿已经凋零,轻风一摇,纷纷飘落,她黯然神伤地说:“我没有亲人,可姐姐和我比同胞还亲。我后悔当初不听姐姐的话,去找那姓蓝的。可我又不后悔,他总还是亲我、爱我过的。
这些首饰姐姐不收,就先寄存着吧。“”你再说,我就把它扔到街上!“宋戥芳满脸怒气,激动地说,”我不是你雇用的老妈子。我疼宝珠,也就是亲生女儿了,我不想让她锦衣玉食地长成个小姐。“
刘雯翠只得把首饰装起。说:“今天我就回去。”
“住几天再说。没别的,咱姐妹扯闲唠磕,图个清静。”
刘雯翠目光呆滞地摇着头。宋毅芳明白她的心意,怕承受恋女的痛苦,人生的悲痛莫过骨肉生别。
“姐姐,我走了……”刘雯翠咬着嘴唇,还要说什么,两个孩子蹦跳着进来了。蓝宝珠手上举着糖堆儿,晃着脑袋说:“哥哥给我买了两支,他没吃。我吃了一支,真好吃。妈,你咬一个,又酸又甜。”她把糖雄儿高举起来。
刘雯翠蹲下身,失魂似地望着女儿,面目的每个部位都抽搐着,泪流在面颊溅碎在衣襟上。她蓦地抱起宝珠,发狂地亲吻起来。冰糖葫芦掉在地上,日辉下闪耀着鲜艳的红光。
她又变得很冷静了,站起身,抿抿凌乱的鬓发,望着宋戥芳突然跪倒,磕个头说:“姐姐,妹子谢你了!”
“你这是做什么?”宋戥芳急忙把她搀扶起来,神情严峻地说,“可不能胡思乱想,有多大的委屈光忍着。这样吧,你在我这儿多住几天,要不,你就把宝珠领回去,”
刘雯翠笑起来,说:“姐姐以为我想死吗?”她点起一支烟,狠狠地吸了几口,轻声说:“我不能老来,孩子慢慢地大了,谁愿有个当窑姐的娘?我舍不得宝珠,这是人之常情,生摘瓜,蔓儿疼哪!”
刘雯翠走后,不到半个月,便有个老头找上门,把个小包裹交给宋戥芳,说:“雯翠殁了。”
宋戥芳听了,犹如霹雳炸开头颅,摇晃着身子倚在门楣上,半晌才“哇”地哭出声来。
老头儿叹息地说:“她也算得上烈女啦!把王楼骗到房里,用剪子戳瞎了那小子的一只眼。就喊着蓝田耕的名字跳楼了。
老头儿是妓院的杂役。刘雯翠临死前,把一个包裹交给他,说:“老俊大叔,我把女儿托养在义姐姐家了,你受累把我这点私房送去吧。我不会看错,你老是好人。”又把一些钱塞进他手里,催促快启程。
夜里,正在打点行装上路的老俊听到野狼般的嚎叫,光腚的王楼捂着血淋淋的脸,连滚带爬地跑着。接着一声悲怆的长呼,一个身影栽下楼。当妓女嫖客闻声都涌出来,乱成炸蜂窝时,老俊才知道坠楼的是刘雯翠,头撞在青砖地上,颅骨粉碎,早是死了。有些平素和她要好的姐妹便哭出声来。
“她的尸首呢?”宋戥芳哽咽着问。
“王楼要拖出去,扔在乱葬岗子上喂野狗。谁敢不听他的啊!好在这王八躺在炕上治眼,我就把雯翠埋啦。柳木薄板材,也没敢起坟头儿。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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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翠还留下什么话了吗?”
老俊摇着头说:“包裹我没解开过,也许里面有信。人啊!
有什么意思……“他不肯接受宋戥芳的挽留,拖着疲惫的双腿走了。
宝珠和福贵在胡同口玩泥巴,捏了许多猫狗儿的,兴致很浓。老俊痴望着宝珠那张抹着几道儿泥巴的小脸,叹口沉重的气,不愿被孩子认出来。走到巷口,对一个卖药糖的摊贩说:“包二十块,给那小孩儿送去吧。”
宋毅芳打开包裹,除去那些首饰外,有一块寥寥数语的血书。她望着遗物,想起在寂寞皇宫内和僻静乡下度日的姐妹之情,不禁又哭起来。两个孩子捧着糖跑回来,宝珠嘴快,说:“娘母,是卖药糖的爷爷送的。”
宋戥芳拉住女孩的手,慢慢地揽到怀里,喃喃地说:“苦命的孩子。宝珠,想你娘吗?”
“想。”宝珠点着头,眨着毛茸茸的大眼睛,不理解娘母为什么流泪,用小手去摸宋戥芳的眼角儿,很乖地说,“娘母疼我,哥哥也和我玩。不想她啦!”
宋福贵只是在一旁吃糖傻笑,拍着肮脏的手说:“你妈不来啦!”
深夜,宋戥芳待孩子睡着,用剪子剪起纸钱来,又燃着几股香,然后,到胡同口把纸钱焚烧了。嘴里叨念着:“妹子,放心去吧…”
东方鸿飞听得心酸,视线有点模糊,不由得叹口气,问:“那血书还在吗?”
宋王氏接着说:“我不识字,连刘雯翠的灵牌也不会写,也不敢写。我把那血书缝进兜肚里,是夹层的,让宝珠穿上。两只镯子,一只套在宝珠臂上,另一只存放起来。后来,宝珠走失了,我想她啊……就戴了。”她撩起衣襟去擦淌泪的老眼。
蓝宝珠是在六岁时走失的。与其说走失,不如说是被什么精怪摄了去。五月端阳前,正是槐花盛开季节。夜晚,福贵带着宝珠在巷子里玩耍,捡槐花去吃馨香、清甜的芯儿。当时,长禄里间无人迹,福贵进院拿纸灯笼的功夫,宝珠就不见了,连一声呼唤都没留下。宋戥芳找了三年,也整整哭了三年。
此刻,东方鸿飞已经准确无误地判断:蓝宝珠——蓝色妖姬。把她掠掳去的不是仇家,反而是蓝田耕结交过的武林朋友,或是吕老寿,或是那位来去匆忙的杂役老俊。单刀直入地问:“蓝家和范金栋有仇吗?”
宋王氏摇着头,说:“范金栋这个人,谁不知道?他儿子被人害了,这和福贵有什么牵连?”
“有。”东方鸿飞眯起眼,紧盯住宋王氏,进一步想捕捉她的神情变化,“那个给你留钱,又去看老槐树的女人,就是蓝宝珠!”
宋王氏浑身一抖,满脸的皱纹都颤动起来,上前抓住他的手,嘴唇哆嗦着,半晌才说:“你说是宝珠?宝珠,我苦命的闺女……”她想哭,但一时哽塞,又嚷起来,“你诓我,不是宝珠,宝珠不会杀人的!”
无庸再做解释,东方鸿飞已经成竹在胸,但他不知道的太多了。案件的背景复杂并深远。范金栋和宋王氏、刘雯翠都是皇宫内的太监和宫女,很可能彼此是相识的。他思忖,假若蓝宝珠为报仇而血刃范金栋之子,为富不仁的范家也是罪有应得,这种一报还一报的命案推诿给他人算了,何苦去做权势的鹰犬?可据刘十牌讲,里面牵扯着国宝《八骏图》。眼下,他还不能全面地信任宋王氏所说的话,所以不便匆忙、草率地往深处追询。
“你喜欢蓝色?”警长先从外围,施取游击式询问法。
“刘雯翠喜欢,她男人姓蓝。唉,那时,我总让宝珠穿着蓝衣裳。她哥哥常背着她,去买糖堆儿,兄妹俩彼此疼着哩!她趴在我怀里,贵儿给我捶腿,听我讲故事……那会儿,宝珠是圆脸蛋、刘海头……”宋王氏闭住眼陷入沉思。
东方鸿飞的大脑同时也在旋转:宋福贵为什么没提及过失散的妹妹?蓝宝珠走失时,他已经十岁了,完全有了结实的记忆。宋福贵虽憨实,但总不会傻到这份上,何况他还有副车伕的滑嘴滑舌。
“宋福贵总想着失散的妹妹吗?”
“唉!他只知道是死了。宝珠丢了后,我气得打了福贵一顿,谁想得到呢?他头磕在锅台上,后脑勺儿的肉都翻起来,得流一盆血。我得给他治呀!把雯翠的首饰都卖了。福贵外伤好了,可昏睡了足有半年,小时候的事都忘了。现在,也忽灵忽傻的,出门拉脚儿,我总是不放心。”
“你没结过婚,为什么叫宋王氏?”
“我父姓宋,母姓王,我进宫赐名小奴,皇上又给我改了戥芳。我叛上,犯悻逆大罪,没脸了。住长禄里也是隐姓埋名,左邻右舍都知道我是个寡妇。”
东方鸿飞不想再多问下去了。临走时对宋王氏讲,要守口如瓶,并宽慰她说:“我不会冤枉了宋福贵。”
但宋福贵毕竟被收狱中,这使警长很为难。
第五章:情为何物
刚回到警察厅,门房便递给东方鸿飞一封信,挤着眉眼说:“是位小姐送来的,您闻闻,还有香味儿是不是?”
东方鸿飞接过不少名媛们的求爱信,有送玉照和红艳艳香吻的,也有抄录舶来诗附庸风雅的;但这位冷面的美男子都不屑一顾,也不退回,偶然见面,便是逢场作戏,搞得各路“娇娘”大作其“春闺梦”。这次,他也不例外,眉梢微蹙,很随便地揣进腰里。
“您还是看看的好。人家叫您当场开拆。来头儿不小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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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是个满脸烟屎的老警察,穿着皱巴巴的黑制服,一笑屁股便下意识地翘起来。
东方鸿飞打开一看,顿时惊呆了,提着纸半晌说不出话。
上面的字迹潦草、粗犷而蹩脚:“宋福贵冤,放了,不然取你狗头。蓝色妖姬。”
“是个什么模样的女人?”东方鸿飞目光灼灼,把门房逼得后退两步。
素以察言观色而转舵为能事的老警察,见他陡然色变,忙扔掉烟屁股,收敛起馆笑,说:“穿紫貂大衣,是真货。戴着男礼帽。细高挑儿,挺俏丽的,可没笑过。洋车一直往院里拉,被我截住,她一扬手……”他不想把赏钱的事说出来,掉转话锋,“她拿出一封信,说要我亲自转交您。我说,‘您不见啦?’她眼一瞪,眉毛挑得老高,大红嘴唇一撇,哼了声说,‘见也没啥了不起’。说完就走了。”老警察见东方鸿飞有些发痴,一副动心的模样,抬起眼皮说,“对了,她还戴着蓝镯子。”
东方鸿飞苦笑起来,暗想,这个胆大包天的蓝色妖姬竟独闯警察厅,到老虎嘴里来威胁,轻蔑他神枪警长。他镇定下来,唯恐老警察看破,笑着拍起他的肩膀,说:“老伙计,那小姐我不认识,这个,”他指着自己的脸,“如何?”
一谈女人,老警察譬如狸猫闻腥,毗出露风的黄板牙,亢奋的光便集中流出眯起的眼,绘声绘色地说:“那脸皮像羊奶,两眼一兜水儿,美目流慧,聪明呀!添一分则肥,去一分则瘦,这么说吧,论貌,‘大西厢’里的莺莺为之逊色,要论气派嘛,‘抗金兵’的梁红玉,不,”他想起梁红玉是妓女出身,立刻改口,“像花木兰。只是手不太标致。还有……”他咽口唾沫。
“还有什么?”
“那秋水般的两眼带股寒气。”
“不知我哪儿得罪了这位小姐。”东方鸿飞故意自语。
“她追您,您老不理呗!”老警察继续讨好。
“可我不认识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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