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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妖姬-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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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
“那秋水般的两眼带股寒气。”
“不知我哪儿得罪了这位小姐。”东方鸿飞故意自语。
“她追您,您老不理呗!”老警察继续讨好。
“可我不认识她啊!”东方鸿飞必须消除后患,杀人越货的女匪上门来找警察,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您不认识她,可她认得您哪。她冲得嘛?冲得您相貌人品。对您,剃头挑子一头热的阔小姐还少吗?”老警察摇头晃脑,用小手指抠着牙缝,说,“姑娘偷眼看人,这时代过了,现在新潮流是‘凤求凰’。”
“这话说到这儿算打住,传出去不雅。”东方鸿飞板起面孔。
“那是,那是,您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还有,随便接赏钱是要被罚的,下不为例。懂吗?”说完,扬长而去。
直到更深人静时,东方鸿飞仍对着那封书柬发呆。信上的字迹与留刀寄束在巡捕房里的‘篮’身不是一人所写。难道还有另一个想开脱、搭救宋福贵的人?而且偏要冒名“蓝色妖姬”?他又嘲笑蓝裳女头脑简单,假若恐吓信落到他人手里,宋福贵就更无出头之日了,无外乎事与愿违,害了无辜的车伕。
台灯洒落的光使他感到是朦胧的日晕,心头涌起驱之木散的迷离感觉,尽管未见过那位心黑手辣的蓝色妖姬,但眼前却忽散忽聚地飘移着一张樱口杏眼的粉脸。他像每日面壁的老僧,衔春的雀儿一下子跳到无尘心上,啁啾着使他心烦意乱。说真的,他对蓝宝珠并不憎恨,如果侦破该案,女匪将被押往刑场,饮弹毙命;范家去用血告慰儿子亡魂,那样,东方鸿飞的心并不是滋味。
熹光临窗时,辗转反侧的警长才把蓝色妖姬的形象涂抹掉。他曾想推病把案子移交出去,不愿再和明来暗去的女匪打交道,而让她落人自己的掌心;但又不情愿,有个古怪的念头在缠绕,想一睹她的风貌,坚决不信,一个未见过面的女子,而且是杀人的盗匪,竟使自己的心微动波澜。棘手的是宋福贵,放难,不放更难,因为他已应允范家二天交人。如果厅长受贿,他是阻拦不住的。宋福贵若被范家带走,非但性命不保,而蓝色妖姬也必将落网无疑。
他决定释放宋福贵。
东方鸿飞一边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回家拉车去吧,没你的事了,那个蓝衣女人叫蓝宝珠,已经被缉捕归案了。”
“蓝宝珠……”宋福贵挠着头皮,目光有点迷蒙,努力调整思维去回忆。头脑如鸡蛋裂缝,混沌初开。
“你走失的妹妹啊!”警长放下毛笔,射过两道犀利的目光,半晌,才严厉地说,“那天夜里,她杀了人,偏巧坐你的车,认出了你。她想回家探母,但又怕连累你们母子。你想想,她流泪、送钱、问长禄里的槐树,关心你家里的母亲,一个与你素不相识的人能这样做吗?”
宋福贵身子一颤,嘴角抖动着,连那块黑记也在微微抽搐。童年的往事如一潭难以跋涉的泥沼。
东方鸿飞走到他身后,看到宋福贵的后脑果然有道伤疤。问:“你受过伤?脑后。”
“我想起来了!”宋福贵很激动,提高声调说,“我是有个叫宝珠的妹妹,可我妈说她死了!”
“低声。”警长提醒他窗外有人。
屋外依旧是那两个警察,这次却没谈论女人,而是对着暖烘烘的太阳打盹。东方鸿飞提审偏在午饭后,这正是懒人困乏的时候。
宋福贵胆怯地眨着眼,说:“我九岁时,头摔破了,着着实实地病了一场,半年多,吃喝拉撒睡都不知道。后来好了,过去的事就都慢慢地忘了。有个洋大夫说,叫健忘病。”
“你母亲唯恐你伤心,只好说蓝宝珠死了,其实是丢失。你再想想,你不是爱吃糖堆儿,也经常给她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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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方鸿飞的诱发下,宋福贵的眼前似乎浮现出模糊、混乱和倒错的种种景象,他抱着沉重的头,蹲在地上。警长轻轻地拉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去。
两个坐在木凳、倚着墙的警察已响出微鼾。东方鸿飞使劲咳嗽一声,他俩便打个激灵醒了,条件反射般地弹跳起来,笔直地站着。一个揉着眼,问:“警长,您吩咐。”
“打了一宿牌,对吗?”
獐头豹眼睛的警察窘笑着说:“您断事如神。昨天点儿旺可手运不好,毛喜这三八蛋赢了。”他捅着身旁的毛喜。
毛喜乖巧精明,眼珠在大小相差甚远的眼眶内滚动,问:“警长,人犯呢?”
“琢磨着呢。”东方鸿飞向窗户努努嘴。
“他要撂了,您也就轻省了。”毛喜说着,望着头顶的太阳。
“再熬会儿吧。”东方鸿飞掏出怀表,看着说,“还有半小时就换班了。”
“没事吧?”毛喜试探着问。
“睡你的吧。”东方鸿飞的脸露出难得的微笑,伸展双臂,深吸口气,使出个“白鹤亮翅”的格式。津头豹眼的警察挑起拇指,啧啧赞叹。
东方鸿飞一回到屋内,宋福贵便跪倒,头挨着地,哭着说:“你救救我妹妹吧!”他捶打着脑袋叫起来,用乞求的泪眼望着东方鸿飞,对这个文雅、潇洒的警长持着渺茫的希望。
宋福贵这一哭闹,门外的毛喜便探进头来,瞪着眼骂:“日你妈,再闹我给你上刑!”
“出去!”东方鸿飞猛拍桌子,他气恼宋福贵是个没出息、无头脑的家伙,半点也不清楚自己的用意。他走过来,对着捶打脑袋不住地哭闹的宋福贵踢了一脚,车伕疼得杀猪般叫起来。东方鸿飞见毛喜已退出去,在他耳畔轻声说:“别哭,一切都听我的,我救你。”
宋福贵的哭声嘎然而止,怔住了,用傻狍子般的神情望着眉峰紧锁的警长。
“蓝宝珠和范家有什么仇?”东方鸿飞直起腰,目光又变得灼灼逼人,“让我救你妹妹不难,可你得实言相告。你母亲和范金栋有什么关系?”
“恩人,我真的不知道。”
东方鸿飞望着车伕那张质朴敦厚的脸,满眼是诚笃和愁苦的泪,审度了好半天,像考察着一片发霉的古币,断定他不是伪饰,不知道内情。踱着步,心里再度盘算将要实施的计划,这瞒得过上司和刘十牌吗?假若这蠢货般的车伕不依计行事,出半点差地,自己将遭彻底毁灭而全盘皆输,而且尽快地把宋福贵送进鬼门关,再无半点活命的侥幸了。他猛然转过身,低声并急切地说:“我实话对你说,范家想把你带走祭灵,你冤枉,我知道,放你走。时辰不等人,两小时后你母子必须搬出长禄里。”
东方鸿飞拿出一封信,说:“我唐山有个叔叔,让他安置你母子。里面有点钱和姓名地址。”他拦住要磕头谢恩的车伕,大声说,“你抬出蓝色妖姬我也不怕,她逃不出我的神枪下!”又轻声说,“快装好!”
“叭、叭叭。”一连三枪,子弹穿过半敞的后窗,打落一只正在枝叉跳跃的麻雀。
东方鸿飞无故放枪在警察厅是司空见惯的事,一些人员有反感,但厅长杨按虚是行伍出身,不仅不怪,反而以手下有如此“神枪‘为荣,竟仿效他在室内打枪,一次险些打中正坐木桶撒尿的姨太太的头,把根金簪击碎。杨按虚出了身虚汗,原本是想打摆在条案上的烧瓷小鬼儿像,不想枪头儿失难。趣闻传出后,竟溢美成”枪断金簪“。麻将桌上,姨太太常娇嗔地用手指点着他肥厚的额头,撇着腥红的小嘴对人说:”迟早他要打我头上的苍蝇啦!“”是蜜蜂。“杨按虚得意地畅怀大笑。一行人无不奉承,借机谄媚。
在枪法上,东方鸿飞是厅长的师傅,两人暗自做交易,杨按虚要和他练枪法,怕有一天,被众人逼不过,当场出丑。
毛喜和獐头警察被枪声惊醒,知道该到换班的时候了,喊起“报告”来。东方鸿飞把手枪丢在桌上,高声说:“换班!”
“你去叫,我还有泡尿哩。”毛喜说。
“让你妈抱着撤去吧?”獐头笑着说,又开些粗俗的玩笑跑了。
东方鸿飞取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嘣”的一声,甩插在桌上。刀上扎的一张纸:“不取你狗头。蓝。”招手让宋福贵过来,说:“你看。”念给车伕听后,把警服脱掉,敦促他穿上,又将帽子扔过来。转身把后窗打开。然后,抓起手抢卸下弹夹,将两颗子弹放进来福贵手里,说:“趁着午后门卫打盹,你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千万别害怕,一出岔儿,咱俩都毁!”
望着东方鸿飞严峻、紧张的面孔发征的宋福贵才醒悟过来,双膝一屈又磕起头来:“东方警长,我来世变了猪狗,也要报答您的恩德!”
“快穿!快走!”东方鸿飞忽得跺脚。
宋福贵手哆咦着,半晌提不上裤子,两人都急出汗来。知道解手去的障头或换班的警察一来,不仅前功尽弃,而且全部毁灭,一场不能扭转的灭顶之灾。
“从后窗走。拐过墙角儿,就到了正门。去坐到山海关的火车。记住,以后不能进关一步!”
东方鸿飞把宋福贵推上窗台,又唤住说:“若见到你妹妹,告诉她,东方某也是江湖人物,绝不要任何酬报!”
他一横心,手顺着下巴往上一拖,“巴”的一声,硬腭的骨结构使错位了,嘴张像再也不能闭拢。忍着疼痛又在头顶百会穴和胸前膻中穴猛点数下,直挺挺地倒在地。
接班的警察没来,津头骂着街又继续倚墙打瞌睡。东方鸿飞在一片寂静中睁着眼睛,青砖地阴凉潮湿,隐隐的寒气直透肺腑。他望着屋顶有一个赤红的小蜘蛛惬意地爬着,阳光从窗根直洒下来。“我做的是什么事?”他自问,但没有后海和胆怯。估计过了一刻钟,料想宋福贵已混出了警察厅大院,心踏实了一半,他又为车伕母子是否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踏上东去的火车而担忧。他想:最好能躺到天黑。
东方鸿飞在临摹《兰亭序》帖前,早就模仿好了蓝宝珠的笔体。原信上有“不然取你狗头”一句,他去除“然”字,用纸借玻璃窗上的日光拓下来,仿制得惟妙惟肖,伪造出“不取你狗头”的字样。
接班的两个警察更懒散,吸烟哼着小曲儿,好象屋内的事与他们无关,一声高一声低地说着趣话。桌上的电话响起铃声,响了许久,一个警察才喊:“东方警长。不在屋吗?”他一推门,先惊后傻,喊:“救人啊!”兔子般地先蹿出去。
杨按虚、赵霄九等一干大小文武职警官都赶来了,个个瞠目结舌。杨按虚气得暴跳如雷,拍着桌子骂:“反啦!蓝色妖姬光天化日来闯警察厅劫人。鸿飞,你太窝囊了。他妈的,你的枪呢?神枪呢!”
“厅长,东方警长的枪里已经没子弹了。”赵霄九把桌上的手枪递过去。
“废铁一块!鸿飞,你这‘烧鸡’肚里可从来有‘蛋’啊?”杨按虚在屋里乱转,吼着,“谁值班?人犯是谁押出来的!”
毛喜和掉头等四名警察吓得面焦黄,八条腿同时颤抖。毛喜硬着头皮,说:“报告厅长,东方警长在审讯犯人时,曾放了几枪。”
赵霄九说:“昨天,我和警长去过后操场,他也打了几枪,想必是没再压子弹。”
“你是谁?”杨按虚横过一眼。
“文书,赵霄九。”他“啪”地双腿并拢,打个立正,向杨按虚行标准的注目礼。
“嗯。”杨按虚满意地点着头,无暇去奖赏合格的军人素质,说,“鸿飞,你解释。妈的…你哑巴啦!”
戴眼镜的秘书提醒:东方鸿飞的下巴被摘掉了,而且被点了穴,不能动弹。又提醒杨按虚全城搜查,火速去宋福贵的家。
“好。”杨按虚刚举起手,便被赵霄九截住下面的话:“厅长,这并非上策。”
“你的意思……”杨按虚再度打量这个眉清目秀、神情自若的小文书。
“事情全部过程,只有东方警长最清楚,要先找正骨先生复位,让他能讲话。我想,兴师动众去搜捕,不如暗中查访。蓝色妖姬要劫人,能事先不周密筹划吗?最要紧的是,传出去坏了咱警察厅的名声。”
“对。”杨按虚赞许地点着头,掏出手枪,凶神般地说,“谁要是把这丑事张扬出去,就……”“砰”,他朝天放了一枪,屋顶被打个窟窿。
有人乘车去接正骨医生。
老秘书叶念秋去检查桌上的文牍,小心翼翼地拔下匕首,反复地仔细端着,镜片后闪过狡黠的光斑,又把“留言”纸笺放进公文包内。不冷不热地说:“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我看祸起萧墙,里面是大有文章。”
“谁是家贼?”杨按虚问。
“念秋不便说呀!”他用眼去瞟躺在桌上的东方鸿飞,故意引而不发。
“都出去!”杨按虚一挥手,巴不得早离开是非坑的警察都涌出门外。“你留下。”他唤住走在最末的赵霄九,“你有脑子。”
“不知念秋说得对不对,言者无罪,闻者……”他摇晃着脑袋,用眼角去看东方鸿飞,两人的目光相碰,彼此都立刻移开。
“老叶,少点穷酸,快说,这里还有碍口的人吗?”杨按虚不耐烦地敲着桌子。
“我想,自古盗贼作窃必先‘踩道’,无鱼不下饵呀!渔者无鱼而不渔……”
“别掉书袋,念嘛孔子经!”杨按虚阴沉着一张马脸。
东力鸿飞知道自己因查缴烟土一案,把叶念秋的侄子卷进去而蹲数月大狱,得罪了他。但他对杨按虚眼里的红人不敢轻易进馋言,只得等待时机。难道这老好巨滑的叶念秋看出什么破绽来了吗?东方鸿飞给自己点穴,自然不会受多大的痛苦,一阵酸麻过后,肢体早就能自由行动了,完全能自己复位聘骨,无奈得装,伪装得越久越好。
“我想,没有内应,蓝色妖姬是劫不走犯人的!”叶念秋露出阴险的神态。
“内应?”杨按虚吃了一惊,不由地把目光扫向东方鸿飞。
“对。据闻蓝匪是个旷世的美女,妖姬二字何来?东方兄怕有难洗之嫌啊!”叶念秋已完全拔剑出鞘,公然与东方鸿飞对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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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说,错了没嘛!”杨按虚说。
“一,这刀我认识,是东方兄的。”叶念秋举起刀,说:“厅长还记得吧,去年腊月初八,小年之际,鄙人、东方兄曾在厅长府上与您和四姨太打牌,一把带鞘的匕首掉在四夫人脚下,她捡起来,拔出刀看看,笑着说,‘鸿飞,你输红眼啦!携刀入白虎节堂,该当何罪?’东方兄说,‘这刀是祖上留传的,是大内兵器。’二,蓝匪两封留柬,这两个‘蓝’字绝非一人所书,不才对书法嗜好如命,虽写不出金钩铁划,却还分辨得出百家墨迹。”
“我看看。”杨按虚接过两张纸笺。一张只写着个“蓝‘宇,另一张是东方鸿飞的伪笔迹。
杨按虚虽不通文墨,却也看出两“蓝”字的笔体相差甚远。吱唔几声,递给赵霄九,说:“你再看看。”
赵霄九扶扶眼镜,微微笑着说:“叶秘书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就不想想,留在巡捕房的‘蓝’字,一定是蓝色妖姬写的吗?”
叶念秋一时语塞,头一摇,又问:“那刀是赖不掉的。”
赵宵九冷笑着说,“这需要东方警长张嘴说话。不过,有句话叫‘借刀杀人’,那‘借刀’、‘夺刀’留字就不足为怪了。若依叶秘书之见,东方鸿飞是蓝匪的内应,那样,亮出自己的刀,不是太蠢了吗?”
“说得好!”杨按虚晃着肥胖的身躯,坐到椅子上,说,“就是他妈的鸿飞这小子做套儿,把人放了,我也就赏他两耳刮子,撤掉警长给我当副官,只是那姓蓝的娘们儿以后别在本市作案就行。至于范家,难挡。我倒有个法子,提出个外地犯人毙了,抬到范公馆,由他们处置去。要问怎么死的,就说暴起公堂,加害巡警,被失手击毙。”
“厅长不愧是统领三军的帅才,竟出此良策!”赵霄九说。
“哈,哈。”杨按虚得意地朗笑起来。
“但说在此刻此地,就变成下策了。”赵霄九说。
“嗯?”杨按虚不解其意。
“自古明君靠得是铮铮谏臣。叶秘书能当面责问析疑,足见禀公不拘私情之豪气。市井中有句话,‘天地如来手,难遮忠臣口’呀!”
“你也冒穷酸……嗯?”杨按虚品出味儿来,才想起东方与叶不睦,不该面对叶念秋说出刚才的话。问,“赵霄九,叶念秋是我代拆代剪的秘书,你不怕得罪了他?”
“霄九只想为厅长效力,也只是出自一寸公心。”他满脸正色。
叶念秋默然无语,只是宽宏大度地微笑,心里却对赵霄九这个“雏‘痛恨。他知道,杨按虚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四姨太虽出身风尘,但喜爱的是诗词书画,极赏识他的书法,他每日陪四姨太打牌,谈诗写字,不愁没有机会收拾赵霄九这崽子,赶出警察厅,不打他的黑枪算是便宜了。
正骨医生来了。颤巍巍的老先生先对端坐着的杨按虚躬身施礼。杨按虚嘿嘿一笑说:“皇上早跑了,你还‘打千’?”
老先生也是行家里手,一推一扭,东方鸿飞的腭骨便复位了,即刻能张嘴说话。他吩咐医生在腹位上脘和下脘穴之间,用力推拿。趁这工夫,他说:“我被蓝色妖姬暗算了,她从后窗进来,我一回身,就被点了穴又摘掉下巴。剥下警装穿在宋福贵身上,用我的匕首‘留言’。我栽了。”
“你的‘烧鸡’呢?”杨按虚问。
“甭提啦!里面要有子弹,我的命说不定就完了。这娘们儿摆弄半天手枪,枪口直对我的脑袋,最后扔在桌上。我这才知道里面没子弹了。”
“东方兄,你认为蓝匪留下的两张字笺,是否出自一人之手?”叶念秋开始发难。
“好啦!”东方鸿飞望着大汗淋漓的老医生,微微一笑,伸张着双臂又曲蜷起,跳下床走了几步。他的肚子被推拿得挺舒服,轻轻腹鸣,直想出“虚宫”,但强忍住了。
杨按虚让人把医生送走,虎着脸说,这里的事不能外传。
医生回答:他什么也没听见。
不做任何解释的东方鸿飞,从抽屉里拿出蓝宝珠曾交给门房的信,‘啪“地甩在桌上,说:”叶秘书深研书法,最善做笔体鉴定,请过目。“叶念秋看了足有半支烟的时辰,又对着未曾封过口的信皮思索,说:”确实是出自一人之手,这信可是送来的?“
“是一个女人交给门房转我的,是不是蓝色妖姬,兄弟不敢妄说。”。“如东方兄所言非虚,那门房和蓝匪……”叶念秋苦思冥想。
“算啦!”杨按虚已经不耐烦。这时,电话又响起铃声,他拿起听筒,里面便传出娇滴滴的声音,先让对方猜她是谁。
“电话打到这里,鸿飞,自然是你来接喽。”杨按虚诡秘地一笑,递过听筒,又说,“不知哪位小姐给你开了单问。”
叶念秋的眼睛顿时亮起来,暗竖起耳朵,希望是蓝色妖姬打来的。
“喂,我是东方鸿飞……我实在是猜不出来。”东方鸿飞皱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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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挺耳熟啊!”杨按虚说。
“厅长。‘冻方鸿飞用手捂住话筒,”是四姨太。“杨按虚哈哈大笑起来,仰起马脸说:”这娘们儿的牌瘾又犯了……“他一瞅叶念秋古怪的神色,顿时收敛起笑,似乎醒悟了什么,问,”你问她,找你干嘛?“
“四太太,您有何吩咐?”东方鸿飞问。
四姨太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晚上去‘大舞台’看戏,我包好了厢,‘墙头马上’,王瑶卿的压轴‘三娘教子’……”
“四太太,我不爱看戏。”
“放屈!嫌戏是假的?”听筒里传出清脆的笑声,透着股撩人心魄的放荡。杨按虚的脸色越发难看,喘着粗气说:“你问,杨厅长去吗?”
“杨厅长去吗?”东方鸿飞只得鹦鹉学舌。
“你要不来,那我只好挎着他去啦!”四姨太的声音越发娇柔,像流淌着粉红的蜜糖。不过,东方鸿飞这次把听筒紧贴耳朵上,在对方说话的同时,嘴里发出“唔唔”声。他索性放下话筒。
“她怎么说?‘杨按虚醋意十足地问。
“她说,最好一起去。”
杨按虚眯起眼睛,大嘴岔子泛起冷笑,望着东方鸿飞,像审度着阳客。东方鸿飞知道自己耍的小聪明被看破了,悔恨刚才不如让他听到四姨太的话,这样,弄巧成拙,反倒说不清了。娇媚的四姨太平素对东方鸿飞颇有好感,牌桌下,常用绣鞋去踩他的脚,频频送秋波,但厅长浑然无知。杨按虚是专事女色的登徒子,又是一口醋缸,打翻了便是汪洋一片的酸水。
前任秘书因与姨太太有私情,使死在他枪口下,女人被弄成哑巴,卖到外埠妓院里。在东方鸿飞眼里,为这小事蒙冤比义释车伕的败露更为严重。
“东方鸿飞,今天你陪着四姨太去看戏,看个痛快。不过,我限你三日内把那车伕抓回来,送到范家去交待。”杨按虚的面色铁青,一只眼下的积肉微微抽动着,挤出点点的寒气。
叶念秋望着窗外的一树嫩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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